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加训他不会因为任何感情而放水
杨依雁下冰后,接过教练手里的外套披上,她的呼吸还有些急促,脸颊因为剧烈运动泛着红晕。
她没跟上次一样,一言不发地擦着眼泪走到等分区,而是紧紧抱住怀里的小恶魔玩偶,坐在椅子上跟教练谈论起刚才的表现。
“我回去上了两节表演课,老师让我把情绪分散到手部动作和表情中,这样不至于让自己在表演过程中太被情绪左右。”
夏月姿一手搂着她,跟训练时相比完全换了一个人,毫不吝啬地夸奖:“你的情绪传递方式跟其他人不一样,是少有的直接表达,但学些技巧对你也没坏处。”
孟欣在一旁应和道:“是啊,你夏教练刚刚还说你表现得好,回去给你加餐。”
她们口中的加餐不是指运动员吃的减脂餐,而是杨依雁心心念念的巧克力。
花滑运动员对于高糖高脂肪的食物管束非常严格。杨依雁以前表现得好还能摸两颗吃,可自从小姑娘开始有意控制体重后,杨母不仅连菜谱都换了,就连出国比赛带的行李,都会在出门前和到达酒店后被严严实实地搜一番。
在俄罗斯比赛时,波琳娜还问过她怎么耷拉着脸,杨依雁都没好意思说是自己的零食被教练收走了,连一包原味饼干都没给她留下。
果不其然,两位教练看到杨依雁眼睛瞬间亮了起来,恰好分数在此时出来。
技术分77.94,节目内容分63.78,自由滑得分141.72,总分211.74,目前排名第一。
也就是说,杨依雁至少已经锁定了银牌,确保拿到总决赛门票。
千岛女士接过梦川里亚脱下的外套,对她说:“她只上了一个3A,只要你能稳住自己的心态就能拿到金牌。”
梦川里亚抬眼往等分区看去,随后呼出一口气,放松紧绷的身体,抬手和千岛女士击拳。
白井奈奈子站在她们身后,望着自己师妹的身影越来越远,就像她们之间的距离。
从日媒最近的报道风向来看,日本冰协恐怕要在索契冬奥会把梦川里亚抬到一号位。
这也是无可厚非的事情。
现在的她,身体综合能力逐渐下降,已经没办法满足更多人的期待,日本冰协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培养出一位可以接替她的选手,最好能和她一样有辉煌的成绩,能顶住铺天盖地的压力。
恰好,梦川里亚很符合这一点。
不管是难度还是经历,完全是一比一复刻出来的,只是这孩子很有个性,一直都很抗拒“白井第二”这个称号,不想成为任何人的替代品。
想到这些,白井奈奈子脸上泛起一丝苦笑,但在镜头前又很快调整过来。
事实上,就连她自己都觉得,比起这些升组只有一两年的选手,这副身体争夺领奖台的可能性太小了,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在她职业生涯最后一场比赛中,去展现最后一舞。
杨依雁带着教练的承诺,心满意足地坐在沙发上看着场上的表演。
梦川里亚和波琳娜一样是双3A配置,还带了一个3lz+3lo,节目容错率比一般选手要高。
夏月姿站在一旁,跟孟欣商量道:“总决赛结束后,要不要抓着小雁练体能,虽然没办法像梦川一样在自由滑里塞两个3A,但要是能再挪一个连跳到后半段也是赚的。”
休赛季期间,夏月姿没少抓着杨依雁做体能训练,每周光是在器材室里撸铁的时间都是六小时往上走。
孟欣抬头往等分区附近瞟了一眼,杨依雁正抱着娃娃远眺冰场,没注意到她们这边。
“你确定吗?这时间有点赶。”
总决赛在十二月初进行,不到一个月就是全国锦标赛,要根据成绩选拔出国家集训队的名单,集结好队伍去高原地区进行训练,冬奥会之前还有一场四大洲锦标赛。
真正的训练时间满打满算也不到三个月,这还没算杨依雁平时的学习时间,虽然杨母已经答应在她取得奥运名额后给她请长假。
夏月姿的目光落在冰场上,梦川里亚的3A干净利落。
她轻轻叹了口气:“时间确实紧,但也不是完全没可能,你还记得她之前练3A的训练量吗?我都怀疑是不是给她安排的强度太大了,每天给她按摩放松,就怕练废了,结果这孩子硬是把这个跳跃给啃下来了。”
要是杨依雁听到这句话,一定会用一种“你是魔鬼吗”的眼神望着教练。
天知道她当时为了练出3A,每天都是15公里的晨跑,还有有氧和核心训练,虽然整个人看上去还是瘦条条的,但只要有人上手摸她的手臂,就会发现她的肌肉是紧实的,还有肱二头肌的轮廓。
孟欣沉思片刻,点了点头:“那先试试吧,不过具体的训练方法还得回去商量,别在这个关头把她练伤了。”
夏月姿抬头望向上方,笑了笑:“说的也是,回去最好再找队医要一份体检报告。”
梦川里亚的最终得分是216.87,在家门口摘得冠军,众人看到这个成绩,脸上都没有感到意外的表情。
孟欣撞了一下她的胳膊,指着大屏上的分数说道:“梦川的P分和goe要是再高些,自由滑和总分记录都能破了。”
目前的自由滑和总分世界记录分别是150.06和221.56,梦川里亚跟这两个数据相差不到5分,就是裁判抬手从指缝里漏点分数的事情。
夏月姿一脸见怪不怪:“冬奥会之前,你觉得有人能在俄系裁判的包围封锁下破记录吗?”
孟欣噎了一下,抬头望了一眼等分区坐着的倒霉孩子,随后闭着眼,不去看她们。
女单比赛结束后,冰场要面临大规模的清冰,冯思迈早已在后台开始热身,把冰鞋盒放在自己附近,转过头就能看到。
他深吸一口气,做了几个简单的拉伸动作,便听到走廊里传来自己教练的交谈声,夏月姿朝房间内走过来,孟欣则带着杨依雁去做药检。
“感觉怎么样?”夏月姿问道。
“还成,我感觉比合乐的状态要好一些。”冯思迈活动着自己的脚踝,眼里带着沉着。
“放松心态,你的压力比藤原吉野要小些,稳住现在的配置就行。”
藤原吉野上一站在自由滑里塞了三个四周跳,结果摔了一个,最后只拿到了第四名,他这一站势必要冲金牌,才有挺进总决赛的希望。
但韦恩也不是什么好战胜的对手,他的四周跳已经稳定下来了,还有双3A的配置和欧美裁判的保驾护航。
夏月姿昨天查看自由滑配置,藤原吉野依旧往自由滑里塞了三个四周跳,她觉得以藤原吉野的野心,这不太可能是烟雾弹。
冯思迈应了一声,继续投入训练。
覆冰机的工作声逐渐消退,解说室的工作人员重新开始工作,哪怕隔着一条长长的过道,孟欣都能听见冰场上传来的音乐声。
杨依雁从卫生间里出来,脸色不太好看,手上捏着半瓶没喝完的矿泉水,后面穿着西装的工作人员也没跟她们交谈,直接带着样本离开。
小姑娘坐在长椅上缓了会,不管做过几次药检,这种经历都让人不想再回忆,倒不是身体遭受了什么伤害,而是心理上的冲击太大了。
每次做药检都被人盯着上厕所,这种感受谁来谁知道。
孟欣坐在一旁陪着她,轻轻拍着她的后背。
冰场方向隐约传来混在一起的音乐声和欢呼声,杨依雁抬眼望向走廊尽头,问道:“老冯上场了吗?”
自从冯思迈开始给她讲题,还不断抓着她写作业后,在杨依雁眼里,这个没比她大几岁的男单选手跟老师也没差了,就连平时的称呼都换成了老干部式。
孟欣倒是已经习以为常,抬手看了一眼手表,惊呼一声:“呀,这个点他应该已经在冰上了。”
杨依雁一听,立刻从长椅上弹起来,拉着孟欣就往冰场跑,还没跨过后台大门,就听见一道如潮水般热烈的欢呼声。
“什么情况?”
夏月姿站在挡板后面,听到孟欣的声音,回头看了她一眼,随后道:“前半段两个四周跳都落下了,就看后半段的连跳他怎么处理,要是能完成,总决赛门票没问题。”
杨依雁站在两位教练中间往冰上看,冯思迈正好进入编排步法。
冯思迈的滑行好到几乎不像是在华国启蒙的孩子,虽然称不上“黄油刀”,但每一个转身,压步都带着独特的韵律感。
“最后一个跳跃了。”她听到自己的教练这么说。
冯思迈保持着滑速,将自己的左脚往外压,随后找准时机点冰,3lz落下。
他的位置离三人站着的地方并不算远,很明显能看到冯思迈脸上如释重负的笑容,他保持这样的状态,将自己的浮足拉到与脑袋齐平的地步,完成最后一组旋转。
下一个上场的藤原吉野站在挡板旁鼓掌,表情没有丝毫变化。
他承认,他非常欣赏冯思迈和林烨这样的亚洲选手,甚至在一定程度上和他们惺惺相惜,但在赛场上,他并不会因为这些感情而放水——
作者有话说:我错了(跪下道歉)要不是上后台看了一眼,都不知道我把时间定错了[爆哭]
第62章 伤退这本来就是一个孤注一掷的决定,……
随着最后一场分站赛落幕,大奖赛总决赛的名单出炉。
李潭坐在办公室,翻看国际滑联官网上刚刷新的积分排名。
今年华国只有男单和女单两项有总决赛名额,双人那边为了保证冬奥会拿出最好状态,分站赛没上满难度,以“2+4”位列替补席,冰舞项目更不用说了,只有自家门口一站赛事,都没有总决赛的竞争资格。
鼠标停在女单项目的积分表上,杨依雁以“2+2”排名第五,张梦倚发育关影响太大,两个分站赛都没上台子,并且3lz+3T已经有保不住的趋势。
下面是男单项目,冯思迈以“1+3”排在第四位,另一位华国男单林烨以“2+3”排在替补席第二位。
总决赛替补名单明面上有三位,但凡多看几场比赛的冰迷,都知道只有替补第一位有点希望,总决赛名额就六个,总不能突然一下一半的选手都退赛吧。
林烨上面一位是安德烈,和他积分相同,但总分比他高。
李潭盯着屏幕里一长串的英文名字,忽然想到了不久前看到的新闻。
俄罗斯媒体拍到自家一哥进医院的照片,达维尔戴着口罩,仰着头靠在医院走廊的长椅,手放在腰部撑着。
达维尔曾做过三次脊椎手术,这是滑圈人尽皆知的事情,新闻刚出来时,就有不少冰迷担心他是否能继续支撑这个赛季。
身为曾经的运动员,李潭对达维尔的伤病深感同情,可作为领导者,他同时在这件事上看到了巨大的变数。
他也忍不住去想,如果达维尔的伤病真的严重到要退出索契冬奥会的程度……
李潭脸上随即带着一丝苦笑。
他能想到这,其他国家的选手同样能想到这一层,要是达维尔真的在这个时候退赛,或许男单领奖台将重新洗牌,换句话说,目前在男单项目排名靠前的选手,都有可能问鼎最高领奖台。
接到达维尔伤退总决赛的消息时,夏月姿和孟欣正在办公室里整理两个孩子之后的训练计划。
她们刚从队医办公室出来,手上还拿着两个孩子体检资料。
杨依雁的身体没什么大问题,最近几个月的体脂增长率也比较正常,就是膝关节有些轻微磨损,腰椎有点侧弯,具体弯度要去医院拍一个CT。
冯思迈的问题就有点多了,他这几年身高涨得挺快,关节的压力本身就大,加上去年滑膜炎没有完全恢复,还有四周跳带来的冲击,为了冯思迈职业生涯的长远发展,队医希望他能在全锦赛之前休息一段时间,最好在总决赛上都不要多上四周跳。
他的滑膜炎还是去年生长痛跟着查出来的,医生下诊断的时候,夏月姿跟着去听了一耳朵,说这情况没严重到开刀的地步,回去做理疗就行。
但那段时间他刚出四周跳,怕休息一段时间后,这个跳跃就跟自己不亲了,还想赖在冰上,被夏月姿以强硬态度轰了回去。
要说有什么值得庆祝的,就是这孩子的生长高峰期终于过去了,从让他进组训练开始到现在,不到三年的时间,冯思迈的身高就往上窜了10公分,在这种情况下还能保住4T,也是难为这孩子了。
孟欣看着诊断结果,问道:“总决赛考虑让他降难度吗?”
夏月姿望向她,脸上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忧愁:“我倒是想,但他愿意吗?”
孟欣回想了一下,可能是跟杨依雁待久了,两个孩子脾气如出一辙的倔。
“而且今年总决赛在家门口办,他更不可能降难度。”夏月姿又补一刀。
华国杯来的是安东尼,他在自由滑上摔了一个四周跳,冯思迈是靠clean压了他一头,拿到的金牌。
在比赛前孟欣就看出来了,安东尼这场比赛是带伤来的,法国随行人员里有一位中医,安东尼比赛结束后就在休息室给他做了次针灸。
即便如此,很多观众还只是认最后结果,因为他们不看经过,只看最后的成绩。
现在国家在大力推广冰雪项目,为索契冬奥会做准备,论坛上甚至出现了一群不知道从哪儿来的“懂王”,发表的言论气得孟欣一连举报几十条。
孟欣叹口气:“那现在可怎么办?”
夏月姿沉默了一会,提了一个折中的办法:“可以换成双3A,短节目配置不动,自由滑里的4T+2T换成3A+2T。”
她握着鼠标在电脑上点了几下,把冯思迈过往的小分表调出来。
“他的3A稳定性要比4T好,goe的分数也更高,如果执行得好,总分未必会降太多,至于其中的重复跳跃可以再调。”
孟欣沉思一会,答道:“这样也好,至少能把完成度给保下来,对身体的伤害也小一些。”
夏月姿松开鼠标,随后抬头望向孟欣:“问题来了,咱俩谁去跟他谈?”
房间里久久没有应答声,那两个主都不是好缠的。
“要不……”孟欣试探道:“咱俩石头剪刀布,谁输谁去。”
………………
十二月初,北京不仅迎来了参加总决赛的选手,还迎来了一场大雪。
冯思迈站在后台热身区,在右脚上戴好护踝,旁边放着一双冰鞋。
孟欣站在夏月姿身旁,好奇地问道:“你到底怎么跟他说的?他怎么突然就同意。”
这个问题孟欣追问了快一个星期,夏月姿死活不肯说,问急了还给翻个白眼给她。
夏月姿望着正在穿冰鞋,准备去六练的孩子,嘴角微微上扬:“我只是跟他说,如果现在逞强把身体弄垮了,那你能在冰场上和其他选手一较高下的机会也会随之减少。”
这只是其中一部分,夏月姿还忽悠他,说他要是能乖乖听话,好好休养,说不定身体好了之后能带他去练习4S。
至于他的身体什么时候好,当然是她这个做教练的说了算。
这一招在当时教他练习4T的时候也用过,没想到这小子的戒心还那么低,一下子就被她骗住了。
孟欣狐疑地望着夏月姿,她对这位搭档已经有些了解,觉得这事不应该这么简单,不过事情已经办成了,她也没有深究。
看台上的华国选手,除了前来参赛的杨依雁,还有其他有闲暇时间的北京省队运动员。
张梦倚和姜舒雨是一起来的,杨依雁提前在看台找好位置,给她们发了消息。
张梦倚裹着厚厚的羽绒服,手上拿着暖宝宝,一坐下来就缩成一团,杨依雁坐在她旁边,能看到她手背上冻得泛起青紫。
这段时间她很少看到张梦倚,但也听到了不少消息,最主要的两条消息一个是大学的保送名额,还有一个是她在考虑转组,据说和她现在的教练闹得非常不愉快。
杨依雁犹豫了一下,还是把自己的疑问抛了出来。
张梦倚只是轻笑一声,抬手把碎发别到耳后,语气轻松,仿佛说的并不是自己的事:“是啊,和教练理念不合罢了。”
不只是理念不合,而是在训练方式上产生了极大的分歧。
张梦倚看到了同为转速流的杨依雁在发育期不断增长力量,练出3A的经历,而她自己不断节食,骨密度逐渐下降,甚至支撑不起高难度跳跃。
这样的对比,让她的内心充满痛苦,最煎熬的,还是每次回家面对父母,看到父母为了照顾自己的感受,和自己吃一样的食物,母亲为了让她支撑下来,甚至和她一样在晚上不吃饭。
即便如此,张梦倚也能明显感受到自己的职业生涯在走下坡路,她想换种方式再拼一把,向教练提出了增肌的要求。
没想到王灿的反应异常剧烈,先是将夏月姿的理念斥责一通,随后又提到了杨依雁,说她并没有真正进入发育关,未来的路怎样还不好说。
想到这,张梦倚歉疚地看了一眼杨依雁,之前跟她在一个组里,她就见过王灿对她做的事,只是那个时候她自己也没有什么能力去帮她。
冰场上,六练结束的广播声响起,冰迷的注意力也被吸引过去。
趁着杨依雁的注意力放在冰上,姜舒雨偏过头轻声道:“他是不是不放你走?”
都是一个组的,教练什么德行她们两个都清楚。
张梦倚苦笑一声,把手放在了她的手背上,姜舒雨明显感受到张梦倚指尖的冰凉和颤抖。
两个人都没有说话,双手就这样紧握着,直到第一位选手的音乐响起,姜舒雨才听见她说:“我准备好自费训练了。”
姜舒雨伸出脑袋看了一眼杨依雁,又压低声问道:“你如果真的想走,后面的麻烦你要怎么应对?”
运动员的保送名额靠成绩来定,张梦倚的贡献摆在那,要是在她的保送名额上动手脚,冰迷一个人一口唾沫都能把滑协给淹了。
但王灿后面还有人,如果张梦倚强行想走,他能在其他地方使些小手段,说不定会把国内的补贴停掉,就连待遇也会下降。
姜舒雨感受到她的手越握越紧,捏得她有些疼了,忍不住伸出另一只手附上去,摸到了她手背上凸起的骨头。
感受到手上的温度,张梦倚嘴角微微上扬,望向冰场,眼底带着浅浅的希冀与坚定。
“别担心,这本来就是一个孤注一掷的决定,不管能不能成功,我都不后悔。”
第63章 喜欢这是我收到过的,最好的评价……
达维尔退赛后,冯思迈的短节目出场顺序升到了第三位。
作为替补上来的选手,也是俄罗斯唯一一位参加总决赛的男单选手,安德烈在短节目上了4T,直接把男单赛事的看点拉到最高。
紧随其后出场的藤原吉野在短节目上了4S,他的表演依旧跟水一样没什么味道,但肢体动作没以前那么僵硬了,看得出来,山田教练回去没少折腾他。
在日本站输给藤原吉野的韦恩以“2+2”排在第四位出场,据说他已经练出了四三连跳,还放出了卫星,不过他并没有在短节目上冒险,跟前两位一样上了四周单跳。
这三位的短节目分数都在80以上,三串数字像座大山一样压在后面出场的选手心中,而在他们当中,也就只有阿尔伯特的分数上过90,除此以外,谁都不敢保证自己能超过他们。
冰场周边的氛围顿时紧张起来,但见到冯思迈的身影后,看台上汇聚起一道道呐喊,听上去比前三位选手的加油声还要大。
看台上除了满世界追着选手跑的贵妇粉,也有不少观众是冲着本国选手来的。
杨依雁现在坐着的位置是换过的,一开始出现在看台时,有一些冰迷认出了她,找她要签名和合照。
后来眼看人越来越多,赶紧找借口换了一个看台区,途中顺带发现了不少手持自家选手横幅的冰迷。
冯思迈滑向冰场中央,呼吸比平时略快,垂着头看向冰场,在逐渐安静下来的环境中强迫自己冷静。
音乐一出,他又恢复了原先中二的状态。
冯思迈的身体随节奏摇摆起来,冰刀在冰面上滑出流畅的弧线,随着这道滑速,他进入第一个跳跃。
左腿后抬,接着点冰,在空中迅速收紧,然后稳稳落冰,冰刀与冰面发出清脆的嚓声。
观众席立刻爆发出热烈的掌声,几乎要将音乐掩盖住,冯思迈与音乐节点契合得很好,并没有受到干扰,还能凭借肌肉记忆判断接下来的动作。
两位教练站在挡板后都狠狠松了一口气,但双手还是没有放松下来,不断提醒他下一个动作是什么。
张梦倚把暖宝宝塞进口袋,坐直身体,转头看向沉浸在节目里的杨依雁:“思迈真的没有去韩国进修过吗?”
杨依雁一愣:“没有啊,这套节目还是他自己在原先节目的基础上进行改编的,怎么突然这么问?”
姜舒雨已经听懂了张梦倚的言外之意,躲在背后不停地抖肩膀。
张梦倚忍笑道:“他这套节目擦脸的次数都跟韩国选手有的一比了。”
韩国选手的节目有一个最大的特点是喜欢摸脸,尤其是女单,比赛结束后手套上蹭的全是粉底液和汗。
她还记得韩国选手有一套节目,被华国冰迷戏称“十八摸”,倒不是这套节目跟华国人印象里的小调有关系,而是字面上的意思,那位选手在节目里摸了十八次脸。
冯思迈这套节目才进后半段,张梦倚就已经看到他做过很多次擦脸或者压头发擦脸的动作了,虽然他的表现力可以让人忽略这些重复动作,但仔细想想还是觉得有些好笑。
杨依雁倒是没听过这些事,此刻眨着眼睛,求知若渴般地望着两位师姐。
张梦倚见她好奇,忍不住凑近一些,压低声音跟她讲。
她们附近的座位上很少有冰迷,但聚集着一些其他国家的选手,听到华国选手那边传来的笑声,忍不住偏过头去看。
加拿大一姐克莱尔笑容温婉,周身气质沉稳,看上去和其他的女单不太一样。
她是本届总决赛女单选手中年纪最大的,因为没有按时参加兴奋剂抽检,被禁赛十二个月,今年才被放出来。
这也导致她上赛季错过了世锦赛,加拿大冰协无奈派二姐上场,最后只拿到了一个女单奥运名额。
克莱尔轻轻拍了拍身旁坐着的男人的肩膀,眼里带着几分调侃和笑意,似乎回想起了自己还年轻时跟队友出去比赛的场景。
“布莱克,华国队的氛围真不错,看来她们对这孩子的表现很满意。”
布莱克是加拿大的一位编舞师,同时也是克莱尔的未婚夫,眼底同样染上醉人的笑意:“feng的节目编排确实有特色,表现力也非常突出,不过他后半段的体能还是有些问题,你看,他的速度降下来了。”
冯思迈的节目进入尾声,最后一个旋转转速明显下降,还有出现了位移的情况,紧接着,双手松开浮腿,一个跪滑回到冰场中央,以骑士行礼的姿势结束。
看台上不少观众站起来挥舞着国旗,为主场选手欢呼呐喊。
冯思迈保持这个姿势,将掌心缓缓移到自己的胸口前,吐出一口气,脸上的笑容掩饰不住兴奋。
两位教练早已在冰场出口处等待,见他过来,立刻跟他拥抱,夏月姿拍着他的后背:“干得漂亮,发挥的比之前还要好。”
话音刚落,耳旁传来一道闷哼声,听上去还带着些委屈:“教练,我知道你激动,但你下次打我的时候能不能不要那么用力,你这个力道,我都分不清我是做对了还是做错了。”
夏月姿一愣,随即笑出声来,松开怀里的臭小子:“行,下次注意。”
冯思迈龇牙咧嘴地活动了一下肩膀,接过孟欣递过来的刀套,弯腰穿好。
韦恩坐在暂列第一的席位上,撑着脑袋往旁边吹了声口哨,夏月姿一行人听到声音,纷纷侧目看去。
那位加拿大华裔正举着大拇指,眼里流露出几分欣赏,似乎是在夸奖冯思迈刚才的表演。
冯思迈坐在沙发上,朝他微微点头,同样回了一个大拇指和一个微笑。
他转回身看着教练,刚想说什么,就听见广播开始了英文播报。
冰场上所有人的目光都集聚在大屏上。
技术分46.72,节目内容分37.86,短节目得分84.58,暂列第二,跟韦恩的分数相差不到一分。
夏月姿抬头望向屏幕,默默回忆之前的分数:“还可以,P分比以前进步了。”
冯思迈之前clean的节目内容分在37至38之间,这还是赛季后半段给出来的分数,同样一套节目放在赛季前半段或者遇到抠门裁判,36分的都有。
这种分数放在欧美选手身上,大部分人都嫌磕碜,更别说各国推出来的一哥,P分一个个都在43以上,但对于他们这种才起步的国家来说,这一点点的进步已经很好了。
冯思迈同样盯着大屏看了几秒,随后整个人放松下来,嘴角的笑意更深了些,语气里带着几分自恋,可眼底流露出一些交织在一起的复杂情绪。
“看来裁判终于发现我的艺术细胞了。”
这话听得两位教练身体一僵,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但选手本人似乎看得比她们要开,只一个愣神的功夫,冯思迈已经站起身往后台走了。
孟欣跟着他一起,夏月姿则站在原地,继续观看后面选手的表演。
后台里除了下一组上场的成年组双人选手,还有一些刚刚结束采访的青年组选手。
冯思迈坐在长椅上脱下冰鞋,小心地放在冰鞋包里,孟欣站在旁边,手上拿着一瓶还没开封的矿泉水,等着他去做药检,突然感觉衣角被拉了一下。
她低下头,发现是一个男孩,长相带着几分斯拉夫血统,但仔细一看,他队服上绣着的是哈萨克斯坦国旗。
孟欣回想了最近注意到的青年组选手,似乎有一位叫迪亚斯的男孩,今年刚升组,好像是现任哈萨克斯坦一哥赛尼木的同门师弟,据说已经能跳3A了。
她往这个孩子周围看了一眼,没有发现任何穿着哈萨克斯坦队服的人,还以为这个孩子跟队里走丢了。
她蹲下身,跟迪亚斯平视,用英语问道:“你是找不到教练吗?”
迪亚斯摇摇头,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白纸和一根签字笔,指向房间里面。
孟欣瞬间会意:“你是想要签名?”
眼前这位小朋友点点头,用带着口音的英语小声道:“可以吗?”
冯思迈听到教练喊他的名字,抬起头来,正好对上迪亚斯亮晶晶的眼睛,孟欣跟他把事情说了一遍,冯思迈愣了一下,随即接过纸笔,还顺便在旁边画了一颗爱心。
他把签名还给迪亚斯的时候,顺带问了一句:“你为什么会喜欢我?”
这是记者在询问选手是否有偶像时会提到的问题,在这个问题里,大部分人只是为了满足自己的好奇心。
冯思迈也是。
哈萨克斯坦是有很厉害的男单选手的,作为前辈和传奇,赛尼木应该是不少哈萨克斯坦选手心中的偶像,就像华国那位传奇女单一样。
所以他也实在没想明白,这个孩子到底喜欢他哪一点。
不止冯思迈想知道,就连一旁的孟欣都悄悄竖起耳朵。
迪亚斯双手接过签名,抬起头望向他:“因为你在冰上的样子很自由,师兄说过,花样滑冰应该是让人感到快乐的项目,我从你的表演里感受到了这一点,我想,你应该也是享受滑冰的。”
小朋友的英文算不上有多好,甚至很多语法都是颠倒或错误的,但冯思迈还是听懂了。
他微微一怔,似乎没想过会得到这样的回答,随即蹲下身,压下心头的酸涩,摸摸迪亚斯的脑袋。
“谢谢,这是我收到过的,最好的评价。”
第64章 心态华国选手,注定是在裁判的偏见中……
阿尔伯特毫无疑问的拿下了男单短节目第一,安东尼和韦恩分别位列二三。
从青年组就开始相爱相杀的三人首次在总决赛会面,最终以冯思迈略胜一筹告终。
安德烈的旋转大部分只定到三级,再加上俄系裁判并没有完全给到他一哥的待遇,短节目分数比冯思迈低了零点几。
藤原吉野虽然排名最后,但跟安德烈只相差0.15,说起来也是吃了表现力的亏。
日本女单在2006年都灵冬奥会上斩获了亚洲第一枚女子单人滑金牌,紧接着白井奈奈子接档,现在又有以梦川里亚为首的小将们,可以说中间的人才更迭就没断过。
如今待遇虽然仍不能和欧美国家相提并论,但跟同为亚洲国家的华国和哈萨克斯坦相比,好了不止一个层次。
男单的发展没有女单好,但日本滑协近些年致力于将退役运动员送往裁判席,日本某企业也成了国际滑联的主要投资商之一,还开创了一场新的B级赛,这也推动了日本另外三项的打分,尤其是现在势头正猛的男单项目。
真要论起来,整场比赛称得上独木难支的,只有冯思迈一人。
华国虽然没有在双人滑项目挺进总决赛的选手,但华国教练依旧关注这场赛事,这也是曹陆搭档将在索契冬奥会上直面的对手。
陆教练带着两个孩子在东三省训练,此时站在夏月姿身边的是北京队本土的双人滑教练。
冰场上的选手表演完后,这位双人滑教练又低头在手机上不停地打字,估计是在给对手做详细记录。
夏月姿记得曹锦卉的身高已经达到了一米五七,基本不会再往上长了,可受伤的这段时间,陆教练和她的家长也没少给她投喂高蛋白,高钙的食物,把体重也喂上去了。
上次在俄罗斯站,夏月姿明显发觉陆盛身高没多大变化,但整个人看上去壮了些,两个小孩做抛跳和捻转,陆盛也更为吃力,但总体看下来,两人的技术都没有丢失太多,似乎还变得更加稳定。
今天的赛程里,只有成年组男单赛事有华国选手的身影。夏月姿算算时间,冯思迈的药检大概也结束了,没打扰其他教练,抬脚默默离开。
一到后台,夏月姿就发现自家孩子一扫之前的负能量,转而换上了一副斗志满满的状态。
她疑惑地看向孟欣,心想这孩子都下冰这么久了,怎么还保持着冰上的满格电,平时在后台不都一副电量告急的模样么。
孟欣眨着眼,拉着夏月姿放慢脚步,跟冯思迈隔开一段距离,语气揶揄又绘声绘色地给她讲述迪亚斯来过的事。
夏月姿在记忆里搜索了迪亚斯这号人物。
她记得这孩子是赛尼木在跑路前,跟教练一起培养出来的新接班人,和冯思迈一样,同属表演型选手,跳跃上限不高,职业生涯最高峰大概就是一枚四大洲铜牌。
赛尼木一开始也是偏向表演型的选手,但他意识到被裁判压分的事实后,铤而走险换了条路,向四周跳发起冲击,给自己挣到了几枚牌子。
不过他这位师弟就认准一个理,在performer的道路上一去不复返,他的表演在冰迷当中很受欢迎,也是休赛季各大商演的常客。
孟欣在一旁喋喋不休:“不是我说,长期被国际滑联这么打压,换谁都得怀疑人生,我还担心那些老东西短节目抬一手,自由滑又压一手,好借机破坏他在索契前的自信心,现在好了,我都不用开解他。”
听到这话,夏月姿笑出了声:“别那么悲观,虽然裁判没几个好东西,但思迈好歹也比了一个赛季的成年组,虽然没拿过A级赛牌子,可成绩也不差,该比的都比过,而且今年我国不是还有个裁判进了技术组么,你就把今天涨的分数当做正常的想就行了,不然我们三个迟早会被自找的压力给压垮。”
现在的打分还不至于像北京周期那么丧心病狂,裁判可操作空间也没那么大,虽然有失偏颇,但其他选手发挥的好,也有机会靠技术分上领奖台。
孟欣撇撇嘴,朝前面看了一眼,发现冯思迈还乐得摇头晃脑,不禁叹口气。
“这么说也没错,但被打压久了,这种思维根本拧不过来。”
夏月姿拍了拍孟欣的肩膀,目光追随冯思迈轻快的脚步,声音温和却坚定:“作为教练,我们是运动员最为依赖的对象,也是他们全身心信任的后盾与保障,我们的心态得比他们调整得更快更好,不然连我们都慌了,运动员该怎么办?”
华国选手,注定是在裁判的偏见中成长起来的,这种偏见,也只能靠一代代选手和长远规划去打破。
说到这些,夏月姿补不免想到自己带的两个孩子。
作为目前华国成年组的顶梁柱之一,杨依雁和冯思迈的心态似乎都不错,不管压力有多大,只要站到冰场上,他们都会全身心的投入到节目当中。
被教练认为心态很稳的杨依雁在六练中顺利完成所有跳跃,就连3lz也能尽可能缩短蓄力时间。
两位教练站在挡板后面,看着六位女单的身影在冰面上不断穿梭。
越靠近奥运赛季竞争越激烈,从成年组比赛刚拉开序幕就初见端倪,连B级赛的报名人数都比以前多,更别提六场分站赛打得有多厉害了。
最先上场的是波琳娜。
这姑娘分站赛运气不好,先是在家门口摔了一跤,被师姐和杨依雁压了一头,在另一站又撞上了梦川里亚,好在后面一站没在自由滑上出幺蛾子,靠成绩在同积分选手中排名第一,拿到了最后一个总决赛席位。
波琳娜也是滑圈著名抽货之一,但3A定下来后,短节目抽的次数真挺少,主要是在自由滑上体力消耗过大,导致后半段的小分表几乎不能看。
俄系裁判在捧柳波芙的同时,也没忘记自家二号位,短节目分数达到了73.49,光是节目内容分就给出了32,这对于刚升组的新人来说,几乎是不敢想的分数。
夏月姿嘴角抽了抽,这但凡换成柳波芙的节目内容分,短节目分数怕是要直冲80,但回想起波琳娜落下的3A和整套节目的流畅程度,这个“水”字还真说不出口,只能说高贵国籍确实养人。
杨依雁巡场回来,站在场边抓着自己教练的手深呼吸,夏月姿明显感受到这个分数对她造成了一定压力。
隔着一层手套,夏月姿摸到了她微凉的指尖,像之前任何一场比赛一样,将额头靠近她。
夏月姿紧握住她的手:“不要被其他因素干扰,想一想自由滑时的感觉,你与这片冰是相互独立又相互依存的存在,去感受它,享受它。”
杨依雁闭着眼,慢慢调整呼吸,直到场外传来即将超时的催促声,才低声道:“教练,我准备好了。”
她松开夏月姿的手,高举双手往冰场中央滑去,四面八方都传出熟悉的加油声。
孟欣望向冰场,虽然没对杨依雁说一句话,但目光透露着深深的担忧。
华国的女单项目在总决赛上创造的最好成绩是张梦倚的第四名,也是她在升组第一年创下的历史。
杨依雁在青年组的成绩要比张梦倚好,纸面难度也比她要高,华国冰迷对杨依雁的期待程度自然也会更高,但她们更怕这只是黄粱一梦,论坛里有关杨依雁发育关和伤病的讨论帖,甚至比她成年组战绩的预测帖还要多。
女单里被人念叨的伤仲永不少,有些人能在最短的花期里实现最耀眼的战绩,而有些人真的只是昙花一现,甚至连名字都没有留下。
孟欣喃喃,又像是自我安慰:“没关系的,孩子能平安完赛就已经很好了。”
两位教练高度精神紧绷,直到杨依雁落下3A。
冰上的身影朝着一面观众席滑去,双手大张,脸上神情坚毅,似乎在说,来吧,我能坦然地接受一切。
“滑得有点紧。”夏月姿微微皱眉。
虽然这套节目在杨依雁的表演下,仍然保留了江湖儿女的飒劲,但压在心上的石头,让她的动作看上去有些束手束脚。
紧接着,杨依雁在第二跳上出了问题,3lz在落冰时轴心歪了,她没能稳住这个跳跃,翻了个身。
两位教练还没完全放下来的心又提起来,连带着场边的冰迷都提着一口气,孟欣没忍住伸手攥住夏月姿的衣袖。
最后一个跳跃是连跳,虽然杨依雁从来没出现过在短节目上丢连跳的情况,但她要是没能及时调整好自己的状态,后面会发生什么事,谁也无法预知。
杨依雁抬起右脚在冰上转了半圈,随后干脆点冰,双手交叉放在胸前,落冰后又迅速接上3lo。
孟欣松开夏月姿的衣服,拍着自己的胸脯:“还好这孩子调整得快。”
夏月姿的目光却依然紧盯着冰面。
杨依雁的滑行速度比平时慢了些,大概受到了刚才失误的影响,但她的动作仍然完成得干净利落。
她抓住自己的冰刀,最后一组贝尔曼旋转的呈现,远远看上去就像一颗种子在冰上落下,挣扎着生根发芽,直至开花。
音乐戛然而止,全场掌声雷动,杨依雁抬起双手振臂高呼,脸上带着释然的笑容。
两位教练在场外击掌,笑容里同样露出欣喜,赛场上从来不缺难度高的选手,但他们不一定能站在高处,能站在那个位置的选手反而更突出的是心态、抗压和应变能力。
而杨依雁跟她们相比,已经能看到一点影子了。
第65章 买股今天这冰是被包青天附身了吗?……
翻身这个失误可大可小。一般来说,只有摔倒、用刃、周数这三个问题会在技术手册上给出具体的扣分数。
起跳、高远度、姿势等比较模糊的问题,只会给出扣分区间,具体多少还得看裁判怎么判罚。
因此成绩出来前,三人都做好被裁判拿最高一档扣分的心理准备了。
在夏月姿的印象里,杨依雁的3lz就没拿过超过0.5的goe,更奇葩的是,她的3lz单跳拿不了高goe,反而3lz+3lo要是能足周落下,还能凭借高质量的后半段拿到一个相对不错的goe。
国际滑联有一个关于各种跳跃的收录网页,上面记录了某个单跳或连跳的高分排序,也有单个项目的跳跃高分排序,杨依雁的3lz+3lo,3F+3lo均榜上有名,排名还挺靠前。
孟欣望着大屏上回放的跳跃,这个3lz已经足周,除了姿势和落冰,裁判再想找点扣分项出来恐怕也难。
没等多久,大屏上出现分数——
技术分41.37,节目内容分27.32,短节目得分68.69,暂列第二。
看到这个成绩,等分区三人都松一口气,技术分还有41,说明裁判没往死里扣,只是具体分数还得等小分表出来再分析。
夏月姿安慰性地摸了摸小姑娘的脑袋:“做的很好,已经达到我们的目标了。”
杨依雁抿着嘴唇,对着镜头扯出一抹勉强的笑容,但目光仍有些游离。
孟欣递给她一瓶水,识相地没提到分数:“夏教练说的对,先休息一下,等下去看台关注其他选手的表演。”
冰场另一头,克莱尔已经开始了表演,这位刚结束禁赛期的加拿大一姐势头正猛,并且她已经完全渡过了发育关,技术也几乎定型。
克莱尔也不是超C党的一员,但她拥有任何一位女单都无法复制的滑表,极强的个人风格让她从青年组开始就在这个项目里占据一席之地。
下一位上场的妮娜站在冰场入口旁热身,在观众第三次响起欢呼声时默默停下动作。
美洲有美国和加拿大两个老牌花滑强国,资源分配也是有倾斜的,仿佛一个巨大的股份市场,当一只股变成了绿色,他们就会立刻抛售,不给任何机会,等变红了,他们再考虑是否买回来。
美系裁判以美国为首,在美国有顶尖选手出头时,裁判就会捧这位选手,但美国无人,或加拿大的选手实力更优秀时,裁判就会换人捧,比如她们两位。
之前美系力捧的克莱尔被禁赛,两个老牌强国找不出能与日本和俄罗斯制衡的选手,在矮个子里面拔高个,倾尽全力将妮娜捧上位。
在这种红利之下,妮娜目前为止也只有一个四大洲冠军头衔,还是在梦川里亚没参加的情况下拿的,总决赛和世锦赛都只能站在旁边的位置上,但克莱尔除了奥运会,该有的金牌都有了。
并且妮娜现在明显受到发育关影响,再加上小时候基础没打好,发育关明显难过,克莱尔又在这个时候解除禁赛,资源便回到了她身上。
就连她的教练都在说,如果她再不努力,就真的要沦为别人的垫脚石了。
妮娜刚滑没多久,夏月姿便皱起眉。
杨依雁滑得紧是因为她扛着压力,心里藏着事,但妮娜又是什么原因?
要是没记错,未来好几年,美国都没人动摇她一姐的位置。
夏月姿坐在看台第一排,往左瞥了眼美国教练,发现那人也同样沉着脸。
妮娜起跳时的重心放得越来越低,就连滑行蓄力的时间都比之前久,一个3F被她跳得美感全无,就像是溺水者最后的挣扎。
裁判就是这么双标。
夏月姿抬头望向大屏的实时记分表,上面显示的总分跟刚才比高出了不少,至少远超3F的基础得分,但这个跳跃要是放在华国选手的身上,恐怕goe还得倒扣。
她刚想拉着一旁的孟欣唏嘘,话还没说出口,就听见坐在她后面的观众倒吸一口凉气,紧接着,解说员发出一阵类似惋惜的叹声,英文单词一个接一个地蹦出来,像是在说rap。
妮娜的3lz+3T在后半段摔了,虽然夏月姿具体周数没看清,但只要摔了,goe就得扣完,不管裁判怎么抬,最后的分数都很难让她排在前列。
夏月姿立刻坐直了身体,目光紧盯着冰面上挣扎起身的妮娜。
孟欣低声说道:“她这个赛季的3lz+3T都不怎么样,跳得颤巍巍的,看着都让人胆战心惊。”
“她的动作本来就不算特别规范,但她骨架小,发育关没怎么让她的身形出现变化,不过体重要是再往上涨,技术变形也是迟早的事。”夏月姿应和道。
一旁美国教练的脸色铁青,手指紧紧抠在挡板上,指节泛白,可面对低着头,似乎要哭出来的妮娜,到底没舍得说重话。
短节目一共就三个跳跃,大屏回放再怎么避都没办法避开刚才的摔倒。
控制大屏回放的技术人员估计也是冰迷,平时见不得这些吃国籍福利的选手,好不容易逮着机会了,回放的第一个跳跃就是3lz+3T。
“喔吼,这个3T还没足周。”孟欣目光带着同情。
有些花滑运动员在练习的时候,必须要在空中转够圈数才能把这个跳跃落下来,哪怕只少了几度,都可能会出现摔倒的情况。
妮娜倒是挺符合这一点的,3lz在起跳时轴心已经出现了偏移,落冰姿势也不太好,但她又在此刻强行接3T,最终导致周数不足摔在冰上。
夏月姿轻声分析:“她要是换成2T,说不定这个跳跃还能落下来。”
如果说妮娜的失误是意料之中,那柳波芙的失误就是意料之外了,她在3F落冰时出现了手扶冰的状况。
跟杨依雁不一样,柳波芙的3F一直都是错刃,之前也改过,结果越改越错,连lz都差点出问题,但裁判一直轻拿轻放,抓得严就给“e”,抓得松就给“!”,当然,松的情况会更多。
孟欣眼里闪过一丝不可置信:“这是怎么了?今天北京的冰是被包青天附身了吗?”
不水的选手基本没什么大失误,水的选手反倒一个接一个翻车,一下子就把杨依雁送到了倒数第三名的位置。
趁着杨依雁还在做药检,夏月姿轻叹一声:“要是真被包大人附身就好了,多看看我们国家的可怜包吧。”
梦川里亚最后一位出场,发挥一如既往,毫无疑问地拿下了短节目第一。
女单短节目比赛时间正好撞上工作日,不少冰迷摸不了鱼,只能通过论坛打探情报,好不容易忙里偷闲,又拿着手机愣在原地,使劲眨着眼,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排名。
这算什么?
美系和俄系的一姐打架,最终让二姐得利?我们还能意外蹭点红利?
别说对比赛经过一点都不了解的冰迷了,就连追了整场比赛的冰迷,现在脑子都有点不清醒。
本来杨依雁失误,她们都做好短节目垫底的心理准备了,结果现在离领奖台只有一步之遥。虽然说离梦川里亚还有些远,可跟克莱尔只隔了两分,要是杨依雁自由滑能clean,拿个铜牌还是有机会的。
这种言论一出,论坛上又掀起的一场骂战。
贷款选手成绩的帖子孟欣自然也会刷到,但从来都不会给杨依雁看,更别提小姑娘现在还处在赛时禁网的状态。
两位教练好声好气地把做完药检的杨依雁送回自己房间,转头就拿着小分表一顿分析。
“3lz翻身的goe扣了1.2分,我看了一下九位裁判的打分,有人扣了一分,有人扣了两分。”
夏月姿把手机递给孟欣,她说的人是谁,小分表上一目了然。
头顶欧美国旗的几位裁判扣的分数都在两分,反倒是亚洲裁判和法、德两位裁判打分稍微宽松一些,不过最后平均数除下来,也是一个不小的数字。
孟欣扫了一眼后面的数字,眉头微蹙,说话也带着些孩子气:“这几个白老头下手真够狠的,回头我就跟赵姨告状,把这几个裁判的名字都写在黑名单上。”
不过赵姝华也只会让她消消气,她是干不来这种有失偏颇的打分的,要真是为了一己私利做出这种事,那跟华国冰迷一直抵制的黑裁有什么区别。
夏月姿轻哼一声,脸上表情有些严肃:“我估计他们是没料到柳波芙和妮娜能捅出这么大篓子,不然小雁的分数还得往下压,要是自由滑没把她们拉起来……”
她的话没说完,但孟欣也听明白了,下意识往墙的另一面看去,怕她们谈论的话题惊扰到另一个房间的杨依雁。
孟欣叹口气:“小雁的自由滑已经是她能做到的顶配了,再往上风险也高,我就怕她clean后,裁判还当瞎子,白瞎了小雁的表现。”
“我们最初不就是觉得能进总决赛就很好了么,只要小雁能平安完赛,别的都没那么重要,大不了之后给孩子放几天假,让她放松一下心情,毕竟打分这个事,还是只能选手自己扛过来。”
夏月姿坐在床畔,眼里带着坚定和对自家孩子的信任。
“我觉得她能走过来。”
就像每一位花滑前辈一样。
第66章 极致观众的认可
男单短节目和自由滑之间隔了一天,和大部分选手一样,冯思迈在这一天的非比赛期间上冰进行训练,开赛期间就在酒店里写试卷,就连亲师姐的比赛都没去。
倒不是对杨依雁的比赛不上心,而是母上大人的命令更可怕。
总决赛结束后,全锦赛和期末考试就是前后脚的事。
冯母的原话是,要是期末考试的成绩落下来了,就乖乖回学校参加寒假补课,直到高原集训前。
初中补课,还能找个由头告到教育局那去;高中补课,那是全国家长默认的,恨不得让孩子补到大年三十前一天,尤其是高考生。
因此夏月姿过来叫冯思迈出发时,小伙子的中指上还留有被圆珠笔压过的新鲜红痕,他收拾好桌上铺开的试卷,提着冰鞋包前往冰场。
冯思迈把比赛专车的窗户打开一个小缝,将头抵在窗框上,两位教练坐在他身后,同样被寒风侵袭,却没开口让他关上。
专心做题后身体温度会升高,脑子也会有一段时间处于混沌状态,让他在这个时候尽快清醒对后面比赛也有好处。
一行人刚进房间,就看到安德烈跳出陆地4T,像炸弹一样砸在地面上,声音传到了过道上。
夏月姿感受到头顶传来的目光,侧头微微张嘴,无声地说了句话。
“你敢。”
冯思迈看懂了教练的口型,认命地点头,找了个角落开始热身。
孟欣站在一旁,轻声问道:“你觉得他会听话吗?”
夏月姿瞥了眼角落里正在认真压腿的冯思迈,嘴角微微上扬:“要是身体健康,或许会偷偷上难度,但体检报告他也看到了,孰轻孰重这孩子还是分得清的。”
孟欣点点头,目光放回到孩子身上。
公开的自由滑配置里,六位男单选手全都要上两个以上的四周跳。夏月姿没有把冯思迈的实际配置放出来,而是给了一个烟雾弹。
就算他们现在的难度配置不如以前,但在表面功夫上也不能认输,还能给对手造成一定压力。
果不其然,男单自由滑一开始就跟短节目一样精彩。
短节目排名最后一名的藤原吉野,前三个跳跃就是两个四周单跳和一个四二连跳,顺带附上3A+2T。
孟欣暗自咋舌,怎么现在男单赛场上的jumper越来越多了,都看不上那点表演分?
成年组男单自由滑要比青年组多一个单跳,藤原吉野在前半段放了五个跳跃,其中就有四个超C,很明显是要通过前半段的体力去保证整套节目的技术分。
夏月姿看得更远,藤原吉野是在用这套配置试探裁判。
四大洲锦标赛跟奥运会隔得太近,对运动员来说体力消耗过大,藤原吉野作为日本在男单项目的冲牌选手,不一定会参加四大洲,那总决赛就是唯一一场能用这套高难度配置摸索裁判打分底线的机会。
但该说不说,日本已经成为了国际滑联的金主之一,选手也拿到了VIP卡,裁判就算要压分保欧美选手,也得给他留几分薄面。
藤原吉野的总得分达到了249.12,他的节目内容分并不高,但两位教练认为,这也有选手本人自身表现力就不太出色的原因存在。
这个分数一出来,后台备战区的氛围明显变得更加紧张。
排在后面出场的安德烈受到刺激最为严重,他上场前还特意往摄影师坐席看了一眼,黑漆漆的摄像头扎堆对准一处,看得人心一颤。
夏月姿也站在入口处附近,清楚地看到安德烈上场前搓了把自己的双手,艰难地调整呼吸。
她猜,大概是并未来参加此次总决赛的达维尔,正在电视机前观看他的表演吧。
要是这场比赛没滑好,回去等待这位斯拉夫美少年的可能是教练和师兄的混合双打。
毕竟达维尔之前也被爆过跟冰球队的一把手打架,还没落下风,连上去劝架的人都拉不住,要不是两人都是项目顶梁柱,恐怕俄冰协的禁赛处分就要下来了。
安德烈一开场就上了4T+3T,但后半段起跳时明显能看出来轴心已经歪了,可这人偏把他师兄那一套学了过来,靠着核心力量和黄金膝盖硬是没摔,只是在冰上翻了个身。
“他太着急了。”孟欣站在场外皱眉。
就算她不会四周跳也看得出来,安德烈的四三连跳并不算熟练,甚至在第二跳还有些缺周。
夏月姿看得更长远,跳跃最难的是足周和落冰,尽管安德烈这个连跳还有很多瑕疵,但他敢拿出来用,就说明在练习的时候已经一定的成功率了。
至于其他的瑕疵……
夏月姿扫了一眼冰上的少年。安德烈今年也才十八岁,到了发育关的末尾,重心、轴心也基本不会再变化,还有充足时间增长肌肉,完全可以慢慢消除不足之处。
大概是压力真的有用,安德烈除了开场第一跳出现失误,后面的跳跃都稳了下来,一结束表演就在冰上呲着大牙笑,浑身都散发着劫后余生的欣喜感。
西多罗夫站在挡板后鼓掌,脸上同样笑出了褶皱,看来这孩子回去能少一顿打了。
冯思迈立于两位教练面前,中间隔着一块挡板,脸上神情严肃。
夏月姿没有多说什么,把他转个方向,随后用力推向前方。
孟欣站在她身边,小声问道:“怎么这次上场,你什么都不说?”
“跟他说什么?让他继续保持平常心?这种话已经说过很多回了,这个环境本来就让他有压力了,再加上在难度上吃亏,要是反复提这件事,恐怕会适得其反,我们相信他就好。”
冯思迈滑到冰场中央,深吸一口气,熟悉的寒气灌进肺里,让他找回了每次训练的感觉,周身气质也逐渐沉下来。
清脆的点冰声响起,冯思迈成了一个足周的4T,给自己的自由滑赢得了一个好的开场。
接着是第二跳,冯思迈的进入方式是双足侧滑,两只手一前一后张开,脑袋向后看,这是典型的A跳进入方式。
冯思迈没有冒险。
这个认知让两位教练都忍不住绽开笑容,更让她们感到惊喜的是,冯思迈将省出来的一部分体力转移了表现力上。
他的表演依旧飒爽,但此刻又蕴含了几分温柔,带着一股宁静悠远的氛围与意境,而在进入编排步伐后,他又跟随逐渐激昂的音乐节点换了一种气质。
动作的幅度越来越大,仿佛进入了电影中的打斗情节,带着热血和不顾一切的决心。
他演绎的不再是一支冷冰冰的曲子,而是电影里角色的人生,是他重新带到这个冰场上的热血漫。
冯思迈的每一个动作都精准地卡在节拍上,每一次手部动作都延伸到极致,将情感通过肢体传达出来。
脚下的滑行速度也没有变慢,经过几番磨合,用刃变得更加清晰,看上去有种游刃有余的从容。
“他比我们想象的,还要会调节自己。”夏月姿停下手部的提示动作,轻声感叹道。
既然在难度上没有优势,那他就尽可能的扬长避短,每一个跳跃都尽可能的做到完美,将其他选手不放在心上的表演磨到极致。
音乐还没有结束,观众席上的冰迷已经不自觉地站起身鼓掌。冯思迈的转速越来越快,如同一个冰上陀螺,在这种情况下,他大概是看不清也听不见这份来自冰迷的热情。
“滑得漂亮。”
夏月姿跟孟欣抱在一起,两位教练的脸上同时露出了赞许和骄傲。
冯思迈手撑在膝盖上半蹲着,喘着气慢慢起身,他的头发没有被喷雾定住,在高速旋转后有些炸毛,还有一部分被汗水浸透,黏在涨红的脸上,但整个人看上去精气神非常充足。
摄像师扛着机器站在入口处旁边等待,怼脸式的拍摄方法将三人的笑容清楚地记录下来,还能听到他们在用中文交流着什么。
冯思迈坐在等分区的长椅上,呼吸逐渐平稳,接过孟欣递来的纸巾,擦了擦额头的汗水,又拿起夏月姿递来的保温杯喝了一口水。
冰场内的欢呼声仍未停歇,这次等分区的台子搭得有些高,只平视就能将观众席收入眼底。
他看到了不少挥舞着国旗的冰迷,还有人举着应援横幅,上面印着他某次节目的考斯藤。
冯思迈脸上露出由衷的笑容,对着镜头摇晃双手跟冰迷打招呼。
这次出分出得非常爽快。
技术分83.52,节目内容分75.97,自由滑得分159.49,算上短节目分数,总分244.07。
虽然这个成绩已经确认无缘领奖台,但等分区的三人脸上都没有一丝不满,还带着几分惊喜。
大概是裁判觉得这次冯思迈对于领奖台没有竞争力,又或者是场外冰迷对这套节目的喜欢已经溢于言表,节目内容分竟然逼近76,平时能拿到72都算裁判给的手松。
冯思迈脸上的笑容比刚才还要灿烂,不管出于什么原因,这个分数对他来说已经是一次不小的突破。
尤其是在难度配置不如其他人的情况下,赢得了观众的认可。
第67章 虚实来看看新教练
总决赛最后一天,成年组女单自由滑是第一个开赛的,紧随其后的是青年组男单自由滑。
孟欣带着杨依雁上场前,还遇到了来热身的迪亚斯,伸手跟他打了个招呼,那位哈萨克斯坦的小朋友嘴也甜,让她们比赛加油,一定能clean自由滑。
好听的话谁都爱听,孟欣同样把这句祝福还给了他。
即使现在离比赛正式开始还有一段时间,视野比较好的观众席上也坐满了人,镜头扫过,还意外发现了几位比较知名的华国选手。
张梦倚位于镜头中间,戴着帽子和口罩,把自己遮得严严实实,见自己的脸出现在大屏中央,伸手跟冰迷打了个招呼。
旁边坐着两位选手,一位是已经退役的尹云蓉,另一位是现在还在青年组的北京队男单,他是来看之后的青年组赛事的。
除此以外,镜头发现观众席的另一边还有一位前来观赛的女单选手。
严瑞是一位在俱乐部里自费训练的女单,前不久在省赛里展露头角,已经有不少省队试图招揽她,并且她将在下赛季升入青年组。
严瑞家里不算富裕,她跟父母商量过,进省队训练可以减轻家里的负担,要是能跟一个好教练,说不定还有机会跟着出去见见世面。
她们接受了目前居住地的省队——北京队的邀请,等待全锦赛结束后统一进行队内选拔。
根据省队官网信息,她们没有选择带教经验更丰富的王灿,而是已经带出3A的夏月姿。
要说理由也很简单,没有女单可以抵挡住3A的诱惑,而且除了杨依雁,夏月姿也带出过站上全少锦和全青锦台子的女单,这也恰恰说明,这位教练能培养出杨依雁这样的选手并不是一个偶然。
正好遇上周末,严瑞就想和父母一起来现场观看总决赛,顺便探探这位教练的虚实。
作为短节目最后一名,妮娜第一个上场,她站在挡板后和她的教练碰拳,随即憋着一口气,冲向冰场。
妮娜虽然处在发育关,但身形没有太大变化,再加上每一次点冰跳都会把身体压得特别低,好让重心变得更加稳定。
因此她在国际大赛上摔倒次数相对来说较少,这份稳定性也是她本人的一大优势。
她一上冰,夏月姿就敏锐地发现妮娜的气质不对,相较于她之前演绎的《海上钢琴师》,今天的这套版本变得更加偏执和疯狂。
现实就像一座牢笼,所有人都在随波逐流,渐渐遗失和磨灭内心最纯净的东西,但这些东西对于人类来说又是最珍贵,最舍不得放下的。
说实话,这样的表演内核很好,但妮娜似乎忘了,她所演绎的角色是1900爱的那个女孩,代表的就是人们在现实生活中想抓住,却又不得不放手的东西,也就是说,现在的表演跟这套节目产生了相当严重的割裂感。
孟欣皱着眉,压低声音问道:“她这是怎么了?从短节目开始就不对劲。”
夏月姿转头看向美国教练,那位教练伸手摸着自己的光头,脸上带着几分懊恼,看上去比选手本人还要崩溃。
“不知道,大概被现实中的情绪左右了吧。”
尽管不少人觉得这套节目跟原来表达的意思相违背,但裁判依旧给出了70的节目内容分,妮娜的总分达到了203.04。
接着上场的柳波芙并没有被影响,找回了自己原本的状态,情绪甚至展露得比妮娜更到位,靠着短节目的微薄优势,压在了她上面。
夏月姿站在一旁,看着大屏幕上两人的排名,不出意外,这两人都站不上领奖台了。
看到杨依雁上冰,观众席上的加油声喊得更大了,几位华国选手都双手握拳,不禁为她捏一把汗。
站在场外的两位教练心情也很沉重,昨天晚上,她们就在房间里分析过女单的局势。
欧美男单和女单虽然普遍水分,但女单难度拉不开,作为拥有超C的选手,杨依雁的3A和连3lo还能够抵掉一部分分差,前提是,她能clean。
虽然杨依雁的短节目能及时调整过来,但自由滑的配置更为复杂,要是出现了意外,她必须时刻保持头脑清醒。
杨依雁拍了拍自己的脸,举起手不断寻找轴心,她立于冰场中央的时候,镜头给到了一个特写。
通过大屏,冰迷能清楚地看到杨依雁快速颤抖的眼睫,转头时脖子上明显凸起的一条胸锁乳突肌,以及不断起伏的胸口。
音乐响起,杨依雁慢慢睁开双眼,周身气质变得沉稳,随后双臂舒展,默默离开。
她的开场第一跳依旧是3A,虽然算不上高远俱佳,但也是足周落冰,并在冰上扯出一条长弧线。
坐在观众席上的严瑞看到这个跳跃,忍不住站起来跟着鼓掌,目不转睛地看着她下一个跳跃。
严父严母坐在她的两旁,同样看到了这个跳跃,下意识地跟对方对视一眼,都从彼此的眼里看到了满意。
他们不是专业的花滑教练,但为了培养女儿,花滑教科书也没少看,一个优秀的动作应该是怎样的,他们心里也有谱。
不说别的,目前为止夏月姿带的学生里没有一个有技术上的错误,并且每一套节目拿出来,都能和选手自身的气质和条件相吻合,单就这两点,就能让他们高看一眼。
还有选手在采访里提到,这位夏教练会帮选手在节目上进行更改,尽可能扬长避短,在擅长的动作里加更多的提级要素去拿高goe,这也是其他教练很少做到的。
就比如严瑞现在的教练,他只提供选曲,节目编出来后,即使选手觉得不对劲,也只是让选手和家长自己去跟编舞师商量,就好像他这个教练只负责教技术动作,除此以外的任何事都要选手自己去解决。
下一个动作按照配置应该是3lz+3lo,但杨依雁短节目在3lz上出现了失误,教练组昨晚跟她商量后,临时换成了3F+3lo。
这也不算大的改变,只是将一个连跳和一个单跳进行了变动,这在花样滑冰里也是常见的事。
夏月姿单手撑着腰,另一只手拿着刀套渐渐放松,缓缓吐出一口气,目光却没离开过冰场。
杨依雁的状态逐渐跟小提琴声融合起来,将她想传达的情绪通过肢体表现出来,也将一些说给自己的话保留下来。
大概是因为这套节目本身就带着致郁情绪,反而更契合杨依雁此刻的紧张,让这套节目磨合得比日本站更好。
除了外国选手,张梦倚应该是最关注杨依雁的运动员之一,此刻她坐在观众席,也不知想到了什么,嘴角微微上扬。
这位刚升组的小姑娘已经渐渐成长起来了,有她在,自己的肩上压力也能轻一些,到时候出去学习,要真没办法找回原来的状态,也不用担心没人接班了。
这套被很多人喜欢的节目再度clean,杨依雁保持着结束姿势,胸口剧烈起伏。
在镜头注意不到的地方,她抬手微微蹭过眼角,随后张扬着笑容,仰头望向挥舞的国旗。
“太棒了,她顶住了压力!”
孟欣在场外激动地蹦起来,跟树袋熊一样抱住自己的搭档,夏月姿没推拒,同样抱住了她,并在她即将失态的时候拍了拍她的肩膀,让她注意自己的形象。
孟教练接收到这个暗示,一扭头就看到自家孩子,立刻换了一个人抱。
手上拿着冰迷送的库洛米,刚刚一只脚踏进过道的杨依雁还没做好准备,就被自家教练一个飞扑抱住了。
她眨了眨眼,反手抱住了孟欣,还侧头向另一位教练投去求助的眼神。
夏月姿一边忍笑,一边拉开两人:“行了行了,先让孩子穿好衣服,别感冒了。”
她把手上的外套搭在杨依雁肩上,没多说什么,但脸上的表情已经说明了一切,揽着小姑娘往等分区走去。
表演一结束,严瑞就拎着娃娃往空旷的看台区走去,尽可能让自己的娃娃离杨依雁近一些。
严母往旁边挪了一个位置,目光看向等分区的师徒三人,远远看过去都能想象出一片欢声笑语的模样。
“老严,我之前听说夏教练这个组跟学生之间的氛围很好,有什么事也是直接跟家长和选手商量。”
严父点点头,自从女儿决定要加入北京队后,他们也偷偷把北京队目前有名的教练全都打听了一遍。
“确实,但夏教练目前手上已经有两位有名的选手,还有组里的其他选手,我怕她的精力不够分给小瑞。”
严母却有不一样的看法:“你觉得这教练组的氛围那么好,跟教练的德行没有半点关系吗?这不就跟学校老师是一样的嘛,你成绩好,人家教练就多关注你,你成绩不好,人家教练也不至于踩你一脚,把你当个普通学生看。”
说完,她的目光飘向看台区,语气也染上几分担忧:“我还怕小瑞抓不住这次机会呢。”
被父母念叨的严瑞双手撑在栏杆上,眼睛紧紧盯着杨依雁,露出了几分憧憬与向往,双手渐渐握拳,似乎下定了某种决心。
第68章 集训名单能给我开多少工资
2013—2014赛季的大奖赛总决赛正式落幕,这也宣告赛季前半段已经结束,各国选手在表演滑后迅速回国,投身奥运前的最后一次集训。
华国两名选手都没能带奖牌回家,从比赛结束的那一刻起,孟欣就在论坛上大规模检索帖子,好在并未发现诋毁运动员的言论,反而大多数人都通过近三年的总决赛对未来抱有一定期望。
近三年来除了冰舞,男单、女单和双人各有两位或两对及以上的运动员进入总决赛,这也意味着华国花样滑冰的整体实力在逐步提高,尤其是从来没起来过的男单项目,已经出现了两种不同类型的,能接班的选手。
其中一位选手在结束总决赛后,被父母和教练带到骨科专科医院做了一个全身检查,倒也不是冯思迈的身体出了什么问题,而是夏月姿想知道他的滑膜炎恢复到了什么程度。
医生拿着片子,严肃道:“关节腔内的积液要好些了,听你教练说,你比赛期间看上去还好?”
冯思迈坐在椅子上,周围站着一群人,局促地点头:“比赛前膝关节已经没有发热、疼痛的现象了,而且我做跳跃的时候也没有膝盖弯曲不了的情况。”
一听这话,医生指着一旁的检查床,没好气道:“你要是还跟之前一样膝盖弯都弯不了,就该在这病床上躺着了,还想去参加比赛。”
有家长在旁边,夏月姿没上手拍他肩膀教训他,只是说了他几句:“你就庆幸这是急性滑膜炎,不是慢性吧,不然恢复起来还难一些。”
冯母的手一直搭在冯思迈的肩膀上,小伙子缩了缩脖子,没敢吭声,就跟医生聊了几句,确认没太大问题后才离开诊室去药房拿药,只留下月姿一个人,跟医生探讨之后的训练注意事项。
“大夫,我问一下他还能接受之后的高原集训吗?”
医生推了一下挂在鼻梁上的眼镜,叹口气:“他的滑膜炎发现的较早,再加上有过一段时间的停冰训练和理疗,不说恢复到之前的正常水平,接受训练还是没问题的,只是高原集训的训练量和严苛程度会比省队还要高,为他的身体着想,这一点还是有必要跟高原集训的教练提一下。”
高原集训的教练一般是从各省队的知名教练中进行选拔,来为运动员进行短期培训。
夏月姿点点头,顺便回想了一下冯思迈最近的状况,准备回去后在原本的训练计划上循序渐进地更改几项。
国家队集训名单的选拔条件在总决赛结束后跟着出来。今年全锦赛的前四名或世界排名在前两百的选手有资格参与集训,并在集训最后一天进行冬奥会选拔赛,根据集训的成绩综合选拔。
虽然公告上是这么讲的,但夏月姿觉得滑协领导应该已经根据最近的比赛成绩进行了押宝,如果选择的对象在集训过程中表现得很好,国内选拔赛上说不定会抬他们一手。
杨依雁和冯思迈的世界排名都达到了要求,只要全锦赛上表现不是特别差,进入集训队是毫无悬念的事情。
从医院出来的时候,天上下起了细雪,夏月姿拢好羽绒服,跟着冯母一起去停车场。
夏月姿住在省队宿舍,平时也没什么大开销,除了定期汇一部分工资给于倩,剩下的钱全存在银行卡上,再加上冯思迈和杨依雁比出成绩后,队内会给她发奖金,存着存着就发现能买一辆车。
本来她是想存钱在北京付个首付,毕竟是自己土生土长的地方,还能把于倩接过来住,方便她看手,只是金额差得有些远。
转念又想自己带的几个孩子没一个是省油的灯,免不了在冰上跌打损伤,有时候在上课还能临时接到兴奋剂抽检通知,父母又在上班,只能让教练带去检查,念头就从买房换成了买车。
告别冯思迈和冯母后,夏月姿掏出口袋里的手机,手指放在方向盘上轻轻敲打,随后往省队的方向开去。
叩叩——
“李教练,您找我?”
听到“请进”的声音后,夏月自推门而入,李潭坐在办公桌后,笑得异常和蔼,桌子上还摆了一沓打印好的文件。
可能是打工人做久了,夏月姿养成了看到文件就心慌的习惯,刚坐下来就望着那份文件想了好几个可能性,还没等她理出个头绪,就听到李潭开口了。
“小夏,你知道集训队最近在组建教练组吧?”
夏月姿猛然抬头,脑子里一片空白。
“你教出了小雁的3A和思迈的4T,还能让思迈较为平稳地度过发育关,并且两个孩子现在的成绩也有目共睹,上层领导希望你能去做跳跃教练,当然,我知道你手上还有其他的学生,所以去不去,这份决定权在你的手上。”
两人相对而坐,久久没有说话,李潭也没有打扰她,给夏月姿留足了思考时间。
过了半晌,夏月姿才开口:“我要是去集训队了,剩下的学生怎么办?”
“这个你放心,孟欣依旧会带他们滑行,跳跃方面也会由韩教练接管。”
夏月姿虽然对这位教练不了解,但也听过一些事。
韩教练算是北京队单人滑里比较老练的教练,带出的学生技术非常扎实,并且跟李潭是同一批的运动员,就算是看在李潭的面子上,韩教练也不会薄待了这些学生。
“还有一个问题,”夏月姿把手放在腿上,眼含期待地看着李潭,“我要是去了,集训队那边能给我开多少工资?”
想到了一切问题,就是没想到夏月姿会问工资的李潭:“……”
倒不是夏月姿贪财,她以前当运动员的时候,比赛奖金和省队的工资补贴也只够她一个赛季的训练开销,真正能让她做到财富自由的还是商务代言。
但现在做了教练,失去了经济收入大头,可不就只能靠那点死工资和奖金过活嘛,要是想在北京买房,她还不知道要等多久。
见李潭久久不回话,夏月姿也想到了滑协做过的某些事,眨着眼带点试探:“把我叫过去后,集训队不会不开工资吧?”
李潭被夏月姿这个问题逗笑了,他摇摇头,明明说的是正经情况,但语气和动作像是HR忽悠大学毕业生,给他们画饼。
“所有来到集训队的教练都算是被体育总局借调过去的,这份工资按加班费来算,而且在高原集训时,教练会有一份特殊津贴,往年是五百块钱,今年还不知道有没有变动。”
这种奥运集训一般是两个月,夏月姿在心里算了笔账,觉得这笔金额相当可观,嘴角上扬的弧度更大了,看上去格外真切。
“行,我去。”
李潭自然没错过夏月姿脸上的变化,太阳穴跳了跳,但又想到他们做教练的那点微薄工资,默默叹口气。
夏月姿回到宿舍,发现房间里没人,大概是孟欣趁着休假跟朋友出去玩了。
她打开空调,给自己倒了杯热水捂手,随后站在窗边,忽然想到孟欣说她似乎有些无趣,感觉生活里除了花滑,对什么东西都提不起兴趣。
孟欣还问过她是不是真的退役了,怎么生活作息还跟在役时期差不多,是不是真的要当苦行僧。
夏月姿当时只是笑笑,打哈哈混过去了,现在一个人的时候,她又不禁想到了这个话题。
她来到这个世界已经快四年了,心里很清楚大概也很难再回去了,可她仍然放不下对花样滑冰的感情,就像在骗自己,只要保持着运动员时期的生活习惯,万一有一天回去了,她还能用最快的速度找回当初的感觉。
可从李潭办公室走出来的那一刻,她又觉得没必要再自欺欺人了,自己肩上的责任仍然很重,只是这份重量早已换了内容。
她在这个世界已经扎了根,遇见了信任她的学生,并肩作战的同事,还有对她疏远又客气的“母亲”。
或许,这就是命运给她的另一种安排。
夏月姿喝了口水,倚在桌旁,拨了一个电话出去,没等多久就接通了,电话那头传来了炒菜的油烟声,于倩的声音跟着传出。
“怎么这个点给我打电话?”
夏月姿把自己要去高原集训的事情跟她说了一遍,电话那头的油烟声渐渐消失,换成了锅铲与盘子的碰撞声,还有一阵脚步声。
“这是好事,你跟你的学生都进了高原集训的名单,说明你的能力得到了认可,这样说起来,你也算是替夏夏完成了她的梦想。”
夏月姿沉默几秒,垂下眼睫,胸口泛起一阵酸涩。
于倩大概也觉得气氛不对,换了个话题:“高原上冷,你多带点厚外套过去。”
她又絮絮叨叨地在电话里说了一些注意事项,夏月姿静静听着,时不时应几声,露出了浅浅的笑容。
窗外雪依然在下,室内和室外形成了温差,给窗户糊上了一层水汽,水珠顺着往下流,混在房间里传出的交谈声中,落下窗檐旁的绿植上——
作者有话说:悄眯眯纪念一下,今天本土滑圈碟中谍翻拍,小冯可以出来走一圈,去微博跟人接头了[捂脸笑哭][捂脸笑哭]
第69章 狡兔三窟查寝记得严一些
全锦赛只比了两天,两个孩子都已经满足了集训队的入选条件,这场比赛压力并不大,纷纷站上了领奖台,杨依雁更是首次拿到全国冠军。
元旦正好在全锦赛结束后两天,集训中心微博、微信官号放出了集训总名单,但奇怪的是,似乎并没有看到多少冰迷蹲守。
这倒不是冰迷都回去过节了,而是早在总名单出炉前,冰迷就已经从其他省队官号挤牙膏般的通知中凑齐了名单,上面都是华国冰迷耳熟能详的选手。
上了大学的运动员已经提前请好假,准备开启飞往黑龙江的路程,而还在上高中的运动员则上完去年的课程,借着元旦晚会的机会跟全班同学短暂告别。
夏月姿在宿舍里收拾行李,顺便给孟欣交代其他孩子的训练,听得她连连摆手:“行了行了,我也是她们的教练,她们最近什么情况我也是很清楚的。”
夏月姿笑着摇头,又往行李箱里塞了一件叠好的羽绒服:“清楚归清楚,但最近有几个孩子有发育征兆,状态起伏大,而且组里不是进了几个新人嘛,怕你忙起来的时候顾不上她们。”
孟欣躺在床上翻了个身,枕头旁旁边放着夏月姿刚给她的笔记:“你就别操心我了,上头这次让你去集训队带女单跳跃,你得把那四个孩子给看紧了,尤其是小雁,要是安排你去查寝记得查严点。”
根据杨母透露的情报,杨依雁非常擅长狡兔三窟。
杨母每次给她收拾房间,都能从料想不到的地方掏出一包还没开封的零食,有的时候还能从她的书包里摸到已经空了的零食袋,估计是准备第二天上学路上毁尸灭迹。
杨依雁也为此挨了不少骂,但几乎没怎么改正。
夏月姿闻言,也想到了之前发生的糗事,忍不住笑出声来:“放心吧,我会盯紧她的,不过那丫头鬼主意多得很,我看看是谁跟她一起住,到时候找准时机策反她。”
对于这种在源头就安插卧底的举动,孟欣倒着头看向她,接着抬起左手,朝她竖起大拇指。
“你家里是有人当教导主任吗?这种阴招都想的出来,我真是庆幸当年集训的时候没碰上你这种人。”
夏月姿将行李箱的拉链拉好,笑着回击:“谢谢夸奖,再说了,这算得上阴招吗?只不过就是把我们当年经历过的事再做一遍,就是身份换了而已。”
当年出去集训的时候,谁没在房间里藏点违禁品,要真论起“皮”,杨依雁那点手段在夏月姿眼里还不够看的。
听了这话,孟欣从床上坐起来,顺手梳理了一下变得杂乱的头发:“你自己心里有数就行,反正每年集训都有几个心性还没定下来的未成年。”
夏月姿将行李箱立起来,抬手看了一眼手表,一手拎起一只箱子往外走:“时间不早了,飞机不等人,组里的事就拜托你了,有事跟我电话联系。”
孟欣挥了挥手:“一路顺风,别忘了给我们发点集训的八卦听。”
北京队众人坐的是同一班飞机,入选的选手除了杨依雁和冯思迈,就是女单的张梦倚和姜舒雨,除此以外,集训队的其他选手均来自东三省。
抵达集训中心时已经是傍晚,几位选手都有自己照顾自己的能力,再加上出行经验丰富,随行的工作人员只有入选教练组的夏月姿一人。
几人先去找工作人员要了宿舍钥匙,夏月姿顺便看了一眼两个孩子的舍友,发现都是熟人。
张梦倚跟杨依雁一间,姜舒雨跟黑龙江的刘雅曦一间,冯思迈跟林烨一间。
夏月姿暗自松一口气,几个孩子彼此都熟悉,不会因为磨合闹出问题,刘雅曦跟姜舒雨一样都是大龄女单,心智都已经成熟了,更不可能闹出幺蛾子。
等教练走后,杨依雁拖着行李箱跟在张梦倚身后,眼珠子滴溜溜地转,显然已经在盘算如何在教练的眼皮子底下搞点小动作。
张梦倚之前也来过黑龙江参加集训,对这片地盘还算熟悉,熟门熟路地找到了房间。
她推开门,一股暖气扑面而来。
房间不大,但收拾得很干净,还很贴心的给她们开了地暖,两张单人床分别靠墙摆放,中间是共用的衣柜,窗户旁边还放着书桌。
作为师姐,张梦倚让杨依雁先挑床位。她刚把行李箱搬到床旁边,就想起夏月姿在飞机上跟她和姜舒雨说过的话,下意识往杨依雁那边看去。
只见人家小姑娘动作麻利地从行李箱夹层里拿出了几包饼干,往自己带过来的羽绒服口袋里塞。
察觉到张梦倚的目光,杨依雁动作一顿,抬起头露出一个无辜的笑容:“梦倚姐,你要不要也来点?”
张梦倚哭笑不得,走过去轻轻戳了下她的脑袋:“你呀,夏教练特意叮嘱我看着你,第一天就顶风作案?”
杨依雁撇撇嘴,又从箱子里里掏出一包牛肉干,包装袋看上去挺眼熟,似乎是从食堂阿姨手里拿的。
“这哪算顶风作案?我这是合理补充能量,而且……”她压低声音,伸出手抱住张梦倚的胳膊,朝她眨眨眼,“咱俩可是同一条船上的,你可不能出卖我。”
张梦倚被她晃得没办法,一时心软:“行吧,但要是被教练发现了,你别拉我下水就行。”
集训队管控严格,要是被查到违禁品加练都是小事,就怕遇上不承认犯错的室友,最后被连坐,要是再遇上个脾气不好的教练,整队受罚都是有可能的。
集训内容比杨依雁想得还要枯燥,除了基本的体能训练,就是请一位教练过来,对某一方面进行细致打磨。
比如说,张梦倚现在体能和骨密度都不好,除了训练,教练还会在吃上下功夫,尽可能让她在转速流的训练方法上,增加一些腿部肌肉,提升现在的状态。
男单那边普遍在扣定级,像步法这种吃基本功的动作,短时间内很难提上来,教练便从旋转上入手,把提级要素往里面加。
冯思迈就成了男单里的意外,他每天在健身房里待的时间比在冰上还多,夏月姿也跟男单教练打了声招呼,让他们制定计划的时候顾及一下他的伤。
至于杨依雁,她则被安排着重进行跳跃质量的提升,和连T意识的培养。
相比青年组,杨依雁的跳跃已经渐渐介于转速与高远之间,稳定性也有目共睹,但她的连跳技能太偏,并且过于依赖前一跳的质量。
按照夏月姿的说法,杨依雁对于连lo的肌肉记忆强于连T,如果在连跳时发生什么意外,她的第一反应不是连2T进行补救,而是把这一跳变成单跳,把下一个跳跃改成连3lo。
为了迎合杨依雁的跳跃习惯,夏月姿一直将连3lo放在前半段,并在后面安排一个单跳成为补救措施,毕竟后半段体能消耗大,容错率小,一旦失误就会损失大量分数。
夏月姿也让她练出过3T+3T,只是这个跳跃放在赛场上的次数很少,大多数情况还是上2lo。
选手本人对此倒是没什么意见,珍珠贝尔曼再加上连lo确实太伤腰,她的腰椎已经往旁边偏移了几公分,虽说不至于影响到日常生活,但长此以往,恐怕没几年她的腰就得报废。
“再来一组,注意第二跳的衔接时机。”夏月姿站在场边,手上拿着训练记录本。
杨依雁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往前滑一小段,转了个身,抬起右脚点冰,在落冰的一瞬间再度点冰。
这是一个3F+2T。
比起3lz+3lo,她的3F+3lo用得会更多,再加上节目里有3F+2T+2lo这个三连跳,因此夏月姿直接把这个跳跃拿出来让她训练,节奏点也会更好掌握。
这个跳跃完成后,夏月姿在本子上记了几笔:“第一跳的滑速还是太慢了,连带着你后面的跳跃高度都不行,但是时机找得以前好,休息十分钟,等会再练。”
杨依雁点点头,撑着有些发软的双腿滑到场边,拿起保温杯喝了几口水,顺便揉了揉发酸的膝盖。
休息的间隙,杨依雁的目光不自觉偏向冰场另一边,张梦倚被另一位教练带着做吊杆练习。
起跳的瞬间,她便把腿搭在脚踝上,双手握紧向上伸,整个跳跃的轴心显得异常纤细。
不得不说,即使张梦倚的3lz+3T现在被抓缺周,她的跳跃丝滑度依旧很高,看上去还有一种从容不迫的美感。
“看什么呢?专心点。”夏月姿的声音从后面,传来打断了她的思绪。
杨依雁赶紧收回目光,吐了吐舌头:“没什么,就是觉得梦倚姐的跳跃好漂亮。”
夏月姿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正好看到张梦倚落冰。大概是太瘦了,她的滑出附近没有冰碴,轻的就像是冰上落了根羽毛。
“每个人的跳跃风格都不一样,她的跳跃以轻盈为主,你的跳跃以速度为主,没必要和别人比较,我们再练两组,注意我刚刚说的那些问题。”
杨依雁点点头,重新滑向冰场,刻意加快滑速,结果反倒让后半部分在对比下显得更加笨拙,甚至出现了摔倒的情况。
夏月姿见状,快速滑到她的旁边:“摔疼了没?”
杨依雁摇摇头,想要爬起来,却被教练摁住肩膀:“别急,先调整呼吸,这里是高原,不是平地,不能拿你在省队那一套的方法来。”
“可是不加力第二跳跳不起来。”小姑娘嘟囔着。
“小雁,这不是在练习连3T,这只是让你重新适应连T,我们只需要找好节奏就行,不需要你蹦那么高。”
“试着把注意力放在节奏上,就像跳舞一样,找到一个合适的衔接点。”
第70章 选拔瞧不起自己,就是瞧不起我们……
“累死我了。”
这已经不知道是杨依雁第几次躺在床上哀嚎了,衣柜旁边还放着她刚拆开的快递。
为了防止运动员买些不该买的东西,快递统一都由教练签收,等运动员下训后再去教练办公室领走。
张梦倚从卫生间里洗完澡出来,手上拿着毛巾擦头发,对这一幕已经习以为常了,瞥见旁边的纸箱,随口问道:“你妈又给你寄东西了?”
自从杨依雁来了集训队,短短半个月的时间,光是生活用品都寄了不少,有时还寄点运动员能吃的自制年货,别说跟她一个宿舍的张梦倚,就连跟她们一起训练的队员和教练都蹭了不少。
杨依雁翻了个身,把脑袋埋进枕头里,闷声闷气道:“这里面是我妈寄的核桃,让我一边做题一边补脑,除了这些,还送来了我的寒假作业。”
集训队进程已过半,但高中才刚刚步入寒假,杨母借此把学校发的试卷通通寄了过来,据说还找他们班学习成绩最好的同学要了已经复盘好的试卷。
虽说杨依雁已经请好了长假,不至于像冯思迈那么惨,但成绩落下太多,等她回去也不好补,因此训练的时候也少不了学习。
张梦倚往前走了两步,正好能看到纸箱里的全部内容。
有两包已经剥好的核桃被真空包装,露出白色的果肉,下面放着两罐被晒干但还没剥开的核桃,除此以外,旁边还塞着几瓶跌打药和杨依雁口中的作业。
运动员不能吃炒货,杨母送来的都是新鲜核桃,还想着杨依雁训练结束后,大概也没力气去剥核桃,直接给她剥好了寄过来,没剥好的大概是留作备用,或者是分给其他运动员的。
她擦头发的手顿了一下,忍不住打趣:“别抱怨,阿姨对你真挺好的。”
杨依雁把头从枕头里抬起来,撇了撇嘴:“没说她不好,就是太唠叨了。”
“唠叨也是关心你,别不把这些东西当回事。”
作为过来人,张梦倚可太有经验了。
更多时候,运动员的父母反而不会在他们面前说很多话,防止给他们更多压力,但他们会把自己的关心转化为行动。
杨依雁翻了个身,仰面躺着,盯着天花板发呆:“没不当回事,我只是……挺怕的。”
有时候期待越大,身上的压力也会变大,从而附带出无尽的,对未知的恐惧。
她并不是天生的心态好,只是每次上场前和教练的拥抱握手,能让她感受到浓浓的底气和安心,这些情绪能够抵消一部分害怕。
集训队训练第一天,全体运动员就根据奥运名额的选拔开了一次会。
每个国家的奥运选拔赛制都不一样。比如说日本,就是一场全日锦定生死;再比如说美国,会考虑到老将或独苗作出的贡献,如果他们有回春的征兆,也会在奥运名单加上他们的名字。
至于华国,则是在全锦赛后制定出名单,还要让名单上的选手进行连续几轮的选拔赛,最后将所有比赛的成绩相加,按奥运名额的数量,依次分给成绩最好的选手。
也就是说,加入集训队只是朝奥运名额迈出的第一步,即使杨依雁是以全国冠军的身份进来的,但她要是在中途比赛失利或受伤,也可能和名额失之交臂。
而第一场选拔赛,就在明天开始。
房间里突然安静下来,连两人的呼吸声都听不见,杨依雁侧过头,看到张梦倚坐在书桌前的椅子上,毛巾穿过脖子搭在身上,台灯照在她的头顶,将她的五官映出一层阴影。
紧接着,张梦倚“嗤”了一声,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她直直地看向床上躺着的人,神情严肃郑重。
“我很想知道你在怕什么,国际大赛你也比过了,身上的伤病又是我们四人当中最少的,难度和稳定度也是最高的,你要是真这么瞧不起自己,那排在你身后的我们又算什么?你也瞧不起我们吗?”
全锦赛P分给得特别紧,技术动作抓得也很严,说是拿显微镜判断也不为过。别说张梦倚在国际赛场经常被抓的三三连跳,就连杨依雁一个质量不太好的3lz都被抓了,还有男单某些选手的四周跳。
张梦倚偷偷望了眼杨依雁,随后移开眼,留足时间让她自己思考。
其实她这话说的有些偷换概念,她当然知道杨依雁在怕什么,面对奥运名额,谁又能真的说不紧张。
升组第一年,她就从姜舒雨的手上抢走了唯一一张世锦赛门票,结果张梦倚下飞机的第一天就失眠了,还是临上场前被领队一句话骂醒的。
她看得出来,杨依雁和她一样都是心高气傲且有野心的人,对付她们这样的选手,下猛药远比温水煮青蛙更有用。
果然,杨依雁立刻从床上弹起来,眼睛瞪得溜圆:“谁瞧不起你们了,我……”
话说到一半突然卡壳了,张梦倚背对着她,嘴角微微上扬,但语气依旧生硬。
“你什么?你怕辜负大家的期待?杨依雁我告诉你,冰迷对你有期待是因为你在大赛上的表现,教练对你有期待是希望你能做到更好,至于我们,是希望能遇到一个全力以赴的对手,不是一个畏手畏脚的队友。”
不知道是不是夏月姿的错觉,她觉得今天的杨依雁劲儿足的有些过了。
明明昨天结束训练时还蔫头耷脑,一副被抽干了精气的模样,今天就跟换了一个人似的,短节目的开场3A被她跳出了几分凌厉,之后的3lz也被她展现出几分女侠挥剑般的凌厉。
“你们昨天晚上做什么了?”夏月姿问身旁的冯思迈。
几个孩子经常聚在一起,要是有什么情况他们是最先知道的。
小伙子正在戴手套,一听这话,只觉得一口大锅从天而降:“天地良心啊,昨天晚上食堂吃完饭后我们就直接回宿舍了,我都没见过她。”
周遭再度响起鼓掌声,夏月姿也没跟他继续交谈,转头望向冰上,杨依雁将冰刀拉过头顶,卡在音乐最后一秒完成了这组旋转。
她微微喘着气,眼神却格外明亮,张梦倚站在旁边,把外套放在椅子上,滑向冰场热身。
两人擦肩而过,什么都没说,却又读懂了对方眼神里的含义。
杨依雁滑到挡板边,接过教练递来的保温杯,仰头喝了两口。
夏月姿守在她身边,还是没有把心里的疑问说出来,不管她的状态为什么突然变成这样,但从结果来看也不算坏事。
选拔赛的严苛程度跟全锦赛差不多,分数也大差不差,杨依雁在短节目完成3A,排名自然高居第一。
张梦倚在她之后,为了保稳,她把短节目的三三连跳换成了3T+3T,步法和旋转都拿到了四级。
姜舒雨排名第三,两人分差不到一分,基本就差在了节目内容分上。
选拔赛一个项目不超过五组选手,一组结束后清完冰就能到下一组,望着场上的四位男单选手,比起跳跃,更让他们紧张的是旋转和步法。
虽说各位教练对选手们一视同仁,但作为华国唯二能跳四周跳的男单,教练组对冯思迈和林烨关注度也会稍微高一个层次。
夏月姿站在一旁,听到男单的旋转教练抓着头发,指着冰上的林烨压低声音怒道:“进入提刀燕式前,肩膀要和冰面齐平,这组姿态我都让他练了三天了,结果今天还是歪了。”
旁边的步法教练是从吉林队薅过来的,原本是教冰舞的,此刻一脸深有感触的拍着旋转教练的肩膀。
“韩哥,你是没见过他的脚下功夫,稍微提点速都能左脚绊右脚,总教练还让我给他编点提级要素进去,我都怕他自由滑滑不完。”
听着两位教练的抱怨,夏月姿微微侧头,收敛住脸上的表情。
两位教练的苦心还是没有被辜负,林烨的技术分比全锦赛高了一分多。
即使还没有拿到小分表,但林烨的配置跟全锦赛相比并没有改变,那就只能说明它的定级往上涨了些。
男单最后一位上场的是冯思迈,他的伤已经养得差不多了,教练组也针对他的体能做了专项培训,核心也比以前强了不少。
双人选手已经站在过道旁候场,男伴们对于这位男单选手十分熟悉,毕竟每天都能在器材室里看到他,纷纷侧目看向冰场。
开场便是一个4T,冯思迈落冰后身体微微下蹲,膝盖的弯曲程度比之前要大,大腿肌肉贲张,尽可能减缓四周跳带来的冲击。
夏月姿盯着他的动作,眉头微微舒展。
这套节目跟其他选手的节目相比显得有些风格随意,但冯思迈近期的体能训练让他对肢体的掌控能力更高,步法中体现的现代舞和街舞元素看上去也更有力量感。
身后负责男单的三位教练凑在一起,手上拿着近期训练的笔记本,准备针对这次选拔暴露的问题做一次总结,等回去后再进行磨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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