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观众们现在看到的亡灵方阵就是我们提供的援助！无条件的,不收费！非常荣幸大夏能给它们一个登场的机会，以后有这种活动务必还要再通知我们！”


    沉默良久的弹幕终于忍不住了。


    “我服了，欧洲联盟总部发言人说的竟然是一口流利的中文。”


    “据说是新选出来的发言人，直接空降外交部高级官员位置,核心竞争力是中文异常优异。”


    “什么,哥们儿,你们还想有下一次？”


    “别刷了，别刷了，让我看看亡灵方阵怎么个事儿。”


    欧洲联盟总部发言人时刻关注弹幕发展, 他不但中文十分流利, 甚至很懂中文互联网上的流行梗。


    像此刻,就很应景的来了一句, “OK观众朋友们,请看大屏幕！”


    此刻, 舞台之上。


    镀金的天穹和玄鸟飞展的羽翼之下，军队出场了,他们扛着黑色的旌旗,从长城之外缓缓走来。


    观众顿时惊呆了！


    欧洲联盟发言人说的一点都不错, 真的是亡灵方阵, 啊不对，确切来说, 应该是亡灵军团。


    森白的骷颅架子披着制式古老的甲胄，眼珠子里燃烧着绿色的火焰，□□骷颅马仰天喷响鼻，鼻血间也倾泻出森绿的火焰。


    另一对扛着白色旗帜的军队悄然出现。


    两对亡灵隔着长城遥遥相望。


    厚重的城墙在倾倒，缓慢的倾倒。


    双方领军的将领忽然同时举起手，黑色与白色的旌旗同时挥舞,直指向前！


    “纷争爆发了。”


    “给我看傻了我。”


    “我不是在末世，我在穿越到游戏里了其实。”


    “哪家的游戏有这么强的特效，别管酷炫不酷炫的，这是真的已经秒杀百分之百特效师。”


    “这是啥啊？亡灵天灾？”


    “应该是在模拟历史上的战争，毕竟现在舞台上这出节目，名字叫《项王行》。”


    “我从未见过如此等级的舞台效果，这、这……”


    原本，观众的注意力都聚焦在新出现的亡灵方阵上面。


    它们打起来也确实很好看，全场气氛确实被调动了起来，你别问是什么气氛，反正够浓烈。


    柳纯是悄悄松了一口气的。


    她就知道！


    后勤团队静悄悄，一定是在作妖。


    这是在干什么？这是在干啥啊？ ！


    这只是一个迎新晚会啊！柳纯真的要尖叫了。


    饶是她已经习惯了在众目睽睽之下起舞，这会儿也已经一个字都不想说了。


    只想默默的在亡灵的掩护下，赶紧结束赶紧下台。


    至于网络舆论什么的，已经顾不上了，只能默默的对网友说一声对不起了。


    你们也知道的，后勤团队一向是这个风格.gif


    但是，后勤团队怎么可能放过柳纯本人呢？


    某种意义上来讲，她才是这场迎新晚会真正的主角。


    所以，在柳纯这么想的同时，无人机矩阵启动，灯光系统启动，超凡能力启动，能启动的都启动。


    多种技术手段与超凡手段的叠加之下……柳纯的身影被投影到了镀金的天穹之下。


    而且是被放大了一百倍、一千倍之后的、巨大的身影。


    风也为之屈膝让步。


    后台超凡能力持有人平地吹起大风，鼓风机和电风扇配合进行一个边缘微调。


    风环绕在柳纯衣袖和发间。


    背景音乐也在此时上了一个新的台阶，博物馆里挖出来的古典乐器发出的声音交织在一起。


    另有新的乐章加入进来，新的管风琴的声音，欧洲联盟那帮人这次真的下了血本，不但带来了亡灵方阵，还拆了一栋历史悠久的教堂，把里面埋着的一具管风琴整个拆了下来。


    就为了这今天，这此时此刻，给真神降临配上一段足够震撼的音效。


    是的，此时此刻，画面简直等同于真神降临。


    这支舞叫做《项王行》，顾名思义是古代项王的故事，曾经与刘邦逐鹿天下的项羽。


    柳纯选择这个，纯粹是因为舞台上有一个鼎，而传闻中项王有举鼎的勇武。


    既然如此，这支舞肯定不是那种柔媚的传统风格，反而带着凛然与杀气，战场之上撕心裂肺的凄怆，将军百战声名裂。


    柳纯演绎的很好，如果做不好的话，她小时候就已经死在国外了，根本活不到回国来到第七生存基地。


    但是这支舞现在已经完全变味儿了。


    就，试想一下，项羽垓下兵败如山倒，汉军已掠地，四面楚歌声。


    然后突然间从天而降一个UFO，从中传来大喇叭循环播放的浑厚声音，反复播放说项王你才是天命所归。


    哪怕项羽脖子都抹断了，也会有亡灵术士默默的把他拉起来，就像是拉起一整个诺贝尔评奖委员会。


    这还能悲怆到哪里去？


    柳纯现在就是这样的。


    弹幕已经在盛情讨论这个节目太震撼了，天穹上起舞的巨大身影，简直犹如神话传说中的湿婆业舞。


    湿婆是天竺神话体系中的至高神，据说祂比整个宇宙更伟大，大部分时间里祂陷入沉睡，醒来之后祂愤怒的起舞，世界便在祂的舞蹈中崩塌和湮灭。


    祂摧毁一个纪元，重新建立起下一个纪元。


    祂不慈悲，祂只是创造和毁灭。


    柳纯也不慈悲，她现在很崩溃。


    但她人在台上，也没办法去找后勤团队，掐着她们的脖子让她们赶紧收了神通。


    乐声又上了一个新的强度。


    弹幕都已经看傻了，但是这竟然还远远不是结束。


    欧洲联盟总部的诚意，已经展示得很到位了。


    但是地球上其他势力呢？


    她们难道就不想抱上大夏的大腿吗？


    她们难道就不眼馋龙女的创世游戏吗？


    欧洲联盟的诺贝尔爱情奖，或许很剑走偏锋，别出心裁。


    但是论起硬实力，它在这个世界上还排不上号。


    接下来登场的是北美大区大使。


    他的中文，没有欧洲联盟发言人那口中文流利亲切——这是来自弹幕网友的客观评价。


    但是另一方面，他带来的援助更震撼，更有诚意。


    跟欧洲联盟那帮穷亲戚不一样，北美大区是有序列之君的。


    所以，这次，他们的序列之君将会出手。


    “送给在场以及不在场的观众们一场完美的沉浸式《项王行》观赏体验！”


    《项王行》三个字，咬字清晰，铿锵有力，比其他几个字的读音标准十倍，可见确实是很认真的在对待这个舞台了。


    弹幕飘过一行字，“真害怕下一秒钟这老外就开始介绍项羽的生平故事。”


    但是，没有人理会她。


    先前还满满当当的弹幕，忽然被清空了。


    如果这时候还有人能看到后台数据，就会震撼的发现所有app日活都在极速降低，简直犹如过山车冲入低谷。


    无论是新闻头条、爆字热搜、短视频平台、宝宝辅食，所有内容原本就已经在“迎新晚会”的挤压下流量暴跌。


    这会儿更像是有一个无形的黑洞展开，彻底屯吃掉了所有的流量。


    不止是所有app，甚至全球所有地区，所有互联网能够抵达的地方。


    新的“序列之君”展开了他的伟力。


    借用互联网的媒介，几乎整个地球都被他拉入了这一场梦中，整个地球都陪他做这一场梦。


    如他所说，线上和线下的观众，在此刻同时陷入了一场沉浸式的伟大幻梦。


    杰克是一名普通末世幸存者。


    稍微不那么普通的就是，他干一点灰色地带的脏活，是被称为“清道夫”的那种人。


    当然，他不是异能力者，不是那种高高在上的大人物。


    他只是有时候，会负责处理异能力者们搞的满地碎肉的超凡事故现场。


    所以他对超凡体系模模糊糊的有一个认知，但认知不多。


    但也因此，他比普通人更明白，那是怎样一个隐秘而又危险的世界。


    自从解密纪元降临之后，杰克遭受到的震撼，一次比一次更大。


    这也是可以公开的吗？


    这种场面还需要序列之君动手？


    好担心下一秒钟这个站在镜头里的大使就会高喊出来序列之君的名字，杰克知道他们干得出来这种事，之前就发生过——


    思绪发散到半路，忽然戛然而止。


    杰克震撼的发现，他正在失去他的记忆，就像是有一只橡皮擦，在粗暴的涂改他的大脑。


    与此同时他发现周边的环境也变了。


    原本他正坐在家里，一边放映大夏吃播的录屏，一边咽口水，一边看全球直播的这场，什么迎新晚会。


    但现在他变成了一具亡灵，披着腐朽的盔甲，正扒开土壤往外爬。


    “杰克”的记忆被清理干净了，现在注入他脑海中的是一段全新的记忆。


    他叫王二傻子，不认字，出身江东，跟随项王的大军，要颠覆暴秦，过好日子！


    从小到大的记忆，一段一段的被写进他的脑海里。


    小时候天热时下村口的水坑洗澡，项王招兵那一日爹拉着他怯怯的挤上前问军饷几何，离别时瞥向隔壁家女儿的那偷偷一眼，胸口吃剩下的半块干粮饼子……


    背景信息设定完毕。


    杰克，啊不，现在应该叫他王二傻子。


    僵硬的大脑重新开始运作，他忽然觉得愤怒，又觉得恐惧，这情绪如此的真实，长城之下黑色的旌旗展开，王二傻子高呼，“项王！”


    纯正的英文，甚至是古汉语的发音，字正腔圆。


    汉军已掠地，四面楚歌声。


    旌旗招展，为王而战！


    杰克冲了上去！


    ……


    背景音乐最后回光返照一般冲上云霄，余音依然有穿云裂石的凄厉。


    柳纯丢掉手中用来自刎的道具剑。


    这一切，终于结束了。


    柳纯从鼎上跳下来，她真的是强忍着在无人机和镁光灯下做出了谢幕动作。


    然后也不管底下观众席上死了一般的寂静，疲惫的往下走。


    跳舞不累，心累。


    系统跟在她腿边，重复了三次张嘴说话——欲言又止——要不还是——算了，震撼的说不出话。


    柳纯也说不出话。


    迎面撞见梁周，身为学生会长，这种场合他需要待在现场维持秩序。


    俩人面面相觑，表情都很沉默。


    最后柳纯先开口，“后续节目我不看了，我去医院看周游和宁宁姐。”


    梁周沉默了一下，“你男朋友跟你一起吗？”


    柳纯：……


    此刻的沉默震耳欲聋。


    ——


    赵红缨最终还是跟着一起去了医院。


    可能是因为他也受不了那个诡异的舞台了。


    序列之君都出手了，天知道接下来后勤团队还要上什么科技与狠活！


    一般人真扛不住，像赵红缨这样不一般的也扛不住。


    当然，表面上，他也是有正事干的。


    “袭击者是隶属于金苹果花园的密教徒，没有名字，代号蛇。”


    不愧是专业的，柳纯上台跳个舞的时间，他已经把袭击者的祖宗十八代都拷问出来了。


    柳纯在翻赵红缨递过来的刑讯记录，翻开前面所有过程直入后面附注的资料页。


    “金苹果花园”不值一提，就是个平平无奇的密教团，赵红缨屠刀下的漏网之鱼。


    他们追求的是【永生】。


    但是有鉴于这个时代的异能力体系整个都是歪曲的，柳纯有理由认为，这所谓的“长生”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蛇”的地位还挺特殊，金苹果是永生的金苹果，蛇是盘踞在树梢上的“观察者”，另外还有负责守卫的乌鸦。


    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柳纯把刑讯记录合上递给赵红缨。


    赵红缨对她汇报处理流程，“他身上没有更多的情报价值，接下来会走销毁流程，魂灵和□□分开处理掉，您要亲自动手吗？”


    柳纯没这个想法，但是周游和令狐宁宁说不定会想报仇。


    于是柳纯准备让赵红缨先暂缓处理，问一下再说。


    说话间他们也已经走到了令狐宁宁和周游的病房门口。


    之所以这么快，还要感谢后勤团队。


    这次迎新晚会阵仗这么大，各国代表团都来了一大堆，人山人海。


    所以后勤团队直接拍板，在矿泉水大学的操场上建了一座野战医院。


    可以说是在用面对一场战争的严谨态度，来筹备这次的迎新晚会了。


    大夏这边儿很认真，各国代表团那就更认真。


    头上悬着娲皇的压力，所有人都恭恭敬敬，说白了他们这次过来完全是带着一种朝觐的态度。


    大夏缺什么那就送什么，其中又属北美大区和欧洲联盟签字签字最痛快。


    一个是财大气粗，一个是自诩有诺贝尔爱情奖的交情在前，与大夏之间的关系跟这些一夜之间凑过来的穷亲戚们不可同日而语，当然要多送礼，以示区别。


    这也就导致这次迎新晚会的物资极其充裕，充裕到都有点儿没地方放。


    临时医院的临时病房里，甚至是装了电视机的——四面墙装了四台电视机，360度环绕音效，堪比末世降临之前的电影院。


    此刻，周游和令狐宁宁两个人一左一右两张床躺着，正在看电视。


    但是，此时此刻，这个时间节点，电视里能播放什么好节目？


    当然还是这场迎新晚会的现场直播……


    柳纯刚推开病房门，就听见门里传来北美大使雄浑而欢快的男低音，“怎么样？大家都清醒过来了吗？是不是非常神奇的一次体验！”


    “为了庆祝大夏第七生存基地矿泉水大学第一届迎新晚会的顺利召开，以及大夏官方的盛情邀约，接下来所有节目，我们都将无偿为大家提供同样神奇的体验！加量不加价！”


    “everybody！让我听见你们的欢呼！”——


    作者有话说：[让我康康]


    第52章


    然后是周游奄奄一息的怒骂, “神经病吧？这世界疯了吧？！”


    柳纯：……


    病号也要被这么残忍的对待吗？ ！


    这时候周游也看到她，强撑着举起一只手，“小柳儿，你来了。”


    她声音嘶哑的叫人听着都觉得害怕。


    柳纯走过去, 捏住她的手放进被子里, 在她床边坐在, “你还是别说话了。”


    周游全然不在乎，“没事儿，异能力者皮糙肉厚, 只要能根治污染, 这点小伤根本没怕的！”


    赵红缨跟在柳纯后面, 把病房门关上。


    周游表现的很热情, “呦,你男朋友也跟着来了。”


    柳纯：……


    一定要提男朋友这三个字吗？


    赵红缨看起来倒没什么不自在,自己找了个角落站着，举着文件夹,假装自己只是一个文件柜。


    柳纯转移话题, “袭击你的那个人还活着,你想报仇吗？”


    周游顿时咬牙切齿起来, “当然想报仇，但是不是那个仇, 你知道这个迎新晚会有多丧心病狂吗？”


    柳纯：……


    陡然沉默。


    周游不顾柳纯的沉默，继续咬牙切齿，“《项王行》是吧，神他鸭的沉浸式体验，我就看了一眼，下一秒钟就被拉进去当了个楚国小兵, 被项王的大刀砍成了八块，八块啊！！”


    柳纯：……


    默默放开周游的手。


    周游反手拉住她，特别愧疚的，“对不起啊，小柳儿，我是不是戳中了你的伤心事？”


    令狐宁宁终于说了第一句话，“好好的舞台被祸害成这个样子，你还是别说话了。”


    不是，其实……


    柳纯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只能干巴巴说，“我没有伤心。”


    最多只是有点崩溃。


    周游振奋起精神，顺便想让柳纯也振奋起来，“但是你跳的真的很好，真的！”


    “而且这个沉浸式体验也不是没有好处，我觉得我这辈子都忘不掉《项王行》了，太震撼了。”


    周游说着说着都开始哽咽了，可能又想到了自己被砍成的那八大块。


    但是有一点周游说的没错，这个沉浸式体验其实是一件好事，当然，不是指舞台效果这个方面。


    而是它能增强人的灵魂韧性、精神抗性，叫法不大统一，但反正就是那么个东西。


    大概等同于游戏里的圣光祈福，之类的牧师技能。


    以上解释来自赵红缨，毕竟无论周游，还是柳纯，都还接触不到这么高端的神秘学知识。


    令狐宁宁倒是知道一点内情，主动接过赵红缨的讲解工作，“这位北美的序列之君，我听说过他的名字，他的存在很特殊，非常特殊。”


    周游聚精会神。


    令狐宁宁措辞了，继续说，“现有的绝大多数超凡能力是作用于外物之上，之所以会污染精神，是因为对外物的改变太大，概念冲突之下，精神会扭曲、发疯。”


    “本质上来说，这种精神上的污染只是一个副作用，多余的产物。”


    “但这位，祂的能力直接作用于精神领域。”


    涉及到序列之君，周游不敢随便多说话。


    所以柳纯替她问出来，“祂很强吗？”


    令狐宁宁沉重道，“很强。”


    “十一年前那件事，其实就是一次神战，那也是迄今为止这颗星球上发生的唯一一场神战。”


    “代价极其惨重，抹掉了整个北极的存在，埋葬了不止一位序列之君。”


    “但是这位，是完整的参与了那场神战，并活下来的序列之君，唯一一位。”


    周游倒吸一口冷气。


    不在超凡体系内部的人，没办法想象这两个字有多么沉重。


    大夏官方这边之前在谈判的时候，提出“神战”作为最终威胁手段。


    当时曝光在论坛上，引起轩然大波。


    就是因为真神们如果真的决定开战，“概念”之间的冲撞，是真的会毁掉整颗星球。


    而现在令狐宁宁说，这种事情曾经发生过，而且甚至还有亲历的幸存者。


    “他叫什么？”柳纯问。


    令狐宁宁愣了一下，“什么？我不知道，我……”


    她想说这是能问的吗？序列之君的真名？


    赵红缨接话，“阿尔兹海默，干涉命运纺线的君王。”


    空气寂静三秒钟。


    周游干巴巴的说，“我听说过这个病来着。”


    柳纯说，“我也听说过，又名老年痴呆。”


    俩人一起怀疑的看向赵红缨。


    赵红缨看懂了俩人视线中的疑问，干巴巴道，“真就叫这个。”


    这不有病吗？正经人谁会管自己叫老年痴呆啊？


    周游没说话，但她和柳纯对视时候都眼神，明晃晃是这个意思。


    柳纯觉得她说得对。


    令狐宁宁看不见，但是对她俩太了解了，顿时打断道，“很贴切，与祂的权柄有关联。”


    确实很贴切，阿尔兹海默症这种病，会逐渐抹掉人脑海中的记忆。


    这位君主的权限，似乎也是抹掉记忆、重写记忆。


    赵红缨继续解释，“希腊和北欧的神话体系中都有关于命运三女神的描述，在希腊神话中她们被成为摩伊拉。”


    “最年轻的克罗托纺织丝线，二姐拉刻西斯丈量丝线，最年长的大姐阿特洛波斯裁断丝线，命运便在这些丝线上流淌。”


    “所以祂其实是命运三女神的化身？”柳纯问。


    或者命运三女神其实是祂在古代先民眼中的马甲？


    从梁周讲述的那些故事里，她隐约明白了，在这个世界观下，一切神话都可以解读成对序列之君的隐喻。


    赵红缨纠正，“祂不是纺织命运的三位女神，祂是流淌着命运的丝线。”


    柳纯露出迷惑的眼神。


    赵红缨继续干巴巴的解释，“某些隐秘学派认为命运丝线是真实存在的。他们的理念是：人类潜意识的聚合体，被称之为命运，记忆只是潜意识聚合体的表现形式之一。”


    令狐宁宁听不下去了，简单粗暴解释道，“他们认为世界分为物质世界，与“人类眼中的世界”两个部分。”


    “人类眼中的世界才是人类真正生活的那个世界，更改记忆轻易就能改造这个世界，所以所有的记忆堆积起来就变成了命运。”


    “举个例子，就像今天那个袭击者，他把我们变小了，但是如果我们当时没有变小，而且我们的记忆被改变了，大脑反复告诉你，你就那么小。”


    “潜意识影响物质，我们真的会变小，我们的命运也从此发生改变。”


    “再举个简单粗暴的例子，改写一只蝴蝶的记忆。原本这只蝴蝶应该落在花瓣上，但是它遵从记忆的改变，多煽动了一次翅膀，遥远的国度由此掀起一场台风。”


    “命运从此发生改变。”


    周游没说话，柳纯也没说话。


    令狐宁宁几乎能想象出来俩人一脸懵逼的表情，于是叹了口气，“算了，听不懂也没关系，反正跟命运相关联的都不好惹，以后碰到祂名下的属官记得跑快点。”


    倒也不是完全听不懂，命运两个字还是能理解的。


    柳纯于是问，“祂是不是认识庄麟？”


    上一个被系统标记成“涉足命运河流的邪神”的就是庄麟。


    令狐宁宁懵了，“这……是谁？”


    赵红缨接话，“没听说过他们俩个认识。”


    周游听懂了，“又是一位序列之君？咱们就这么直呼他们的真名，没关系吗？”


    柳纯用眼神示意赵红缨。


    赵红缨说，“没关系。”


    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都是同事。”


    在娲皇手底下，确实都是一视同仁的同事，最近还都在为了同一封情书绞尽脑汁。


    周游出离的震撼了，“你们高序列之间的关系……竟然是这样的吗？”


    她之前还在脑补，序列之君之间会不会因为序列之间的权限重叠，“概念”冲突之类的，关系好或者不好。


    就像希腊神话中那样，真神之间也会有冲突甚至战争。


    但原来都是同事？


    啊？


    “是的。”赵红缨默默的说。


    周游还是很不安，决定岔开这个话题，但还没等她说话，电视机先发威了。


    之前，四个电视机已经关上了。


    但是，这个电视机，它并不听话，当播放到重要画面时，它会自己再突然打开。


    这时候柳纯会拿起遥控器，再关一次。


    自从发了手机之后，强制锁屏推送什么的，这种手段，所有人都已经习惯了，所以对这个电视机，倒也没什么好诧异的。


    后勤团队一贯的风格罢了。


    现在，电视机又开了，而且这次关不掉了。


    可能是因为后勤团队觉得这个环节很重要，不能跳过，所以干脆强制所有人都看。


    给我看！


    周游的瞳孔都开始震颤了。


    好在这次不是什么奇怪的节目，而是迎新晚会最后，嘉宾上台致词。


    等同于电视剧的片尾曲，字幕上打出来幕后工作人员的名字。


    原本是没什么好看的，甚至会很无聊。


    但是这个迎新晚会，它不是一个普通的晚会。


    所以出来致词的嘉宾，也不是普通的嘉宾。


    音乐声响起来的时候，第一个上台的是诺贝尔评奖委员会，是的，欧洲联盟这次来了三架大飞机，不仅拉过来了一台管风琴，还把上次挖出来的委员会一起拉过来了。


    然后这帮老爷子就当场痛哭流涕，说从未见过如此震撼的舞台！这寓意着末世的复苏，意味着人类文明圣火重新点燃！


    当场给颁发了一个诺贝尔最佳舞台奖！


    伴奏换了一个更激昂的音乐，半空中金色雨缓缓飘落，台下观众抱在一起哭成一团，不知道是不是害怕再来一次所谓的“沉浸式体验”。


    柳纯：……


    狂按遥控器.gif


    好在后勤团队似乎也意识到了这样很过分，老头们给颁奖之后，电视机终于能关上了。


    关上之前的最后一秒钟，第二位嘉宾发言放了个开头，电视机上赫然是赵红缨的脸。


    柳纯：……


    赵红缨默默的解释道，“是预录。”


    就不问你为什么要录这种东西了，想来也是后勤团队欺人太甚……


    周游突然发出狂笑，可能是被刺激疯了，挤眉弄眼的问柳纯，“开心吗？全球人民也看见你跳舞了！”


    柳纯反问她，“开心吗？你策划的迎新晚会也拿诺贝尔奖了！”


    周游：……


    ——


    反正这个事也是这么稀里糊涂的过去了。


    柳纯决定不再多想。


    周游和令狐宁宁还要住院一天，没大事的话明天就能出院了。


    柳纯没在医院待太晚，让病号早点睡觉，虽然周游可能是睡不着了……但宁宁姐还是要早睡的。


    赵红缨还有一堆事要做，柳纯礼节性的问他忙不忙的时候，他露出了一脸为难的神色。


    于是柳纯让他先走，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他好像不太愿意走的样子。


    回寝室的路上，手机响了一下。


    系统自觉的看了消息，回来说，是燕游年，问能不能见面，有礼物想送给姐姐。


    柳纯捂住脸。


    太恐怖了，她现在脑子里第一个想法竟然是，后勤团队今天是不是把燕游年也抓起台上发言去了？


    但是一想到燕游年不会说话，应该还不至于。


    见面倒没什么不可以的。


    燕游年准备了两个礼物，第一个是一把钥匙。


    现在水有了，食物有了，衣服有了，手机也有了，生存需求得到满足之后，房地产就开始蓬勃发展了。


    矿泉水大学作为末世降临以来第一所大学，周边早早就盖起来了一圈学区房。


    燕游年给柳纯发的定位就在这里。


    柳纯先是想，序列之君这么赚钱吗？短短几天燕游年都买上房了。


    再是想，序列之君确实比她想象的还能赚钱，燕游年买的甚至不是大平层，而是个大别墅。


    站在别墅门口的时候，柳纯都惊呆了。


    系统悄悄问柳纯，是不是喜欢这样的房子？


    柳纯诚实的点头。


    谁会不喜欢大别墅呢！


    系统于是做了个计划：


    燕游年等下开门的时候肯定会带上钥匙，它上去叼走钥匙就跑，然后这房子就可以变成柳纯的了！


    柳纯严肃的教育系统，“虽然你是一头熊猫，但是熊猫也要遵纪守法！”


    然后开始给系统画饼，“别急，等末世结束之后，我也会赚到钱买大别墅，然后咱们一起住。”


    系统顿时感动的眼泪汪汪，这个世界上还能找到第二个这么好的宿主吗？


    没有了，再也不会有了！


    燕游年站在别墅门口，在等待。


    他看起来还是老样子，他换了一套衣服，穿着黑色连帽卫衣，领口很高一直遮住下半张脸，像一条黑色的围巾，肤色苍白，眼睛清秀。


    见到柳纯之后他眼睛亮起来，把领口拉下来，露出嘴巴上鲨鱼一样的缝合线。


    “姐姐。”他把小本子举起来给柳纯看。


    系统开始左看右看，想看看燕游年手上有没有钥匙。


    燕游年手伸进肚子前面的卫衣兜里，掏出来一个玩偶娃娃。


    鼓鼓囊囊的肚子顿时瘪了下来，燕游年把小本子翻了一页，提前写好的三个字，“送给你。”


    柳纯接过他手里的娃娃。


    巴掌大小，手感倒是很好，缝合线很密，脸做的很可爱，就是眼神看起来，总有一种诡异的感觉。


    柳纯捏了一下，这娃娃竟然发出一声痛苦的嚎叫。


    系统吓了一跳。


    燕游年把小本子又翻了一页，递给柳纯。


    柳纯接过来，这次这一页上的字密密麻麻，写的像个产品说明书：


    先是名字，巫蛊娃娃-蛇。


    再是原材料，棉花，针线，一颗活魂灵。


    制作人，燕游年。


    下面是更详细的使用说明，分五个模式，第一个模式，是油锅地狱，拽娃娃的手指，娃娃就会痛的像是手指被放进了油锅里，其他部位也以此类推。


    第二个模式，是刀山地狱，第三个，业火地狱……


    最后还贴心的标准，因为这个娃娃会发出很大声的惨叫，所以声音可以调节，不会吵到睡不着觉，还可以启动禁言模式。


    柳纯没看完就把说明书还了回去，心情复杂。


    她猜到这个娃娃原材料里的那颗活魂灵属于谁，今天的那个袭击者，“金苹果花园”的“蛇”。


    这个礼物，怎么说，有点诡异。


    柳纯是没有什么折磨俘虏的癖好，但或许周游会用到？


    从说明书上来看，折磨起来确实会很爽，而且很省力气。


    所以，柳纯觉得，燕游年这个礼物还挺贴心的，虽然哪里有的不太对的样子。


    燕游年显然也是这么觉得的，眼睛亮晶晶的看着柳纯，把小本子上写着说明书的那张书撕下来，递过来。


    柳纯好像有点明白他在期待什么，试探着摸了摸他的头，“谢谢你？”


    燕游年立马笑了。


    他嘴上长满缝合线，但笑起来竟然很秀气，并不可怕，低头在小本子上写字的时候，真像个年轻的诗人，“姐姐要开心。”


    然后又收回去，在小本子上继续写，“他很可恶。”


    这措辞并不恐怖，甚至有点萌萌的，但是娃娃里那颗活魂灵肯定不会这么想。


    东西到手，柳纯准备回宿舍睡觉。


    燕游年拉住她，连比划带写字，告诉柳纯，他新做了几个任务，这栋别墅是用积分从管理局兑换下来的。


    但是他要出任务，还要回神国，很忙，没时间住，所以柳纯可以住在这里。


    离学校很近。


    而且。


    燕游年一笔一划在小本子上写字，写完举起来给柳纯看，眼睛亮晶晶的，“房子通了热水！”


    侵占别人的劳动成果不太好。


    但是热水……热水确实……


    “谢谢你啊。”柳纯又摸了摸燕游年的脑袋。


    一般情况下，柳纯是不愿意摸流浪小猫的。


    但是燕游年除外，他看起来挺干净的，而且乖，而且懂事，他还会自己去猫咖赚钱买别墅！


    燕游年是真的很忙，送完娃娃之后就赶着撕开虚境空间回神国。


    临走前把密码告诉了柳纯。


    【原来是密码门。 】系统感到新奇。


    柳纯于是带着一头熊猫和一个娃娃一起住进了大别墅。


    关上门之后，她手里那个娃娃突然活过来了，“我靠，我靠，你不是赵红缨女朋友吗？”


    系统吃了一惊，【妈呀，鬼啊？ 】


    也差不多，但是没关系，燕游年处理过的东西，肯定很安全。


    柳纯安抚了它两句，让系统别怕。


    她没有要搭理这个娃娃的意思，随手捏了两下，准备找浴室去洗澡。


    结果这个娃娃一边大声惨叫，一边大声问，“那是燕游年吧？”


    “你疯了吧？你背着赵红缨劈腿燕游年？”


    “你就不怕他俩撞上啊？”


    “不对，好像应该是背着燕游年劈腿赵红缨。”


    “也不对，我的妈呀，你们这个关系到底怎么算啊？”


    柳纯：……


    不知道怎么解释，干脆又恶狠狠的多捏了两下。


    这下好了，娃娃除了惨叫之外说不出话了。


    ——


    另一边，庄麟正在写情书——


    作者有话说：昨天我超级忙，就定了存稿箱，但是定的八点它它它给我发到了0点，我要哭了，对不起大家[捂脸笑哭]


    加更在吭哧吭哧写了！ [星星眼]


    上一章评论区又有鸣鱼老师给写的新番外[星星眼]谢谢鸣鱼老师[红心][抱抱]


    第53章


    起初, 迎新晚会盛大落幕，庄麟很开心。


    但随即庄麟就有疑问了，“迎新晚会都办完了，我还要写情书吗？”


    后勤团队于是贴心的回应了他的疑惑：


    迎新晚会是突然刷新出来的支线任务, 写情书才是真正的主线任务。


    退一步说, 晚会可以不办, 但是情书不能不写。


    哪怕下一秒钟地球毁灭，身为被选中的那个人，庄麟需要、且唯一需要做的事, 也只是把这封情书写完。


    庄麟还想挣扎, “我没上过大学, 我写不出来大学生能看懂的情书。”


    后勤团队恍然大悟。


    成员之间又开始彼此交头接耳, “要充分发挥攻略目标的主观能动性。”


    “要自愿、要热情、要真诚滚烫火辣辣！”


    “要写出只有庄麟才能写出来的特色情书。”


    她们彼此对视, 都露出了项目又得到了重大进展的激动表情, 然后转向庄麟，让他别再乱找参考资料了。


    既然是【史官】序列的真神, 那就按照史书的风格, 写一封古色古香的情书吧！


    措辞要古老, 要优雅, 参考诗经。


    情感要奔放，要浪漫, 参考楚辞。


    最好古老的像是刚从古墓里刨出来的。


    庄麟：……


    现在后悔还来得及吗？


    其实你们听错了我刚刚什么都没说……


    ——


    赵红缨在接待外宾。


    准确来说，是在接待北美来的那位序列之君。


    阿尔兹海默是个长着一头白发的年轻人，蓝色眼睛像北极的冰川，五官长的极其冷漠。


    如果周游在这里，并且不知道他的身份，大概会锐评,是个看起来很昂贵的冷美人，随时可能披上大牌去走红毯的那种冰冷的贵气。


    但其实他并不冰冷，也不拒人于千里之外，跟赵红缨比起来，他甚至有点话多。


    赵红缨沉默的站在他身边，阿尔兹海默说，矿泉水大学的名字听起来挺特殊的。


    赵红缨沉默半天，慢吞吞的说，“哦。”


    阿尔兹海默继续说，今天的晚会举办的真是别出心裁。


    赵红缨点头，再点头。


    阿尔兹海默持续说，听说你们抓住了一个袭击者？


    赵红缨满半拍的“嗯”了一声。


    阿尔兹海默无奈了，“好吧，我也不想跟你说这些没意义的话题，但是来之前他们告诉我大夏人讲究含蓄和优雅，让我讲话千万不要太直白。”


    赵红缨看着他，面无表情。


    阿尔兹海默叹了口气，“算了，我还是直接问吧。”


    他压低了声音，“你们那位娲皇陛下，需要我们提供什么东西？”


    黑夜里只有一点点遥远的星光，照在他雪白的头发上，宛若披霜。


    赵红缨大脑空白了半秒钟。


    想到了今天柳纯和她的朋友一起问自己，为什么有人用老年痴呆这个病给自己取名字。


    阿尔兹海默误解了他的沉默，收敛神色，“或许我的措辞不够严谨，我的意思是，我们愿意付出任何代价，或者应该说是献祭。”


    赵红缨沉默了一下，他大概知道娲皇需要什么东西，但是这该怎么形容呢……


    阿尔兹海默以为他不动容，持续加码，“这是北美的承诺，也是我个人的承诺，如果有需要，随时可以转变成整颗星球的承诺。”


    他的人性之坚定，或许比庄麟还要更倾向于人类，所以他现在感到懊恼。


    那种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的懊恼。


    如果有其他办法，他是不愿意和赵红缨打交道的。


    缨侯固然不擅长任何谈判技巧，但他面无表情而且沉默寡言，还会在一些重要场合突然开始说冷笑话。


    没人觉得好笑，但总会让人呆若木鸡，反复思索他说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时机就在这样激烈的思索中逐渐消磨远去，最终你昏头昏脑的回去躺在床上，半夜睡不着觉，突然惊醒坐起来，原来当时他只是讲了一个没意义的笑话！


    但是已经来不及了。


    很痛苦，真的，让人很痛苦。


    但是谈判也要讲究身份和地位，放眼大夏，能跟他对话的除了序列之君就是地上代行人，屈指可数。


    刨去赵红缨之后，燕游年和苏夜或许也能行，但这两位。


    委婉点儿的说法是，忙着谈恋爱就别打扰人家了。


    实际真相是，都疯成那样了，阿尔兹海默也不指望这俩还能保持正常的沟通交流能力。


    真要正面对上，说不准还得打一架才能脱身。


    但是除此之外，还有一个选择。


    阿尔兹海默冷不丁问，“【史官】在干什么？”


    “呃……”赵红缨露出尴尬而不失礼貌的表情。


    ——


    庄麟觉得自己要发疯了。


    这点儿时间里，他已经把有文字以来的所有历史都翻找了一遍，大脑处理信息速度堪比十台超级计算机联动起来组成的矩阵，看过的狗血爱情戏码连在一起可以绕地球三圈。


    但是毫无灵感。


    他对着桌子上的本子和笔，僵硬的像个尸体。


    所以阿尔兹海默和赵红缨过来的时候，庄麟简直是喜出望外，涕下沾襟。


    他直接从椅子上跳起来，冲上去狠狠的抱住阿尔兹海默，“来了就多住几天，千万别急着走！”


    赵红缨敬畏的看着庄麟本子上的笔和本子，默默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他已经被庄麟揪着问了好几天关于情书的问题了，现在整个人虽然还没疯，但也差不多了。


    阿尔兹海默也僵硬住了。


    诚然他的确是这么想的，他们整个北美代表团都是这么想的，但是庄麟这么热情，是他之前没想到的。


    不对劲。


    但是还没等他想出个所以然，庄麟已经热情的拉着他坐下了，顺便拉住了想默默溜走的赵红缨。


    “来来，别客气，都坐下。”


    阿尔兹海默忍不住去看赵红缨，他跟庄麟第一次见面，但同样身为序列之君，之前也听说过彼此的传闻。


    庄麟是这样的性格吗？


    他不是【史官】吗，这看起来像是豪气干云的侠客啊。


    赵红缨低着头，假装自己已经死了，一动不动。


    果不其然，庄麟坐下来之后第一句话就是，“诸位，我现在遇到了一个难题。”


    赵红缨一言不发，持续装死。


    阿尔兹海默有点懵，没看懂这是在干什么，但是态度严谨起来，示意庄麟请讲。


    序列之君之间的求助，没有简单的事，或许会涉及到一整条序列的诞生与消亡，以及一整颗星球的兴衰灭亡。


    表面上，庄麟掌管的序列是【史官】，但阿尔兹海默知道并不止于此，他是涉足“命运”的真神，他从庄麟身上嗅到了同样的命运气息。


    所以……


    庄麟于是一脸严肃的说，“我要给我女朋友写一封告白信。”


    阿尔兹海默：？


    庄麟继续补充要求，“要诚恳，要真挚，要滚烫，要火辣辣。”


    赵红缨默默转过脸，他就知道……


    “以及，因为要有诚意，所以最好要写满一万字。”庄麟继续说。


    阿尔兹海默：……


    “那你，现在，写了多少字。”阿尔兹海默艰难的接受了这个设定。


    凑字数这种事，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要开始为一封情书凑字数，但反正——


    庄麟摊开空白的本子，展示给阿尔兹海默看。


    正面空空如也，背面也是一个字都没有。


    阿尔兹海默：……


    庄麟热情的招呼赵红缨，“兄弟，你也说两句啊。”


    那毕竟是你女朋友对不对！


    赵红缨：……


    三个人一起对着空白的本子和笔，气氛愁云惨淡。


    阿尔兹海默在忧虑这任务还能完成吗？


    莫非这其实是娲皇设下的考验？做不到的话也别想着拯救世界里？


    庄麟更着急，如果因为他写不出来情书，世界崩溃了，那他真的很难接受。


    想一下，想想燕游年，想想苏夜，借鉴一下后勤团队的风格。


    庄麟突然一拍桌子。


    阿尔兹海默浑身一震。


    赵红缨默默抬头。


    庄麟看起来已经神志不清了，冷笑道，“你没有女朋友是吧？”


    阿尔兹海默迟疑的点头，心想女朋友是什么一定要有的东西吗？


    你都当上序列之君了，你找什么女朋友，写什么情书啊？


    你有病吧？


    但是这话，毕竟有求于人，所以他不会这么说话。


    “你也没写过情书是吧？”庄麟指赵红缨。


    赵红缨点头，再点头。


    庄麟又冷笑了一声，“那又怎样，我就不信这个世界上找不到能写情书的人了。”


    “我麾下的属官有多少来着？我现在就发神谕，通通给我去写情书！”


    赵红缨露出惊恐的表情。


    阿尔兹海默试图改变他的主意，“你先冷静一下，事情并没有严重到那种地步……”


    庄麟猛拍桌子，“咱们是好朋友对吧？”


    阿尔兹海默：……


    不敢摇头，但是更不敢点头。


    庄麟似乎恢复了一点理智，明白这是国际友人，不能太咄咄逼人，于是转向赵红缨。


    “你现在是异常管理局副局长对吧？”


    赵红缨点头。


    庄麟再问，“局长是张三？”


    赵红缨继续点头，然后摇头，“我联系不上陛下。”


    庄麟一愣，“地上代行人他都不管，他干什么去了？”


    赵红缨默默道，“陛下半年前出了剑门关。”


    庄麟一拍额头，“对，想起来了，我放他出去的。联系不上算了，他不在的时候，那个词怎么说来着，你代天巡狩，对吧？咱们关系怎么样，你说。”


    赵红缨说，“……明白了，我会在管理局内部发悬赏，征求文笔优美的情书。”


    “语言一定要古朴，要符合我的身份。”庄麟说。


    “……好。”赵红缨点头。


    阿尔兹海默已经听傻了，很想抓着庄麟肩膀摇晃，让他清醒一点。


    还想抓住赵红缨肩膀摇晃，你也清醒一点，你们大夏到底还有没有正常人了？


    我来找你谈论娲皇和拯救世界这么严肃的话题，你们这是在干嘛？


    好比我穿好正装三件套，把刀放在袖子里，肃穆的预备奔赴一场皇帝之间的正式会谈。


    结果到了地方之后发现你俩在唱二人转！


    庄麟看向他。


    赵红缨也一起看过来。


    “……知道了，悬赏令也给我抄一份，我待会儿一起发下去。”阿尔兹海默硬着头皮加入了这场二人转。


    ——


    异能力者论坛。


    主题贴：什么是情书？


    主题贴：为什么要写情书？


    主题贴：情书怎么写？


    1L：如题，教教我，谢谢。


    2L：参考一下诺贝尔爱情奖？


    5L ：无字天书怎么参考？


    8L：说到这里，我是没想到诺贝尔还能再多个舞台奖的。


    11L ：卧槽你可别说了，那帮人看见了把诺贝尔本人挖出来都不是不可能啊！


    ……


    总之，庄麟的效率很高，毕竟他已经被后勤团队催疯了。


    情书早写出来一天，距离拯救世界就更近一步，你写不出来的那是情书吗？我看是你拯救世界的心不诚！


    所以庄麟不仅自己立刻就下了神谕，还催着赵红缨和阿尔兹海默一起。


    神谕一下，神秘侧整个都沸腾了！


    异能力者论坛的沸腾，姑且不论。


    密教和隐秘学派内部的混乱，也姑且不提。


    庄麟如愿以偿的在极短时间内，收集到了一大堆情书和告白信。


    后勤团队觉得他太聪明了，向他献上了雷鸣一般的掌声！


    然后告诉他，这些情书只能算作参考资料，等他的情书写出来之后，不但不能雷同，而且还要考虑查重率。


    毕竟：


    “火辣滚烫的告白信不能背上抄袭的骂名，绝对不能！”——


    作者有话说：这几天比较忙，但是我不会放弃日6+加更的[星星眼]


    第54章


    庄麟顿时觉得天塌了。


    序列之君的意思是,他同时存在于过去、现在、和未来，他是千年前翱翔在镀金天空中的玄鸟，也是千年之后高挂在数据天穹之上的赛博太阳。


    所以他这条神谕，引起的范围之广大,后勤团队是很难理解的。


    打个比方。


    在他下达那条神谕之后,距离八百年的北宋时期,开封城中，大理寺某位以谨慎而闻名的小吏，忽然放下陈年案宗,转而开始绞尽脑汁的写一封情书。


    迄今两千年前的商王朝,武丁年间,一群穿着兽皮的贵族围着火坑,紧张的等待着什么。


    举着权杖的大祭司从火坑中捞出来遍布裂纹的龟甲,艰难的解读神祇降下的神谕, “情、情书？一万字？”


    ……


    所以，这封神谕的影响范围,超乎意料之外的广大,庄麟收到的情书的数目,也超乎意料之外的庞大。


    他是这样想的,既然这封情书这么重要，那干脆写上成千上万份情书,一份摘抄一句，也能把字数凑够了。


    所以还固定了“一万字”这个严苛的字数要求。


    而现在，后勤团队的一句话，打碎了庄麟的所有计划。


    “标准是多少？查重率1 ％以下？这么多文本量， 1 ％真的是能做到的吗？！”


    庄麟一边揪头发发疯，一边火速又下了第二条神谕。


    从今天开始不准写情书！


    任何人都不准！


    现在的难度已经飙到天上去了,不准再给他继续上强度了，不准！ ！


    ……


    “不是，他有病吧？”蛇说。


    那天，燕游年把他送回来之后，柳纯问了周游，再问了令狐宁宁。


    俩个人连续捏了娃娃一天，听了一天“蛇”的惨叫之后，纷纷神清气爽的表示爽了，可以送给柳纯玩了。


    柳纯刚好又有点新的想法。


    这次跟上次“卓文心”的抱枕还不太一样，这次需要一个实验体。


    找正常人做这种事情，未免有点不太人道。


    “蛇”这种袭击者，疯狂密教徒，就没必要跟他讲什么江湖道义，是个完美的实验体。


    于是柳纯找了一根绳子，把“蛇”拴在自己的书包上，每天带着“蛇”往返于大别墅和学校之间。


    不得不说，燕游年考虑得特别周到，在做玩偶的时候，就事先预留出来了一个挂绳子的位置。


    柳纯很满意。


    “蛇”可能不太满意，但是无所谓。


    在饱受折磨之余，他也有自己的解压方式，他的序列很特殊，可以在没有电子设备的前提上，连接到互联网。


    是系统最先发现了这件事，一秒钟都没耽误，立刻就向柳纯打了小报告。


    蛇当时就惊呆了。


    他一直跟柳纯待在一起，柳纯也没怎么避着他，他大概了解到有系统这么个东西的存在，但以为是被柳纯奴役的另一个活灵。


    本以为同是天涯沦落人，哪想到人家这么麻利就把他给卖了？


    系统丝毫不在乎“蛇”的感受。


    据它所描述，这个世界的互联网很特殊，如果说正常的互联网，是一所没有围墙的院子。


    那这个世界的互联网，不但多了一圈围墙，而且墙上还上了锁。


    系统模模糊糊意识到这个互联网是有主人的，或许是被诡异占据了，但是更大的可能性是被某位序列之君划为了神国。


    总之，未经允许，任何人都不能涉足这片互联网。


    没有那种特殊的手机作为钥匙，“蛇”只能浏览互联网上的内容，但是不能发言，也不能做出任何操作。


    既然如此，柳纯也就不在乎了，也没有一定要限制住“蛇”的序列能力。


    甚至希望他多展露几次，好让柳纯有更多观察研究的机会。


    因此，近期互联网上的几次大动荡，“蛇”一览无余，尽收眼底。


    “他到底为什么……为什么，跟情书过不去了吗？他到底为什么突然变成这样啊？”


    “蛇”很崩溃。


    柳纯不理他。


    “蛇”又不敢置信的转脸去看柳纯，“不是，您完全不在意是吗？你男朋友陪着他、陪着那位陛下一起发疯啊？”


    柳纯看了他一眼，默默移开了视线，一言不发。


    “蛇”真的已经彻底崩溃了。


    柳纯也有点不太理解他。


    准确来说，是不太理解这个世界的神秘学体系。


    “金苹果花园”这样的密教团体，对官方及其反感，他们认为是官方阻碍了全人类的伟大进化。


    但是另一方面，他们竟然对序列之君保持了一种极为狂热的崇拜。


    连带着对赵红缨这样的高序列超凡，似乎也存在着非同一般的敬畏。


    系统之前悄悄的对柳纯说，在“蛇”眼里，大概把她看成大嫂。


    柳纯让它少看点警匪片。


    起初，“蛇”兴致勃勃观察大嫂的生活，然后发现柳纯真的就是老老实实的上课写作业。


    “蛇”感到索然无味。


    然后他的大哥和大哥的大哥，就给他来了个大的。


    什么叫做朝令夕改！


    “神谕是可以这么当做玩笑一样……一天之内发了两遍，没人觉得离谱吗？这不比商纣王还荒唐吗？”


    “蛇”抱着头，陷入了无限的崩溃。


    柳纯对这种神秘学知识也挺感兴趣的，遂开口问道，“没人能管管吗？”


    “蛇”发出虚弱的笑声，“两位序列之君联手发布神谕，还有赵红缨这个地上代行人无条件的支持，这就是2.5个真神，四舍五入这件事背后站着三位真神……”


    “谁能管？谁敢管？”


    柳纯试探道，“比如，神战……”


    “蛇”顿时垂死病中惊坐起，“第二次神战？为了这点小事？”


    “所以到底为什么突然要写什么情书？到底是要给谁写情书啊？！”


    ……


    这个问题的答案，“蛇”很快就知道了。


    因为庄麟的一万字情书，终于艰难而又痛苦的写出来了！


    这还要感谢燕游年。


    在庄麟被后勤团队驳回第三遍，疯狂到不管不顾发出呵呵冷笑时，燕游年回来了。


    阿尔兹海默谨慎的建议庄麟去征求一下燕游年的建议。


    毕竟全球人民都知道，他给女朋友写情诗，都把诺贝尔爱情奖写出来了。


    想必情书这点小事，也是手到擒来，至少比他们三个绝望的文盲要有经验。


    庄麟不以为然。


    他其实很有几分傲气，在他心目中，赵红缨背后的那位序列之君是个杀猪的。


    燕游年则完全就是那头猪。


    诺贝尔爱情奖那个事他也看了，完全是走后门拿到手的，无字天书那种东西，还能获得诺贝尔文学奖？


    猪蹄子能写出来什么好东西？


    庄麟只想怒斥评奖委员会已经丢掉了他们的良心！


    但庄麟最后还是去问计燕游年了，不是给阿尔兹海默面子，而是真的没招了，他们三个绝望的文盲已经被这一万字折磨的走投无路……


    他现在满脑子只剩下后勤团队一声声诘问，“感情不够充沛啊，陛下，你回去再修改修改呢？”


    “字数好像不太够啊，一万字，不算标点符号的，陛下，咱们再增添点内容呢？”


    “滚烫，热辣，真诚，想象你是两万年前的原始人，你第一次看见洞xue里的火光，那天你第一次吃到烤熟的肉，你激动的哭了……”


    庄麟：……


    算了，算了，还是去问问燕游年吧。


    他完全是抱着一种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态，都问计小猪了，还指望能有什么有价值的答复吗？


    但是，没想到的是，燕游年竟然真的有两把刷子！


    没有人知道，那一天，庄麟和燕游年都说了些什么。


    阿尔兹海默只看到，庄麟出来的时候，两眼发直，嘴里喃喃念叨着什么，脸色苍白，但是满眼放光。


    宛如一头两万年前的原始人，第一次看到黑夜里的火光，第一次吃到烧熟了的兽肉！


    阿尔兹海默：……


    这对吗？这状态正常吗？


    一时间欲言又止，怕打扰庄麟的灵感，又怕庄麟万一失控了，之前谈妥了一半的计划，岂不是要从头再来。


    就在这样的担忧中，庄麟找了个空会议室，带了一盒水笔，一摞稿纸。


    独自一个人，狂写一天一夜之后，带出来了一封一万字的告白信， ps.不算标点符号。


    后勤团队顿时轰动了！


    所有人放下手里所有的工作，齐聚一堂。


    会议室内。


    大家纷纷慷慨陈词。


    “稿子审核已经通过了，没有问题，比我们想象的还要更真诚，热辣，滚烫！”


    “还有一些格式上的小问题，陛下已经在修改了。”


    “宣发准备都已经做好了吗？”


    “我还要再强调一遍，我们之前的那些工作，实在是太幼稚，太乱糟糟了，唯一值得一提的亮点就是诺贝尔爱情奖，可是也没有达到应有的效果。”


    “如今创世之雨到来，生机复苏，万事万物欣欣向荣，虽然只有我们大夏是欣欣向荣的……”


    “但是这样的物资之间天堑一般的差距，刚好方便了我们在国际上交易稀缺的资源。”


    “我的意思是，神战这种手段，还是太硬了，很多时候，很多事，只有得到对方真情实感的配合，才能得到最好的效果。”


    “比如，欧洲联盟的管风琴和诺贝尔评奖委员会。”


    “这些都是宝贵的经验，在这样宝贵的经验指导下，我可以立下军令状，我们规划出来的，一定是最精彩、最震撼、影响最大化的一次策划案！”——


    作者有话说：最近真的很忙很忙[合十]之后忙完了会立刻开始像驴一样多写多更[合十]


    第55章


    说到兴奋处, 后勤团队猛拍桌子！


    庄麟浑身一震。


    他试图抗拒过，他知道这场会议上没他的好果子吃，所以使尽浑身解数推拒过。


    但是后勤团队喊着什么陛下啊，敬重啊,知情权啊什么的,就把他拉过来了。


    庄麟原本是打定主意不说话的,毕竟他明白，无论他说什么都没用。


    在地球的生存存亡面前，他就算当场吊死在这里！也没有任何一个人会多看他一眼。


    但是庄麟还是没忍住, “我觉得在火星上刻碑这种事情……”


    是否还需要再仔细斟酌？


    但是, 就像他之前认为的那样, 并没有人理睬他这个男主角的想法。


    所有人的视线, 不约而同的集中在了赵红缨身上。


    赵红缨：……


    他举手示意,言简意赅道, “管理局会无条件配合。”


    是的，这次后勤团队制订的计划中, 有很大一部分是需要超凡力量侧进行配合的。


    而大夏内部超凡体系的话事人是赵红缨。


    所以尽管赵红缨也十分的、十万分的不乐意掺合这件事, 但没关系, 他的意愿也不重要。


    正如春江水暖鸭先知。


    异能力者有行动, 最先有动静的是那个论坛。


    然后“蛇”就又崩溃了。


    柳纯下课回去，刚打开门,他就迫不及待大叫道，“我的妈呀！你知道你男朋友今天干了一件什么事吗？！”


    其实也没什么事，赵红缨只是按照后勤团队的策划案，一样一样的去和邻居们谈判，罢了。


    ……


    瓦佳里是一个普普通通的末世幸存者。


    不是异能力者，也没上过大学。


    如果非要说有什么不同寻常的地方,那就是他很聪明。


    末世降临之后，最混乱的那段时间里，俄罗斯联邦分裂成了无数个小小的势力范围。


    瓦佳里还记得小时候，他光着脚在干冷的街道上行走，路边到处都是尸体。


    长大之后，一直到解密纪元到来之后，瓦佳里才知道了那是一个笼罩了远东的诡域，代号，【冬】。


    但那个时候他什么都不知道，他对童年最深刻的印象是一张纸。


    有个面容古板的老头子在街头贴了一张纸，上面写满奇怪的符号，老头子说那东西叫公式，这是一道题目。


    他在旁边放了一摞书，声称谁答出来这道题目，他就给谁一整个黑面包。


    镇上所有人都说这老头子是个大富豪。


    瓦佳里每天都去看那些书。


    很多人也都去那里看书，但是每天饿死的人更多，终于有一天，犹如上帝的手指点在他额头上……瓦佳里半夜惊醒，他在梦里做出了那道题目。


    他悄悄的爬出去，飞奔向老头子所在的那座废墟一样的建筑里。


    但是他没有得到面包，老头子的喉咙被人割开了大大一条伤口，冰花在他伤口里飞快的生长。


    瓦佳里站住了，他说，“我做出来了……”


    但他不确定这种时候是不是还应该说出来这句话。


    他只懊恼自己得不到老头子许诺的那块黑面包了。


    但是老头子竟然还没死，他招手让瓦佳里过去，让瓦佳里把解题步骤念给他听。


    听完他就死了，死前把攥在手里的一团纸交给了瓦佳里。


    纸上是避难所的位置和门禁密码。


    瓦佳里长大之后才明白老头子的身份，他是俄罗斯国家科学院的院士，这个组织在前苏联时代的名字是“装备部第88科学研究所”。


    其中下辖的第一特别设计局和电器工业部第885研究所和航空工业部第456特别设计局与人类第一次载人航天工程“东方一号”息息相关。


    但当时瓦佳里只是打开地下基地，看着老头子留下的整整一屋子的黑面包惊呆了……除此之外就是书，比黑面包还要更多的书。


    靠着那些黑面包，瓦佳里活过了最动荡的那些年，他每天都看书，很难想象是什么东西驱使他克服了孩童爱玩的天性。


    或许是严酷的【冬】，也或许是那老人临死前的眼睛。


    再后来时局变得稳定，有人奉命来找瓦佳里，来人报出来很多个名字，有些已经变成了墓碑上的刻字，还有一些瓦佳里也没有听说过，大概像老头子一样死在了莫名其妙的地方。


    多年没有接触过人类社会，瓦佳里的语言能力已经严重退化，他们之间的沟通很费力，来人花了很多时间才让瓦佳里明白一个事实：


    这个核防御级别的地下基地的幸存者只剩下瓦佳里一个人。


    来人在名单上用红笔划掉一个又一个名字，最后又用黑笔填上瓦佳里的名字。


    从那之后他就成为装备部第88科学研究院下辖月光计划执行小组的最后一位成员。


    也是在那个时候瓦佳里才真正明白，自己这么多年来看的其实不是书，而是装订成册的研究资料。


    这些资料堆在一起可以摞成一座小山，而它的最终产物比十座这样的小山加在一起还要更恢宏和伟大。


    人造月亮。


    一个世纪之前、钢铁和齿轮所构成的狂妄幻想。


    如今又是很多年过去了，当年看过的那些书派上了用场，瓦佳里成为了国家科学院新的院士，负责新的项目。


    末世似乎什么都没有改变。


    但有些东西又已经永恒的逝去了，例如那个伟大的时代，伟大的88局，还有那枚伟大的、尘封至今的月亮。


    世界变得越来越快，互联网时代毫无征兆的到来，当年堆满了半个地下基地的那些书，如今一部薄薄的手机就可以全部录入。


    异能力者粉墨登场，伟大的爱情故事感动了全世界。


    瓦佳里逐渐萌生了退休的想法，他已经是一个老人了，老到看不懂这个时代新的趋势。


    他不想也不愿意浪费祖国母亲珍贵的物资，就像当年那个老头选择把所有黑面包留在地下基地最深处。


    或许某一天他会走进【冬】的诡域深处，在长满血管的霜花里悄无声息的死去。


    但是这那一天到来之前，瓦佳里接到了新的命令，来自最高层的，关于“月亮”的命令。


    负责传达这份命令的人穿着漆黑的制服，冰天雪地里他衣服的面料和手上的手套一样薄如蝉翼，让人看了就要生出一股冷肃之意。


    毋庸置疑这是个生面孔，生面孔原本不应该出现在这种核心腹地。


    这里研究的项目倘若全部被破解，整个俄罗斯都将在第二天化为乌有。


    所有人都惊呆了，瓦佳里的学生们想要喝止这个突如其来的年轻人，这帮工程师本质上比黑熊还要更暴力和任性，一切手令在他们面前都毫无作用。


    倘若有紧急命令，应当有更稳妥的传递方式。


    那年轻人也的确拿出了手令，但紧随手令之后的是他摸出了两把刀。


    燃烧着光焰的足有三米长的两把刀，刀上燃烧的火焰滴落在地面上，融化了航天级别的特殊合金地面。


    所有人再次目瞪口呆……于是年轻人顺利的见到了瓦佳里。


    或者说，瓦佳里顺利的见到了那份手令。


    他的学生们虎视眈眈的守在他身边，所有人都在嘴巴里默念那个陌生的编号， S-031，所有人眼睛里都充满疑问。


    这手令的等级高的吓人，可他们这里根本没有这个编号的项目。


    S开头的全都是可以追溯到前苏联时期的老古董项目们，后续0开头的更是航天项目特有的权限，可在这个末世，他们已经很久不再仰望天空了。


    只有瓦佳里认出来这个编号。


    与其说是震动或者惊喜，瓦佳里第一反应是……


    他吃了一惊，一句粗话脱口而出，“该死，你们要启动那个老古董？”


    传递手令的年轻人默默点头。


    瓦佳里固然惊喜也固然高兴，这代表他看过的那些资料是有用处的，可是——


    “那玩意儿一旦启用需要填进去多少资源你明白吗？这是一个没有太阳能的时代，我们只能用燃油、用煤炭——”


    年轻人打断他的话，“用电。”


    瓦佳里瞪大眼睛，出离的愤怒了，“电？你怎么不说用煤球呢？搭个炉子——”


    年轻人继续说，“大夏承诺提供球形闪电级别的稳定供电，持续12小时，从月亮升起一直到月亮落下。”


    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冷气。


    迄今为止人类的科技手段依然没能破解球形闪电的形成条件，因为这玩意儿没有明显的放电路径，而且持续时间极其短暂。


    只是根据普通删掉的瞬时功率推测，电压可能在百万伏特级，而现在这个年轻人开口承诺十二个小时稳定的百万伏特级电力供给。


    大夏这是从哪里抓来了一头哥斯拉吗？还是希腊神话里手握闪电的雷神宙斯？


    但是这个功率的电能确实……


    瓦佳里眼睛瞪的更大了，一口血都要喷出来，“有这种级别的电力供给，你们拿去启动一个世纪之前的人造月亮？”


    “你知道折合下来这些电力足够将远东地区一整座城市加热到六十度，分散到整个远东地区也足以使温度上升两个摄氏度，你知道这些温暖足以种植多少小麦，养殖多少老鼠，制作出来多少个黑面包吗？这月亮到底重要在哪里了！”


    年轻人依然是一副冷冰冰的模样，沉默不语。


    瓦佳里无话可说，试图最后再挣扎一下，“这么多年没有维修，那东西一直悬停在近地轨道上，没人知道需要替换多少零部件……”


    年轻人言简意赅，“不惜一切代价。”


    瓦佳里彻底没话说了。


    年轻人走了，走之前留下了一句话，他的俄语说的很生硬，这句话就显得更生硬，“最终时限是一个月，一个月之内做不到，教授，你会后悔的。”


    研究室里静悄悄。


    这帮科研人员曾经的战绩是连续引爆了十三枚核弹头，计划在【冬】的诡域内部一直炸到地热层。


    但现在这帮黑熊一样暴力的疯子只是噤若寒蝉的看着年轻人走远，可能是因为他身上薄如蝉翼的衣服，更大概率是因为实验室地面已经冷凝成不规则形状的坑洞。


    “走远了，教授。”学生杀气腾腾的回来，“咱们真的要按照他的吩咐做吗？”


    那封手令固然重要，但他们研究所向来有听调不听宣的权利，想来发手令的人也不敢非要勉强。


    瓦佳里张开嘴。


    在他说话之前，穿黑色制服的年轻人们鱼贯而入，每个人脸上都带着镂空的金属面具，眼神冷漠。


    每个人手上都握着一把刀刃流火的、三米长的刀。


    瓦佳里默默闭上嘴。


    他的学生们也一起闭上嘴。


    有个穿着全套防护服的人，笨重的像熊一样，摇摇摆摆的从最后面走进来，“哎呦瓦佳里教授，好久不见了！”


    “您已经见过贺先生了吧？这些都是贺先生麾下的异能力者们，他们负责保护咱们研究所的安全，你放心，保证让瓦佳里教授安安全全、热热乎乎的完成任务！”


    的确，在数十把火焰长刀的炙烤下，实验室内部的温度在升高，简直已经温暖如春。


    “其他实验项目都先停下吧，我知道关于冻土、蘑菇、面包和饮用水，但是都先停下。”


    “从今天开始，从此刻开始，为了月亮，拼尽全力！”


    瓦佳里：……


    到底是为了什么？


    那个人造月亮到底有什么用？ ！


    到底是什么人，一定要那个人造月亮重新启动？ ！ ！ ！


    ——


    庄麟不知道瓦佳里内心的崩溃。


    但他现在的崩溃，不比瓦佳里少任何一点——


    作者有话说：今天也很忙所以……[合十]四舍五入四千字[星星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