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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5-70

    第66章 买人


    沅令舟原本以为他再遇到什么事情都不会惊讶了。


    直到他得知他烧的那个黑黢黢的细炭棍子一根能卖三两银子。


    天底下还是冤大头多啊。


    三两银子都愿意买!


    其实三两银子买一支笔, 那确实贵了,可三两银子买一方墨,那就不算贵了, 毕竟真正的好墨, 一两就价值千金!


    只是因为这铅笔是沅令舟自己烧的, 他知道原材料是什么玩意儿, 就石磨混着黏土烧出来的棍子, 能值几个钱?


    卖三十文都有的赚。


    他们家宝儿究竟是怎么做到的,能把这么简陋的炭笔给卖出这么高的价格?


    沅令舟自己也留了一支下来玩,他发现这个笔用来画图写字,比毛笔可方便多了,不用研磨, 也不会把墨迹弄得到处都是,最重要的是能写出很细的字, 还不会浸染,确实是很好用,他都已经戒不掉了。


    就是每次烧制这个炭笔,都得挖个土窑, 他自己在山上挖, 能挖多大的,一次也烧不出来多少, 失败了好多次才弄出来的。


    不过,三两银子的铅笔, 也不是先前那样用纸浆糊笔杆就算了,还得削木头来做。


    方衍年给出了两个建议,一则是削出笔杆大小的圆柱,从中间劈开, 挖出凹槽,将笔芯放进去,再用鱼胶粘合。二则是削出笔杆之后,中间掏洞,掏出下宽上窄的洞,将笔芯涂胶粘进去。


    之所以下宽上窄,是因为写字的时候会产生向上的力,这样就算胶松了,也能借着这股力,像楔子一样越写字,笔芯和笔杆越紧实。


    沅令舟拿着方衍年给的图纸叹一口气,他们家这姑爷,净是会出主意来为难人!


    不过这玩意儿,倒是比打猎还有趣。


    更何况现在他还有研发资金,从山上去县里买东西也更方便,打猎之余,有的是时间慢慢琢磨,可是给他消磨掉不少无聊的时间。


    去山里送了一趟图纸和银子,回家的时候天色都擦黑了,将家里剩余的松花蛋规整规整,拢共不过百来枚多余的,松花蛋,摆进数蛋盘里,都摆不满一盘。


    左右他们巷子窄小,铺面也偏僻,恐怕除了左邻右舍会买几个来尝鲜,应该是卖不出去多少的。


    在镇上开铺子,完全就是为了有个落脚的地方,沅宁一开始根本没想着这么偏僻的铺面真能卖出去什么东西的。


    哪想到第二天一早,原本是踩着赶集的点去开门,结果远远就看见巷子口围着人,竟是整条巷子都塞满了人,就想来看看这松花蛋是何物了。


    打着京城的噱头就是好用!


    得亏先前请巷子里的邻居们尝过松花蛋,这般人来人往的有些嘈杂,邻居们倒是也没说什么。


    自家铺子铺面不大,装不下这么多人,沅宁只好将东西搬到巷子口临街的地方摆卖,免得吵着巷子里的人。


    依旧是整个的松花蛋六文钱,切开拌好调料的两文钱一串。


    和县里的不同,镇上的人一算,两文钱一串,一枚松花蛋就要八文,可买整蛋才六文,当然是买整颗的划算!


    而且镇上的人也没县里的阔绰,来买松花蛋的基本都只买一枚,都不需要沅宁限购,还有和他讲价的。


    “便宜不了,我去县里都是卖的这个价,一枚就挣一文钱,即使酒楼来买三五百枚,都是这个价格,大家今后可以去县里看看,绝对不会比我这便宜。”


    沅宁本来就是六文钱一枚的批发价,那些商贩自己不需要赚钱吗?肯定会抬价卖。


    有些人听到不饶价,就不愿意买的,还是有些人想尝尝鲜,便咬着牙买了一枚回家。


    早市散去,还是因为松花蛋是新鲜物,这才卖出去几十枚,包括左邻右舍的来支持他们生意,这都还没卖完。


    沅宁将切开没卖出去的松花蛋请邻居们尝尝,说今后若是有人来,看着了能帮忙指指路,就当做感谢了。


    这般大方的小掌柜,谁能不喜欢?


    何况先前酒铺就在他们巷子里开过铺子了,每日那些酒铺的伙计汉子在巷子里走来走去的,还有凑在一块儿喝酒打闹的,不比沅宁这松花蛋的铺子吵人么?


    瞧瞧人家小沅老板多会做生意!


    妇人夫郎们也不客气,拿着沅宁分给他们的松花蛋就回去喂孩子了,也有自己尝尝的,发现这辣椒的蘸料可比姜醋汁还好吃,更合他们这里的口味。


    也是因为方衍年改版过的松花蛋碱味没那么重,同样的,这松花蛋是不含铅的,吃了对身体不会造成什么损害。


    碱味轻些,自然就不需要用醋来压,还能做出更多变的口味来。


    姜氏早上忙完家里的活儿,便到镇上来看看孩子的铺面开得如何,去陶瓷铺子买了一口不大的陶锅,回来洗干净之后,烧了锅皮蛋瘦肉粥出来。


    她手艺好,又不到吃饭的点,皮蛋瘦肉粥的味道很快就将巷子里的小馋虫们吸引了过来。


    得亏姜氏今日带的米肉多,毕竟开业嘛,即使不点炮,也要开开火热闹热闹。


    住在巷子里的小家伙们一个劲喊她婶婶,煮的什么东西好香好香,把姜氏甜得嘴角就没下来过,让他们自己回家去拿碗,然后一人给小家伙们盛了一勺。


    “嫂子,这怎么好意思。”


    都快到吃午饭的点了,自家的孩子拿着碗去别人家盛饭吃,怎么说也是在镇上城里住的人家,这怎么拉的下面子!


    “不妨事,我那小哥儿和姑爷胃口不大,吃不了这样多,给孩子们尝尝鲜。”


    这又是六文钱一枚的皮蛋,又是几十文一斤的瘦肉,又是白花花的稻米……怎么想都不会便宜。


    而且,这松花蛋铺子的东家自己也吃松花蛋,显然也是好东西。


    只是这做法实在太奢侈了,别说他们镇上的人,就是在县城住的,怕是都不会这般奢靡吧!


    众人都有些不好意思了,连吃带拿的,纷纷招呼姜氏,今后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左邻右舍的,千万别和他们客气,要是铺子里缺什么,也尽管找他们借!


    沅宁端着碗坐在铺子门口的门槛上,小口小口嘬着粥,看他阿娘和巷子里的叔叔婶婶们聊天,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谁家小孩儿,谁成想这位才是铺子的掌柜呢!


    吃完粥垫了肚子,铺子开业也开了活,打水来将陶锅和碗筷洗干净收起来,下午就可以收工了。


    巷子里的人看这家人今日又是这般早地收了摊,都担心铺子能不能开下去,一枚松花蛋才赚一文钱呢!


    就是不开铺子,像沅家这么好的邻居,大家也乐意结交。于是,虽然住在镇上,可毕竟是主街旁边的巷子,里面的住户也不是普通人,这一家家一户户的,有空闲聊的时候都会给沅家的松花蛋铺子宣扬宣扬,说那松花蛋多好吃,多稀罕,是京城传过来的正宗吃食,在县里卖得可贵了!


    如今家里后院堆着十二个缸子,满满当当的,走路都得小心些。


    一口小缸子能腌一百多个,可光是村里和邻村,每日送来的鸭蛋就又一百多枚,每天都能腌上一缸。


    小缸子装满,正好头一缸的松花蛋也腌好了,就捞出来洗干净晾干放到大缸子里,这大缸子能装,一缸能装一千多枚。


    至于还有一口缸子,是以前用来鞣制皮子的缸子,最近都不怎么用了。


    主要是忙啊!


    每天要伺候家里的鸡鸭,先前沅令舟捉回来的兔子也养大抱窝了,相信不久之后就要下小兔子了。


    兔子这种东西产仔很快,一下下一窝,若是不加管束,一年就能变出一百多只!


    每日光是打猪草回来喂,都得背好几趟,更别说还有送上门来的鸭蛋,日日都要洗一百多枚拿去缸子里腌成松花蛋,一家人每天都能忙得团团转。


    这可不是个事儿。


    沅宁原本是想家里多赚些钱,就能过上好日子,结果搞得这样辛苦,就算有钱了,也没那个空闲去享受。


    “还是得买人了。”沅宁琢磨着,却把方衍年给吓了一跳。


    生在和平年代,一提到人口买卖,就会想到拐子……


    这时代也有拐子,不过买仆人却是合法买卖,是要签合同立契据的,而且不是什么人都能买,否则里正家那般宽裕,怎么也只是请雇农,而不是买仆人回来种田?


    一般来说,只有官宦人家或者王亲贵族才能购买奴仆,而且不同的官阶,能买奴仆的数量也是有规定的。


    如今,对于底层平民来说,家里有人考上了童生,便有买奴契的资格,这是朝廷为了鼓励读书,既然能考上童生,那便给真正的读书人行个方便,可以购买两个奴仆回去,洗衣做饭、烧灶砍柴,方便读书人将更多的精力用在读书上面。


    而考上秀才之后,能契买的奴仆数也随之增多了,一般能契买五个奴仆。且考上秀才之后,每月都有官方下发的银钱粮食,倒也不怕买了仆人回去养不起。


    至于更高的,考上举人、进士之后,能契买的奴仆数量也会逐渐开放。


    像是王府、高官,府上前前后后能有上百名仆人,每月光是养活这些人,都能花掉高官们的月俸,是很少有人顶格购买仆人的。


    至于商户人家,大多都是雇佣,虽然签的是活契而不是卖身契,可上有政策,下有对策,商户人家雇佣丫鬟仆人,一签就是二十年,那跟在人家家里做一辈子也没什么差别了。


    唯一的区别就是,买断了身契的奴仆,就算是年纪大了,也能在府上找些松快活儿,而且生的子女也能继续在主人家做事,只是无法脱离奴籍。


    而活契雇佣的奴仆,契约的年限到了,若是续不上,还得自己出去讨生活。而他们生的孩子无法脱离奴籍不说,主人家若是不一并签了,还要骨肉分离。


    这样的条件,活契雇佣的奴仆,能不给自己考虑后路么?伺候起人来也不如买下身契的忠心。


    因此那些从上的富户,但凡有点家底的,都会在家里开设族学,不止是自家孩子,亲戚家的孩子,甚至仆人的孩子都可以进里面学习。


    而且除了男子,女子哥儿的也得念书,又不是供不起。


    和后世大多人想象的那般封建不同,古代是家族社会,谁不希望自家好啊?只要家里有钱,管什么嫡庶儿女的,通通都要送去读书!


    自家儿子考上了,不论嫡庶,都是自己的种,那可是能带领全家实现阶级跨越的!


    而亲戚家的孩子考上了,自家也就多了一层依仗,毕竟是自家族学教出来的,考上的第一件事就是反哺族亲。而且亲戚家的孩子考上,还能借用人家的生员名额,买来奴仆。


    买下奴契的奴仆生下来的孩子,就是家生的奴才,官府是支持连同奴仆的子女一起购买的,这样就能打破奴仆的限额,多是商贾之家的做法。


    而家中的女子哥儿,为了能高嫁,自然也不能少了读书识字,尤其是拿去嫁给读书人,又不影响自己做生意,还能实现阶层跨越,谁不给女子哥儿读书谁是傻子,看看话本子就得了,真当古人都是傻子呢?


    至于奴仆的孩子为何也要识字,当然是给自家孩子当书童了,大字不识一个的,将来家生的奴才长大了用起来也没有识字的方便,更重要的是,这样忠心又有能力的仆人,才是真正能成为左膀右臂的助力的。


    不过,一切的前提,都是得有钱。


    购买奴仆,即使是最便宜的老弱病残,都要三两银子。牙行又不傻,这些老弱病残卖不上好价也卖不出去,养着还费钱,他们收都不会收。


    正常的奴仆,视“品相”而定,长相规矩、身体好、手脚麻利的,就是最普遍的价格,一般要卖到五两银子的身契。


    若是长得好看,或者身体壮实,要价更高,八两银子起步。


    而有那么一两项的特长,例如女红、烧菜,或者识字比较多、口条好的,以及琴棋书画,就更贵些,最高能卖到二三十两。


    更重要的一点,奴仆不是买回来就完了,不仅要包吃包住,还得每个月发月钱。


    家用的奴仆,最低等的粗使丫鬟,一个月的月钱只有二钱银子。


    别看这二百文钱“少”,村里农户一年辛苦下来,也就种个三五两银子的粮食,再刨开一大家子的嚼用,一年都存不下来一两银子,。一个月二钱,一年就是二两四钱,若是遇上荒年,或者家里田地少的,一年都挣不到这些钱呢!


    就是镇上的伙计,一个月的月钱也不过三到四钱,而县里的伙计就不同了,一天差不多有二十文,一个月下来也不过六钱银子的收入。


    至于那些码头扛包干体力活的,一日只包一顿吃的,还不包住,最勤奋的顶天了一日也只能赚个三十几文。


    因此,对于大多数奴仆来说,在家洗衣做饭,包吃包住,一个月二钱银子,已经是不错的待遇了。


    在百溪村,乡塾的夫子才考上个童生功名,村里的孩子送去念书,一个月要交五十文束脩,村里有十来个孩子在乡塾念书,这样的收入,乡塾的夫子都买不起奴仆呢。


    沅宁想买个奴仆回来,一个月二钱银子而已,对于如今的沅家来说,每日卖出去的松花蛋都够给两个奴仆发工钱了。


    虽然买奴仆要花钱,可是月钱便宜啊,若是租包衣,也就是活契的奴仆,一个月得近八钱银子,只有商贾之家又买不了奴仆的才会去租。


    试想最便宜的包衣一个月八钱,一年就将近十两,商户租一个就租二十年,二百两银子花出去,能不急着让家里的子侄考功名吗?


    现在方衍年考上童生,倒是可以去买一个奴仆,唯一的问题就是……他们家还欠着里正家的银子呢,这又是开铺子又是买奴仆的,很难让人不多想。


    这事儿实在不方便宣扬,二人一合计,索性对外称是从方衍年亲戚家请来的帮工,就帮着家里做松花蛋的。


    他们家如今一日都要收一百多枚松花蛋,每天忙得脚不沾地的,请个帮工来倒是合适。


    至于为什么不请帮工而是要买奴仆,当然是长期算下来,奴仆更划算,而且今后若是要去城里开铺子,免不了要信得过的人。


    帮工和包衣一样是自由身,学了手艺卖出去,谁也奈何不了他。可奴仆卖的是身契,相当于命都捏在主人家手里,若是逃走,则会变成黑户,连城门都出不去,被抓住了不仅要坐牢,还可能被送回主人家。


    说是送回,就是套上枷锁步行,那和流放差不多,即使想拉撒,也得把锁链给解了才能去方便,解手一词就是这么来的。那日子可不是人过的,因此卖了身契的奴仆,基本上都不敢逃,逃了捉回去,只会更惨。


    沅家现在手里捏着不少方子,自家人当然不用防着,还有张紫苏他们也没怎么避着,至于帮工,他们是不敢轻易用的,只有买奴仆才能解决。


    这奴仆不比驴和牛之类的牲口,说是帮工也能有人信,买到家里来,多一个人干活,不至于让家里人累着,这才是他们赚钱的意义。


    沅宁和方衍年合计好,晚上忙活完,这才同家里人说了自己的想法。


    姜氏哪里舍得,光买断身契都要花六七两银子,更别说每个月还要付二钱的工钱,比他们镇上租的铺子都贵了!


    田氏也觉得没必要,只是稍微忙些,又不是忙不过来,何必花这样的冤枉钱。


    沅宁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劝了好一会儿,才让阿娘他们松口。


    倒是阿爹,竟然没有很强烈的反对,想来也是心疼阿娘的。


    最终,沅宁决定第二天去牙行看看行情,还不一定能遇到合适的呢!


    第二日一早,沅宁就跟方衍年一起步行去了镇上,将松花蛋给上到“货架”上。


    其实就是先前霍家少爷留下来的架子,上面放了几个数蛋盘,将松花蛋给放进小格子里,就能开门营业了。


    今日没有集市,来买松花蛋的人不多,半天就卖出去几个,和沅宁料想的一样,若是一开始不辛苦些去县城开拓市场,在镇上根本卖不走。


    沅宁在店里守铺子,方衍年便出门找了先前给他们介绍铺子的房牙子,打听了下买奴仆的价格。


    这房牙子也见识了他们二人的本事,倒是对方衍年十分热情,扬言可以给他们介绍靠谱的人牙子,也有牙婆,想挑小工或者丫鬟妾室的都有门道!


    一般人牙子手里男女都有,但男性更多,主要是在互市等着主人家去挑选。而牙婆因为是女性,能够出入内宅,多是把人带上门供主人家挑选,手里头的女子哥儿更多,还能撮合妾室。


    后世的很多人对妾室有误解,其实从妾这个字就能看出两分端倪,“立女”,吃饭的时候站在一旁服务主人家的,历史中的某段时期,妾还指的女奴,足以见得妾室的地位。


    方衍年连忙摆手,他是买奴仆回去干活儿的,到互市挑人就行。不说他是在一夫一妻制的社会长大的,古代也是一夫一妻制啊!


    所谓三妻四妾,三妻指的正妻、平妻和下妻,可除了正妻,另外两个也是换了个名字的妾室,根本不存在娶多个妻子的情况,皇帝都只有一个正室呢!


    妾室也不是想纳几个就纳几个,跟买奴仆、买宅院一样,得身份地位高的人才能纳妾,数量也是限制的。


    当然也挡不住有人钻空子,以女奴的身份买妾室回去,牙婆多是介绍这些的,否则买干活儿的仆人,干嘛进内院去,直接到互市(交易市场)去挑不就行了。


    今日因为铺面上得有人看着走不开,方衍年原是先来打头阵探探路,结果那房牙子看他没带夫郎一个人来,还要挑个奴仆,一下子就想歪了,一边搓手一边笑。


    “老爷您放心!牙婆手里都是清白人家的姑娘,哥儿也有……”


    方衍年越听越不对劲,赶紧打断:“我不要女子哥儿,我要能干活、能使力气的!”


    房牙子也没想到方衍年真是买人回去下苦力的,毕竟力气再大,也不如长得好看的卖的价钱高,先前给人介绍铺子没赚到钱,房牙子还打算从这里揩点油水呢,哪能想到方衍年竟然真是个正经人!


    不过也是,家里有那般漂亮能干的夫郎,也难怪瞧不上别的。


    就是可怜他的钱啊,又赚不到什么油水了。


    房牙子正欲介绍方衍年去互市,却发现一旁的书生浑身僵硬地站在原地,抬头看过去,不知道那天仙似的漂亮夫郎什么时候出现在了街头,正抱着手臂似笑非笑看向这边。


    方衍年:!!!


    这房牙子害我!!!——


    作者有话说:沅宁:假装生气吓唬一下


    方衍年:[爆哭]宝儿听我解释哇哇哇,我没有哇哇哇(哭成唐老鸭)


    沅宁:不好,一不小心把人吓哭了,哄哄哦,不哭不哭[摸头]


    第67章 这叫慧眼识珠


    沅宁其实只听到了一半不到的对话, 对于房牙子的那点小心思,他倒是比方衍年更了解些。


    不论房牙子还是牙行,多的是为了赚钱忽悠人的, 他们家夫君有时候的确是有那么一点“不谙世事”, 可沅宁就是喜欢他们家方衍年这般单纯善良的心。


    这不, 被房牙子忽悠两句, 吓得语调都拔高了, 多可爱呀。


    房牙子为了赚钱也是无所不用其极,先前想从赁铺子的钱里面捞油水,这回又是想介绍牙婆让方衍年高价买漂亮丫鬟回去。


    正是知道房牙子的德行,沅宁看店铺生意也一般,拜托邻居的婶子帮忙照看会儿, 便过来同方衍年一同挑人,哪想就撞见这一幕。


    可即使没有听到方衍年的回答, 沅宁也十分相信方衍年的为人。


    怎么说呢?


    其实张紫苏除了个子高挑些,人也是长得好看的,手脚麻利性格也好,但因为跟他走得亲近, 方衍年连人家哥儿的醋都吃。


    虽然方衍年并没有在他面前发誓自己这辈子只对他一人好, 但有时候聊到妾室或者那些抛妻弃子的……渣男?


    对,渣男, 方衍年还给这些人起了个难听的绰号。


    比起对天发誓,沅宁更相信这些平日里本能流露出来的态度, 他知道方衍年不仅嫌弃那些妻妾成群的男子,对那些于妻子夫郎不忠,甚至欺负、虐待妻儿的男子更加鄙夷,向来不屑与之为伍。


    沅宁丝毫不怀疑自家夫君的为人, 连这点小事都不信任,又怎么能相携走完一生?


    偏偏方衍年担心他误会,一脸快要哭了的表情,沅宁走过去摸了摸方衍年的脸,将人安抚下来。


    “我请了隔壁婶子帮忙看店,过来陪你一起挑人。”


    只一个动作,一句话,方衍年就知道宝儿并没有误会他,这样的信任让他整颗心都涨涨的,恨不得抱着他们家宝贝狠狠亲一口。


    他们家宝儿就是最好的!!!


    两人手牵着手没有半分龃龉,倒是让房牙子有些无地自容,收起了那些花花心思。


    在如此坚固的感情面前,一切撬墙角的行为都只会是跳梁小丑。


    镇子的地界小,牙行也就那么两家,即使有熟人带过去,也说不准是杀熟还是避坑,还得自己擦亮眼睛。


    方衍年也是第一次买人,正规场所,官府备案的,用于买卖的奴仆倒不像电视剧里演的那般脏兮兮的,毕竟是买回去干活的,奴仆和商品一样,至少表面得看得过去。


    更何况,也只有干干净净的,买主才会挑选,否则谁会愿意花几两银子买个乞丐回去?


    只是这些奴仆,虽然不至于衣不蔽体,却也面黄肌瘦的,显然是饿不死就凑合养活的状态。


    沅宁和方衍年一出现,就有好几个人看过来,瞧他们这一身干净得没个补丁的新衣服,还自带一股子书生气,好几个奴仆都立刻直了直自己的背,让自己看起来精神点。


    也有人脸上带着麻木,即使人牙子走到面前了也没什么反应。


    如同商品一般供人挑选的奴仆,从牙都没长齐的七八岁孩童,到三四十岁就满面风霜鬓间斑白的婆子,应有尽有。


    人牙子对二人的要求进行了一番详细的询问,忽略掉性别方面的要求,将一个看上去不过十二三岁的女孩给叫了出来。


    小姑娘穿着一身粗布麻衣,脸却干干净净的,显然没在牙行待多久。


    方衍年刚要皱眉,就听人牙子解释:“不瞒您说,这丫头以前也是正经农户家的女子,但父母过世没了家业,自卖到牙行,干活是个利落的,身世也干净,看老爷您是个读书人,买这样的婢子回去,用着也安心不是。”


    方衍年打量了一眼,小姑娘相貌平平,手脚也生得大,的确是很典型的农户家能干活儿的姑娘,只是他不相信牙行的人能这么好心,更何况他也不太想买个女子回去。


    倒不是方衍年小看女性,只是他的三观让他不太习惯差遣女性干重活累活,虽然客观上来说,他更应该雇佣女性给她们提供就业机会……


    可他买人回去大概率是要干体力活儿的,若是买个端茶递水的丫鬟,方衍年倒不介意请个女佣,但要是让小姑娘干苦力……那不是将他的良心放在火上烤么。


    “方才我已经说了,我家在乡下,这次来挑人,并非是选端茶递水的丫鬟,而是要能下苦力的男子,还麻烦……”


    方衍年的话刚说到一半,小姑娘扑通一下就给他跪下了,那声音听得人都牙酸。


    沅宁赶紧上前把小姑娘给扶起来,但这丫头比他还小几岁呢,却跟个秤砣似的,牢牢趴在地上拉都拉不动。


    “求老爷夫郎给我一个机会吧,体力活我也做得,我能吃苦的,若是买了我回去我好吃懒做,夫郎自是可以把我退回来,不收钱的!”


    一般来说,买回去的奴仆有三天左右的试用期,若是看不上,自可以付人几日的工钱,退回牙行重新选。


    这丫头是个有眼力见的,看方衍年态度坚决,而沅宁几乎没说过几句话,又见这小夫郎面善,应该是个心软的主,便是求沅宁把她给买回去。


    倒还挺聪明。


    沅宁其实还挺会挑人的,从人牙子把这小丫头牵出来的时候,他就已经细细打量过一番了。这姑娘手上长着茧,精神头也不错,一双眼睛很是清明,却不是一副爱算计和刻薄的面相。


    沅宁没学过看面相,却有一种与生俱来的直觉,但凡他第一面觉得这是个怎样的人,后面相处下来都不会差太多,他觉得这个小姑娘还挺合他眼缘的。


    不过,合眼缘是一回事,从他兜里掏钱又是另一回事啦~


    “你先起来,我有话要问你。”


    听到沅宁的话,小丫头立马从地上爬起来,免得给他留下不听话的坏印象。


    越是接触,沅宁就对这姑娘越满意,进退有度,能听进去话,这很好。


    “你今年几岁?家里原有几口人?家里的族亲呢?”


    小姑娘被问到,有些面露难色,倒是一旁的人牙子脸上的表情有些崩裂,显然没想到沅宁这么快就问到了关键的地方。


    “我、我今年十二岁……家住临县的桃花村,家中原有四口人,父亲进山拾柴火的时候遇见了狼,母亲去找父亲就再没回来……家中还有个……弟弟……”


    小姑娘的声音越来越小,却并没有对沅宁有任何隐瞒。


    其实沅宁从进来起就注意到了,这群奴仆里年纪最小的小男孩儿,只有七八岁大小,却和这个姑娘长得几乎一模一样,一眼就能看出来是姐弟。


    “后来我们家的屋子田地都被三叔家侵占了,说是卖钱请人进山中将爹娘的尸身寻了回来,又立了冢,家里的银钱都花光了,我和弟弟实在无处可去……”


    若是进了牙行,像他们这种干净清白的姑娘,倒是能卖出不错的价钱,而放任自己流浪的话……这个世界上几乎没有女乞丐。


    小姑娘实在没有办法,才将自己卖到牙行,可却还是遭到了人牙子们的哄骗,将弟弟也卖了进来,人牙子们答应她,会将她和弟弟卖到同一户人家,可是那些来买奴仆的,一看她还有个那么大点儿的弟弟,当即就连她也不买了。


    弟弟年纪太小,还正是该读书的时候,这认字是每个男子强制执行的,所有适龄的男孩都得送去上学,若是买回去,不仅要支付月钱,还要供着这小孩儿读一年的书,那不是纯亏本的买卖吗?


    “求夫郎您行行好,我弟弟很便宜,不用月钱的,他吃得不多,也能帮着家里干活!”小姑娘见事情已经瞒不住,便开始向沅宁求情,“我们两姐弟都是农家出身,不论打猪草还是放鸡鸭,养苗捉虫,我们都会做!”


    先前来挑奴仆的人家,基本上都是镇上或者县里的大户,挑这种农家丫头回去,还要重新教不说,小姑娘会做的那些对于城镇人家来说,也派不上用场。


    什么洗衣割草的,任何人都能做,即使会也加不上什么价钱。


    沅宁没说同意,而是转头问人牙子:“这丫头身价几何?”


    听到沅宁只问她的价格,小姑娘眼中的光都黯淡下去了,即使弟弟不要月钱,却也不能像个成年男子一样干活,还要花好几两银子才能买下,毕竟是个男孩儿,价格不比她这个女娃便宜。


    “夫郎在老三那赁过房子,我也收你个实诚价,这丫头您给五两银子就能带走。”


    五两银子,买个好手好脚能干活儿年纪的丫鬟回去,还真不算乱叫价。


    毕竟是个丫头,年纪也小,又没个别的手艺,顶多值得起五两银子。


    “贵了。”沅宁想也没想就说道,“丫头又使不动力气,我也就看这小孩儿还算机灵,大家都是做生意的,你给个实诚价,便宜些,我把她弟弟也买了,免得放你这儿也是继续吃口粮。”


    沅宁的话让原本底下头已经认命的小姑娘脸上重新燃起了希望,那双不算漂亮却干净的眼睛瞬间被泪水浸湿,却咬着嘴唇没有发出任何声音来,依旧是低着个脑袋,做出一副自己很不值钱的样子。


    可真是好聪明的小姑娘,沅宁不禁在心里感叹。


    那人牙子一听沅宁打算把姐弟俩都买了,当即眼睛都亮了亮,把那小男孩儿给牵过来,掰开小家伙的牙口给沅宁瞧。


    “咱家是实在人,您看看这牙口,还没换完牙呢,长得多结实啊!”人牙子说着,将小男孩儿的袖子捞起来,“瞧瞧这胳膊!生得可有力气!”


    说着,又拽着小男孩儿走了几步:“腿脚也没问题!”


    一旁的方衍年对于人牙子这种把人当商品介绍的模式感到十分不适,眉头都跟着皱了起来。


    那人牙子也知道方衍年才是最终拍板付钱的人,可抵不住这小哥儿心软,愿意把人买回去啊,一把就将小男孩儿拽到了沅宁面前。


    “夫郎您看这孩子,也机灵着呢,还是个男娃!今后喂两年,绝对也是个劳壮力!”


    沅宁面上依旧一副不为所动的表情:“两年?这孩子今年几岁?”


    人牙子的笑容僵了僵:“不敢欺瞒老爷您,虚岁也有八岁了,村里的孩子,这年纪也能下地干活了!”


    这话说得倒不假,他们家的小侄儿年纪更小就已经会帮着做家务了。


    “这样,这孩子没病没伤的,原本也要卖五两银子,您姐弟一起带走,承惠九两银子。”


    沅宁拉着方衍年扭头就要走。


    这回倒是方衍年有些犹豫,这两姐弟,看着真有点儿可怜。但方衍年知道他们家宝儿心软,这是讲价的基本套路呢,因此也毫不犹豫地跟着转身就走。


    “哎哟我的老爷欸!”人牙子赶忙上前来拦住,“您要是觉得贵了,这不是还能商量的嘛!”


    人牙子是真怕沅宁走了,将这两姐弟买回来也有些日子了,除了给口饭吃,这些奴仆也干不了多少活,还得花钱养着!


    那丫头倒是不愁卖,便宜点儿就搭出去了,可那小子是真不好卖,这么半大点儿孩子,谁会买回去当这个冤大头嘛!


    好不容易遇到个愿意一口气将两人都带走的,人牙子当然要挽留了,否则就算丫头卖出去了,那小娃儿也卖不掉,若是养死了,他们是正规牙行,官府管着的,到时候可是会吃官司的!


    总不能真养个几年再卖吧,他们又不是善堂!


    “不是我嫌价贵,是家里没这么多银钱,今日本来只想买个壮力的,现在却要买两个小儿回去,还什么都不会,咱家还是揣上银子到别处看看吧。”


    人牙子立马陪笑:“壮力咱们这也是有的呀!但夫郎您也知道,壮力可不便宜,尤其是男丁。”


    人牙子指着人群中其中一个青壮,也不知道这般年纪轻轻,手脚健全的男子怎么会出现在牙行,若是灾荒年间,活都活不起了,倒是还有不少青壮流离失所被迫卖到牙行,可这些年过得都是好日子啊?


    别说不见天灾,就是税收也一年低过一年,牙行里的青壮?怕不是懒汉就是身上有什么隐疾。


    就这不确定是不是表面光鲜的青壮,在牙行都能卖到十两银子的价格,毕竟是能出力气的就是比会点儿小手艺的丫头价格都贵。


    虽然也能讲价就是了。


    沅宁摇摇头:“您不给诚心价,我也不好继续耽搁您时间了。”


    “哎哟,老爷怎么能这么说呢!要不您给个价?”


    沅宁总算听到人牙子松口,他也跟着狮子大开口:“咱今日出来,只带了六两银子。”


    人牙子:“……”


    “夫郎老爷,砍价也不是这么砍的呀……!”


    沅宁二话不说就又要走,人牙子一边拦,一边还价。


    “老爷您就再加点,六两银子,都不够咱把人买回来的。”人牙子这又是说的假话了,这两姐弟他给买回来,总共花了不到四两银子,就是养了几天,那卖六两也绝对不会亏。


    “多不了,我们家也是做小本生意,拿不出来这么多钱。”沅宁态度坚决,一文钱都不肯多。


    “这这这,老爷啊,咱们可是正规牙行,人买下来要去衙门里登记的!光是办手续都还得花销呢。”


    沅宁站定,人牙子一看有戏,连忙比了两根手指头:“您一人给我添一两,八两银子带走,真是不能再低了。”


    沅宁看了一眼不远处的两姐弟,叹气摇了摇头:“只最多给你添一两,而且今日还给不出来,得回家凑一凑,三日之后若是人好用,便把这两银子给你补过来,去官府办手续。”


    人牙子还犹豫呢,沅宁都不给他考虑的机会,抬脚又要走。


    “唉……好好好!真不愧是开铺子的夫郎,还得是您会做生意。”人牙子赶忙将两姐弟给拉过来,生怕沅宁又反悔。


    人多在他这牙行养一天,就要多花一天的银子呢,人牙子是真怕这两姐弟卖不出去!


    当初是看这两人便宜,才给忽悠着买回来,哪里想到镇上的人这般精明,年纪大的卖不出去,价格贵的也卖不出去,就连丫鬟都没几个人愿意买,还是因为镇上能考上功名、家里又有几个小钱的人太少了。


    人牙子只想早点把这两姐弟给卖出去,因此被沅宁狠狠压了价,也只能忍痛卖了。


    两个人才赚三两银子,唉!


    签好了临时的契据按了手印,把手头的六两碎银交付了,沅宁就可以把人给带走了。


    那人牙子看沅宁拿出来的碎银加铜板一大把,数了好一会儿才数清,用秤称量完,真是一个字儿都没多给,也相信了沅宁说的话,确实没多的银钱。


    说这两口子家里穷吧,人家又买得起奴仆,而且还有买奴仆的资格。若是说人家家里有钱吧……连六两银子都是东拼西凑,怕是俩姐弟买回去,第一个月的月例都发不出来。


    但人牙子可不会管这些,反正他是把这烫手山芋给丢出去了。


    沅宁将姐弟俩的身契给收了起来,这薄薄两页纸,就买了两个人的一生,区区七两银子,便让他们失去了一辈子自由,着实让人有些感慨。


    他们带着两姐弟回到铺子的时候,帮忙照看店铺的婶子正坐在铺子门口打络子,见他们身后还跟着两个人,忍不住询问是不是乡下来投奔的亲戚。


    沅宁打着哈哈将话题给糊弄过去了,也没说姐弟俩的具体身份。


    刚到镇上就开了铺子,还说那些松花蛋一枚只赚一文,要是这么快就买上奴仆了,一直以来立的口碑不就崩塌了么?


    还好那两姐弟也聪明,弟弟没有姐姐的允许从来不会开口说话,姐姐也机灵,沅宁说什么,她就在一旁跟着点点头。


    真是越看越让人喜欢。


    沅宁觉得自己运气是真好,竟然只花了一个人的契钱,就买下了这么聪明的两姐弟!


    他还是觉得买奴仆还是得年纪小些的好,自己亲手带起来的,用得更顺手,也更值得信任,年纪太大的,总没有自家养大的用着安心。


    沅宁送了帮忙看门的婶子一枚松花蛋,便和方衍年一起将铺面给关了,左右也没什么生意。


    两姐弟手脚勤快,眼睛里有活,就连关门的活儿都抢着做,倒是懂事得令人心酸。


    一路上都没和这俩孩子说话,直到领回家去,一家人才惊讶。


    “怎的买了这么小的两个孩子回来?”


    两姐弟一听这个话,难免显得有些局促,他们知道自己年纪小,会的也不多,大多数买回去想要直接能干活的人家都看不上他们。


    “人是小了点,但是聪明,两个人也才花七两银子。”


    姜氏倒吸一口冷气,七两银子……说贵吧,对于农户人家来说确实很贵,怕是辛辛苦苦地里刨食十年才能攒下来。


    可若是说便宜,七两银子能买两个人的身契,还是无病无伤的农家孩子,甚至有个男孩儿,怎么也不算贵。


    “怎的这般便宜?莫不是有什么……”除非老弱病残,否则牙行的人怎么会这么便宜就卖了?这价格即使放在灾荒年间,都是没这般便宜的。


    “说是什么都不会……”沅宁看看那丫头,“说说吧,都会些什么?”


    原来这夫郎竟然知道她说谎了!


    小姑娘很聪明,从最开始就和人牙子说了谎。她知道自己带着弟弟,肯定卖不出好价钱,若是会的越多,卖的价格越高,就更卖不出去了。而且身上的手艺越多,越容易被卖去当妾室……


    “我……我洗衣烧饭都会,也会补衣服、打络子,捉虫养鸡鸭和沤肥挖野菜都能做……”


    这可把姜氏给惊讶坏了,这小丫头竟会的这般多呢!


    尤其是烧菜和打络子,这可是手艺活儿,若是这小姑娘告诉了人牙子,她就决计不会是五两银子的价格,甚至单她都能卖个七八两。


    那些买奴仆的,肯定乐意买这样一个会做事的丫头,可都花了这么多银子了,还会把她弟弟给买下么?


    当然不会,他们作为“商品”,没有挑主人家的权力,也只有价贱这一个优势,才能让人把他们两姐弟都买走。


    若是会得多了,人牙子自然也不会叫这么便宜的价。


    好聪明的丫头!沅家人忍不住想,他们宝儿可真是慧眼识珠,竟能挑回来这般聪明能干的人儿,还只花了七两银子!


    一家人围着两姐弟说话,正要问名字,就有村里好事的凑过来问。


    “老远就看着你们家带了两个孩子回来,这是……?”


    沅宁心里头给人补了句:闲得慌才来管人家的闲事。


    面上却笑着回答:“衍年家的远方亲戚,父母没了来投靠衍年的叔伯他们,这不是人家都不收,就牵到咱们这儿来了。”


    “真是造孽哦——”——


    作者有话说:宝贝们中秋节快乐呀[加油]


    第68章 丰收!


    两姐弟一眼就能看出来是农家的孩子, 虽然和方衍年一点也不像,但村里人谁家买过奴仆,自然也不会往那方面去想。


    那婶子感叹了几句俩孩子身世可怜, 却没有更多的表示, 毕竟再多说些就得自己那点东西出来送给俩小孩儿了, 她可舍不得。


    又闲扯了几句之后, 眼见话题不对, 妇人就匆匆离开了,生怕被俩小孩儿缠上似的,却扭头就找其他人说了这事儿,不出两天时间,全村都知道沅家二房来了俩投靠的穷亲戚, 还是小孩儿。


    大的那个叫二丫,小的叫三顺子, 不姓方,就留在沅家二房这头吃住,帮着家里干活。


    俩孩子挺老实的,没有什么小偷小摸的习惯, 村里人帮着搭把手, 在沅家后院起了个木头棚子,这家出两块旧布头, 那家送两个豁了口的碗,倒是凑合着让俩孩子安顿了下来。


    若是换到别人家, 有亲戚过来投靠,又不是自家亲戚,谁会管这些。


    但沅家二房不同啊,自从人家开始收鸭蛋之后, 家里养了鸭子的日日都能有几文钱的进账,就跟佃户会给地主送蔬果一样,沅家二房天天收他们的鸭蛋,受过恩惠的也多少拿点家里用不上的东西过来表示表示。


    三三两两的一凑,沅家二房的好日子其实也没过太久,家里还什么都缺着呢,俩小孩儿也就先凑合着用方衍年先前淘汰下来的那几件衣裳,改了合身的衣裤。


    夏天到了,睡屋子漏风的草棚还更凉快些,衣服裤子也都是短打,只给两姐弟各制了一身长的,左右接下来几个月也用不上。除此之外,就连床也是随便搭了两块木板,上面多铺了几层厚实的稻草,又编了张新的草席,这就是两姐弟的床。


    至于被子,那是没有的,如今天气热,也盖不得厚重的,一人一张旧毯子就能凑合。


    “条件是差了些,但家里暂时凑不出来多的,先委屈你们两姐弟一段时日,等过段时间再慢慢给你们换好的。”


    沅家人都实在,给俩小孩儿住这般简陋的屋子,心里都有些过意不去。


    然而这条件其实也不算差了,起码有单独的屋子,有草席,有厚厚的稻草睡觉的时候不会硌得骨头疼。


    再说了乡下的孩子皮实,沅宁那样得垫几层褥子睡觉的人并不多,很多人有张床板就能凑合。


    沅家给两姐弟的住宿条件,可比村里一些佃户都好些了,起码一人都有几件衣裳换。佃户家里的孩子恐怕几个人只能凑一身完整的衣裳,在家都是光着屁股跑,谁出门谁穿衣服,衣服还都是破得到处是洞。


    得亏他们这里冬天不下雪,不然得多少人被冻死在草棚里,简直难以想象。


    两姐弟一点儿都不挑剔,沅家人给他们的安置条件比在牙行里住的都好。


    他们在那儿只能睡大通铺,脚都伸不直的床,横着睡十来个人,全都挤在一起,连床毯子都没有,房间也又潮又湿,没有窗户,相比起来这个临时搭起来的屋棚,已经很让他们满足了。


    主人家愿意用七两银子将他们姐弟都买走,还给他们两人每个月一共三钱银子的月例。


    二丫知道,她这什么都不会的小丫头,就算去大户人家当粗使丫鬟,被一群大丫鬟和婆子们欺负干最脏最累的活儿,都只能拿两钱银子一个月,这是同在牙行的一个老婆子同她说的。


    至于她弟弟,还没有这家老爷的小侄儿个头生得好,根本干不了活儿,却还是多搭了一钱银子。


    他们还可以和沅家人一起吃住,天天都有油水的日子,即使是卖去大户人家,也是过不了这么好的!


    两姐弟十分感恩把他们买回来的两位老爷,生怕没了这样的生活,从被买回来的当天起,就恨不得见着活儿立刻跑上去抢着做,连三顺子都不例外。


    “你们不用这般拼命,只要把咱家当成自己家一样,今后好好维护,也好好把身体养起来,才能更好地帮助到老爷们。”


    即使知道两姐弟心怀感恩,但人心隔肚皮,沅宁选定这姐弟俩,不仅是因为两人聪明,也是因为他们年纪小。


    一些观念必须从小就开始植入,例如培养他们维护主人家的习惯,这样今后在面对诱惑的时候,才不会轻易背主。


    另外,即使很同情两姐弟的遭遇,但也不能真的把他们当成“亲戚家的孩子”来养,私底下还是要让两姐弟喊“老爷”,让他们记住自己的身份。


    这点方衍年尤其有体会,并且非常支持,毕竟他就深受其害过,家里请的保姆分不清大小王,把自己当主人,拿着高额的工资虐待他……他可不想花钱养出那样的白眼狼。


    姐弟俩的身契是和沅宁签的,因此唤沅宁为老爷,方衍年为大老爷,至于沅家其他人就没那么多讲究了,长辈是伯伯伯娘,然后就是跟着沅宁喊大哥大嫂以及侄儿,在外人面前,就喊方衍年表哥,沅宁哥夫。


    领回家里三天时间,两姐弟的表现都不错,私底下和有外人在的时候都分得很清楚,干活也着实麻利,除了不能像男子那样下地种田,家里的家务活儿基本都能被两姐弟给包揽了。


    除了烧菜不如阿娘和大嫂做的好吃,主要是二丫不敢放油放盐,也不怎么会做肉菜,但凡在家肉眼可见的活,都被两姐弟包完了。


    姜氏和田氏倒是不想俩孩子这般辛苦,可她们一插手,两个人就一副担惊受怕的模样,生怕做得不满意被主家辞退,最终只能放手让他们去做。


    闲下来的姜氏和田氏,除了每日做饭和打猪草回来,基本就没什么别的事情需要忙活了,即使天天洗上百个鸭蛋做成松花蛋,也不觉得累,不仅能抽空做做绣活和打络子,还能有空研究一下吃食,日子别提多松快了。


    这有人帮着干活儿的日子,还怪享受的呢!


    三日时间一过,沅宁就带着两姐弟,去镇上交了最后一两银子,并且办完了所有的手续。


    这几日陆陆续续又收到了一些想买松花蛋的定金,不仅有县城的,还有其他村镇、临县的订单。


    最开始预定松花蛋的酒楼,也不到三天就又跑了一趟铺子,这回就不是两百三百枚的小打小闹,动不动就预定个五六百甚至上千枚。


    松花蛋在县城可畅销,毕竟县城住着上万人呢,每日消耗个几百枚都轻轻松松。


    沅家不得不扩大收蛋的范围,从本村临近的两个村子,一直到所有一个时辰脚程能走到的全部村子,一日就要腌制四五百枚,就连家里腌蛋的缸子都换成了更大的。


    这下,买两姐弟的作用就显现出来了,要不是两人勤快,这活儿怕是天亮都做不完,当然,带来的收益也是巨大的。


    不到一个月的时间,不仅把里正家欠着的银钱给还上了,还余出了二十几两银子!


    二十几两啊!除了买地的时候向里正家借的,沅家人什么时候见过这么多银子!再加上家里原本的十两兑票,以及木匠那里收回来的十两,七月半的时候,沅宁直接去县城的钱庄兑了一张五十两的兑票!


    如今家里一张五十两的兑票,一张十两的兑票,散碎的银子拿去重新装点了铺面,还要留一些收鸭蛋的钱,沅宁拿着八两银子敲开了里正家的门,趁着秋收之前,先还了第一笔。


    财不露白,他们花了不到两个月就赚了近五十银子的事,还真不能让外人知道,因此沅宁只拿了八两银子的零头去还了里正。


    与此同时,因为松花蛋刚上市的第一批热潮已经过去,沅宁渐渐收紧了收蛋的数量,减少了一些距离他们村太过偏远的村子的收蛋数量——


    若是愿意将新鲜的鸭蛋送过来,他们还是会收的,只不过不会去太远的村子收了。


    如今铺子里一日的松花蛋销量基本上平均在三百枚左右,这还是天气炎热松花蛋比较热销的情况下,等到了冬天,凉菜就没那么好卖了,销量自然也会下降。


    不过冬天的时候鸭子下蛋不勤,倒是也都跟得上。


    上个月之所以这么忙,一家人鼓足了劲存下了足足一万枚松花蛋,就是因为——


    该到秋收的时候了。


    沅家的田地不算多,但秋收的时候也很忙,这十几天的时间几乎得全家出动,还能把人累得不成人形。


    他们这地方种的是早稻,三月播种,七月下旬就可以收割了。


    沅承显和沅令川两父子日日都守在稻田边上,恨不得帮着稻子灌浆,等稻穗脑袋一垂,剥开谷壳一看,白白胖胖的米粒饱满圆润了,立刻就得收割。


    沅家有三亩六分的田,加上方衍年的一亩八分田,今年光要割的稻子都有将近五亩半。


    别看这五亩半听起来少,用后世的单位计算,差不多三千六百平!这年头又没有收割机,都是农人们下田一把一把将水稻收割下来,打成捆,将谷子摔打脱粒,晾晒脱水之后,还要用碾子把谷壳分离,最后将米粒挑出来。


    沅家二房的田地伺候得好,谷子熟得也最早,今年家里人多,全家人齐上阵,两人割稻子,两人跟在后面打谷子。


    打下来的谷子要即使用背篓背回家,放在院子里晾晒,还得勤翻动。若是看到天阴了,还得立刻将晾晒的谷子收起来,以免淋了雨,容易生霉或者发芽。


    沅家二房因为要做松花蛋,对于秸秆的需求还挺大的,早早就放出来话,若是打完谷子家里有多余的秸秆,可以拿到沅家换钱,晒干的秸秆十斤能换一文钱!


    村里人可一点不眼红沅家二房挣钱,人家挣的都是辛苦钱,有时候天黑都还能看到他们家还在洗鸭蛋呢。


    更重要的是,沅家二房赚钱也有记得带着大家一起赚,今年光是卖家里的鸭蛋,村里就有人卖了上百文,现在没什么用的秸秆人家沅家二房也愿意花钱来收!


    对于村里人来说,稻杆的用处并不多,顶多捣碎了混合鸡鸭的粪便用来堆肥,要么就是留着冬天没柴火的时候烧。


    可是秸秆烟大,也不怎么经烧,他们这里靠山,附近野山也多,柴火是不缺的。要么就是拿来搭棚子或者垫床铺,那能用得了多少啊?


    他们这又不养牛羊,家里的畜生也不吃这个,有时候家中柴房堆不下了,很多人家都会把秸秆晒干了直接在地头烧掉。


    如今沅家二房竟然要收秸秆,还是用这么高的价格!要知道一亩种稻谷的水田,割下来的秸秆能有上千斤!虽然晒干之后会变轻,那也差不多有六七百斤了,十斤换一文钱,一亩地的秸秆不就能换六七十文?!


    六七十文呐!!!


    如今谁家没有几亩田地,若不是里正出面来劝,得留一些下来堆肥,否则来年长不出好谷子,一些人家恨不得将秸秆全都卖给沅家。


    今年天气不错,是个丰年,等沅家将谷子都收割下来晾晒好的时候,村里的大多数谷子都熟了,人们也忙碌起来。


    一连打了五天的谷子,才将家里的几亩地全收完,晾晒好,沅家人坐在屋檐下,守着院子里晾晒的谷子总算喘上口气。


    这秋收一点儿不比前些日子囤松花蛋轻松,还都是力气活儿,得亏他们家青壮多,就连沅令舟都从山里回家帮忙收谷子了,这才用五天的时间把所有的稻谷都从稻穗上收集起来。


    新买来的姐弟俩也没闲着,他们力气不大,便帮忙捡稻田里零落的谷子。


    打谷子的时候要用到比膝盖高些的长方的木斗,将稻穗割下来之后一拢拢地丢到田里,另外两个人拾起稻穗,往那木斗的边缘摔打。虽说成熟的稻谷很好脱粒,但也得把稻穗抱着举过头顶再摔下,这样只需要摔个四五下,就能把所有的谷子都摔进木斗里。


    而木斗里不仅会掉一些草叶进去,因为木斗不够高,还会有稻谷跳到木斗外面,今年方衍年支着几根杆子,给木斗上头围了一圈干草,虽然跳到木斗外面的稻谷少了许多,但也有干草挡不住的,还是得从地里把谷子拾起来。


    沅家二房这法子倒是很好用,不少人家都提前将自家的木斗给插了杆子弄成这样式的,秋收那般累,能少做点儿活谁不乐意?


    还得是方童生的脑子好使,竟还能想到这样的法子。


    因此村里大面积秋收打谷子的时候,田间地头的木头都围上了个大大的干草“尾巴”,这场面别提多有趣了。


    趣事儿还没完!


    沅家那水碓,自从装到溪水边之后,就已经有不少人去借过了,如今村里也安装上了水碓,大家再也不用愁秋雨到来之前赶不及碾谷子了!


    不仅谷子打得快,还轻巧,就连家里的小朋友都能把谷子碾出来!


    然而最让人新奇的,还是沅家姑爷弄出来的那个什么……谷风车。


    方衍年也没想到,他曾经到古镇游玩的时候,见到后世这片地方的人,家家户户都有的东西,这个时代竟然没普及。


    不过也正常,谷风车虽然在上千年前就已经被古代劳动人民给发明出来,但普及得并没有很开。也就近些年南方地区生活越来越好,种的稻谷越来越多,像以前那样将脱壳的谷子放在团箕里抖动,利用风将谷壳吹走的办法,已经无法满足人们的需求,这才渐渐有人将这种古老的打风车给翻出来。


    方衍年恰好,在某年夏令营体验的时候了解过,如今稍微和沅令舟、木匠那头一商量,就把封闭式谷风车给弄出来了。


    以前的谷风车可没这封闭式的好用,不仅有吹风的档位可以调控,稻壳也不容易乱飞,方衍年还悄摸着给他二舅哥上了点儿物理课。


    如今崭新的谷风车做出来,还是老价格,二十两银子把图纸买给了木匠,不过这谷风车一个村子有一台就够了,听着不怎么赚钱,可谷风车和水碓不一样,他不需要水流,一个人就能操作!


    家里晒干之后用水碓碾过的谷子背回来,便可以用院子里的谷风车分离稻壳,村里不少人都忍不住过来看稀奇。


    只见方衍年把碾过的谷子从谷风车上方的木斗倒进去,调整了出风口的档位,随后转动把手,那谷物就哗啦啦地往下掉。


    然后,白花花的、圆润饱满的白米就从侧边的管子掉出来,落进下面的箩筐里,而正面更大的风管,吹出来的便是更轻的谷皮、秕谷。


    沅家种的谷子好,秕谷少,大部分都是饱满的大米,那又白又干净的大米,随着谷风车的转动散发出阵阵香气,简直让人心驰神往!


    “这可真是太神奇了!”


    四周过来围观的村里人忍不住感叹,方童生这脑袋究竟是怎么长的,怎的这样聪明?


    方衍年也不邀功,这谷风车天工开物里就有记载,他不过是照着“抄”下来,又稍稍改良了一下罢了。


    将第一遍最好的大米给分离出来之后,又把一箩筐掺杂着秕谷和谷壳的部分重新倒进最上面的木斗里,然后调整档位,这次,侧边流出来的就是相对较重,但是并不饱满的秕谷,而最轻的谷壳依旧是从前方被吹出来的。


    只需要把谷子从最上面的木斗倒进去,一个人就能轻松将白米、秕谷、谷壳全部分离出来!


    “不止如此,就是油菜籽这些也可以分离。”


    王木匠一听,那感情好啊!这就做一台拉去油坊卖,一定能卖出不错的价钱!


    沅家这五亩四分地,今年打出来的谷子一称,竟然有足足二十一石,可谓是大丰收!


    村里其他人看着也艳羡,提着自家种的菜上门,问能不能借他们家的谷风车。


    若是有了这个,加上那水碓,今年全村人应该都能在雨水到来之前,将谷子全部打完收起来。


    里正看着也眼热,可惜村里的公账上已经没多少钱了,得等今年交完了田税,将公田出的粮食卖了才有进账。


    里正原本想先赊着,将谷风车放到村里用,等秋后入账了再把谷风车买下来,沅宁却没要钱,直接将这台谷风车捐给了村里。


    今后村里人用村里的水碓和谷风车,都可以花个一文钱半天的来借,村里的公账多了,才能有更多的钱来建设,大家的日子也能越过越好。


    不仅里正十分感动,就连村里的其他人也再不眼红沅家二房赚钱了。


    人家赚钱是真拿出来给大家一起使呀!所有人都能得到好处,又怎么会说他们家不好呢?


    就连秋收后晒的秸秆,也是晒得干酥酥的方便储存,不至于没晒透了放得生霉,也没有将那些树枝杂草什么的混进去充数。


    那多对不起他们村的大善人!


    村里人都自觉地维护起沅家二房来,若是有人送鸭蛋过来,还给他们指路,而要是有谁敢找沅家二房的麻烦……所有人都会提起锄头过去帮忙!


    好不容易忙完,家里都堆上了不少的鸭蛋,沅家人又忙活了起来。


    一道惊雷劈开,将天空劈得又高又宽,也劈开了秋日的序幕。


    秋雨就这么猝不及防地落下来了。


    今年百溪村和临近的好些村子,都用上了水碓和谷风车,秋雨下下来之前,几个村子里的人们就将谷子打完收进了粮仓。


    因为下雨,原本的蓝天白云转瞬变得乌泱泱的,压得空气又沉又闷。


    村里人抬着小板凳,坐在自家屋檐下,数着落在院子里噼里啪啦的雨水,扯着家常,别提多惬意了。


    往年这时候他们怕是还在为着借碾子抢得不可开交,风刚把乌云吹过来,就得急匆匆赶回家,将晒在院子里的谷子给收起来。


    今年早早就把谷子打好了,还能闲聊家常,看着雨落享受秋收的喜悦,可真是美滋滋。


    沅家人也坐在了房檐下,与其他人家不同,他们还得将鸭蛋给洗出来。


    这些日子村里人得空了,帮着他们把方家的宅子重新整理了一遍,打起来一个个棚子,专门用来存放沅家从村里收来的秸秆,都没让沅家人费心,村里的大家伙自觉就搭把手给人将棚屋搭起来了。


    毕竟家家户户,只要不是佃户,有点田产的,今年光是卖秸秆就从沅家这边换了上百文钱,搭把手的事情,谁不乐意?


    若是人家今年收得好了,棚子搭得扎实一些,明年说不定还会收呢!


    “对了!”刚将鸭蛋洗干净腌制起来,姜氏还没带歇的,就想起来一件事。


    “咱家腌的豆瓣酱,是不是已经能吃了?”


    第69章 豆瓣酱


    豆瓣酱!


    这人辛苦了这么些天, 好不容易清闲下来,田地需要休息,如今除了洗鸭蛋腌制起来, 倒没有别的是去哪个, 大家伙都轻松着, 自然就想吃点好的补贴补贴。


    这么些天过去, 先前那霉豆瓣喂的鸡鸭也都还活着, 想来应该出不了大问题,今日闲下来,时间也发酵够了,当然是得打开来尝一尝。


    今年地里种的豆瓣不算很多,晒干之后只有十几斤, 不过加上辣椒生姜等调料,也足够填满一个五十斤的坛子。


    辣椒、生姜、花椒、香油这些混合在一起, 味道本就不会差,再加上那用香料水泡过的霉豆瓣,在封坛之前,味道就已经很好闻了, 等发酵融合了一段时间, 再次打开坛子是,那股子霸道香辣的味道, 直接冲入每一个人的鼻腔,光是闻着味儿, 舌头底下就忍不住一个劲分泌口水。


    香啊,太香了!都不敢想象,这豆瓣酱要是下锅那么一炒,还能香成什么样!


    眼看着腌制出来的豆瓣酱没有再生别的霉点子出来, 味道也是香的,姜氏和田氏一颗心就放回了肚子里。


    她们其实也没底,原本是打算多做几种味道来试试看的,结果当时家里急着泡松花蛋,也没有多余的坛子,再加上方衍年也不记得具体的材料,田氏就凭着自己的感觉,多加了些香料进去。


    这香料在他们家拿来做菜,在其他人家可都是买不起的“奢侈品”,大多都是可以入药的,但因为他们家用得多,田氏想着加些香料进去,能用不仅味道更丰富,或许还能杀掉他们家姑爷说的那个什么看不见的邪毒。


    没想到做出来的豆瓣酱因为这些香料,还展现出了别样的风味来。


    经过腌制浸泡过的豆瓣不再像霉豆瓣的时候那般干硬,口感像是煮烂了的豆瓣汤里的豆瓣,稍微用力就能嚼碎,却没有煮豆瓣里沙瓤的口感,尝着很奇妙。


    “这豆瓣酱不仅可以直接拌饭、下馒头,还能超香了之后当调料,荤素都能加一勺进去,香而不辣,尤其是炒回锅肉,下一把蒜苗进去……”


    方衍年回想起来后世在川渝地区吃的回锅肉,除了豆瓣酱,里面的豆豉更是比肉都好吃。


    干豆豉、水豆豉、红油辣椒豆豉……


    光是豆瓣酱都这么香了,沅家人听着这姑爷的描述,忍不住都吞了口唾沫。


    那得多好吃啊!


    “说来这豆豉也是皇家贡品,若是咱们自家研究出来了……”


    岂不是又能像松花蛋那样,大赚一笔了?!


    可惜,和豆瓣酱一样,方衍年依旧只知道个大概,并且比豆瓣酱的制作过程了解更少,只能同姜氏和田氏描述成品是什么模样。


    豆豉和豆瓣酱同样属于霉菌发酵,制作的流程应该差不多,只不过豆豉是用黄豆,煮熟之后不用去皮,还是拿黄荆叶发酵长霉,区别在于,干豆豉是需要搓洗掉霉菌,暴晒之后加入调料进行二次发酵,而水豆豉则是加入辣椒、姜蒜以及煮豆水……


    姜氏和田氏一听,就觉得不太对劲,但自家姑爷又没真的做过这些,于是决定照着最终的成品的形容,自行调试。


    豆瓣酱成功让她们获得了自信,连豆瓣酱都能做出来,和豆瓣酱差不多的水豆豉和干豆豉、以及那个红油辣椒豆豉,她们还能做不出来么?


    反正秋收之后,天气凉快下来,最是适合发酵,而且家里多了两口人能帮忙,农闲的时候就更有时间慢慢研究了。


    可惜……往年的这时候他们家确实是农闲的,可今年不同了。


    今年家里又买了一块地,地里的番薯要等秋日过去,天冷之前再收获,这样番薯能够积累足够多的糖,吃起来才甜,肉也更厚。


    至于地里的其他地方,早在秋收之前,沅承显和沅令川就将黄豆给种下去了,虽然秋播得防涝,但那片地本来就是荒地,还是沙土,根本存不住水,不用太担心雨季水涝的问题。


    而空闲下来的田地在秋收之前就已经放干了水,方衍年便建议可以试试稻油轮作,简单来说,就是春夏种水稻,秋收之后种油菜籽。


    方衍年对于这种一年两熟的模式印象还挺深刻的,因为每年春天一到时间,川渝地区的文旅就会发各种油菜花打卡的照片,说明这个地方很适合稻油轮作。


    除了油菜,也可以春夏种水稻,秋收之后种冬小麦,也能够实现一年两收,让地不用闲置放在那儿。


    至于肥力的问题,除了人工肥土,还能一年冬天种油菜,第二年冬天种紫云英,也叫绿肥。


    紫云英和大豆一样可以固氮肥土,而且还是一种药材,正好他们家还有个大夫!


    先前那周大夫搬走之后,村里人就都到沅令舒这儿看病了。因为沅家忙,地方施展不开,里正做主将那姓周的庸医搬走后的房子用公账买下来,借给沅令舒开医馆。


    这样医馆就属于村子里公用的了,就算今后医馆空出来,有这样一间不用租赁和买地就能开的药铺,也能够吸引一些游医过来落脚当大夫,村里的钱当然要用在这种地方。


    当然,正是因为买下了医馆,公账上的钱才捉襟见肘的,连谷风车都买不起。


    秋雨绵绵的,一家人刚把豆瓣酱给打了一碗出来,还没下热锅,沅令舒就打着伞回家来了。


    “刺啦——”


    随着豆瓣酱下到锅里,菜油将豆瓣、辣椒、姜蒜花椒的味道激发出来,即使是雨天,那味道也霸道地冲出了屋外,冲到了别人家的院子里。


    “阿嚏!”厨房门口围观的几人被这霸道的香味激得挨个打了喷嚏,还有人连着打了两三个喷嚏才停下来。


    “什么味道,好香!”


    沅家附近纷纷出现了这样的对话。


    “沅老二家又做什么好吃的?这么大的雨都挡不住香味。”


    “这味道,好香!好霸道!”


    ……


    就连撑着伞还没走进院子里的沅令舒都闻到了,他顺着味道走到厨房门口,问:“今日吃的什么,怎么这般鲜香?”


    “阿娘和大嫂做的豆瓣酱好啦,衍年说炒回锅肉好吃,做别的肉菜素菜也都可以拿来调味。”沅宁同他三哥解释道。


    “光闻着就好吃。”沅令舒把伞收起来,放到墙角,“要给张家送点过去吗?”


    “直接叫紫苏哥过来吃吧?不过这天气走路容易摔着,等会儿留一碗起来,吃完饭和豆瓣酱一起送过去好了。”


    一大家子人眼巴巴地守在厨房门口等着回锅肉出锅,除了回锅肉,今天晚上还有两个素菜,也是放了少量的豆瓣酱进去炒的。


    大概是第一次尝豆瓣酱的味道,这香味霸道的调料不论炒什么菜出来都是一个味道,一家人吃着却不觉得腻。


    “就是豆瓣酱有些咸,吃完饭多喝些水下去,免得肾出毛病。”方衍年提醒道。


    这些需要久放的酱料,包括咸菜,本身放的盐就多,再加上发酵过后,更是偏咸,可是少放盐又不行,容易坏,因此只能吃完之后多灌一些水下去,早点将盐分排出来,对身体的损害就能降到最低。


    晚饭吃得饱饱的,即使收了餐桌洗了碗筷,豆瓣酱的味道都仿佛萦绕在每个人的鼻尖。


    好香啊,真是太香了!味道也很不错!


    没想到第一缸就做成功了,沅宁坐在屋檐下看着外面的雨,问道:“阿娘和大嫂愿不愿意今后多做一些豆瓣酱来,反正家里的铺子除了松花蛋和蒜油,也没别的什么东西好卖,不如做一些放在铺子里卖,也算一个进项。”


    不论松花蛋还是蒜油,在那么大个铺子里面,都显得渺小,每天打开门,铺子里都空荡荡的。反正要做生意,不如多弄些没有的东西来,正好不论松花蛋还是豆瓣酱都是酒楼食肆用得上的,将豆瓣酱灌到小瓶子里面,送给那些来拿货的伙计们回去试试,销路不就打开了?


    就是这价格……沅宁觉得,依旧不能定太低了,那豆瓣酱做起来可比松花蛋辛苦多了,方衍年还说霉豆瓣的霉菌吸到肺里对身体不好。


    得亏先前姜氏多做了些口罩出来,抖豆瓣的时候带上口罩,外面再戴个帷帽,霉灰就不会飘进眼睛和口鼻了。


    可还是很辛苦的呀!而且里面还放了姜蒜辣椒和不少香料。


    沅宁估摸了一下,一斤豆瓣酱,光是原料就要……嗯,二十文左右。


    胡豆价贱又好养活,三四文就能买一斤,辣椒也不贵,但是姜蒜贵呀!而且生姜不能连年种,今后要做豆瓣酱,就得去外面买,那成本可就上去了!而且里面还得放香料,花椒也不便宜。


    “就卖……嗯,十文钱一两吧!”二十文一斤可是没算买姜钱的呢,加上工艺复杂,沅宁觉得能值这个价!


    而且豆瓣酱和松花蛋不同,卖出去之后要不了多久就能被那些酒楼食肆的灶人们研究出来做法,等越来越多的豆瓣酱流入市场,价格自然就降下来了。


    他们家没这么多人手制作,当然得从一开始先捞一笔咯~


    即使有松花蛋在前,姜氏和田氏还是很难相信这般简单的东西能卖出这么高的价格。


    不过一想到是宝儿做买卖,突然之间有觉得合理起来。


    “除了散装,我觉得还能把牌子先做起来了。”沅宁考虑得比较深远。


    方衍年和他说过品牌效应,像豆瓣酱这种很容易被其他人研发出来的东西,今后如何留住市场?自然就要做出令人印象深刻的品牌。


    不仅能够让买家记住豆瓣酱最开始源自于谁手,试想今后豆瓣酱传到外面去,人们一打听,得知豆瓣酱最初是来自他们家的“品牌”,自然也会想要花钱试试最正宗的味道是什么样的。


    还能通过“品牌效应”,即使价格定的比市面上的大多数豆瓣酱都高,也会有人买账。


    沅宁觉得这个法子很好,从先前包装蒜油的时候就已经尝到了甜头。


    如今蒜油已经推出好一段时间了,不少医馆也渐渐摸索出来了用香油泡大蒜的法子,虽然效果说不定都已经赶上他们家卖的了,可是人们一看——


    这般精致的陶瓷瓶子,上面还有独特的使用说明,尤其是需要用蒜油救命的,都宁可选择更贵的价格来买沅家的蒜油。


    甚至有些有点人脉的大户人家,还专门打听了他们的铺面,来他们店里买蒜油回去用,生怕那些医馆的大夫们把仿造的蒜油灌进瓶子里给他们用,药效没有他们家的好。


    这也是一种品牌效应。


    沅宁觉得,豆瓣酱也可以如法炮制,于是第二天,他就和方衍年一起坐车去了县城,先是去几家熟识又好打交道的酒楼食肆送了豆瓣酱的样品,还拿到了好几笔预购订单,又和方衍年去了陶瓷铺。


    陶瓷铺的掌柜一看见他们两夫夫来人就笑,如今县城的杂货铺子,一枚松花蛋卖到了八文钱,但因为沅宁他们有时候会来进货,就能给陶瓷铺的掌柜的带一些六文钱一枚的松花蛋,掌柜的让沅宁他们每次来都带个二十枚,这不就节约了四十文钱么!


    “掌柜的,又给你带大生意来了。”沅宁将二十枚松花蛋放下,掌柜的也早就准备好了铜板,直接就将一大串钱提给了方衍年。


    “好说好说,你们可有段时间没来,这几日可给我馋坏了。”掌柜的家里一大家子人,都喜欢吃松花蛋,二十枚买回去还得省着吃。


    “前几天家里秋收打谷子,这不是一有时间就过来了。”沅宁说着,轻点了瓷瓶的数目,交了买瓶子的钱,然后才说出了这次来的目的。


    那掌柜的和他打过这么多次交道,都不用沅宁讲价,自己就把最低的价格报了出来,还将进货的价目表给他看,明着一个罐子只赚他两文钱。


    这可是真的太实诚了,沅宁也不还价,直接定了二十个,主要是今日没赶驴车来,自己搬可搬不动这么老些,但今后市场打开了,就可以自己驾车过来多运些回去了。


    沅宁还顺带给掌柜的留了一小罐子不到二两的豆瓣酱,让老板拿回去尝尝,如果喜欢,可以先少卖一些给他。


    自家留着吃的可卖不出来多少呢,也就留着打开市场,其他酒楼食肆都得等下一批做出来了才能交货!


    掌柜的就喜欢和沅宁这样的人打交道,有什么好处都能想着他。


    “这味道,光闻着我都流口水了。”掌柜的闻了又闻,没吃早饭的他肚子直接咕咕叫起来。


    “这不马上吃午饭了,虽然炒香了更好吃,但是直接拿来拌饭抹馒头也可以。”沅宁随便说了几种吃法,剩下的,拿回去家里掌厨的人自然能够发明出更多的做法。


    掌柜的亲自将沅宁他们送到城门口坐车,已然和这小两口成了忘年交。


    沅宁和方衍年坐着牛车回村,还没下牛车,远远就看见他哥在村口打着伞等着接他们。


    “我就想着你们应该快到了,今日生意谈得怎么样?”


    “哼哼~”沅宁嘚瑟地扬了扬下巴,“预定出去了二十斤!”


    这豆瓣酱和松花蛋不同,调料么,一闻一尝就知道东西的好坏,上锅一炒就能分辨好不好卖。


    沅宁今日去的,都是之前卖松花蛋就打过交道,并且给钱大方、不怎么扯皮压价、好相处的大酒楼,人家的雅间一桌菜就能卖上一两银子,十文钱一两的调料,自然是买得起的,有些香料可不止十文钱一两呢!


    酒楼买到这么便宜又新奇的调料,还感觉自己赚到了!而且这豆瓣酱的原材料一眼就能看出来,买下来之后多研究几次,就能做出来,今后自给自足!


    当然啦,豆瓣酱的成品可看不出里面的豆瓣是霉豆瓣,等酒楼的厨子们研究出来,沅宁早就赚得盆满钵满啦~


    又赚到一笔,开心!


    回家之后,沅宁就将陶罐洗干净,一个罐子灌一斤的豆瓣酱进去,连罐子带豆瓣酱卖一百文。


    今后豆瓣酱散卖的话,可以自己拿罐子来装,但还是买一整斤划算,毕竟还送那么漂亮一个陶罐呢!


    虽然沅宁买这陶罐很便宜,一个还不到那么大点儿的瓷瓶贵,可普通人家去铺子里散买,这一个罐子可就要十文钱了!


    里面的豆瓣酱用完,罐子还能接着用,傻瓜都知道要买就买一斤装的!


    至于酒楼那边,沅宁这回总算推出了批发价,如果一次买五斤以上,就能以九文钱一两的价格拿货,一斤就能少十文呢,蚊子腿儿也是腿儿呀~


    跟何况这豆瓣酱用量也不少,有时候一道菜就要用一两,还是买五斤装的划算。


    “乖乖欸,还真有人买。”姜氏和田氏对这一斤净赚七十文的价格依旧有些难以置信,她们鼓捣出来的东西竟然能卖出这样高的价格!


    当然,若不是知道豆瓣酱原料便宜,她们要是在集市上看到有豆瓣酱卖,说不定也会买一点回来尝尝鲜,毕竟还能按两卖嘛,而且也就和稍微好点的粮食酒价格差不多。


    这么一想,倒没觉得豆瓣酱卖得很贵了,卖了这么长时间的松花蛋,一家人也渐渐不会对于赚钱这件事太过一惊一乍。


    家里的胡豆已经用完了,再要做豆瓣酱,那可就得到村子里去收。


    好在胡豆这种东西家家户户都有种,它和辣椒一样,不挑土地,好养活,产量也不小,每年往地里撒一把,不需要怎么管理就能收获,紫色的小花开起来还挺好看,煮汤的时候放一把,还能当道菜吃。


    村里晒干的胡豆价格便宜,县城的商铺里要卖四五文一斤,但村里收两三文都能收到。


    姜氏和田氏也不闲着,觉得这生意能做,便挨家挨户去收胡豆,只要没发霉没长虫,干胡豆三文钱一斤,生胡豆两文,但今年已经过了胡豆收获的季节,收来的都是干胡豆。


    村里人可乐意把家里存的胡豆卖给沅家了,三文钱一斤呢!这玩意儿压秤,一斤胡豆种下去能收七八斤,还不用伺候!


    “宝儿他娘啊,你们就今年收胡豆吗?这马上就秋天了,还能再种一茬,你们若是还收,咱这就泡一些来种上。”


    “种吧,也别种太多了,自己还是要吃菜的嘛。”姜氏已经渐渐能够自己做主了,就他们村能种出来多少?宝儿绝对能给销出去!


    村里不少没赚到卖鸭蛋钱的人家,看到沅家还收胡豆呢,当即就把留种之外的胡豆全都拿了出来,然后把种子泡上水,趁着天气不错留在家里发发芽,等雨水一过就种到地里去。


    正好冬天能种的菜也不多,只要冬天不下雪,苗子就冻不坏,明年春天又有一笔进账!


    姜氏和田氏并没有将每家的胡豆都给收完,先收了二百斤回来,等做好成豆瓣酱,差不多能有千吧斤,正好能装满家里最大的酒缸。


    如今家里生意做大了,缸子都有点不够用,可后院就那么大点儿,还又多修了个小屋出来。


    “等天放晴,是时候把二丫他们的屋子重新修一下,过段时间天冷了,草棚子可住不住。”姜氏琢磨着说道。


    “刚回来的时候我去地里看了,生姜恐怕是不够咱们做这么多豆瓣酱的,明日再去村里收一些?还有大蒜。”田氏是做豆瓣酱的主力,自然对于需要加多少调料的门儿清。


    “家里的香料也不多了,尤其是花椒,不仅豆瓣酱要用,姑爷说的那个泡菜也要用。”


    沅宁拿着他的记事本和铅笔,将这些事情一一记录下来,然后再慢慢规划。


    生姜村里各家人都会种,但种的数量都不多,因为得轮作,虽然产量够,但只在村里收拾不够的,可能还得去邻村收。


    而香料,像是八角香叶、桂皮花椒这些,其实在山里面就能摘到,不过地方稍微偏一些,很多人也不太分得清。


    特别是八角,有一种叫“莽草”的果实,和八角长得很像,但八角,顾名思义,就是八个角的果实,而莽草,虽然长得像,但通常有十个以上的角,而且这玩意儿有剧毒,吃了轻则头晕呕吐,严重可是会抽搐死人的!


    得亏这些香料都有药用价值,沅令舒又会医,分辨这些自然不在话下,就是每次采摘,都得去深山,不仅麻烦,还有些危险。


    沅宁想,要不然下次让二哥三哥一起去山里,弄些香料树回来自己家种得了。


    正想着,沅宁突然注意到。


    “都这个点了,三哥怎么还没回来?”


    姜氏看了一眼天色,入秋之后,天就黑得早了,沅令舒如今一个人经营草药堂,倒是每日都会早早回来,村里人医馆找不到他,就会到家里来。


    今日都快到晚饭的点了,却是半个人影都没看见。


    “许是到谁家出诊了吧。”


    那姓周的庸医离了村,也没去别处,就在附近的村子从新开了个草药堂,除了百溪村,其他村子依旧是那姓周的在诊疗。


    好在沅令舒也不和那姓周的抢,就只给本村的人医治,没事就去山里采摘草药回来炮制,一边丰富自家草药的存货,还能卖些去城里的医馆,照样有不菲的收入。


    正说着,就看见不远处急急走来一道身影。


    “紫苏哥!”沅宁正要招呼张紫苏来家里吃饭,就看人一脸严肃地走进了院子里。


    “你哥在山里踩着陷阱伤了脚,叫上人跟我去把人背回来。”


    第70章 陷阱


    秋日正闲, 每天夜里都会下一两场雨,有时候白天也下,村里都是田坎路, 雨水一冲就变得泥泞不堪, 走过的时候容易溅一身泥点子不说, 地还滑得容易摔跤。


    得亏今日天气还不错, 昨儿个半夜下了雨, 早上就天晴了,午后还出了会儿太阳,天气暖烘烘的,乡间的路倒是还好走。


    可山里就不一样了,树木茂密、遮天蔽日的, 更何况秋天到了之后,树叶落败, 雨水那么一浇,山路更是不好走,很多人就是拾柴火都不会选择这个时间进山。


    沅令舟和沅令舒不同,这两兄弟可以说从小就在山里长大的, 沅令舟在山里一待就是十天半个月的, 走起山路来比一些动物都要灵活。


    至于沅令舒,则是因为那姓周的庸医, 时常以各种名义说药铺里缺药,逼着沅令舒进山采药, 次数多了,沅令舒对于山路也非常熟悉,比绝大多数人走山路都轻松。


    这样两个人,实在很难相信他们会在山里出事情。


    更何况, 他们这村就只有沅令舟一个猎户,附近的山头都是沅令舟狩猎的地盘。沅令舟是和正经猎户学的狩猎,即使下地笼做陷阱,也会留下明显的标志,提醒过路人那里有陷阱,而且大多数陷阱沅令舟都会下在深山,他们附近村子的人经常进山里拾柴捡蘑菇挖野菜的,还从来没有人掉到陷阱里面去过!


    沅家人心急如焚,还是张紫苏说沅令舒身上带着药箱,已经处理好了伤口,只是脚痛走不得路,别的没有什么大事,才让沅家人松一口气的。


    实际上,一个时辰前。


    自从发现张屠户的腰有旧伤,张紫苏就没再让他爹进山背过柴,都是他这个哥儿上山里拾柴。


    他们家虽然只有两父子,但毕竟是干屠户的,杀猪回来弄得一身血腥味和猪骚味,沐浴得勤,再加上不缺肉吃,做菜烧柴火也烧得多,所以两父子用柴火基本上能顶村里普通人家一家人的用量。


    得亏张紫苏身体好,劲儿也大,每次上山都能拾一大背篓的柴,那么大一箩筐,背篼里装满了,上面还横着一捆,他都能轻松背起来,村里的其他哥儿可没这个本事,就是一些男子,恐怕都比不上他。


    今日他进山拾柴,秋天里,枯枝败叶的多,倒是不用砍柴烧,而且细柴捡回去晒干了烧着也方便。


    张紫苏很快就捡齐了一背篓,便没没贪多,只被了一背的柴就准备下山了,却在中途看见了半道人影。


    今日天气不错,树林里视野也好,就是路不太好走,湿漉漉的腐败的叶子踩上去容易打滑。


    张紫苏原本不想管的,到山里拾柴的人不少,可远远瞧过去,那道模糊的身影只是静静坐着,也不知道是在做什么,向来好奇心并不重的张紫苏不由得多看了两眼。


    这一看,就觉得有些眼熟,再定睛一瞧,可不是熟人么。


    “你在这坐着做什么。”张紫苏背着柴走过去,他不是爱和人打招呼的性子,不过因为和沅宁交好,也经常到沅家蹭饭,遇见熟人了,还是愿意打声招呼的。


    沅令舒听到声音,人还没转过来,声音倒是先传来了:“你别动!”


    张紫苏:?


    这人什么毛病?


    不过张紫苏听劝,沅令舒让他别动,他还真就站在原地不动了。


    沅令舒撑着身体转过身来,抬起脚轻轻放下,张紫苏这才发现,沅令舒脚上绑着纱布,下面还隐隐透着血迹。


    他眉头一皱,更是没动了,问道:“你这是被蛇咬了?”


    沅令舒摇摇头,指了指不远处的一个不太明显的陷阱。


    “不知道什么人在这里下了个陷阱,一点标记没做,幸亏学艺不精,削的竹竿并不太尖,加上最近堆积的落叶厚实……”沅令舒说着就有些头疼,这种一眼就能看出来是门外汉的陷阱,也不知道是哪个缺阴德的家伙挖的。


    张紫苏听着也是一肚子的火,他们这经常有人进山拾柴挖野菜的,但凡是个正规点儿的猎户,都知道不在山脚布地笼。


    一来山脚人多,根本没什么野物出没,二来就是容易让路过的人踩着。


    进深山的人,走每一步都会格外小心,还会拿上竹竿“打草惊蛇”和探路,加上猎户们通常会在陷阱上方布置明显的标记,几乎没听过有谁在山里踩到陷阱。


    真不知道是哪个杀千刀的玩意儿,今日是沅令舒踩到,人是个大夫,身上有止血的药,还恰巧遇上了他。


    若是其他人呢?


    掉到陷阱里,踩到那削尖了朝上的竹刺受了伤,在坑里爬不出来,最近又秋雨绵绵的,一晚上过去人肯定没了,可能烂在里面都没人发现。


    “你过来的时候小心些,我不知道附近还有没有陷阱。”


    “知道。”张紫苏反手从背篓里抽出来一根柴火棍,四周探了探路,确定安全之后,这才把背篓给放下来,一边用木棍开路一边走到沅令舒面前。


    “你脚怎么样,严重吗?”


    “皮外伤,但伤的位置不好。”虽然没有伤着筋骨,但沅令舒受伤的面积并不小,若是强撑着走路,即使避开脚后跟踮脚走,也会拉扯到伤口,到时候人怕是还没走到山脚,先因为血流过多晕过去了。


    张紫苏也不懂这些,蹲着看了两眼,说:“好像又在往外渗血了。”


    “嗯,身上没有止血的药,伤口有点深,血止不住。”


    张紫苏皱眉:“这还叫皮外伤?”


    也不知道是生来脾气好还是怎么的,沅令舒在这时候都笑得出来,语气也很轻松:“没伤到筋骨就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沅令舒倒是看得开,他自己就是大夫,对于自己的伤情清楚得很,这种伤口只要用纱布裹起来多放一会儿,血块凝固之后就没有大问题了。


    到时候……还是能想办法下山的,只不过天色暗了,这里距离出山也有些远,还是有点危险的。


    张紫苏有些无语地站起身,想了想:“现在怎么办,我背你下去?”他说着,就要去腾自己的背篓,被沅令舒连忙阻止了。


    “你下山帮我通知一下家里就行了。”


    “我觉得不太行。”张紫苏打量了一下自己背柴火的背篓,又打量了一下沅令舒,放弃了用背篓把人背回去的想法。


    这人虽然看着不如他两个哥哥壮实,但人高个头也不小,怕是装不进背篓里。


    他们家的大背篓背沅宁那小哥儿倒是刚合适。


    张紫苏抬头看了眼天:“这里到你家一趟,来回都要两个时辰,到时候天色黑了,不仅把你背下去困难,这天还说不定什么时候下雨。”


    更何况,这几日雨绵绵的,山里的蛇和动物都比较活跃,他把沅令舒给放这儿,万一被什么动物叼走了怎么办?


    沅令舒不太赞同:“山路滑,我比你那背篓柴可重多了,而且要是撞见外人,你的名声怎么办?”


    沅令舒想的要比张紫苏多一些,这哥儿本来就因为屠户的身份和彪悍的性子,很是遭村里人说嘴了。


    就算村子里的人能理解他是为了救人,不会传那些方面的闲话,但对于张紫苏本人,起码能背得起个成年男子这件事,怕是又要笑话人好些天。


    “少废话,半扇猪我都背得起,还背不起你?”张紫苏说着,就蹲到了沅令舒面前,“我背你到山脚,去你家叫人,再磨磨唧唧的,天都黑了。”


    见沅令舒不动,张紫苏索性往人腿中间一坐,捞着手臂朝自己肩头一拉,抄着沅令舒的膝盖窝,就把人背了起来。


    张紫苏:“……”


    还挺沉。


    这家伙怕不是吃秤砣长大的,看着清瘦,怎么这么沉的。


    他背着沅令舒走到自己的背篓旁:“你挑根长点的棍子探路。”


    “……我来时的脚印还在,顺着路走没有陷阱。”


    “行。”张紫苏掂了一把后背的人,脚步稳健地就将人背下了山。


    到了山脚,张紫苏也没立刻把人放下,而是找了处视野开阔,周围没有太高野草的地方,才把沅令舒给放下来。


    他擦了一把下颌的汗,随手一甩:“你的脚又出血了,什么草能止血,你跟我说。”


    沅令舒抿抿唇,和他描述了一下,得亏他说得还算形象,不一会儿,张紫苏还真就把能止血的草药给找来了。


    因为沅令舒这人不轻,下山的时候,张紫苏也没逞能把药箱一起带上,如今沅令舒脚上的血又渗出来了,连多的止血的纱布都没有。


    “不妨事,有这草药我能处理,若是方衍年在,你同他说一声,他知道需要带什么药来。如果他们还没到家,就带上纱布和清邪油来。”


    张紫苏还有些怀疑:“你真没事?”


    “嗯,止血而已。”若不是下山的时候颠簸着,伤口又裂开了,倒也不会显得这般严重。不过沅令舒并没有要怪罪张紫苏的意思,便也往轻巧了说,免得人心里有负担。


    张紫苏做事是个利落的:“那行,我回去给你叫人。”


    说完一口气都没歇,飞快往沅家赶回去。


    沅家人听到沅令舒出事的消息,连骂人的精力都没有,赶紧组织人手去把人背回来。


    张紫苏也没忘记转述沅令舒的话,幸好方衍年在。


    “我知道纱布在哪里!”沅宁飞快去房间翻找。


    方衍年也帮忙,把一大坛子酒精都带上,方便清洗伤口,又带了两瓶蒜油,临时用酒精萃取了一瓶大蒜素出来,一家人匆匆忙忙出了门。


    看见沅令舒在山脚好好坐着,脸色也算正常,并没有失血过多,一家人心里的石头才终于落了下去。


    出门的时候天色都有些晚了,便提前带上了火把,这时候得先将伤口处理了。


    还好方衍年对于处理外伤已经很娴熟了,帮着用酒精清洗了伤口,拿大蒜素涂抹之后,又用蒜油封层,血液很快就制止住了,薄薄用一层纱布轻轻裹上,免得回家的时候沾染上灰尘细菌,等到家之后拆开纱布透气,没有什么太大的问题。


    沅令舒也是个狠人,竟然自己就将扎进肉里的木刺都挑干净了,虽然不是铁器伤的,但任何比较深的伤口,都容易受到厌氧菌的侵蚀,得把伤口掰开上药。


    还好有大蒜素在,问题不是很大,加上沅令舒的身体很好,伤口当天晚上就控制住了,第二天就有愈合的趋势,也没有发炎和发热。


    沅家把这事儿跟里正说了一声,他们家把沅令舒给背回去这事儿村里不少人都看到了。


    得知是有人进山里布置了陷阱,还是隐藏很好的陷阱,里正大晚上的起了一身冷汗,连忙叫家里人挨家挨户地敲门,相互在村里警告了一遍,这几日千万不要进山,山里有人布置了陷阱。


    第二天一早,左右村里正是农闲的时候,每家每户都出了人聚集到一起开会。


    先是排除了那陷阱不是村子里的人布下的之后,里正才将沅令舒踩到陷阱的事情和村里人说了说。


    一村子的人都被这件事气得不轻,更是有汉子义愤填膺地攥紧了拳头,但凡知道是哪个龟孙弄的那陷阱,非把他家拆了不可!


    这是小沅大夫运气好,伤得不严重,还碰到了张屠户带话,要是换成村里其他人,这掉下去还能活着出来吗?


    为了保全张紫苏的名声,沅家对外便说是张屠户进山碰到的沅令舒,当时天色晚了,村里人倒是没多少注意到这些细节的,只有对于那个下陷阱的人的义愤填膺。


    “现在最要紧的还是得先扫一遍山,看看还有没有别的陷阱,先排除了,否则今后还会有人受伤。”


    昨日接到沅令舒之后,沅令川就上山去通知了沅令舒这件事。沅令舟毕竟是猎户,对山里的地形熟悉,若是要排除陷阱,还是得由他带领着才行。


    更何况,自家弟弟在山里受了伤,他这个当哥的怎么可能还坐得住?当然是要下山来逮住那乱下陷阱的小子,好生收拾一番了!


    得亏他们家在村里口碑好,否则怕不是都要有人怀疑那是他下的陷阱了。


    “令川说的有道理,当务之急还是得把山里的陷阱给排除了,但咱们村的人手怕是不够,还得叫上其他村子的帮忙。”里正面色有些发愁,“但是如此,怕是要打草惊蛇,不抓个现行,那下陷阱的人恐怕不会轻易承认。”


    这话说得倒是,做事要讲证据,这种偷摸着跑到别人地盘下陷阱的,还一看就是外行的家伙,要是知道自己下的陷阱伤了人,是万万不会承认的。


    而这偷下陷阱的抓不住,谁说得清他会不会只老实这几天,等风声一过,又偷偷进山下陷阱,偶算不来他们这边的山,去其他山林里下,要是害死了人,他们村的人心里也会过不去。


    这排除也不行,不排除也不行,一时间陷入了两难的境地。


    “还是得先抓人,而且得狠狠教训一番,还要拉出来几个村子一起批斗才行。”沅宁开口。


    村里开大会一般是男子参加,但这次沅令舒受伤,沅家二房所有人都来了,只剩了二丫两姐弟看家,就连小光都在场。


    沅宁的话,让村里人都有些怔愣。


    “这……会不会太过了啊?”


    把那私下陷阱的人抓起来教训一顿,让他赔医药钱就算了,这么把几个村子的人拉到一起批斗,那人回去之后还有脸继续活着吗?


    沅宁对于村里人的质疑,却丝毫都不愿意退让:“不是过不过的问题,是必须这样。”


    他有条不紊地阐述起来自己的理由。


    其一,现在不是以前的战乱年间了,赋税年年都在降,又不是吃不起饭的日子,为什么会有人进山里下陷阱?是为了讨口饭吃,还是为了害人?


    其二,那下陷阱的人一看就不是专业的,临近的几个村子近些年人口也越来越多,指不定就有谁歪脑筋乱转,要是不多个村子拉到一起相互普及一番,今后要是又有蠢人乱来怎么办?真要等闹出人命了才重视吗?


    其三,他们村子的人善良实在、风气正,少不了里正这么多年苦口婆心地教、劝,是一次次的开大会,大家一次次地学习改变,才养成现在这样的风气的。


    可隔壁村呢?还能出李老幺那样的登徒子!都说人善被人欺,咱们必须团结起来震慑住邻村的人,今后咱们村的人才不容易被欺负,防住那些想使坏的人。


    沅宁的话不仅很有道理,还将全村的人,尤其是里正给高高架起。


    谁不喜欢听这样的话?每当一致对外的时候,就是平日里再不对付的,都会升起某种特别的归属感,拧成一股绳。


    沅宁想的,不单是要给他哥报仇,今后他们家的生意会越做越大,不仅他们家会惹得一些人眼红,他家生意还能带动村里人一起富裕起来,到时候整个村子都要遭人嫉妒,不早早告诉外面的人他们村的人团结不好惹,到时候还指不定会被怎么欺负到头上。


    那布置了野陷阱的山是公山,没有所属的,附近村子的人都可以到上面打柴挖菜,可因为那座山距离他们村最近,上山的路最平顺的入口就在他们村边上,沅宁甚至怀疑是不是有人看不顺眼他们村的人,才故意将陷阱设置在那种地方。


    不管害死了谁,总之能让你们村的人不舒服,那些小人背地里指不定多得意呢。


    他们村不仅要富起来,更要强大起来,而这次的事情,正好可以用来立威,让所有人都知道他们村不好惹。


    沅宁的一番话说得众人那叫一个热血沸腾,他们村是要过好日子的!谁敢使绊子,就让他知道他们村的厉害!


    众人一合计,最终觉得必须要这样“小题大做”,不仅仅是为了给小沅大夫报仇,更是为了邻村的大家,今后不会被蠢人给害死!


    大旗扯好了,接下来便是找证据,将那个下陷阱的人抓出来。


    提锄头干架的事情大家二话不说都能上,可没头没尾地抓一个人出来,那怕是有些困难。


    这点倒难不倒沅宁,专业的事情要让专业的人来做,今天一早,沅令舟就和方衍年一起去那山里的陷阱查看过了。


    两人事无巨细地将陷阱里的情况给记录了一番,如今沅宁心里已经对挖陷阱的人,有个模糊的画像了,接下来的事情,还得辛苦村里的大家出力。


    捉人要捉赃,先根据在陷阱里探查出来的线索,缩小排查范围,快速出击,免得打草惊蛇让那坏人溜了。


    沅令舟和方衍年检查过,那私下的陷阱挖得并不算身,半人高都没有,却和猎人下的陷阱差不多宽,且陷阱里削尖了朝上的竹竿,不仅尖头削得十分粗糙,竹竿也挑得很细,更别说掩盖陷阱口的几支竹片,更是从中间对半劈开就完了,都没有多劈几片。


    也正是因为那制作陷阱的人犯懒,没有把竹片劈得太细,沅令舒才有了些许缓冲,不至于完全地一脚踩空。


    这些细节能说明什么呢?


    下陷阱的人很大概率是个懒汉,连竹片都懒得多劈几下,削的竹竿也不用心,而且挖坑都懒得挖太深,挖出来的土也是随便就堆在旁边了,若不是秋日树叶掉得厉害,将土堆给掩埋了,但凡能让人注意到那个土堆,也能让人稍微警惕一些。


    沅宁分析出来这点之后,便也推出了另一个结论,之后再找陷阱,可以先看看附近有没有差不多的土堆,陷阱说不定就在附近。


    除此之外,那坑的直径,基本能够推出挖坑的是个男子,若是女子哥儿,骨架偏瘦小,没必要挖这么大的坑,只有男子才需要稍微把坑挖大一些。


    对方是个懒汉,如果不是身体周转不开,定然不会往大了挖。把里面的竹竿拔出来之后,沅令舟站下去,发觉坑洞有些挤,而方衍年站下去,人就能周转得开,也更应证了这个推断,且还能看出来,挖坑的人身形应该和方衍年差不了太多。


    光是这么点儿线索,就能推出来这么多内容,村里人听得都有两分津津有味,简直比那话本子都精彩。


    “当然还不只这些。”沅宁慢条斯理地说着。


    这些线索只能做出最基本的判断,可最终能起决定性筛选作用的条件,他还没拿出来呢——


    作者有话说:沅宁:无奖竞猜把犯人捶死的证据是什么捏~


    方衍年:到我出场的时候啦[墨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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