第31章
李青霭的手臂紧紧箍着她的腰肢,力道大得几乎要将她揉入骨血之中。他埋首在她颈间,痴缠地低语,“元娘,你咬一下我……”
他已经许久未没有见过姜嫄,生怕这又是梦中的一场镜花水月。
姜嫄漆黑的眸映着月色,她勾起唇,缓缓牵住他的手腕,垂下头,在他手腕上重重咬了下去。
青霭最先感到钻心的疼,温热的鲜血也随着伤口流淌,可这疼痛和鲜血反倒叫他心安,几欲落泪,更紧地抱住姜嫄。
“元娘,真好……这不是梦……”
庭院里的几丛湘妃竹在月光中隐隐绰绰,模糊了两人交叠的身影。
再次见面,本该云雨一番,姜嫄来寻青霭也就是为了这事。
可青霭却不似往日迎合,推三阻四,将她哄进了里屋,却只是递给她一盏热茶。
“元娘,天色很晚了,我服侍你就寝吧。”
姜嫄眨了眨眼,茫然地看着青霭,又垂下眸没有说话。
青霭满头乌发用海棠花枝挽起,月色皎洁下眉眼柔和,他慢慢地吻去姜嫄唇角的血痕,“元娘,你不开心了?”
“你不喜欢我了?”姜嫄没回答他的话,神色冷淡,反问道。
“我怎会不喜欢元娘……”青霭极委屈地伏在姜嫄膝上,“还不是前几天你夫君身边的侍从来寻过我,说我勾得你亏空了身子,还说再有下次……就打杀了我……”
“……夫君?”
姜嫄好半晌也没能组织好语言,再怎么也没想到会是这种情况。
她想来想去,会这么做的人,除了谢衔玉就是虞止。
虞止的可能性更大些。
但谢衔玉也不是没可能。
“青霭,我身子已经好多了。”姜嫄很是委屈。
最近这些日子后宫那群男人也是。
每夜与她只来过一次,多的再也没有,好像都生怕她死床榻上。
在宫里被管束着,在宫外还要被拘束着。
她其实知道她是个不知节制的,从前沈眠云意识到她对此事太过病态,还带她去看过医生。
可她死活不愿吃药,他也管不住她,她每回只要装可怜哭着掉眼泪,沈眠云就缴械投降。
前些日子,她抱着他掉眼泪,沈眠云也不理会她,然后她哭着哭着……就睡着了。
这游戏里的人终究不是沈眠云,若是沈眠云怎会坐视不管她。
正如此刻,姜嫄的眼泪从眼眶滚落,哭得极为可怜。
她鬓边的海棠花也不知落在了哪里,苍白的脸颊布满泪痕,缠着青霭想要。
青霭到底年轻,经不住她这般可怜模样,却也记得那侍从说过……姜嫄从他那回去后就生了场病。
“元娘……”他声音沙哑得厉害,束发的海棠枝滑落,乌发如瀑倾泻而下,与她的青丝纠缠在一处。
姜嫄察觉到他的克制,泪水悬在下颔要落不落,她忽然抓住青霭的手按在了自己心口,隔着单薄衣料,能感受到她剧烈的心跳。
“你摸摸。”她声音染着哭腔呢喃。
青霭呼吸一窒,腕上被她咬出的伤口还在渗血,在雪色衣衫上晕开点点红梅。
他终究是败下阵来,指尖抚过她眼角泪痕,“就揉一揉……”
青霭看着她满脸泪痕,心疼坏了。
他将她抱在怀中,对着铜镜,轻轻拍了拍她的腿,低声哄她,“分开些……”
……
轻拢慢捻抹复挑。
姜嫄眼神迷乱地欣赏着镜中旖旎景色,她身体完全卸了力,被青霭抱在怀中,乖巧地由着他揉着。
她的手指蓦然紧紧揪着他的衣角,咬着唇,埋在了他怀中,开始大口大口地口耑/息。
“元娘,再忍忍。”青霭箍住了她,知道她快到了,不许她乱动。
窗外竹影忽然晃动,惊起鸟雀飞起,青霭动作陡然停住,眼底闪过冷厉,檐角风铃未响,哪里来的风。
莫不是有人探出他的身份,来此地杀他?
“元娘莫动。”他迅速扯过丢弃地面的外衫将人裹住,反手从案几下抽出把短刀,刀刃硬着他森冷的眉眼,哪里有半分方才缠绵的姿态。
姜嫄却无心留意他的反常举动。
她拽住青霭,勾着他的脖颈,不许他动弹,“别走,不许走……不许分神……”
她眼角还挂着未干的泪痕,唇色却艳得惊人,像是吸饱了露水的海棠花。
“元娘,外面恐怕有刺客。”青霭武力高强,倒是不担心自己,只是怕元娘被他牵连。
姜嫄却不应和他的话,只是低声呜咽着,“不许走……不要你走……你走了就再也不许回来……”
青霭一咬牙,暗道声冤家,再也管不上许多,将她按在怀中,继续帮着她,只是手指力度比方才重了许多。
门“吱呀”一声开了个缝,从外面推开。
青霭想也不想,将手中短刀掷出,一手还在揽着姜嫄,动作却发粗暴。
刀刃擦着来人发梢钉入门框,发出“铮”得一声颤鸣。
随着门彻底被推开,来人嗤笑一声,“好小子,我见你倒是不容易,还得翻墙进来,你居然还要杀你兄长。”
李晔站在门口,白发在月色下泛着冷光,他这调笑声刚刚落下,就听到女子极勾人的吟哦声。
李晔并非什么都不懂的愣头青。
他从前杀人,也不是没遇见过那人还在床榻上行事,甚至好脾气等那人行完事,再将人一刀毙命。
他脸色没变,也没看向那女子,但到底是自家兄弟。
他倒是骂了青霭一句,“你有病?”
可回答他的不是青霭。
而是……淅淅沥沥的水声。
姜嫄余光睨着李十三的身影,在青霭怀中颤得厉害,紧紧揪住青霭的衣襟,指尖都泛了白,甚至因着在一面之缘的陌生人面前,比以往的更为剧烈。
李晔顺着声音看过去,却不期然看到了地上的那滩水痕,眉头骤然拧紧,俊美的面容满是嫌恶。
他的视线也终是落在了元娘身上,而青霭已经用外衫将姜嫄的脸和身子蒙得严严实实。
“阿兄,你在看什么?”李青霭语气已然不大好,冷冷地看了眼李晔。
李晔后知后觉,他这是被人当成助兴的乐子,心底涌上了无限恼意。
他本来以为李青霭随人私奔是为了什么劳什子情意,现下看来也不过如此。
若是真喜欢,也不该如此。
再说了这样放/荡的女子……到底有何喜欢的?
“李青霭,这样脏的女人,你玩玩也就算了,若是敢动别的心思,你信不信我打断你的腿?你娘生你……不是让你上赶着给人当姘头的。”李晔已经到了难以忍受的地步,只光想想就觉得恶心,说完这句话就摔门而去。
庭院里重新恢复寂静,青霭将外袍扯下来。
他垂头望着怀里眉眼弯弯,唇色鲜红的女人,像是刚吸过精气的妖精。
本以为姜嫄会惊慌害怕,甚至流泪哭泣,可现下瞧着她餍足的模样。
青霭心底略微一松。
“这下开心了吗?还好是我阿兄,若真是刺客该怎么办?”李青霭只光想想有这种可能,就开始后怕起来。
“若真是刺客,我们就死一块,不过我死得就比较丢人。”姜嫄推了推青霭,叫他松开手。
她蹙着眉,抱怨道:“你衣衫都湿了,脏死了,我要去沐浴。”
“是谁尿了我一身,没良心的,我还未嫌弃你,你倒是嫌弃我了。”李青霭故作委屈,却亲了亲姜嫄的唇。
“方才我阿兄说那些话,你不要放在心上,他只是单纯瞧不起我,对你并没有什么恶意。”李青霭什么也不在意,更不在意李晔会怎么想。
他只害怕姜嫄会把李晔的话记到心里,耿耿于怀,伤了两人间的情分。
“是吗?可是他说我脏哎。”姜嫄可怜巴巴地望着青霭。
她也没想到,那李十三居然还是青霭的兄长。
……倒是有些许好玩了。
“他胡说八道,他就是嫉妒我才这样。”
青霭这般说着,猛得将姜嫄拦腰抱起,将她搁在桌案上,笔墨纸砚哗啦啦散落一地,他顾不上许多,只是道:“元娘……我替你吃干净好不好……才不脏……”
说罢。
便舌忝了上了她。
第32章
夜色如水,残月如钩。
姜嫄躺在床榻上,睁着双朦胧的眼睛,因着方才的极度欢愉而毫无睡意。
青霭帮她清理干净后,便抱着她去沐浴更衣,说什么也不陪她就寝,只是将她安置在床榻上,转身去了偏房。
她当然知道他去做什么。
在黑暗中,轻纱帐幔随着夜风飘荡,隐约传来男人压抑着的喘/息声,低哑而隐忍,像是刻意隐忍,又无法自控。
姜嫄微微阖着眸,谛听着这动静,唇角缓缓勾起笑意,笑得天真又单纯。
她好喜欢这种感觉。
喜欢别人为她失控,为她煎熬。
本就是欲望如无底洞的人,心底又有些蠢蠢欲动,她懒洋洋地翻了个身,正犹豫着要不要再去撩拨青霭……
可她实在有些累了,懒得下床榻,正有些困意,却忽然听到夜色里响起一道微凉的声音。
“姜小姐可真是忙,每晚身边都睡着人,我想找你都不好找。”
姜嫄缓缓睁开眼,慢条斯理地坐起身,看向了站在床边的男人。
徐砚寒穿着身黑色大衣,金丝眼镜下的狐狸眸泛着冷光,修长高大的身影逆着月光,投下一片暗影,将她完全笼罩其中。
“徐先生,你不觉得你这种行为,很像是阴魂不散的男鬼吗?神出鬼没的,能不能给我留点隐私?”姜嫄轻嗤一声。
徐砚寒冷笑,“我若真不给你留着隐私,方才就该进来找你。”
姜嫄反而愣住,随即眼尾一挑,笑意盈盈地看着他,“哦?原来……你都看见了?”
徐砚寒盯着她这张浮着笑意的脸,脑海里猛然闪过刚才看到的那一幕,她躺在李青霭怀里,衣衫凌乱,满脸潮/红,哼哼唧唧地弄了一地的水。
他喉结微滚,冷着脸别开视线,“没看见,放心,我对你不感兴趣。”
“我知道的,你说过好几次了。”姜嫄懒懒地躺回去,语气敷衍,“所以,徐先生深夜造访,又是来要我配合你工作的?抱歉,我不配合。”
姜嫄并不打算理会徐砚寒。
徐砚寒早就料到她会是这种态度,沉默片刻,忽然从口袋里掏出个东西,在她面前晃了晃。
“你要是不配合我,那我也只能去找你父母谈谈了。”他慢条斯理地划开屏幕,“毕竟你的死亡证明需要你父母签字,你手机里的这些浏览记录,小说收藏,缓存的视频……”
姜嫄顿时坐起了身。
那手机壳背面是一只奶牛猫印花,这根本就是她的手机!
“徐砚寒,你无耻!”她伸手就要去抢,却被他轻松避开。
她怨气冲天地瞪着他,咬牙道:“谁许你拿我手机的。”
徐砚寒垂眸扫了眼手机,慢悠悠念道:“《阴暗厂妹,但万人迷》,《言情区男主都怀了我的崽》……”
他抬眸瞥向她,凉凉道:“你平时就喜欢看这个?”
徐砚寒还要继续念下去,却看到姜嫄眼眶倏然红了,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
“……啧,你这就没意思了,好歹也是成年人,动不动哭哭啼啼的像什么样子。”徐砚寒眉头皱起。
她眼泪掉得更凶了。
“你能不能别哭了?好像我在欺负你。”徐砚寒眉头越蹙越深,语气微僵,没有再继续念下去了。
姜嫄趁机一把夺过手机,点了屏幕却看到是张风景图壁纸。
这根本不是她的手机!
“徐砚寒,你是不是有病?偷窥我浏览记录也就算了,还偷我手机壳。”姜嫄气得发抖。
徐砚寒的确只想吓唬她,他拖了把椅子坐下,修长的腿交叠,金丝眼镜下眸光冷淡,“想清楚了吗?是跟我出去,还是继续赖在这不走。出去了,你就能继续看你那些无聊小说。”
姜嫄用看神经病的眼神看着他,“不好意思,我不出去,我才不要回出租房看别人幸福生活。”
她抹去脸颊泪水,扬起笑容,“除非……”
剩下的话姜嫄没有说出口,让徐砚寒自己去体会。
“要我的钱,不如要我的命。”
徐砚寒唇角微勾,眼底毫无笑意。
他今日这身打扮,看起来人模狗样的,但活脱脱一个斯文败类资本家形象,连骨子里都透着吝啬和算计。
“谁稀罕你的破钱。”姜嫄忽然笑了,眼底翻涌着病态的兴奋,嗓音轻快地像是在谈论明早吃什么早饭,“我是说……要你陪我睡一次,再被我杀死。”
徐砚寒瞳孔骤缩,“你疯了?”
月色透过纱帐,在她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那双含情的桃花眸亮得惊人,她身姿单薄纤瘦,整个人看起来阴沉沉的,说起话来尾音却软绵绵的,像是泡了蜜糖砒霜,甜腻又致命。
“等离开这里,我可以送你去看看心理医生,费用我来出。”徐砚寒冷了脸,声音也如同淬了冰。良好的素养让他强忍着没说出更过分的话,但眉宇间的森寒已然压抑不住。
“你不觉得……男人高/潮时候死亡很性感吗?”姜嫄支着下颔,手指点着唇瓣,饶有兴趣地盯着他。
“……不觉得。”
徐砚寒本该立即离开,却又鬼使神差地坐在原地。
他想听听沈眠云爱到宁愿自杀的女人,究竟还能说出什么疯魔话语。
“横竖你又不会真的死,也不算真的失身,这有何不可呢?”她歪着头,笑得天真又残忍,“你这种有钱人,再怎么样也是有性生活的吧。你装什么纯洁呢。”她尾音故意拖长,“我没嫌弃你是烂黄瓜,已经很给你面子了。”
空气骤然凝固。
徐砚寒这辈子头一次被人用“烂黄瓜”形容,气得险些笑出声。
徐砚寒松了松领带,金丝眼镜后的眸光暗沉危险。
他肯定不会像个小学生那般,向姜嫄自证他从未有过性生活,还是个处男。
这简直太可笑了。
徐砚寒强行忍了忍,却也没忍住,“你还有脸嫌弃上我了?你睡的人怎么也算不上少,我是烂黄瓜,你又是什么?”
“那叫经验丰富,有魅力。”姜嫄理直气壮地打断了他,甚至骄傲地抬了抬下巴。
“无论在哪里,都是他们主动要同我睡的,关我什么事。”她满脸无辜单纯的样子,好像事实真的如此。
“……”徐砚寒深吸一口气,“沈眠云到底看上你什么?”
“我说过的呀。”她忽然倾身向前,带着甜香的发丝扫过他的手背,“我很有魅力的。”
姜嫄手指轻轻划过他的喉结,桃花眸含情脉脉,“要不要试试?你只要同意那样做,我就配合你完成什么劳什子任务。”
徐砚寒猛地站起身,椅腿在地面刮出刺耳的声响。
“倒也不至于如此,你还没重要到让我献身。”他居高临下地睨着她,唇角勾起讥诮的弧度。
上回他被她捅死了,她也没来得及好好端详他。月色落在空旷的房间里,也照亮了徐砚寒半张脸。
姜嫄这才注意到,他生得也极好看,鼻梁高挺,薄唇而锋,金丝眼镜下的狐狸眸像是淬了寒星。若是论起皮相,倒是不输她后宫里的男人。
姜嫄倒是没有恼,只是拿出旁边的手机,递给他,“那你走吧,别再三番四次阴魂不散缠着我了。”
谁知徐砚寒反而重新坐下,修长双腿交叠,大衣下摆铺开利落的弧度,矜贵又傲慢,“巧了,我这次来就是打算缠着你的,你什么时候愿意离开,我什么时候放过你。”
“……随你。”姜嫄打了个哈气,也没有管徐砚寒,翻身躺下闭着眼,“那我睡了。”
她兴致来得快,去得也快。
说睡是真的睡。
没过一会,徐砚寒就听到了平稳的呼吸声。
他冷冷地盯着姜嫄的背影,很想搅得她睡不着觉,但到底他是个顾及体面的人,不想像个无理取闹只会撒泼的疯子。
徐砚寒沉默了会,坐在椅子上,也阖上了眼假寐,打定主意要跟姜嫄一耗到底。
第二天晨起,天刚蒙蒙亮,徐砚寒睁开了假寐的眼。
他整夜保持着端坐的姿势,此刻肩背线条依然挺拔如松,金丝眼镜后的视线冷冷落在床榻上的人。
姜嫄蜷缩在被褥里,睡得正香,一缕青丝黏在嫣红的唇边,随着呼吸轻轻颤动。
徐砚寒站起身,走至床边,面无表情地伸出手推了推她。
她睁开眼,睡眼惺忪,怨气冲天地瞪着徐砚寒,“你是不是有病?”
徐砚寒收回手,慢条斯理地整理袖口,“起来,回宫,上朝。”
姜嫄将自己彻底蒙进了被褥之中,闷闷地回应,“不去,要去你去。”
徐砚寒指节捏得发白。
他生平第一次,遇到姜嫄这种人,阴恻恻地看了她一会,正准备强行掀被,就听到她喊了一声,“滚开,再吵我就自杀。”
她只要死亡,游戏就会回到开局。
徐砚寒咬牙,俊容有些许扭曲,几乎从牙缝中挤出几个字,“……行,你就睡吧。”
门外适时响起脚步声。
青霭听见了姜嫄的喊声,推门而入,朱青长衫上还沾着晨露的湿气。
他目不斜视地经过徐砚寒,仿佛完全没看到房间里多了个人。
“元娘醒了?”他在榻边跪下,手指温柔地拨开她唇角黏着的青丝,柔声细语问道:“是梦魇了吗?”
姜嫄撑起身子,揉了揉眼睛,看着一脸寻常的青霭,“你没看到房间里多了个人吗?”
青霭四周环顾了片刻,茫然地摇了摇头,“何处有人?元娘,你莫不是睡迷糊了。”
“只有你能看见我。”徐砚寒低笑一声,“这个设定喜欢吗?”
姜嫄听到了徐砚寒的话,耷拉着脑袋,瞥了眼徐砚寒,“那确实是我看错了,可能是鬼吧。”
青霭顺着姜嫄的视线看过去,却什么也没看到。
他脸色微白,担忧地握住她的手,“元娘,你可别吓我,青天白日的,哪里来的什么鬼。”
“没事,刚才做梦魇着了,好可怕的梦。”
姜嫄揽住他的脖颈,在徐砚寒阴沉的目光中,亲昵地蹭了蹭他,“青霭……”
青霭呼吸一窒,掌心探入锦被之中。
她向徐砚寒投去挑衅的眼神,无声地做着口型,“还不快滚,别人做/爱你也要看。”
徐砚寒凉凉地瞥了她一眼,却没有离开,而是仍旧坐在椅子上。
这死缠烂打的做派,比男鬼还要阴魂不散百倍。
至少男鬼白天不出来,也不会在这种时候还赖着不走。
姜嫄被徐砚寒这死人脸盯着,半点感觉全无,怏怏地推了推青霭。
“我饿了,不想要了。”
青霭嗓音沙哑,却还是顺从地起身,“灶上煨着粥,我去备热水给你沐浴。”
待房门关上。
姜嫄抄起枕头砸向徐砚寒,“你这个变态,偷窥狂。”
徐砚寒轻松接住枕头,懒懒地看向她,还是那句话,“既然醒了,那就回宫,上朝。”
他慢条斯理地摘下眼镜,用素色帕子缓缓擦拭。
晨光在他棱角分明的脸投下细碎的光影,称得他愈发清冷矜贵。
“否则……”他重新戴上眼镜,薄唇勾起恰好的弧度,“我就日日夜夜缠着你。”
镜片后的眸光幽深如潭,徐砚寒一字一顿道:“寸、步、不、离。”
第33章
“……你要这样,那我也没有办法。”
姜嫄不甚在意地说道。
随后在徐砚寒的注视下,又继续躺回了床上。
徐砚寒狐狸眸眯起,忽然低笑一声,“姜嫄,知道你为什么月薪三千吗?当皇帝都能当成这样,你以为凭着什么所谓爱情,就能永永远远让那些男人为你卖命……”
瓷盏擦着他的耳畔砸在了屏风上,碎了一地碎瓷片。
姜嫄拳头硬了,睡意全无,只想打人。
徐砚寒物理叫醒不成,改用精神伤害。
这招确实对她有用。
“徐砚寒!”姜嫄赤足踩在冰冷的地砖上,她猛然揪住了他的衣襟,“你这种资本家吸血鬼,你懂个屁。”
徐砚寒纹丝不动,甚至悠闲地理了理袖扣,镜片后的目光带着讥诮,“怎么了?我只是在说实话而已,你怎么生气了?”
他微微俯身,呼吸几乎要拂过她的耳廓,“你不会真信什么可笑的爱情吧?言情小说看多了?”
徐砚寒手指轻轻拂过她的手腕,力道却极重,“这世上最靠得住的,从来只有握在手里的权力。”
她的手被他强硬地推开,徐砚寒语气森寒,“生杀予夺,自然有人会爱你。”
徐砚寒垂眸看着她泛红的眼眶,忽然轻笑一声,“想杀我?别白费力气了,我从小学习散打,上次被你骗过一次……”他抬手推了推眼镜,“是我这辈子最大的失误。”
房间里陷入了诡异的沉默。
徐砚寒注视着她抖动的肩膀,轻叹了一声,“这就受不住了?”他语气近乎怜悯,“你这副怨天尤人的样子,跟那些底层油腻男如出一辙,怪完国怪资本,怪完资本怪女人……”
他傲慢地看着她,俊美的面容不近人情,语气近乎刻薄,“怎么就不肯承认,是自己太过无能。”
姜嫄突然抬腿,膝盖狠狠撞向他的**,“因为我是底层油腻女行了吧……”
徐砚寒闷哼一声,额角瞬间泛出冷汗,修长的身形微微晃动。
他咬着牙,声音压抑着痛苦,镜片后的眸光依然锐利,“虽然你自我认知清晰,但我说的话……嘶……也是为你好。”
姜嫄突然伸手,掌心重重地捂住了他的嘴,“闭嘴吧,爹味男!”她的指甲几乎陷进了他的脸颊,“我都玩乙游了,你在这跟我讲现实,叫我别相信爱情?”
她声音忽然拔高,“你是不是有病?”
徐砚寒的呼吸喷在她的掌心,温热而急促。
他垂眸看着她泛红的眼眶,忽然伸出舌尖,轻轻舔了一下她的虎口。
姜嫄先是愣了一下,随后被烫到般猛然缩回手,十分嫌恶地在裙摆上使劲擦了擦,“变态!”
她咬牙切齿骂道。
“彼此彼此。”徐砚寒直起身,慢条斯理整理着领带,视线落在她泛红的耳尖,“姜小姐,你可千万不要误会我喜欢你,我只是想让你尝试一下……我上回被你骚扰的滋味。”
姜嫄上次拿银簪子捅了他后,在他脖颈舔了一下,徐砚寒也是记仇到现在。
“我什么时候骚扰过你,少在这自作多情。”姜嫄冷笑一声,“别往自己脸上贴金。”
她跟徐砚寒在一块,除了生气就是生气,才不会骚扰这种人。
徐砚寒镜片后眸光一闪,修长的手指抚过颈间,“姜小姐似乎记性不太好。”
他意有所指地停顿,“需要我帮你回忆吗?”
“闭嘴!”
姜嫄被徐砚寒搅和一通,彻底没了睡意。
青霭提着桶热水推开门,率先瞥见地砖上的碎瓷片,“元娘?”
他目光扫过屋内,最终落在姜嫄泛着薄红的脸上。
今日她格外鲜活,桃花眸燃着他从未见过的火光,连发梢都带着蓬勃的怒意,完全没有往日里的死气沉沉。
姜嫄深吸一口气,强压心头怒意,“刚刚不小心摔碎了。”
“元娘,我伺候你沐浴更衣。”青霭压下心头疑惑,温柔小意地说道。
姜嫄点了点头,趁着青霭背过身,恶狠狠瞪了眼徐砚寒。
她被徐砚寒气得半死。
从前只有她阴魂不散缠着别人,现在被徐砚寒缠着,倒是不觉得兴奋了,只觉得恼火。
回宫自然是不可能回宫的。
她气鼓鼓沐浴完,又用了早饭,等日头彻底升起,就又去了南风茶楼。
青霭依依不舍送她出了门。
徐砚寒依然像个男鬼一样跟在她身后。
姜嫄很想找个大师把他收了。
昨夜刮了场风,南风茶楼前的海棠落了满地,花期应是快要尽了。
李晔在二楼雅间执卷独坐,白发流泻在肩头,眼角泪痣殷红,在晨光中更显妖冶。
三娘已然查过这元禾身份,说她父母本是药商,遭遇山匪双双殒命。
元禾身为孤女,变卖家产来神都成投亲,不料亲戚早已搬离,她索性就独居在甜水巷,家世清白,并无可疑之处。
李晔目光扫过誊抄的房契,黄册副本,摩挲着纸页边缘,“元禾”名下朱笔批注的儋州商籍格外显眼。
他只看着画像上的女子浅笑的模样,冷硬眉眼不自觉柔和下来,“路引呢?
“在此。”三娘连忙捧着盖有儋州府关防的文书递给李晔,“去岁发的路引,上面写的清清楚楚,元娘子身份确无可疑之处。”
李晔心思多疑,还未来得及仔细询问,就听见杏云轻轻叩了叩门扉。
“主子,元娘子来了。”
姜嫄极力忽略徐砚寒,她跨过门槛,就看到了在厅堂里坐着的李十三。
她本来还不太确定,经过昨晚一事,外加他大清早就坐在南风馆。
姜嫄现下彻底笃定他是新来的清倌,还未彻底调教好接客。
因着知晓他是青霭的兄长,姜嫄对他兴趣更甚,“李公子在此正好,今天天气不错,我们一起去游船如何?”
李晔抬眸,目光掠过她发间海棠,“元娘子相邀,不敢怠慢。”
春阳融融,李晔望着身侧少女的容颜,忽然意识到自己已经不再抗拒这份心动。
春风拂过她鬓边海棠,甜香似有若无,李晔的心急促地跳动起来。
他指尖摩挲着腰间玉佩,不可避免想起昨夜在青霭住处撞见的那一幕,眉头不自觉拧紧。
元禾心性单纯天真,不谙世事,这样的女子,合该被人捧在手里娇养着。
以后该嘱咐着三娘,看照着元禾,别让外头那些女子教坏了她。
杏云站在柜台后,攥着抹布的手微微发颤,怔愣地盯着姜嫄的离去背影。
她知道姜嫄的身份后,尚且有些没缓和过来,不过待姜嫄态度倒是一如往常,没露出什么破绽。
只等着合适的时机,再将一切告知于她。
画舫搅乱一池春水,湖面浩渺,波光粼粼,岸边杨柳依依,繁花似锦。
姜嫄今日穿着赵粉衣衫,鬓边依旧只簪了朵海棠,不着首饰,看起来十分素净。
她倚在船头,慢条斯理地撕扯着柳叶,一片片抛入水中。
徐砚寒坐在她旁边,看着她这幼稚行径,镜片后的眼神阴沉。
“公子总瞧着我看做什么?我生得很丑吗?”
姜嫄突然抬眸看向李晔,手中柳条故意扫过李晔手背。
李十三看着面冷,但意外好约,待她也有几分说不出的柔情。
她看不到好感进度条。
若是能看到好感进度条,她猜李十三对她的好感度怎么着也能有个60%。
李晔呼吸微滞,堪堪回过神。
他生平见过太多美人,却从未有人能像元禾这般,素净得只剩鬓边海棠,就叫他根本移不开眼。
就好像给他下了什么蛊。
“元娘子一颦一笑皆是动人。”李晔这般说着,从怀中取出了个檀木匣子,“只是觉得元娘子理应配上更好的……”
随着机关锁打开。
匣中金丝累成的海棠花映入眼帘,花蕊由一颗罕见的明珠镶嵌其中,只光瞧着就价值不菲。
“太贵重了……”
姜嫄指尖悬在珠花上方,却没有伸手触碰,垂眸道:“我怎么配呢。”
李晔忽然握住了她的手腕,他掌心有常年握剑留下的薄茧,握着她的手的力道却无比轻柔,好像生怕伤到了她,“我只怕元娘嫌弃这珠花简陋,其实我并非大昭之人,待到……我会给元娘更好的。”
李晔声音低沉,白发垂落几缕扫过她的手背。
他只是觉得,喜欢一个人,就该将世间最好的一切捧给那个人。
待要进一步解释,暴雨骤然而至,豆粒大的雨点砸在船蓬上,伴随着隐隐雷声震耳欲聋。
两人仓皇间躲入了船舱中,湿透的衣袍交叠在一起。
姜嫄骤然缩回了手,低着头演着良家少女的羞涩模样,“公子这话何意,我们这才见第二面。”
徐砚寒不知姜嫄心思,他抱臂站在一旁,看着姜嫄羞怯的样子,莫名觉得碍眼。
他阴阳怪气道:“不过小小珠花而已,你不会就上赶着爱上了吧。他无非想用点蝇头小利拿捏住你,再哄骗着你敞开腿,再给他生儿育女罢了。”
姜嫄心底恨毒了徐砚寒,但又碍于李晔在场,面上不显分毫,只能极力忽略着徐砚寒那个下头男。
她望着李晔被雨水打湿的白发,美得宛若妖魅,忽然想起昨夜青霭在她颈间喘息的模样。
这对兄弟真是有意思。
徐砚寒说的一点都不对。
到底谁给谁生儿育女还不一定呢。
雨水如织,船舱在湖泊风浪中摇晃,李晔下意识将她护在怀中,臂膀撑出一方天地。
“公子……”姜嫄眼眸潮湿,柔弱如柳,指尖故意划过他的胸膛,“我不怕的。”
她嘴上这般说着,身体却如柔软的蛇,随着这风浪栽倒入了李晔怀中。
李晔垂眸看向栽入怀里的姑娘,她那双桃花眸含情脉脉的看着他,将最柔软的姿态展露在他面前,无意识地撩拨着他,引诱着他。
就好像他可以对她做任何事情。
他呼吸骤沉,却没有任何动作,只是规矩地推开了姜嫄。
李晔为她披上披风,扶着她坐稳,“元娘子,待雨停之后,我送你回家。”
姜嫄却身子一软趴在了李晔怀中,她听见了自己甜得发腻的声音,“公子……你待我可真好……”
船外惊雷炸响,照亮徐砚寒阴沉的脸色。
徐砚寒默默看着姜嫄“不经意”搭在李晔腰间的手,并且她试图去解开男人的腰带,抹了唇脂的嘴唇擦过男人的耳垂,略微轻喘着凝视着李晔。
姜嫄的一举一动,都在引诱着抱着她的男人。
徐砚寒面色沉沉地盯着姜嫄。
不过是刚见两面的人,什么都不了解,她怎敢如此?
也不怕染了病。
他这般想着,突然伸手去拽她的发髻。
第34章
姜嫄只觉得头皮一紧,转过头发现被徐砚寒正揪着她一缕头发。
“你了解他吗?就想跟他上床?也不怕染病。”徐砚寒的声音透着明显的嫌弃。
姜嫄沉默以对。
因为她根本受够了这个爹味男,此刻只想崩溃到尖叫。
恰在此刻,画舫在惊涛中剧烈摇晃。姜嫄借着船身倾斜的力量,佯装踉跄地往徐砚寒方向栽去。
“元娘,当心!”李晔急忙伸手欲拽住她,却看到她径直撞向了空无一人的船尾。
徐砚寒以为她站立不稳,本能地想扶住她。
电光火石之间,只听见“噗呲”一声,那根缠丝海棠珠花簪已经深深没入了他的腰腹之中。
他垂眸看着不断渗血的伤口,没有恼怒,也没有第一次的惊讶,反倒扯了扯唇角,“姜嫄,这是第二次了。”
姜嫄就像是没听到一般,面露惊恐地向李晔求救,“公子救我。”
船随着波浪起起伏伏,李晔稳住身形,在瓢泼大雨中,一步步向她靠近。
姜嫄湿透的衣袖抵着徐砚寒的伤口,似是觉得不解气,猛得拔出簪子欲再刺一遍,却被徐砚寒扣住手,“姜嫄……”
船尾的木板突然发出不堪重负的断裂声。
暴雨如注,模糊了眼前的一切,让人完全睁不开眼。
姜嫄不退反进,任由徐砚寒攥着手腕,她附在他耳畔低语,“徐砚寒,你每次只会说这一句话吗?给你个报仇的机会,拉着我一起去死……”
感受着随时摇摇欲裂的船板,徐砚寒低笑一声,“姜嫄,我是爱说教了些,但也没至于要你性命,我不是你这样的疯子。”
他突然将姜嫄向后一推,随即与断裂的船板一同坠入了波涛汹涌的湖水之中。
“扑通”一声。
坠水声瞬间被淹没在了暴雨之中。
李晔及时揽住了姜嫄,护着她返回船舱之中,仔细查看她,关切询问,“可有大碍?”
二人皆成了落汤鸡,浑身湿了个透。
姜嫄摇了摇头,佯装惊魂未定地埋入了李晔怀中,目光却始终盯着波涛汹涌的湖面。
OEON大厦。
徐砚寒浑身是血的从链接舱跨出,窒息的溺水感还没有消退。
他阴沉着脸,低头看着不断淌血的腹部,猛然将那枝海棠珠花簪从腹部拔出。
他紧紧攥着珠花,指节咯吱作响。
助理慌慌张张地冲过来,惊恐地望着浑身是血的徐砚寒,“徐总!我马上叫文森特过来!”
文森特是OEON的专属医疗官,平日里就在OEON负责处理各种紧急状况。
徐砚寒却恍若未闻,而是攥着海棠珠花,伫立在落地窗前。
窗外城市霓虹闪烁,数百层楼高的机械姬在城市中央诡谲起舞。
悬浮在空中的列车呼啸而过,时不时响起警笛的嗡鸣之声。
在这座城市,只要付得起价格,就可以买到一切。
包括被异化为商品的男人和女人。
文森特提着医药箱匆匆赶来,而徐砚寒却抬步径直走入了隔壁的房间。
医用仪器滴滴作响,病床上已经脑死亡的女人,浑身插满了管子,再用各种药物机器吊着性命。
徐砚寒在病床边的椅子坐下,他在那个世界耽误了两天,需要处理堆积如山的视频会议和电子文件。
他手指快速的翻动屏幕签署文件,视频会议里还在语气寒凉地训斥下属,任由着文森特替他注射抗感染药物,包扎伤口。
对于这位年纪轻轻的掌权者,文森特觉得徐砚寒除了脾气不太好,爱说教了点,几乎没什么缺点。
“那个世界……已经彻底脱离控制了吗?”文森特低声问。
“嗯,她停留得越久,那个世界就会越接近真实,我能干预的余地……也只会越来越少。”
徐砚寒的视线落在姜嫄苍白的脸上,神色淡淡。
上一次,他还不会受到反噬伤害。可这次,伤势不仅同步到了现实,他甚至从虚拟世界带回了那支珠花。
他创造那个虚拟世界,远不止为了游戏那么简单。
这个世界污染越来越严重,土地面积越来越少,可利用的资源也愈发不足,军方急需清剿人口。
徐砚寒需要做的,就是利用当前最先进的技术,创造出一个虚拟世界。
以数据移民的借口,再进行基因筛查,最后帮助军方清剿劣质基因,达到净化人类的作用。
而所谓游戏内测,不过设置了游戏系统,欺骗一群小白鼠先测试一番而已。
可姜嫄这个例外。
她打断了他的计划。
她的精神体正在与虚拟世界深度融合,并且让那个世界愈加真实,甚至让那个世界逐渐脱离了他的掌控。
徐砚寒一直工作到后半夜,才放下了手中的设备,疲惫地捏了捏眉心。
“姜嫄,嫌我爹味?”他冷笑,“你的工作岗位是我给的,工资是我开的,还有你那个……初恋,也是我杀的。”
“沈眠云是好人,我就是爹味男。”徐砚寒只光想想,就觉得来气。
沈眠云在查到姜嫄过去的经历,顺藤摸瓜查到了那个欺骗姜嫄的心理医生,自然而然动了杀心。
但沈眠云只是个大学教授,体面人,他的家族也不会允许他手上沾血。
徐砚寒手里沾的人命很多,并不在乎多了那么一条,就帮着沈眠云亲手解决了那个人。
沈眠云死后,姜嫄无家可归。
她找不到工作,穷到喝西北风,也是他给姜嫄的工作机会。
“我只是在说实话而已,不是吗?反正曾经被骗身骗心的又不是我。”徐砚寒盯着病床上躺着的姜嫄,语气讥诮。
活着的姜嫄听不得他的爹味发言,他也要在死了的姜嫄面前继续碎碎念。
徐砚寒从不认为自己说的话有错。
他不相信什么爱情,只认为爱情不过是男女互相利用的幌子。
那个世界是虚拟世界,但却不是什么乙女游戏世界。
虚拟世界里的人物不是为了谈恋爱而生成,而是为了清剿宿主而生成。
内测游戏里的许多玩家,最后永远死在了那个世界,死在了恋爱对象的手里。
他只是提醒姜嫄小心一点而已。
可姜嫄注定不会回答他。
徐砚寒已经换了身衣服,穿着白色衬衫,视线冷冷地睨着病床的人。
“你到底怎么样才愿意出来?我提供给你的工作不好吗?累是累了点,工资少了点,但五险一金,只要你努力还有晋升机会的。当我的员工,至少也不会被清剿计划清除。”
徐砚寒的身体已经难以支撑再次链接。
如若再被姜嫄捅几次,现实中的他同样会濒临死亡,有生命危险。
他目光扫过搁在桌子上的海棠珠花,嗤笑一声,“怎么看,你也不值一千万。”
徐砚寒说完,沉默了片刻。
他点开面前的屏幕,向一张银行卡里转了一长串的数字,随后截图发送给了一个账号。
湖中风浪停歇后,姜嫄被李晔送回了甜水巷。
她穿着干燥的衣衫躺在床上,正百无聊赖把玩着徐砚寒落下的手机。
手机里空空如也,只有个加密通讯软件,联系列表里孤零零躺着“001号”。
突然,屏幕上闪过一条信息。
001:【一千万已经打到你的卡上,这下可以出来了吗?】
附着的是一张转账到她银行卡的截图。
姜嫄数了数一长串的零,确实是一千万无疑。
%#&:【不会p的吧?抠门大爹。】
001:【?你还不值得我造假。】
%#&:【不出去,滚滚滚。有钱了不起吗?再给一千万也不出去。】
姜嫄发完就丢下了手机,没再理睬徐砚寒。
可能是金钱的作用,姜嫄怒火稍减。
很快,手机又弹出一条消息。
姜嫄不耐烦地打开信息。
001:【五千万转账截图】
001:【等你出来,再给你五千万。】
……
……
……
%#&:【成交。】
%#&:【什么时候来?】
001:【……过几天。】
%#&:【你能带手机过来,是不是也能带别的东西来。】
001:【嗯。】
徐砚寒搁下手机,盯着躺在病床上的姜嫄,已经做好了她狮子大开口的准备。
徐砚寒既已经决定用钱解决,心底已经略微有个数字,只要姜嫄要的不超过这个数字,他都可以勉强接受。
%#&:【给我带杯奶茶呗。】
001:【劣质糖精,不带。】
%#&:【滚啊!爹味男去死吧!】
没过多久,徐砚寒的通讯器屏幕亮起。
%#&:【你现在就来,我已经回宫了。要是三十分钟以内没到,再给我十个亿我也不答应你。】
徐砚寒阴沉着脸,眼神如毒蛇盯着病床上的女人,“姜嫄,等你回来,看我怎么收拾你。”
他捡起桌案上的珠花,朝着链接舱走去。
助理慌忙阻拦,低声劝道:“徐总,您身上的伤还未恢复?若是继续去那个世界,极可能加重伤势。”
但徐砚寒是个要钱不要命的疯子。
清剿计划的项目一旦完成,他可以赚得更多,也可以与军方联系更紧密,下一届大选势在必得。
他的野心远不止当个商人。
但现在,项目暂停。
这就意味着徐砚寒失去的只会更多。
设定好坐标方位。
徐砚寒在链接舱中紧闭双眼。
再次睁开眼,周围已然是古色古香的环境。
徐砚寒对这里再熟悉不过,这里是姜嫄的寝室。
上次他就被捅死在这里。
“徐老板,你来了,来得正好。”姜嫄坐在桌案边,手里拿着一张纸,对着他晃了晃。
“既然我们已经确定了合作关系。那么我作为甲方,对乙方有以下要求几点。”姜嫄这样说着,将写了密密麻麻字迹的纸张,主动递给了徐砚寒。
徐砚寒略微扫了一眼,却看到纸张上面第一条:禁止爹味说教,说教一次,扇自己一巴掌。
第二条:如若不肯扇自己巴掌,由她扇十下。
第三条:禁止冷脸,时刻提供微笑服务,否则十巴掌。
第四条:时刻夸奖姜嫄,称赞姜嫄,阴阳怪气一次,罚款一百万。
……
后面的条款越来越离谱,看得徐砚寒眼睛生疼,太阳穴直跳。
总结而言就是,徐砚寒要在任务期间给她当牛做马,予取予求。
当牛马都不至于被这样压榨,还得当冤大头付钱。
徐砚寒无比后悔刚才给她打钱的决定,这只会让她得寸进尺。
“姜嫄,我是你的奴才吗?”徐砚寒气笑了。
姜嫄听他这样说,唇角一勾,随即将一套太监服塞在了他怀里。
“徐公公,看来你很有自知之明,合作愉快。”
第35章
在姜嫄的反复威逼下,徐砚寒终于冷着脸换上了那套太监服。
日光斜斜地洒进来,将他俊美的面容映照得格外分明,灰色的眼眸微微泛蓝,微卷略长的发扎在脑后。
他平时戴着眼镜看不出来,这下摘去了眼镜,倒是有几分混血感。
明明是粗布制成最为劣等的太监服,被他穿在身上也是莫名多了些许矜贵。
姜嫄不自觉咬了咬唇,下意识又恨又妒这种有钱又有颜的上层人。
哪怕穿着廉价的衣服,也遮掩不住骨子里的优越感。
但碍于徐砚寒给她转了六千万,又瞥见他被腰带勾勒出的腰线,到底把嘴边的怨言给咽了回去。
她以前在疗养院浑浑噩噩待着,后来又被沈眠云养着,没自己挣过钱,起初对钱其实没什么概念。
直到沈眠云死后,她病好了开始打工,才知道赚钱不容易。
过往在一家机器恋人专卖店当店员,每天天不亮就要起床,深夜才能回到狭小的出租屋。不仅要应对挑剔的客人,还按照客户各种奇葩要求调试机器人。
以前最艰难的时候,每天饿得半死也只吃一顿速食冲剂。她省吃俭用辛辛苦苦存了三万块。
不得不说六千万这个数字对她实在太过虚幻,她依然没有太鲜明的感觉。
可能是这辈子点外卖不用领券的程度吧……
不过在这个虚拟世界里,她本来就吃喝不愁,衣食无忧。
说到底,姜嫄还没有想好要不要回去。
那个等级森严的钢铁之林,并没有什么值得留恋的地方。
总归暂时看徐砚寒不爽,先遛他玩玩。
“小砚子,过来。”
她故意拖长音调,活像是在使唤真正的太监。
徐砚寒额角青筋剧烈地跳动了一下。
就连他父母都未曾这样轻浮随意地唤他的名字。
他何曾受过这样的折辱。
徐砚寒灰蓝色的眼眸习惯性含着轻蔑,薄唇轻启,“姜小姐倒是会摆架子,只可惜……”
“啪!”
一记响亮的耳光直接打断了他的刻薄话语。
徐砚寒脸被打偏的瞬间,整个寝殿的空气似乎凝固了。
他维持着偏过脸的姿势,脸颊清晰可见被指甲划出的红痕,脸颊火辣辣的疼,纤长的睫毛在鼻翼投下一片阴影。
当徐砚寒缓缓转过脸时,那双灰蓝色的眼睛里翻滚着难以置信的暴怒,“你……”
他声音轻得可怕,喉结滚动了一下,似是还没能接受被瞧不起的贫民窟女人掌掴这件事。
姜嫄甩了甩发麻的手掌,她桃花眸弯起,笑得极温柔,“徐总是不是忘了,合约第一条,禁止爹味说教,但念在合约刚刚履行的份上,就暂且先扇一巴掌。”
她好整以暇欣赏他罕见的失态。
徐砚寒平日里总是居高临下,最喜欢说教戳别人痛处,可他此刻的表情可以说是精彩纷呈。
震惊愤怒还有几分难堪。
只可惜他刚刚换衣服摘了眼镜。
不然她扇到他眼镜歪掉。
徐砚寒突然抬手扣住她的手腕,声音低沉,含着警告,“姜嫄,别太过分。”
“怎么?徐总连这点契约精神都没有?不会还想打回来吧?”
姜嫄指尖轻轻点在他的胸口,近得几乎能闻到他身上若有若无的乌木香气。
徐砚寒沉默了许久后蓦然低笑出声。
他松开了钳制她的手,高大的身影将姜嫄完全笼罩,“姜小姐说的是。既然谈合约,我自然会履行我该承担的一切。”
徐砚寒低声道:“那姜小姐是不是也该……完成你的任务。”
“我可不是出尔反尔不讲信用的人。”
姜嫄转身倚在了窗前的软榻上,沐浴在暖烘烘的阳光下,阳光为她镀了层金边,“那你说说吧,我到底要做些什么?”
徐砚寒凝视着她流泻在肩头的乌发,“这个世界游戏系统虽然出bug了,但我们正在修复勉强能用。只要你在限定时间内打通主线,游戏结束,你自然而然可以从游戏出去。”
相反,随着时间流逝,姜嫄的精神体与这个世界融合越深,系统也会逐步失去控制,直到这里变成一个封闭真实的世界。
“哦,主线任务,政绩值达到一万,国家安定繁荣度达到五千是吧?”姜嫄单手托着腮,望着窗外落花,轻轻叹了声气。
“你倒是能记得,真是不容易。”徐砚寒语气有些阴阳怪气。
他说完脸颊上火辣辣的疼提醒了他,让他下意识看向姜嫄。
好在姜嫄正专心摆弄花枝,并没有很在意他。
“当个勤政爱民的好皇帝,可是我好累啊,只想休息唉。”姜嫄俯趴在窗沿边,伸手拽着探入窗边的花枝。
徐砚寒下意识想嘲讽,但他因为刚才那巴掌,又强行忍了忍。
他努力缓和着语气,“哪有那么累,有付出才有回报。”
姜嫄指尖一顿,声音轻得像是缥缈的雾气,“有付出就有回报?是吗?”
她眯眼望着外头刺目的太阳,对徐砚寒的话不以为然。
“我好不容易从第十城的乡下考上中心城的A类大学,结果生病被关进了疗养院。毕业后发现我辛辛苦苦考取的学历,只能让我勉强饿不死。”她轻笑一声,“我工作付出的劳动,可能……最后都成了你们这些人的回报吧。”
徐砚寒皱了皱眉,对姜嫄满腔的负能量实在不能理解。
若是在OEON,这样的员工,他可以将人辞退。
但面前这个倒地不起的并非他的下属,徐砚寒甚至连斥责她都不行,他只能压下不耐,“等你出去后,我可以保证让你躺平一辈子。”
徐砚寒这样说着,见她还是不为所动。
他咬牙道:“……行了,不要你做什么,你老实呆着别阻拦我就行了,我帮你批奏折行了吧。”
他并非这个世界中人,只是个隐形人,系统也检测不到他,政绩自然都会归功于姜嫄。
姜嫄眼睛倏然亮了,“真的?”
她像是立即恢复了生气,表情也变得生动起来,“行啊,我不阻拦你。”
徐砚寒后知后觉,他是不是上了某人的当。
“但你明天必须上朝,这个我代替不了你。”他后槽牙咬得发酸。
话音未落,就看到姜嫄又低头开始揪花瓣,兴致缺缺,对他也是爱搭不理的。
徐砚寒也懒得理她,被她扇了一巴掌心中尚且有气,只想随意找了个地方自己先待着。
他刚要转身,就听到她幽幽道:“你不许走。”
“不是说要时时刻刻缠着我吗?所以你不许走。”姜嫄苍白的脸上依旧没有表情,漆黑的眼珠子里浮出些许狡黠。
徐砚寒望着她阳光下近乎透明的脸,回忆起自己是说过这种话,认命地叹了口气,“我不走。”
夜幕低垂,烛火摇晃。
徐砚寒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腹部的伤口隐隐作痛,“我现在能走了吗?”
他还要回去一趟处理工作。
可姜嫄却摇了摇头。
自从挨了一巴掌后,徐砚寒收敛了很多,说话明显没那么难听了。
若是之前他定然会刻薄地问她,难道她和别的男人做/爱也要让他旁观吗?
现在徐砚寒却只是疲惫地问,“你准备什么时候让我走?”
姜嫄懒倦地倚在龙床上,手指缠绕着发梢,思索了片刻,“等我睡着。”
她指了指屏风后矮榻,“你要是实在困,可以去那睡,我吩咐过了,今晚不会有人来。”
“行。”徐砚寒已然没脾气,认命地走向矮榻。
他想着姜嫄应该会很快入睡。
可事实并非如此。
姜嫄每隔片刻就要反复确认他的存在。
这般折腾到后半夜,徐砚寒的耐心即将告罄。
忽然“吱呀”一声。
殿门被缓缓推开。
一位身着薄纱的貌美侍从蹑手蹑脚进来,路过过时带起一阵甜腻的香风。
徐砚寒昏昏沉沉地躺在屏风后,一时也没反应过来这是做什么。
直到床幔内传来暧昧的声响。
“陛下……今夜由侍身伺候陛下可好?”
那可以放柔的声音,让徐砚寒胃部有些许不适。
再之后随着床榻的晃动,侍从的口申口今越发露/骨。
“陛下……嗯……陛下……侍舌忝得陛下舒爽吗?”
床榻上的美貌侍从声音叫得越发刺耳。
侍从是宫里最低贱的身份,宫女尚且可以往上爬甚至为官,太监可以得到男妃重用。
侍从大多生得俊俏,被男妃忌惮,除了老死宫中,唯一的出路只有爬上皇帝的龙榻。
上个月姜嫄才封了位侍从为更衣,惹得无数侍从羡慕。
这位侍从也实在眼红,特意趁着今日,买通了当值的太监,偷偷来爬床想着一步登天。
“陛下……陛下坐侍身的脸上可好?侍身原意做您的溺器……”
徐砚寒实在难以忍受,想要离开这里,忽然传来姜嫄破碎的呓语。
“……你爱我吗?”她的声音像浸在冷水中,带着病态的颤抖。
“侍身、侍身自然爱慕陛下……”年轻的男声惶恐地回答。
“爱我?”姜嫄蓦然轻笑,笑声听着人无端脊背发凉,“怎么证明?”
“侍身愿意为陛下付出一切……”
“付出一切?包括为我去死吗?”姜嫄柔软的声音带着诱哄。
沉默。
死一般的沉默。
“是……侍身愿意。”侍从的声音开始发抖。
“为什么不敢看我?”姜嫄的声音染着些许蜜糖般的甜腻,“……你不爱我,为什么要和我上床?你骗我……你骗我……”最后几个字已经变成了歇斯底里的尖叫。
“陛下……”
侍从的惨叫声戛然而止。
徐砚寒立即走出屏风,闻到扑面而来的血腥味。
冰冷的月光似乎能割破皮肉,也照见了床榻上赤/衤果的姜嫄。
她披散着的长发沾着血迹,苍白的皮肤上蜿蜒着刺目的血痕,像是雪地里绽开的红梅。
她听到声响茫然地仰起头看向徐砚寒,一双空洞洞的眼眸,就像是恐怖片里某种死不瞑目的女鬼。
而那个爬床的侍从倒在地上,睁大的眼睛里还凝固着惊恐,脖颈处的伤口的不断地喷着鲜血,应是动脉应该生生割开了,瞬间在地面上铺成了猩红的湖泊。
一把短刀静静地躺在血泊中,折射出寒凉的光芒。
“姜嫄。”徐砚寒声音发紧。
她闻声缓缓抬头,沾着血的睫毛轻轻颤了颤,鲜红的唇角绽出孩童般天真的笑,“别害怕,我没事的,麻烦你帮我处理一下尸体。”
姜嫄这样说着,眼眶突然滚下眼泪,可怜极了,“真的好可怕啊,今晚要做噩梦了,徐砚寒……我害怕……”
第36章
徐砚寒扯过榻边的外袍,动作生硬地扔在姜嫄身上。
“先把衣服穿上。”他别开视线,语气冷硬。
姜嫄没有理会他,蜷缩在角落,自顾自掉着眼泪,她盯着指尖凝结的血迹,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好脏啊。”
徐砚寒目光扫过血泊里躺着的侍从,“用短刀割喉,你倒是为他选了个最脏的死法。”
“说的你好像很懂一样。”姜嫄轻哼一声。
他突然俯身捡起地上那把染血的短刀。
“看好了,从这里斜着刺入就不会喷血,而且一到毙命。”徐砚寒声音平静,用刀尖在尸体脖颈比划,似是真的在认真教她如何杀人。
两人间隔着满地狼藉,侍从死不瞑目的尸体在月光下格外可怖。
姜嫄默默裹紧了身上的外袍,手指微微发抖,“徐砚寒,你可真是个变态。”
“变态?”徐砚寒嗤笑着将短刀在指间转了个花,“姜嫄,先照照镜子吧,再倒打一耙说我是变态,至少我没有杀人取乐的癖好。”
姜嫄盯了他半晌,擦掉脸颊上的泪水,“我没有杀人取乐,我只是单纯觉得……不爱我的人都该去死……”
她这句话说完,看到徐砚寒明显愣了一下。
姜嫄噗嗤笑出声,眼眸弯弯,语气轻快,“我骗你的,这个世上不爱我的人那么多,难道我要全杀了吗?”
徐砚寒扯了扯唇,却笑不出。
他莫名觉得方才姜嫄说的是真心话。
“这个世界因你而生,你就算真的要杀,也不会来道天雷把你劈死,不过有没有人替天行道杀了你可就不一定了。”
姜嫄赤着脚踩在了冰冷的地砖,仰着头看他,“我若是真如此,你会杀了我吗?”
“别人死活,关我何事。你要是彻底死在了这……反正你还有父母,我会找你父母索赔,让你父母倾家荡产也不是不行。”徐砚寒用帕子擦拭掉短刀上的血迹,将刀递给了姜嫄。
姜嫄接过短刀,“死?我还会死吗?你上次不是说我死亡,只会回到游戏开局?”
徐砚寒没料到姜嫄这么敏锐,他神色未变,随口敷衍过去,“没有什么真的永生,谁知道你循环个几次,就会迎来真的死亡。”
“我若是真死了,你去找我父母索赔,那我倒要谢谢你为我报仇。他们的死活,与我何干?”姜嫄将短刀重新藏在枕下。
当皇帝常常会遭遇刺杀,姜嫄已经养成了枕边藏刀的习惯。
“我若是你,就不该一刀解决了这个侍从,而是当众处以极刑,让宫人们都看看,随意放人进来的下场。”徐砚寒站在阴影中,冷冷说道。
姜嫄背对着他,语气轻柔,“这也太残忍了,我可不是这种的人。”
能进她寝殿的本就是在璇玑阁伺候的侍从,无非是突然萌生了爬床的心思。
她朝着汤池走去,“这尸体你不必处理了,你一个隐形人拖着尸体再把人给吓着,还以为闹鬼了。”
璇玑阁的宫人听见动静后,早就战战兢兢地在门外侯着。
宫人听到传唤,立即低着头进来收拾残局。
姜嫄脚步顿住,声音飘忽,“你现在可以走了,但明早睁眼时……我要看见你。
第二日拂晓。
姜嫄是被一阵压抑的惨叫声惊醒。
那叫声并不大,宛若被人扼住了喉咙,断断续续的,但她向来睡得轻,稍微有些动静都能惊醒她。
她睁开眼,看见徐砚寒正倚在窗边,指尖把玩着一枚白玉棋子。
“你醒了?”徐砚寒头也没回,“外面正热闹,你那位好夫君可比你狠多了。”
“外面在闹什么?青骊她们呢?”姜嫄撑起身子,锦被滑落至腰间,哑声问。
徐砚寒闻言转过头,他那双灰蓝色的眼睛在晨光下,像是极漂亮的玻璃珠子。
“昨晚那个被贿赂的太监,正在被处以割肉之刑,你宫里的宫人必须在场围观。”
所谓割肉之刑,就是字面意思,用极锋利的刀将人体身上的皮肉一层层片开。
这种刑罚对下刀功夫要求极高,要在最大限度内防止人出血过多死去,要时不时灌参汤吊着口气,直到割到骨头架子,还能留口气没死。
话音未落,门被轻轻推开,谢衔玉踏着满室晨光走来,他今日只用了根玉簪挽起墨发,绣着竹青纹的衣袍,依旧是极温和如玉的模样。
他袖见檀香浮动,伸手将姜嫄揽入怀中时,腕间佛珠擦过她脸颊,温柔如夜雨。
“外面是什么声音?”姜嫄懒倦地倚在他怀中。
“小嫄儿,被吵醒了?不过是些不懂事的在挨板子。”谢衔玉轻抚她的脊背,语气柔和得像是在哄孩童入睡。
明明满宫都知姜嫄杀了人,谢衔玉仍旧固执地将脏污的事物挡在她面前。
璇玑阁的宫人散漫,侍从们一天到晚想着如何爬上皇帝的龙榻,也确实需要整治一番。
姜嫄倚在谢衔玉肩头,看着她名义上的丈夫,终究没有追问。
经过上回她生病,他喂了她药,两人关系其实缓和了许多。
虽然还是没有同床共枕过,但不管彼此内心怎么想,表面的平和还在。
姜嫄昨夜杀了人,心神动荡,也没有力气说话。
谢衔玉怀抱太过温暖,姜嫄几欲昏昏欲睡。
如若不是徐砚寒的眼神太过灼人。
“……我想上朝。”
姜嫄说出这几个字时,竟有种陌生感。
谢衔玉也怔了一下,随即眼底闪过些许暗色,试探地问:“上朝?”
“嗯,我要上朝。”姜嫄语气极其笃定,“今日非去不可。”
谢衔玉望着她苍白的脸,温声道:“那臣下伺候陛下穿朝服可好?”
“朝服太重了,好累人。”姜嫄顺势揽着谢衔玉的脖颈,“随便穿件常服就好。”
谢衔玉服侍着姜嫄穿了件绣着龙纹的月白常服,绾成凌云髻的发髻只簪了根金簪。
当目送御辇离开璇玑阁后,谢衔玉仍旧站在朱漆廊下。
春风卷起他腰间悬着的玉佩,衣衫随风猎猎作响,他眸底暗色越来越沉。
谢衔玉太过了解姜嫄,知道她不喜欢处理朝政。
为何突然转变了性子。
还是哪个男人哄得她……
谢衔玉只要想到此,脸上的温和几乎维持不住。
“皇后,清宣殿那些事,还需要替虞贵君瞒着吗?”
太监站在谢衔玉身后,毕恭毕敬,低声询问。
“瞒,自然瞒着,现在他不过杀些无关紧要的人,陛下知道也不会处置了他,等他再疯魔些,让他们互相厮杀才好。”
谢衔玉垂眸,抬手接过落花,神色平静地盯着枝头上飞起的鸟雀。
金銮殿群臣跪过皇帝。
姜嫄视线扫过裴怀远,落在他朱红官袍下被玉带勒出微隆的弧度,不禁蹙了蹙眉,终是记得打开屏蔽的面板。
【裴怀远孕程40%】
果然是怀孕了。
裴怀远自从与靖安侯闹掰后,就搬离了侯府,独自在一方宅院生活。
她的男人实在是多,绝大部分是记不起裴怀远的。
除非偶尔想看一下新奇的**,会去寻他。
两人这段日子,有过两三次鱼水之欢。
裴怀远感受到姜嫄的目光,没有回看她,也没有在意周围臣子时不时投向他的眼神。
前世尚且未能显怀,腹中孩子就被落了胎。
今生他发现有孕后,自然死死瞒着,没有透露半点风声,哪怕是姜嫄也没有告诉。
他既已经决定服下孕子丹,就不会在乎什么世俗眼光。
沈谨垂首立于殿中,萧萧肃肃的仙人姿态,广袖如流云垂落,掌心却攥着锦盒越攥越紧,硌得出深深红痕。
姜嫄支着下颔坐在龙椅上,听了没一会,就开始神游天外。
徐砚寒突然推了推姜嫄,“该你说话了。”
姜嫄一个激灵,看向了工部尚书。
工部尚书已经结束了讲话,等着她作出回应。
徐砚寒声音微凉,“问南州水患开仓放粮的事情。”
“允了。”姜嫄懒懒地摆手。
“就你这状态,你当初到底怎么考上a大的?”徐砚寒站在龙椅旁,忍不住压低声音。
姜嫄暗暗瞪了徐砚寒一眼,无声做口型:“十巴掌。”
徐砚寒神色陡然僵硬。
她又没想过当牛马几年,还能有朝一日穿越当皇帝。
纵使她玩得进度很快,在这里19岁就当上了皇帝。
可皇帝这种事一旦成了工作,简直是对她的一场无休止折磨。
“俞丞相何在?”姜嫄这才意识到,站在文官前排的少了个人。
金銮殿内霎时一片死寂。
“俞丞相前日被查出涉及贪墨案,已经被革职查办了,昨日在狱中自裁了。”有臣子颤着声音回道。
纵然众人心知肚明,俞丞相完全是被冤屈而死,只是因为沈谨为了排除异己,中饱私囊罢了。
但众人皆是有怒却不敢言。
姜嫄眸光一动,目光掠过沈谨玉雕般的侧脸,“散朝后,裴太傅和敦亲王留下。”
好不容易散了朝。
裴怀远跟着青骊去了偏殿。
徐砚寒扫了姜嫄一眼,也走去了偏殿中。
金銮殿空荡荡,只余下了姜嫄和沈谨,龙涎香袅袅升起。
沈谨踏上玉阶时,织金云履踩在了光影碎金之上,月白衣袍随风而动,缓缓走到姜嫄面前。
他凝视着坐在龙椅上的女子,将手中的锦盒递给了她。
沈谨呈上的锦盒里握着枚明月珠。
上次去敦亲王府,姜嫄自己说的话都快不记得了,没想到服了五石散昏昏沉沉的沈谨还记得。
“妹妹,还在生哥哥的气吗?是不是要哥哥以死谢罪,妹妹才会消气?”沈谨眼底泛着淡青倦意,肤色如冷玉般莹润,声音却清冷。
“哥哥这说的什么话,哥哥若是死了,以后谁还来为我弄来这好看的明珠。”
姜嫄把玩着明珠,姿态闲适地倚靠在龙椅上,语气中毫不掩饰对沈谨的利用。
沈谨却笑了,长睫轻颤,“只要哥哥还对妹妹有价值就好。”
姜嫄湿润的眸凝着沈谨,目光流转间,笑意愈深。
“哥哥,我打算让陆昭带兵攻打璃岛。可我手里没有虎符,让他做镇北王的下属,他那样的性子必然不愿意。”
“父皇不愿意将兵权给我,可镇北王只听父皇的话,哥哥替我劝劝父皇可好?”
姜嫄轻轻拽了拽沈谨的袖子。
沈谨垂眸看向她唇角绽出的笑容,广袖中的指节微微蜷曲。
姜嫄拽着他的力道很轻,却让她想起在幽州时,那个玉雪可爱的小团子也是这样拽着他去看油菜花田。
油菜花田里常常聚集着周围村庄的孩童,一起嬉笑着捉蝶。
七岁的姜嫄冷冷地盯着那群小孩,也不同他们一起玩耍。
沈谨低声问过她,为何不愿意去与他们玩。
她仰起头看他,甜美的笑容里带着天真的残忍,“阿兄,他们笑得可真吵,若是他们死了,是不是就安静了?”
姜嫄后来年长些,她不会再说这些话,善于隐藏自己的冷漠,装出和善的模样。
她会善待路边的小猫小狗,却依然视人命如草芥。
回忆如潮水褪去,沈谨看着眼前龙椅上百无聊赖揪着他衣袖的姑娘,她唇角含笑的模样与当初如出一辙。
“小嫄儿……”他轻叹一声,手指拂过她鬓边碎发,“父皇不是信不过你,只是……”
只是赌不起。
她现如今杀几个侍从玩玩倒也还好,若是有朝一日真走上了不归路……
沈玠能像弑父杀母那般。
对姜嫄痛下杀手吗?
“……只是什么?”
姜嫄猛地松开把玩他衣袖的手,神色骤冷。
她听出了沈谨话中的意思,他也不同意镇北王将虎符交给她。
沈谨呼吸窒住,几乎要快溺死在她的冷淡里,心也被揪得生疼。
“小嫄儿,我可以帮你去劝劝,只是上次那事……父皇就再也不许我去云台观了,不一定能成。”
姜嫄听完冷笑一声,“哥哥到底是不想劝,还是防备着我呢?亦或是……哥哥后悔了?后悔当初把这位子让给我,如今惦记着拿回去?”
沈谨听着她的诛心之言,脸色顿时苍白,愣愣地看着姜嫄,“小嫄儿……”
姜嫄蓦然站起身,衣袍扫过他的膝头,“罢了,既然阿兄为难,朕就自己去问父皇要。”
她平静地望着沈谨,语气却如淬了鸩毒,“哥哥平日里口口声声说爱我,如今看来在哥哥心里我也不过是个泄欲的玩意。”
沈谨的唇微微颤抖,想说些什么辩解,可只尝到了喉咙冒出的血气,一句话也说不出。
姜嫄忽然轻笑,“将我捧上皇位又如何,却还不是教我当个傀儡皇帝,想怎么作弄就怎么作弄。”
她凝着他泛红的眼尾,睫毛上沾着的泪珠,再也没了素日里超脱凡俗的出尘感,颤抖的唇抿成一条苍白的直线。
“阿兄这副深情模样……真是让人恶心。”
她最后一句轻如飞絮,却如毒针,精准地刺痛沈谨。
姜嫄转过身时广袖翻飞,随手那颗明月珠抛向殿角。
明珠落地发出清脆的声响,骨碌碌地滚到阴影里。
沈谨望着她走向偏殿的身影,忽然出声,“如果我去死,你可以安心吗?”
第37章
姜嫄脚步猛然顿住,听到沈谨愿意为她去死,心底霎时涌起病态的兴奋,指甲不自觉掐进掌心。
她几乎能想象沈谨脖颈喷涌出鲜血的画面,骨子里叫嚣着去杀了他。
可案头堆积如山的折子,朝堂上喋喋不休的臣子,这些令人作呕的现实让姜嫄理智压过了情感。
她还需要沈谨。
在这个世界里,他是唯一能帮她处理这堆烂摊子的人。
谁知道徐砚寒能不能搞定这些事。
“死?沈谨,你是在威胁我吗?”
姜嫄孤身站在光影模糊里,斑驳的光点在她苍白的脸来回跳动。
她不由得低笑起来,“还是阿兄觉得你去死了,就再也没人可以威胁我的皇位了?”
沈谨脸色苍白,沉默地垂下眼帘,月白衣袍随风而动,却宛若折翅的白鹤,算是无声默认了她的质问。
“陛下,这样可以吗?”
沈谨疏冷地唤她陛下,像是在与她切割彼此间的羁绊。
姜嫄听着他疏离的话语,心底顿时堵了口气,莫名开始难过起来。
她的胸脯随着急剧的呼吸起伏,她转过身,平复心绪,眼神冷然,“哥哥不是最了解我吗?我心底想的是什么?你难道不知道吗?”
“你想让陆昭……攻打靖国。”沈谨轻声道破她的心思。
正是因为这份了解让他轻易看破她的真正意图。
她想的不是坐稳朝政,而是想去看陆昭亲手毁掉自己的母国,诛杀自己的同胞。
“哥哥不愧是这世上最了解我的人,我的确是想让陆昭攻打靖国,你明明知道……为什么还要阻拦我?”
姜嫄的唇角扬起病态的弧度,泪水却如断线明珠滚落。在这模糊迷离的光影中,她那张似哭非笑的脸庞,显出几分令人恐惧的癫狂。
“哥哥,你如若爱我,不该帮我得到想要的一切吗?”她眼神痴缠,可说出的话却让人胆战心惊,“就算我是一个杀人如麻的怪物,你也应该爱我不是吗?”
沈谨的目光落在她脸颊的泪痕,像是把刀捅进了心脏,他终是迈步向前,抬手想要拭去她脸颊上的眼泪,却在被姜嫄狠狠拍开。
“滚开!”她恼怒地瞪着他,眼眶通红地后退,发髻间的金穗子来回晃动,“不要你多管闲事,你再也不是我的哥哥!”
沈谨的手悬在半空,指尖还残留着她的眼泪,“我正是因为爱你……”他声音轻得像是缥缈的雾气,却也掺杂着只有自己才能尝到的苦涩,“才不能看你万劫不复。”
但凡有些许理智的人,都会知道两国已然议和,本该彻底休战。再者大昭将士经过上次一战死伤无数,陆昭亦不可能对同族痛下杀手,此仗必败。
姜嫄闻言轻笑一声,踮起脚揽住他的脖颈,“万劫不复?败给靖国吗?贏了可以统一两国,输了届时兵临城下,反正就是一死,不过是场游戏而已。”
她鲜红的唇在他脸颊擦过,吐气如兰,“哥哥若是真疼我,就该陪我玩到底才是,还是哥哥怕了?不想陪我去死?”
沈谨凝着她眼底扭曲的快意,紧紧回抱住这个自己一手养大的姑娘,终是败下阵来,“好,阿兄陪你。”
那年幽州的雷雨夜,她蜷缩他怀里,抱住他问:“阿兄会永远陪着我吗?”
当年那个“会”字,是他一生罪孽的开端,对着自己的妹妹起了不该有的心思。
而今,这一声“陪”,是注定万劫不复的终局。
过分单薄纤瘦的姑娘在他怀里仰起脸,日光在她黑白分明的眼底破碎成癫狂的光斑,像是流尽一生也流不完的眼泪。
“哥哥,既然答应了,就不许反悔……”
她知道他不会反悔的。
就像从前也是,他起初不愿对沈玠下手,可最后为了她还不是背叛了自己的亲叔叔。
从那时候开始。
他们之间的关系就不再是兄妹,而是共犯。
偏殿内,裴怀远倚在窗边软榻上,苍白的手指无意识摩挲着隆起的腹部。窗外花影摇动,日光落进来将他的身影拉得细长而又孤独。
裴怀远挺着孕肚等了许久,也没等到姜嫄。
他身体本就病弱,如今怀着身子,脸色比以往更加苍白。
裴怀远掌心落在隆起的腹部,狭长的眸里难得浮起柔和,对着腹中胎儿轻语,声音也温柔得不像话,“别急,你娘亲很快就来。”
又过了半个时辰那么久,殿外还是没有动静,他心底逐渐升起疑惑,不知那对兄妹究竟有什么话要讲,需要讲到现在。
裴怀远撑着酸痛的腰肢起身,宽大的朱红官袍遮掩不住明显的孕相。
他拒绝了宫人们的搀扶,独自穿过回廊朝着金銮殿走去。
还未踏入殿门,一阵穿堂风送来模糊暧昧的声响。
裴怀远陡然停下脚步,随着穿堂风飘入耳边的不止交缠的水声,还有姜嫄压抑的轻哼声。
明黄轻纱帐随风翻飞,隐约可见龙椅上纠缠的身影。
姜嫄被沈谨整个拢在怀里,几乎遮挡住了身影,只露出半截雪白的腿在空中轻晃。
“哥哥……再亲亲……”她甜腻的嗓音带着从未有过的依赖。
“亲哪?这里?”沈谨沙哑的嗓音带着前所未有的欲色,也顿时让裴怀远如遭雷击。
更让他难以接受的,是姜嫄染着哭腔的,“下面……”
裴怀远看见那个向来清冷自持的沈谨,那个他引以为傲的学生,此刻就这样跪在了自己妹妹腿间。
朦脓日光将两人交叠的影子投在地面,扭曲得像是张牙舞爪的重重鬼影。
记忆里这对从小一起长大的兄妹,身影逐渐越来越模糊,只剩下了龙椅上交缠荒唐的肉/体。
更荒唐的是……他腹中还怀着妹妹的孩子。
裴怀远的腹部突然传来一阵绞痛,他看着自己隆起的腹部,那里正诡异的蠕动着,像是有什么东西要破体而出,如同一把钝刀在腹中来回搅动。
“呃……”
他死死咬破了下唇,才勉强咽下了痛呼,血腥味在口腔中弥漫。
金銮殿那对兄妹隐约传来的欢声笑语,让他此刻的疼痛更显得无比荒谬。
如若是旁人,裴怀远都可以接受。
可那人是沈谨……
他最信任的学生。
前世要不是沈谨身边的小厮来寻他,他又怎会怀着身孕晚间出门,又怎会恰好被绑架到一间荒庙,而虞止端着碗堕胎药正好在那等着……
裴怀远前世从未怀疑过沈谨。
可现在……他不得不心生怀疑,这究竟是巧合,还是沈谨也参与其中。
又是一阵剧痛袭来,裴怀远双腿一软跪倒在地。
青骊闻声赶来时,只见这位素来端方持正的翰林大人摔在阴影里,发丝黏在惨白的脸颊,官袍下摆漫开了一片暗红。
“裴大人!”青骊惊叫一声,连忙上前想要扶起裴怀远,却又在看到满地的血迹时,颤着声音道:“您这是要生了……”
青骊的声音也惊动了金銮殿内的缠绵兄妹俩。
姜嫄连忙推开了沈谨,理了理略有些凌乱的衣袍,身上染着的都是幽兰香味。
她想去看看裴怀远,刚要迈步,却被沈谨攥住手腕。
沈谨温热的吐息拂过她耳畔,“妹妹,不过是产子而已,那场面总归不太好看,老师想必也不想让你看到他的狼狈模样,你还是不要去了。”
他在她脖颈吻了一下,低声哄道:“哥哥替你去看看老师可好?”
沈谨的话正中她的心,姜嫄自然同意由他去看裴怀远。
她手指轻轻在他胸膛点了点,“那……明日,能把虎符给我?”
“今夜等我。”沈谨又抱了她一下,转身走向裴怀远。
殿外,裴怀远朱红官袍浸湿的血越来越多,脸色越发苍白,他看见沈谨月白衣角掠过门槛。
那个曾经毕恭毕敬唤他“老师”的学生,此刻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隆起的腹部,“老师,很疼吗?一定很辛苦吧。”
裴怀远冷冷地盯着沈谨。
他已然可以确定前世害他孩子的不止虞止,还有他这个学生。
沈谨缓缓在他面前蹲下,声音如玉磬,“老师暂且先忍一忍,太医待会就会来,学生会帮着妹妹,亲自看老师诞下孩子。”
他话锋一转,“方才老师都看见了吗?我和妹妹之间早就有了情意。”
裴怀远可以清晰地闻到沈谨衣衫上的甜香,还有他松散衣襟下遮掩不住的红痕。
沈谨这是在向他炫耀吗?
腹部的剧痛让他眼前发黑,裴怀远强撑着讥讽道:“情意?沈谨你不觉得你很恶心吗?你口中的情意就是用龌龊手段……诱骗自己妹妹?”
“老师错了……”沈谨乌黑的眼眸盯着他,嗓音染着情事后的余韵,“是她先拽着我的衣服……说要和我永远在一起的。”
裴怀远再也控制不住心底翻滚的戾气,猛地暴起,一记重拳狠狠砸在了沈谨脸上。骨节撞击皮肉的声响在回廊格外清晰。
沈谨被这一拳打得偏过头去,唇角瞬间渗出血丝。
“畜生!分明是你心思龌龊!”裴怀远喘息着收回拳头,指节上还沾着鲜血,分不清是他的还是沈谨的。
他声音嘶哑,腹部的剧痛让他身形略微佝偻,冰冷的目光死死盯着沈谨,“你连种连妹妹都染指的禽兽,这么多年的圣贤书喂到了狗肚子里去了!”
沈谨缓缓抬手擦去唇角的血,扯了扯唇,“老师教训的是。”
他抬眸,眼底闪过讥笑,“那老师呢?老师这般冠冕堂皇地指责学生,只是不知……主动服下孕子丹爬上小嫄儿床榻的您……又比我高贵多少?”
第38章
裴怀远顿时哑然,除却初次是被姜嫄下了药强逼的,别的时候的确是他自愿的,包括服下孕子丹。
他同样是个卑劣的小人。
恰好太医赶来,查探了裴怀远脉象,的确是早产的征兆。
几个太监合力将孕夫抬入了偏殿。
沈谨在门前站了一会,缓缓抬步走进了偏殿。
裴怀远已然因为失血过多,陷入了昏迷。
伺候的太监扶着裴怀远,正一勺勺试图将参汤喂下去。
“都下去,这里只留太医就行了。”
沈谨声音玉润,嘴角还残留着伤,却不损半分清贵仪态,乌黑的眼眸凝着昏迷的裴怀远。
在宫里没有人敢违抗沈谨的命令,宫人连心生疑虑都不敢,鱼贯而出退出了偏殿。
门“吱呀”一声,将日光隔绝在外。
太医看了看紧闭的门,又战战兢兢看了看沈谨,扑通跪在了沈谨面前,声线颤抖着,“王爷……”
“许太医不必担忧,听闻许太医也是历经三朝的老臣了,从前我爷爷缙帝当政时,后宫三千,想必许太医做了不少去母留子的事……就像我母妃那般。”沈谨声音略微停顿了片刻,“想必去父留子的流程,应是差不多的。”
“王爷,老臣也不过是听命行事而已,老臣从未有过害人之心!请王爷明鉴!”
许太医听着沈谨的话语,实在是不知所措。
如若是寻常宫妃也罢,可昏睡着的那人,可是靖安侯的独子,翰林大学士。
若是裴怀远今日身亡,他必命不久矣!
“许太医,生产这事如过鬼门关,裴大人不幸身亡,也不会有人追究的。”
沈谨语气轻飘飘的。
他视线落在裴怀远隆起的腹部,心底泛起说不出的幽微妒恨。
这腹中的胎儿若是能出生,还得唤他一声舅舅。
沈谨却不想当什么劳什子舅舅。
小嫄儿的孩子,应该唤他爹爹才是。
许太医面如土色,哆哆嗦嗦地跪地不起。
“罢了,许太医将刀给本王吧,不必许太医亲自动手。”沈谨轻叹道。
他一直都是个极好说话的人,从不会逼迫他人做事。
朝野上下谈起沈谨,也都是称赞他为人宽和。
也可能是,敢说他铁血手段的人,全都死绝了。
沈谨修长如玉的手执着银刀,仍旧是不染尘埃的仙人姿态,温和的视线却在一寸寸丈量着最亲近的师长,思索着如何将昏迷的男人彻底切割。
他最后还是选择先剖开碍眼的腹部,毫不犹豫下刀,刀尖刺破皮肉,划开长长一道口子。
“呃……”
昏迷着的裴怀远猛然弓起身子,又重重跌回榻上。
鲜血喷涌而出。
沈谨月白的广袖渐上了朵朵灼目的桃花。
他漫不经心地剖开皮肉,修长的手指在腹腔搅弄,谪仙似的俊美面容,唇角噙着笑意。
“找到了。”他猛地拽出个浑身是血的婴儿。
因着早产,那孩子小得可怜,嘴唇发紫,连哭都没哭,随时都可能死掉。
沈谨掐着小小婴孩,打量了一下,“是个男孩。”
许太医瘫倒在地,饶是他在深宫多年见惯了大风大浪,可见到沈谨这种徒手剖腹取子,溅了浑身是血还能面不改色杀人的,还是头一遭。
他已然快要吓得昏死过去。
沈谨掐着婴儿细弱的脖颈,像是随手拎着玩物,“到底是小嫄儿的第二个孩子,许太医看看可能救得活?若是不能救……就随着裴大人一块去吧。”
殿内血腥气呛人,沈谨随手将婴儿抛给了许太医。
他瞥了眼被开膛破肚的裴怀远。
鲜血浸湿了锦被,裴怀远面色灰白,唇也失去了血色,半点动静全无,已然没了生气。
他面容清俊,唇畔含笑,拿着雪色帕子,随意擦拭指节上的鲜血,“老师啊,你别怪学生,要怪就怪你自己。”
“我们分明是同样的人,你凭什么能怀小嫄儿的孩子呢?”
沈谨将浸透鲜血的帕子扔在那具残破的尸体,忽然低笑起来,“不过现在……没关系了。”
他步履闲适地走出了偏殿。
一直没哭的婴儿,终于发出了微弱的啼哭声。
许太医抱着啼哭的婴儿,来到裴怀远身边,伸出双指探了探,裴怀远果真已经没有鼻息。
他望着正直端方的裴大人,一朝竟死得如此凄惨,不由得兔死狐悲,老泪纵横。
可本该气绝的人猛然咳嗽几声,喉间发出“嗬嗬”的喘息声。
许太医颤抖着看向裴怀远,哆哆嗦嗦抱紧怀中啼哭的婴儿。
鲜血从他的腹部汩汩流淌,可裴怀远一双眼睛亮得惊人,直勾勾地盯着沈谨离开的方向,就好像……好像从地狱里爬出来索命是恶鬼。
璇玑阁内难得祥和。
姜嫄抱着一大摞奏折,通通堆在了徐砚寒面前。
“我之前也批过奏折,只要批得没有问题,批一次涨一点政绩,反正你也没事干,你就慢慢批吧。”
徐砚寒望着堆了一桌案的折子,脸色发黑,冷笑一声,“怎么这么多,我得批到什么时候?刚才在朝堂上也是……到底是你当皇帝还是我当皇帝。”
他这句话刚落下,迎面就被人狠狠扇了一巴掌。
清脆的巴掌声回荡在安静的寝殿中,格外响亮。
徐砚寒被扇得耳朵嗡鸣,他脸色难看,狐狸眸里滚着滔天怒意,冷冷地盯着姜嫄,“你别太过分。”
他到底不是个好相与的,更没有什么特殊癖好,接二连三被扇巴掌实在是恼羞成怒。
这世上敢打他的也就姜嫄了。
姜嫄一双桃花眸弯弯,唇角扬着灿烂的笑,晌午阳光下苍白的脸近乎透明。
她懵懵懂懂地望着他,“怎么了?你怎么还生气了?我们不是约定好规则了吗?你想要反悔?”
姜嫄说完抬手又要打他,却被徐砚寒猛然攥住了手腕。
“什么狗屁规则,我刚才不是在说实话吗?我哪句阴阳怪气你了?”徐砚寒脸色铁青,灰蓝色的眸里跳着火光,像是恨不得把姜嫄活活掐死。
姜嫄睁着无辜的眼睛看着他,眼眸湿漉漉的,嘴唇鲜红,看起来无害又天真。
她很好脾气地解释,“刚才是没有,但今早上朝的时候,你是不是阴阳怪气我状态不行,考a大是怎么考的?当时我跟你说了十巴掌啊,现在讨回来而已。”
徐砚寒咬了咬发酸的牙根,气得半死,但也到底想起这回事来。
“我真是上辈子倒了八辈霉,才会遇到你这个女人。”
他说完这句话,没什么好气地松开了她的手腕。
“确实算你倒霉,还差九巴掌,你是想一次性扇完,还是等我有兴致了再扇?亦或者帮我口一次抵消五巴掌。”
姜嫄手指轻轻在他胸膛点了点,似是真的在同他做一场公平公正的交易。
出乎意料的,徐砚寒似是被她冒犯到一般,脸色阴沉沉地后退一步,“你在说什么胡话?请你搞清楚我们之间的关系,我们只是合作伙伴,我不是那些由着你随便乱睡的暧昧对象。”
姜嫄却在这严厉拒绝的话语中,咂摸到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
“徐总,你怎么如临大敌的样子?你知道你这副样子很像是被调戏的黄花闺男吗?这么纯情?该不会你还是个雏吧?”
徐砚寒猛然愣住,狐狸眸潋滟,仍旧嘴硬,“……关你什么事?”
姜嫄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的确不关我事,我也就随便问问,你别一副被人玷污清白的样子,剩下的九巴掌留着下回打吧。”
徐砚寒正要反驳,门忽然被叩响。
青骊禀报道:“陛下,裴大人顺利诞下了男婴,不过……裴大人已经带着孩子出宫了。”
第39章
姜嫄听完青骊的禀报,神色淡淡,只是低声回了句,“知道了,退下吧。”
“恭喜你,也是儿女双全了。”
徐砚寒冷不丁开口,语气戏谑,多少沾点嘲讽的意味。
姜嫄轻哼,“你又欠扇了是不是?”
“等会扇,我先把活干了。”
徐砚寒为人有一点好,就是一码事归一码,私人情绪绝对不会影响到他工作。
他回到桌案边执起朱笔,开始翻阅起奏章,就要落下批注。
“等等!”姜嫄快步上前,一把夺过朱笔,“记得模仿我的字迹,不然会露馅。”
她声音戛然而止,低头看到宣纸上的几个大字,是徐砚寒刚刚试笔写的。
宣纸上墨迹淋漓,字字筋骨分明,力透纸背,好看得刺眼。
“这是你写的?”她疑惑问道。
徐砚寒:“嗯。”
她咬了咬下唇,“写的真丑。”
徐砚寒有钱有颜值也就算了,怎么写字还这么好看。
徐砚寒挑眉看她,目光在她唇瓣的咬痕停留片刻,“你来写看看?”
姜嫄提笔在纸上重重写下,“资本家去死!”
她不像徐砚寒那样一看练过毛笔字。
姜嫄写的就是端端正正的方块字,称不上难看也绝对说不上好看。
这方方正正的字块在徐砚寒龙飞凤舞的字迹旁,就显得越发笨拙可怜。
就像是她平平无奇的人生。
她想起从前刷短视频时,会刷到在漂亮明亮的别墅里弹钢琴的富家千金,长得又美,又有才华,拥有公主一样的人生。
姜嫄往往羡慕之余,又不免阴暗的嫉妒,甚至会因为给有钱人提供播放量而默默破防。
但她不会说出什么诋毁话语,只会难受地退出页面。
但现在她面对的是徐砚寒,她那个世界资产名列前茅的富人,公认的吸血鬼资本家。
她终于可以毫无道德感地去诋毁他,辱骂他,甚至折磨他。
徐砚寒推了推金丝眼镜,镜片后的狐狸眸微微眯起,他望着宣纸上的字眼,倒是没恼怒,甚至念出声,“资本家去死……你看我做什么,我也只是打工的而已,每天上班的时间不比你短。”
姜嫄冷笑,“……少在这装工人阶级,我们能一样吗?我上班一个月月薪三千,你上班月薪多少你敢说出来吗?别磨蹭赶紧给我干活。”
她扯过几本奏折扔在了他面前。
姜嫄对别人是占有和利用,对徐砚寒纯粹只有刻薄和妒恨了。
她认认真真督工了一会,见徐砚寒批阅奏折意思不苟,没抓到她偷懒,又觉得没意思。
“不许批了,去给我沏茶。”
她突然抽走徐砚寒手中的奏章,朱笔在奏折上划下一道红痕。
徐砚寒镜片后的眼眸泛起冷意,但想起那晚她发疯杀人的场面,强行压着火气起身沏茶。
茶盏重重地搁在桌案上,滚出些许茶水。
姜嫄慢条斯理端起茶碗,吹了吹热气,轻轻啜了口茶水,眉头微蹙,“太涩了,不好喝,再沏一壶。”
徐砚寒下颔紧绷,极力克制着怒火,“让宫人去,我没空。”
她眼底闪过恶劣的光,脸上还带着笑,天真又无害。
茶盏迎面砸来,茶水泼了他满身,顿时浸湿了他的衣衫,瓷盏砸在胸膛生疼,滚在地面碎成了几瓣。
姜嫄以手抵着脑袋,欣赏着他狼狈的模样,皓白腕上的金钊一晃一晃的。
她语气却委屈,“哎呀,徐总真不好意思,刚刚手抖了一下,不小心把茶水泼您身上了,你怎么看起来还生气了?”
水珠沿着徐砚寒下颔滴落,在他衣衫上洇开一片水痕。他抬手摘下满是水痕的眼睛,狐狸眸锐利地盯着姜嫄,“姜嫄,玩够了吗?”
“不够,你怎么一点都玩不起。”
姜嫄悠哉站起身,慢悠悠踱步至他身前,伸手环住住他的脖颈。
“我们还可以……玩些更好玩的。”她掐着帕子作势为他擦拭胸前的茶渍。
徐砚寒蓦然扣住了她的手腕,狐狸眸冷得骇人,“姜嫄,我说过我对你没兴趣,如果对你有意思,早在沈眠云死的时候就会出手。”
他活到26岁还没有谈过恋爱,不是因为找不到,而是对感情有着近乎苛刻的洁癖。
徐砚寒对待感情极度挑剔,容不得感情掺杂半点杂质,既希望能遇到简单纯粹的人,又希望对方不要太过愚蠢。
姜嫄双眸微睁,不可思议道:“你怎么会知道沈眠云?”
“我知道的比你想象的多。”徐砚寒冷笑。
徐砚寒也远比姜嫄所以为的要更早认识她。
他和沈眠云是最好的兄弟朋友,徐砚寒连沈眠云家门密码都知道。
那年徐砚寒如往常一样推开沈眠云的家门,却猝不及防见到那个传闻中被沈眠云收养的小流浪。
当时她趴在木地板上,穿着兔子睡衣,一块块地拼凑着拼图,阳光透过窗帘洒在她身上,旁边还趴着两只打盹的小猫。
原来沈眠云口中的小流浪,是个无家可归的姑娘
不可否认,这场面很美好很干净,徐砚寒有过一瞬的动心。
可后来呢。
姜嫄与沈眠云之间的一堆烂事,让徐砚寒彻底看清她的为人。
她贪婪物质浅薄,对待感情更是随便。
与他理想中干净纯粹的人,没有半点相似。
徐砚寒的那点意动,彻底被理智碾死在了萌芽阶段。
从前不可能,现在更加不可能。
“合作关系,仅此而已。”徐砚寒松开了她的手腕,声线冷得如同淬了冰,“别做多余的事情。”
“哦……合作关系。”姜嫄勾起一抹冷笑,忽然抬手重重朝着他腹部伤口按了一下。
徐砚寒上次被捅,旧伤未愈,一时没想到她再度发难,剧痛顿时让他眼前一黑。
再反应过来时,整个人已经被她按在了案几上,折子滚落一地。
于此同时姜嫄利落抽出他腰带,捆住了他的手腕。
金丝眼镜也摔落在地,发出清脆的碎裂声。
“姜嫄!你……”
徐砚寒额角青筋暴起,极俊美的面容因着疼痛和愤怒而狰狞扭曲。
他挣扎着仰头,脸色难堪,怒意更甚,“姜嫄,你疯了吗?!”
姜嫄却已经踩上椅子,居高临下骑在了他腰腹,将他死死压在桌案,左右开弓先扇了两巴掌。
“啪!”
一记耳光重重甩在左脸。
“啪!”
又是一记耳光甩在右脸。
“你这副高高在上的姿态我他的受够!”姜嫄揪着他的衣襟,眼底滚着怒意,脸颊因着急剧的喘气而染上绯红,发丝垂落在他涨红的脸颊,“谁他的稀罕你的喜欢!”
徐砚寒剧烈地喘息着,狐狸眸因着愤怒而滚起惊涛骇浪,像是要吞噬了她。
他死死盯着她,喉结滚动间,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
“疯子……”
徐砚寒咬牙切齿从喉咙间挤出这两个字,声音沙哑。
“我还有更疯的。”
姜嫄轻笑一声,洒金落梅的半裙在阳光下泛起细微金光。
她跪在了檀木案几上,随后优雅地屈膝跪坐在了徐砚寒的脸上。
宽大的裙摆如帷幕般,遮掩住了徐砚寒的视线。
同时也让他彻底呆滞住,胸口凝滞的怒意被生生被堵住,卡在了喉咙中。
姜嫄狠狠拧了一下他胳膊,指甲掐入了他的肌肉中,命令道:“把舌头伸出来。”
徐砚寒没有配合。
他咬紧牙关,喉结剧烈滚动。
可姜嫄却不太在意了。
在昏昏沉沉的黑暗中。
徐砚寒几乎无法呼吸,鼻腔里尽是那股馥郁的甜香,他的脸湿了个透,像是随时要溺死。
水太多了。
他不得不为了呼吸而伸出舌尖。
在这窒息的黑暗中尽力吞咽。
“你是c国和哪国混血来着?”姜嫄声音染着情动的微颤,描摹着他高挺的鼻梁,忍不住低声问他。
徐砚寒注定答不出话的。
他是c国和德国混血,但自幼随着母亲生活,母亲是c国的高门世家独女,终年穿着各式旗袍,说话呢喃细语,最是温柔不过,常常教导着他要做个君子。
“如果你能生个混血宝宝,那就很可爱了……”姜嫄突然紧绷腰腹,闷哼出声。
温热的水液喷溅在徐砚寒脸上。
他蓦然浑身僵硬,灰蓝的眼瞳剧烈收缩,像是只被逼到绝境的野兽。
徐砚寒已然愤怒到了极致,可双手被捆着,身体被压在着,腹部的伤口疼得他发颤,除了徒劳的愤怒却什么也做不了。
姜嫄从他身上爬了下来,当着他的面,慢条斯理地擦拭着自己。
徐砚寒微卷的头发溅着水珠,脸颊也流淌着水痕,一双狐狸眸死死地盯着她,燃着滔天怒火。
“怎么了?生气了?”
姜嫄抬手想要触碰他红肿的脸颊,却被徐砚寒偏头躲开。
她还要再嘲讽他几句,可被捆在案几上的男人身体开始虚化,无数光点从身体里逸散,转身之间消失在了原地。
“这就羞愤放弃了?”姜嫄耸了耸肩,唇角却勾起愉悦的弧度,心情实在不错。
就算徐砚寒真的放弃了,再也不来打搅她,但今天这场羞辱,绝对是他此生最难忘的美好回忆。
与此同时,OEON总部。
徐砚寒面色阴沉的从链接舱跨出,助理跑上前连忙要询问,却被徐砚寒阴冷的眼神冻在原地。
卫生间镜面里倒映着他的狼狈,凌乱的衣衫,红肿的脸颊,湿濡的头发,还有手腕被勒出的红痕,以及腹部再度渗血的伤口。
徐砚寒一拳砸向了镜面,裂纹瞬间在镜面蔓延,也将他的面容切割成了无数碎片。
顶层办公室外的秘书处听到“轰”得一声巨响,齐齐打了个寒颤……
紧接着是瓷器碎裂的声音,文件柜被踹倒的声音。
他们都是跟着徐砚寒的老人,从未见过徐砚寒如此失控过。
待到办公室里恢复了平静。
徐砚寒站在满地狼藉中,攥紧着的拳头陷着镜片,不断淌着的血染红地毯。
医疗官文森特再度被召唤,提着医药箱来到了上次那间病房。
徐砚寒远比上一次还要狼狈得多。
文森特是跟着徐砚寒的老人,见过徐砚寒与军火商谈生意遭遇暗杀,即使他心脏被打了一枪只能更换机械心脏,也没有这般狼狈过。
徐砚寒目光始终紧锁着病床上的虚弱女人,连带着文森特都不免疑惑起来。
可能徐砚寒自己不知道。
但他这个旁观者,在徐砚寒那双灰蓝色的眼睛里,同时看到了爱和恨交杂的两种情绪。
爱的话。
文森特早就知道。
如若不爱的话,徐砚寒这么冷漠的人,怎么可能会为害死沈眠云的女人提供工作岗位。
可这恨……
“实在不行,就停止项目吧。”文森特拿着镊子夹去徐砚寒指节上的玻璃碎片。
“放弃?除非我死。”徐砚寒低笑一声。
他突然伸手攥住了病床女人瘦削的手腕,咬牙切齿,“姜嫄,你给我等着。”
第40章
云台观的桃花芳菲已尽,零落的枯红被山风吹落在青石阶上。
沈谨跪在庭院中央,月白纱袍落着大朵的墨梅,脊背挺得挺直,宛若不肯折腰的青松。
“我再问你一次,要虎符的就是是你,还是姜嫄。”沈玠负手而立,素色道袍随暮风而荡。
“是儿臣。”沈谨垂眸,视线落在青石板上摇曳的树影,“近来璃岛屡犯边境,儿臣想领兵攻打璃岛。”
“好一个忠君爱国。”沈玠冷笑,凤眸里掩藏了几分横铁不成钢的恼怒。
“你父走时你不过三岁,是我将你抚养长大,教你读书,到头来却养出了你这种忤逆不孝,心肠狠毒的东西。”
沈玠摇了摇头,懒得再应付沈谨,“滚吧,不要再来找我,我也没你这个侄子。”
山风骤起,卷起满地的残花。
沈谨蓦然抬首,眼眸乌黑,静静地看着沈玠,“若儿臣说出实话,父皇可愿将虎符给儿臣?如若不行,儿臣只能用别的法子。”
“别的法子?像灭俞氏满门那样,把镇北王府也屠个干净吗?”沈玠望向了山间的层层云雾,低叹一声,“你如今这般,也属实咎由自取,她要什么你就给什么,迟早……她会要你的命。”
“儿臣心甘情愿。”沈谨广袖下的手指无意识摩挲过玉扳指的裂痕,声音低哑,“若能得她一夕欢颜,儿臣甘之如饴。”
沈玠喉间溢出几不可闻的一声嗤笑,“我沈家也是出了个痴情种。”
“虎符我可以予她,但你不能继续留在她身边,你这般无底线纵容着她,只会毁了她,也会毁了你。”
沈玠将密信砸在了沈谨身上,声线冷冽,“明日起你给我滚去幽州!无论是攻打璃岛还是攻打靖国,皆与你无关,替你妹妹守好大昭边境。”
沈谨喉结滚动两下,几乎尝到了喉咙里冒出的血腥味。
他自然不想离开姜嫄。
可既然应了她会拿到虎符,沈谨就不会失约。
沉默半晌。
他额头重重抵在青石板上,“儿臣领命。”
沈玠听见沈谨叩首时额头撞在青石板上的闷响,又叹了句“痴儿”。
“你拿着这份信去找镇北王,他会把虎符双手奉上,至于你妹妹……以后也与你无关。”
沈谨管不住姜嫄。
以后由他来管。
夜色四合,晚间倒是开始落起细细的雨丝。
姜嫄斜斜倚在窗前赏雨,手指托腮,望着雨中乱颤的花枝出神。
……也不知沈谨承诺的话算不算真。
她又换了件湖蓝色的襦裙,满头墨发只斜斜挽了根羊脂玉簪,手腕上悬着根翡翠镯子,其余再无别的装饰打扮。
“吱呀”一声。
寝殿的门被轻轻推开,沈谨携着夜雨的湿气踏入殿中。
姜嫄顿时眼眸一亮,提着裙摆立即迎上前去。
当那枚沉甸甸的虎符落在掌心,她唇角不自觉扬起明媚的笑靥。
还未来得及开头,腰间忽然一紧。
沈谨已将她拦腰抱起,月白衣袍掠过珠帘,撞出细碎的声响。
姜嫄轻呼一声,发髻玉簪坠落于地,满头青丝如瀑般散开。
“阿兄……唔……”
而下一刻,温热的唇封住了她唇齿间未尽的话语。沈谨将她压在锦被间,指尖温柔地穿过她散开的发丝,另一只手仍然紧扣着她的腰身。
他不急不缓地撬开她的唇舌,吃她的唇,吮她的舌,攫取她唇中的津液。
这个吻染着雨水的清冽,又混着沈谨衣衫上幽兰的香气,说不出的温柔缠绵。
“阿兄……”
姜嫄不自觉环住了他的脖颈,凝着他泛着潮气的眼眸,动情地回应着他温柔的吻。
窗外雨声渐渐重了起来,密密麻麻的雨水砸在琉璃瓦上,遮掩了绝大部分动静。
纱帐在烛火的掩映下,交织成了旖旎的影子。
“哥哥……我好喜欢你……”
姜嫄咬着微肿的唇瓣,苍白的面容泛起病态的潮红,鬓角浸着涔涔的汗。
她仰头望跪在她身前的男人,墨发如瀑垂落,衬得他越发如谪仙般出尘,她再度揽住了他的脖颈亲吻着他的唇瓣。
沈谨的唇很软,可能由于常年熏香,就连唇也是幽兰的香味。
她近乎痴迷地舌忝吻着他,舌尖描摹着他唇瓣。
她很喜欢吻他,也喜欢抚摸他,亦或是被他亲吻。
上个档他们自始至终没有发生过逾越的事,她也快忘了这个档怎么莫名其妙和兄长滚在了床榻上。
可她就是好喜欢他。
喜欢他的一切。
她爱他颤动的睫毛,爱他情动时的喘息,爱到……想要杀掉他,想用枕下短刀剖开他的心脏,看看那颗为她跳动的心。
但姜嫄会努力克制住这份喜欢,克制住摸枕头那把短刀的冲动。
“哥哥……好酸……”
腰腹骤然痉挛,被他一边揉着,一边弄着,她很快就受不住了。
沈谨闷哼一声,将她紧紧搂在怀中,两人相拥着倒在凌乱的锦被间,水//交/融。
姜嫄手指轻抚着沈谨线条流畅的腰身,却又被他拢在怀里,“阿兄,你服用避子药了吗?我若是怀孕该怎么办?”
沈谨自然服过了避子药,但他却仍旧调笑她,摸了摸她平坦的小腹,“若是怀了,生下来就是。”
姜嫄觑着他的神色就知道他服了药。
她眼眸潋滟如水,掐住了他的腰,“我才不要怀阿兄的孩子,到时候生的孩子,是该唤你舅舅,还是唤你爹爹,若是怀上生下来……我就将孩子掐死。”
“好心狠的妹妹。”沈谨低笑,笑意却未达眼底。
他太过了解姜嫄。
她玩笑话背后,很可能都是心里话。
他的吻落在了她的耳垂,低哑的嗓音混着喘息,“可惜……阿兄以后不能再陪着狠心的妹妹了。”
“为何?”姜嫄笑容凝固。
“我要回幽州,等会就要启程。”沈谨拭去她突然滚落的泪水。
“何时回来?”姜嫄低声问他。
“不回来。”
姜嫄猛地推开了他,眼眶泛红,“沈谨……连你要抛弃我吗?”
“没有抛弃阿嫄。”沈谨无措地抱着她,指腹擦拭着她脸颊的泪痕,“这只是权宜之计,总归你已拿到了虎符,得到了想要的不是吗?幽州才是我的封地,我总归是要回去的。”
“可我也想要你,想要你一直陪着我,留在我身边。”姜嫄流着泪拍开了他的手,不许他碰她,像个耍无赖的小孩子。
沈谨不免苦笑,听着姜嫄对他的依赖,不知是喜还是忧。
“这是我与父皇交换虎符的条件,我只能如此,难道你想杀了沈玠吗?若我杀了沈玠,就可以不离开神都。”他故意试探。
姜嫄顿时噤声。
她咬住唇,说不出话。
她自然也不想沈玠离开她。
她是个极贪婪的女人,渴求着所有人的爱意。
沈谨她想要。
沈玠她也想要。
“我……”
姜嫄实在不明白。
她为什么要去做这种单选题。
她小声嗫嚅道:“我可以和父皇商量的……”
沈谨却闭了闭眼。
他已经明白她的心意,是期待着她会郑重说出“我选阿兄”,可她现在的迟疑于他也算不上什么心灰意冷。
他习惯姜嫄如此,在床笫间说尽爱语,可这句“爱”只要是个对她好点的男人,她都会说出口。
沈谨做不到谢衔玉那种圣人,可以不在乎姜嫄爱不爱他。
他总归祈求她心底有他,略微施舍他一点怜爱。
只可惜他自认为给了能给的所有,在她心里仍旧连沈玠都比不上。
不愧是他狠心薄情的妹妹。
他心底也不上不下堵了口气。
“不必去找父皇。”
沈谨起身穿衣,背影挺拔,“陛下,臣……告退。”
他缓步走至门前,最后望了眼纱帐中的身影,轻轻阖上殿门,接过侍从递来的油纸伞。
夜雨淅沥,雨声绵绵。
沈谨驻足台阶前,望着漫天的雨水,任由雨水打湿袍角。
明知不该心生期待,可还是卑贱地希望她会来送他。
毕竟刚刚她迟疑的神色,已经告诉了她的答案。
门口始终没有出现那道纤瘦的身影。
伞沿下雨水如蛛丝,沈谨苦笑着迈步,撑着伞迈入了雨地之中。
就在这时,身后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
“沈谨!”
温热的身躯从背后抱住他。
姜嫄身上穿着的襦裙被雨水浸透,单薄的肩头因着哭泣耸动,满头青丝还带着方才缠绵的凌乱,泪水混着雨水滚落,“沈谨,你当真要抛下我?”
沈谨转过身将人揽入伞下,油纸伞倾斜替她遮挡住风雨。
他温柔拭去她脸颊的泪水,指尖抚过她湿漉漉的脸颊,声音轻得像是一声叹息,“小嫄儿,分明是你先不要我的。”
沈谨将伞留着给了她,独自走入了夜雨之中,在宫灯下背影显得格外孤寂。
“哐当”一声。
一把短刀从姜嫄袖中跌落,砸在青石板上。
姜嫄怔怔地站在原地,看着沈谨渐行渐远的身影,指甲不自觉陷入掌心。
雨水混着泪水滚落,怎么擦也擦不干净。
连最疼爱的阿兄也要抛弃她吗?
她真的爱他。
她这么爱他……
沈谨为什么还要抛弃她。
她近乎偏执的,反复地思考着这个问题。
姜嫄睫毛上的泪珠轻颤,她也没有擦掉脸颊的泪痕。
“青骊。”她忽然开口,声音轻得几乎被雨水淹没,“让伏隐带一队人马,埋伏在神都至幽州官道,我要沈谨……永远也到不了幽州。”
这场雨越下越大,像极了很多年前,她和沈谨在幽州的那个雷雨夜。
沈谨答应了她要永远陪着她。
……是他先失约的。
那就去死好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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