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月后


    骏马驮着漂亮的姑娘疾行逃命。


    半里之外，十几人紧追不舍。


    “妖女，哪里逃！”


    粗狂的声音含着内力响彻在耳边。


    漂亮的姑娘不见半点惊慌，反而是唇角轻扬，挑衅的吹了声口哨：“追上你祖宗再大放厥词吧。”


    逃命的妖女正是两月前离家出走的胥月皇太女，胥璜。


    后头的人内力不凡，自然能将胥璜这话收入耳中，气急败坏下破口大骂。


    但那又如何，胥璜内力平平，这么远的距离若不使内力传音，她听不见。


    废物的好处这不就体现出来了。


    与此同时，同一片密林，同一条道上，也有骏马驮着一位公子，也在逃命。


    面如冠玉，眉如远山，眼若漆墨。


    恰是凤昭吉祥物太子凤岐。


    “站住！”


    浑厚带着杀气的喊声从身后传来，凤岐扯唇嘲讽：“大哥，你们是杀手，你们叫我站住我就站住，我疯了还是你们疯了？”


    身后安静了下来。


    凤岐猜测他们可能在骂人，但气急了忘记使用内力传音了。


    看，废物还是有废物的好处。


    凤岐离开玉京两月，被追杀了一月半，有他闯祸惹来的，有他见义勇为招惹的，还有不知道哪里混进来的。


    反正追杀他的人是越来越多。


    “臭小子，今日非弄死你不可！”


    大概是反应过来了，这句话用了内力传音。


    凤岐嘲讽的嘁了声。


    一个月前这些废物就喊着要弄死他，可他现在不还活的好好的。


    连个废物都抓不住，连废物都不如。


    “驾！”


    两匹马如离弦的箭般驮着主人穿梭在密林中，历经无数坎坷后，会了面。


    胥璜听见马蹄声从对面传来，原以为这些人聪明了，在对面包抄她，正想要调转方向时，却发现迎面而来的只有一人。


    她一抬眼，眼珠子便转不动了。


    翠绿林间，一袭焰蓝穿梭在林间耀眼夺目，马背起伏间只用一根簪子挽着的乌发随风而动，绣着鸢尾的袖袍迎风飘逸，那张脸宛如鬼斧神工的绝作，像是画上的神君步入了凡尘。


    绝非利益熏心的伪君子！


    胥璜立刻做出判断，此人与身后追兵不是一伙的。


    凤岐也听到了对面疾驰的马蹄声，正要勒紧缰绳，却见一抹槿紫闯入眼帘，袖袍上的紫罗兰迎风荡漾，楚腰纤细，及腰长发用同色的簪子挽着飘在身后，几缕落在了耳畔，翩若惊鸿，般般入画。


    断不会是凶神恶煞的杀手！


    目光无声交错，皆毫不犹豫的选择了继续往前。


    可就在两匹马将要错身时，两道夹杂着内力的喊声破空而来。


    “对面是哪方好汉，抓住那个臭小子，大恩必报！”


    “对面是哪路英雄，抓住那妖女，必有重赏！”


    胥璜凤岐再次对视一眼，几乎同时拉住缰绳，同朝另一个方向掉头而去。


    同是天涯沦落人，他们确认对方不会对自己下手，但不能保证他们身后的追兵不会合作。


    前面断是去不得了。


    两匹马都是良驹，主人马术也差不离，加上道路宽阔，很长一段距离都仍旧并排而行。


    胥璜终于忍不住与旁边的‘神君’搭话：“好巧，你也被追杀啊。”


    凤岐：“你是哪里来的妖女？”


    胥璜：“…”


    神君的形象立刻在胥璜心里崩塌，真是白长一张脸，说话这么不中听。


    “臭小子，你看我像哪里的妖女？”


    凤岐被怼了回来，沉默两息，换了个问题：“追你的是什么人？”


    胥璜：“江湖人。”


    “你呢。”


    凤岐想了想：“差不多。”


    胥璜侧首：“什么叫差不多？”


    凤岐：“江湖杀手。”


    胥璜：“……”


    他管这叫差不多，江湖人和江湖杀手那能在一个层次？


    “你能不能换条路逃命？”


    追她的本就棘手，再来个更棘手的她还要不要活了？


    就算眼前人长的再好看，也还是自己的命更重要些。


    凤岐冷哼：“你以为我想与妖女同行？这不是只有这一条路了？”


    不待胥璜回怼，后头追兵已经近了。


    “小子，站住！”


    “妖女，站住！”


    二人顾不上斗嘴了，扬起马鞭：“驾！”


    身后追兵太多，只有甩掉对方逃走的可能性才更大，然而人较劲，马也较劲，跑出老远，还是并排而行。


    胥璜没辙了。


    “实在不行，联手吧。”


    凤岐：“合作吧。”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无需多言，一拍即合。


    “你打得过几个？”凤岐。


    胥璜如实道：“追我的我一个都打不过。”


    凤岐唇角一抽。


    “我不跟废物合作。”


    胥璜皮笑肉不笑：“你又能打过几个？”


    凤岐沉默半晌后，抬手比了个一。


    胥璜眼睛一亮：“你能打赢一个江湖杀手？”


    “不，是一个都打不过。”


    胥璜立刻收回笑容：“嘁，废物。”


    废物和废物合作，没有最惨，只会更惨。


    没有别的选择，只能继续逃命。


    又跑出一段距离，身后的马蹄声越来越近，不用内力传音他们都已经隐约能听到他们的喊声了。


    再这样下去，被抓住是迟早的事。


    所幸天无绝人之路，眼前突现一条河，胥璜计上心头：“会泅水吗？”


    凤岐用行动回答了她。


    “跳！”


    二人动作利落的跃下马，将马匹赶走，纵身一跃跳入了不知深浅的河水中。


    两方追兵径直追着马匹而去，直到快近了才发现马背上没人，皆勒住缰绳。


    “中计了，回去！”


    -


    长河下游，两个浑身湿漉漉的人费力的爬上了岸边。


    二人头上各自顶着一堆水草，衣裳上沾满青苔，头发丝粘在脸上，要多狼狈有多狼狈。


    全然没了初见的惊艳。


    神君与仙子不复存在，眼前的只有臭小子和妖女。


    不过他们在水下求生已是拼尽了全力，此时连嘲笑对方的力气都没了，就地坐下歇着气。


    过了小半刻，胥璜勉强缓过来了，瞥向凤岐：“你是怎么惹上江湖杀手的？”


    凤岐短暂的回忆了会儿，道：“前些日子路过一处庄子，瞧那里热闹得很，就往前凑了凑，还没看明白，一个绣球就砸在了我脑袋上，然后就有一群人冲过来说，我接了他们大小姐的绣球，要我娶她。”


    “简直荒唐！”


    凤岐提起这事就气不打一处来：“我还没跟她算砸绣球我脑袋的账呢，她倒要我负责了，再说了，什么叫接了绣球，我哪只手接了？那颗绣球砸我脑袋上后就滚到了地上，这也算接？”


    胥璜不由同情道：“那你真是点背。”


    这人其他怎么样她还不清楚，但这身段，这张脸实在是无可挑剔，多半是人家大小姐瞧中了他这副皮相。


    “这就罢了，还要我做赘婿，疯了吗，我堂堂凤…风栖梧，岂容他们这般羞辱！”


    凤岐扒了扒垂到脸颊的水草，恨声道：“可那帮人就是一帮土匪，一句话听不进去，说什么绑也要将我绑回去跟他们大小姐拜堂！简直气煞人也！”


    胥璜能感受到他的愤恨，也很是同情他的遭遇，但她更想笑。


    凤岐瞥见她唇角弯起可疑的弧度，眼神一震：“你敢笑你就死定了。”


    胥璜忙抿紧唇，一本正经问：“所以，他们就派杀手追杀你？”


    凤岐没答。


    过了一会才继续道：“我逃亡路上，遇见有人倒卖人口，路见不平出手相助，可谁曾想那些人竟是亡命之徒，个个身手不错。”


    “我放走了他们要抓的人，他们便盯上了我。”


    胥璜听的直咋舌：“你可真惨。”


    “所以，请杀手追杀你的到底是哪波人？”


    凤岐摇头：“说不准。”


    “后来一来二去的，追杀我的人越来越多，到现在我也不知道里头是什么成分，今日杀手又是谁请来的。”


    胥璜默默的往后挪了一步。


    果然，好看的人，都很危险。


    凤岐瞥见她的动作，挑眉：“你呢，你又是怎么当上妖女的？”


    胥璜：“……”


    妖女是个什么很好的称呼吗？要用‘当上’来形容。


    “此事说来话就长了。”


    “长话短说。”


    “好吧。”胥璜：“我一不小心杀了几十个人。”


    凤岐神情微变，凝视着胥璜不动声色的往后挪了挪：“那…你还真是挺不小心的。”


    胥璜将他的动作尽收眼底，皱眉道：“事出有因，我不是滥杀无辜之人。”


    凤岐不动声色：“那你细说呢？”


    他虽是废物吉祥物，但好歹也是个太子，再落魄也不能与滥杀之人为伍，若此妖女当真杀害无辜，他得想个办法将她绳之以法。


    “那你便听我慢慢道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