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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0-130

    第121章 学习这个跳跃有点小雁和波琳娜的影子……


    因为各种原因,杨依雁很少拿到短节目第一,尤其是跟波琳娜和梦川里亚同台竞技的情况下。


    只是这一次,杨依雁在教练的首肯下,在短节目上了3A并成功完成了这个动作,也是整场亚冬会女单比赛中,唯一一个在短节目上3A的选手。


    就算这个3A还有瑕疵,在小分表上被标上了“q”,也并不影响它高达8.5的基础分数。


    值得一提的是,由于亚冬会只在亚洲国家之间举办,前来打分的裁判也是亚洲国籍,每个国家最多两个席位。


    有能力竞争领奖台的选手也就那么几个,小分表上裁判互相斗法的情况也不少,只是没有其他比赛那么夸张。


    至少杨依雁在全场第一的技术分和华国大陆裁判、香港裁判的加持下,即使这次裁判席上还坐着两个日裁,依旧跟梦川里亚甩开了五分的差距。


    男单那边的情况也差不多,要是不出意外的话,领奖台就是林烨、冯思迈、藤原吉野在争,最多顺序还没定下来。


    韩国的金道宇同样在虎视眈眈,韩裁同样在尽力送他站上领奖台。


    他也掌握了两个不同的四周跳,只是他的天赋不高,两个四周跳足以让他伤病缠身,就算韩国男单现在还没有能接班的后辈,比完平昌冬奥会他也必须要退了。


    至于其他两个项目,双人滑完全不用担心,而冰舞算是矮子里面拔高个。


    总的来说,四项短节目比下来,也算是让华国体验了一把花滑强国的感受。


    “脚还好吧?”


    夏月姿看着两个徒弟在长椅上排排坐,右脚都带上了保持器,还有不同程度的劳损。


    能掌握超C的选手伤病本身就会比其他选手更多,即使夏月姿按照自己的经验,有意调整他们的训练计划,让他们按时做理疗,依旧只能延缓伤病的到来,让他们在同期选手中,尽可能在健康上占据优势。


    但看着他们现在这个样子,总觉得这点优势可能也快保不住了。


    杨依雁熟练地拿起冰袋放在脚踝上冷敷,大拇指旁还贴着创口贴,周边磨出了毛,嘴上却不闲着。


    “没事,我明天自由滑肯定没问题,上之前还能在场馆里给短道的选手加油。”


    冯思迈在一旁点头应和,明明是个大高个,现在俨然混成了杨依雁的小弟模样。


    夏月姿单手插着腰,目光在他们之间扫了一个来回,无奈叹口气:“你们自由滑还是按照原来的配置上,只要能clean,完全够用,尤其是小雁,听到了没?”


    她倒不怕梦川里亚临时在自由滑上3A,既然她短节目都没上,风险更高的自由滑很大可能也不会上,就怕小概率事件发生后,这丫头脑袋一热,自己也把配置改了。


    杨依雁把冰袋换了一个位置放,反问道:“知道了,教练,你看我像这种人吗?”


    旁边的师徒俩看了她一眼,异口同声道:“像!”


    其实冯思迈想说的是,你这种事情干少了吗?


    可由于两个人坐得太近,他怕杨依雁一巴掌呼他身上。她不敢对教练动手,那对自己可是毫不留情,毕竟运动员的手劲都不是闹着玩的。


    也幸好夏教练还在旁边,杨依雁只是瞪了他一眼,没再多说什么。


    夏月姿把徒弟们的小动作尽收眼底,忍不住摇头笑了:“行了,我还要去梦倚那边看看,你俩好好休息,待会儿敷好了记得去理疗师那。”


    张梦倚这一次比赛,教练没跟过来,据说是俱乐部的一位选手在训练中出了事故,他要跟着处理,李潭只能让同为北京队的教练多照顾一下。


    只是她们能在日常生活给她陪伴,但等分区只能是选手和所属挂名教练坐着,因此她们只能在得分区外围等待。


    好在这件事并不影响张梦倚的表现,在短节目里排名第五,跟前两名选手的分差也不算特别大。


    这要是按照国内媒体取标题的习惯,怕是“冲击领奖台”之类的词都出来了。


    但熟悉这项运动的冰迷都清楚,张二姐虽然还有3lz+3T这种连跳,只是先前的过度节食确实太损血条,再加上年纪上来了,现在的自由滑几乎不会上三三连跳。


    也就是说,她在难度上就跟前面的韩国和哈萨克斯坦选手隔了好几分,几乎没有站上领奖台的可能性。


    不过这些因素并不影响华国体育迷对亚冬会的关注度,女单自由滑的赛程一开始,央视立刻切了直播,很多选手家长到点打开电视,直接就看到了观赛区上给了特写镜头的TeamChina。


    穿着队服的选手和教练站成两排,每个人的手上都拿着国旗挥舞,有眼尖的冰迷发现,刚刚拿到亚冬会银牌的贺嘉云,头上别着一枚黄色的五角星发卡。


    不管从哪方面看,这一幕都看得冰迷心里暖暖的,而场上选手的发挥,看得人心里更暖。


    哈萨克斯坦选手是最后一组里最年轻的,她的身材也比较娇小,用冰迷的话说,就“是天选滑人”。


    谁也没有想过,她会在没有放出一个卫星的前提下,在自由滑第一跳尝试3A。


    虽然是双足落冰,周数还有缺失,但那也是一个实实在在的3A。


    孟欣摸着下巴,“嘶”了一声:“我怎么觉得这个起跳动作看着有点熟悉啊。”


    总不至于是她陪杨依雁练3A,看得多了就觉得哪个动作都跟她有点像吧。


    夏月姿没露出多余的情绪,解释道:“不,她这个跳跃有点模仿波琳娜和小雁的意思。”


    波琳娜的3A会用力摆动双手,起跳也同样用力,接着把双手举过头顶,稳住平衡,给人一种像是把这个跳跃抡出来的感觉。


    随着发育关身形逐渐变大,这种感觉也更加明显,但她的轴心和收紧一直还不错。


    夏月姿一直觉得,鉴于俄罗斯在她之前,没有女单跳出3A的例子,她这个3A参考的可能是俄罗斯男单和日本女单,但他们走的都是力量型,不太符合波琳娜自身的路线,所以她的3A才时灵时不灵。


    杨依雁的3A则是非常典型的转速流,哪怕现在体重和身高上涨,转速没有以前那么快,夏月姿也在不断让她提高体能和力量,至少不会让她的跳跃高度低于45公分,不然她也很难转足周数。


    而这位哈萨克斯坦选手的3A,明显走的是转速流的风格,但她的收紧和轴心跟波琳娜有得一比。


    夏月姿弯唇一笑,她并不觉得这是件什么坏事,有选手愿意参考华国选手的技术,这恰好说明了他们是认可的,并且认为这项技术是有帮助的。


    不管是对于华国花滑,还是花滑项目的长远发展来说,这件事都是百利而无一害的,就像过去一堆女单来学习华国女单的旋转技术一样。


    哈萨克斯坦选手也成了亚冬会女单项目的最大黑马,因为她差点把摔了一个3lo的梦川里亚拉到了铜牌的位置。


    要不是梦川里亚原本的节目内容分待遇就在那摆着,还有两位日裁在中间发力,两人的奖牌颜色还真不好说,梦川里亚还挨了哈萨克斯坦冰迷好一顿骂。


    不过亚冬会结束后,也有技术型冰迷把两人的比赛视频拉出来对比,最后发现哈萨克斯坦选手有几个跳跃没被抓符号,而梦川里亚本身的难度就不算低,最后自由滑技术分相隔两分左右。


    再算上两人的短节目分数,最后的得分可能会缩水,但排名不会变动。


    这个视频也基本上是替梦川里亚沉冤昭雪了。


    不过要说这场亚冬会花滑项目的最大胜利者,大概还是华国滑协。


    除了男单,其他项目的金牌都到手了,而男单也拿到了银牌和铜牌,美得滑协直接在官方网站上连发五份通告。


    不过苦的就是各家教练和选手,因为出发世锦赛前,他们都收到了滑协的指标。


    男单、女单、双人都是冲着满名额去的,冰舞只拿一个就行。


    滑协给出来的说法是,既然这三个项目在上届世锦赛能拿到满名额参赛,这届世锦赛应该也不会差太多。


    夏月姿收到通知的那一刻就气笑了,上届世锦赛那是他们运气好,强敌不多,自家选手的身体也不算差,还没有人乱来在赛场上炸个大的。


    这届世锦赛呢?


    明知道这场比赛有关奥运名额,运动员伤病只要不是严重到不能上冰的地步,打着封闭都要上去拼命吧。


    而他们的选手,刚刚经历了一场鏖战,血条急需补充,还有好几个人在备战期间伤病加重,能不能拿出亚冬会八成水准都难说。


    想到这件事,夏月姿回头看了一眼正在往脚上绑绷带固定脚踝的杨依雁,前不久被诊断出脚踝韧带拉伤。


    队医不仅让她减少训练量了,还偷偷跟夏月姿说,让她提前跟杨依雁的家长打个招呼。


    要是世锦赛实在撑不过去,可能就要上封闭了。


    第122章 姑娘们成长的阵痛期


    封闭。


    一个运动员职业生涯里始终绕不开的过程。


    如果可以,夏月姿希望手里的这些孩子一辈子都不用跟这副药剂打交道,但她也清楚,这是不可能的事情。


    世锦赛出发前,夏月姿思虑再三,还是抱着百分之一的希望,没有给两个孩子的监护人打电话。


    她还记得之前有次出去比赛,冯思迈自由滑六练意外扭伤,不敢让队医脱鞋检查。


    可能是运动员久病成医,他自己也有预感,扭伤得非常严重,可能现在把冰鞋脱下来了,做完检查就穿不上了。


    那个时候,冯思迈还没成年,夏月姿听了队医的话,走流程给冯母和队里打电话报备,虽然最后没用上封闭针,靠着止痛药剂硬生生撑了过来,但冯母压抑的哭声,她到现在都还记得。


    就怕自己声音大了,让孩子听出不对的情绪,都不敢让冯思迈接电话。


    夏月姿甚至能想象到,国内深夜,冯母一个人,或者跟冯父一起围坐在小小的电脑屏幕前。冯思迈在边上跳了四分半,他们就在屏幕前心惊胆战了四分半,甚至更久。


    都说运动员很伟大,可在背后为运动员默默承担一切的父母同样很伟大。


    3月28日,各组选手在场馆内进行赛前短节目合乐。


    这一次的抽签顺序先是按照世界排名把六人分为一组,再进行组内抽签。


    严瑞排名不够,在第二组出场,但她抽签的手气还行,抽到了第五位。


    杨依雁和冯思迈都进了最后一组,一个在第二位出场,一个在第三位出场。


    即使到了2017年,参加世锦赛的选手也有一些只有三二连跳储备,至少在严瑞这一组里,目前还没看到能在难度超过她的选手。


    反正在夏月姿看来,严瑞目前的心态没有太大波动,还能等自家师姐到场之后,看着几位会跳3A的选手互相炫技。


    严瑞抱着自己的保温杯,站在两位教练身旁,看着杨依雁抬脚来了一个3A,随后右脚一软,摔在了冰上。


    她拍拍训练服上沾上的冰渣,看上去并没有受到一点影响地站起来,接着来了一个3lo。


    “梦川的3A已经能站住了。”


    两位教练一早就把世锦赛名单里能跳3A的女单选手都摸清了,站在旁边,一直观察着上了关注名单的选手。


    从孟欣的视角看过去,梦川里亚这个3A基本没怎么缺周,就是落冰显得颤颤巍巍,反倒是在她旁边的波琳娜,起跳落冰都干脆利落,但3A的成功率不如之前。


    夏月姿倒不觉得意外:“跟小雁同一批的选手年龄都上来了,伤病积累的情况下,稳定性下降也属正常,还得看她赛场上的表现。”


    大概是女单项目身材娇小的选手实在太多,出成绩时年纪又太小,很多冰迷对她们的印象还停留在十四五岁的时候。


    哪怕这三位知名女单选手都已成年,成了诸多解说口中的名将,很多冰迷提到她们,还是会用“妹妹”来称呼。


    最典型的就是华国的一姐和二姐。


    冰迷会叫张梦倚“倚姐”,就连选手私下里都会这么称呼,却从来没有人叫过杨依雁“雁姐”,这可能跟杨依雁平时的对外形象也有很大关系。


    滑了一会,杨依雁回到教练身边,抽张纸巾擤鼻涕,神情看上去有些蔫。


    “腿疼吗?”夏月姿问道。


    杨依雁摇摇头:“不疼,就是有点麻。”


    “等下就别练3A了,回去让理疗师再看看。”


    自从杨依雁合乐开始,夏月姿的眉头就没松开过,一副表情一直延续到男单合乐结束。


    跟她料想的一样,最后一组选手里不仅有三四套,四四套,还有藤原吉野的五四套。


    藤原吉野在冰上完成4lz后,其他选手和教练看他的眼神都带着几分忌惮,谁也不知道,他是在什么时候练出了第四种四周跳。


    其他两位华国选手的脸色同样不好看,宋子祺是被震慑住的,而林烨则是从头到脚被浇了一盆凉水。


    不过这些选手具体能把纸面难度发挥出几成,还是得看明天的表现。


    主办方把男单短节目和女单短节目安排在了同一天,由女单选手率先打头。


    严瑞作为第一位出战的华国运动员,肩膀上的肌肉就没放松过。


    孟欣在后台陪其他的选手,还要兼顾之后上场的冯思迈,挡板旁只有夏月姿一人守着。


    两人结束了额头相触的惯例,夏月姿把她转过来,轻轻拍打着肱二头肌。


    看着严瑞逐渐远离的背影,她在心里默念:“去吧孩子,想去奥运会,就自己去把名额挣回来。”


    严瑞这个赛季的两套选曲风格极为不同,去贴合组里为她定制的两套表演风格路线。


    短节目选自电影《怦然心动》的插曲《Letitbeme》。


    歌曲响起时,电影已经来到了结局,两人亲手在朱莉家中的草坪上种下了一棵梧桐树,最后镜头拉远,给观众留白。


    夏月姿抬头看着大屏上的女孩,整个人依旧紧张,灯光打在她的身上,把粉色的考斯滕映照得如同朱莉的心事。


    温柔的前奏流淌出来,严瑞眼里的紧张消散了一些,但只是一个转身的动作,夏月姿依旧觉得她的肢体很紧。


    因为是升组的第一个赛季,打分本就不高,给裁判留下的印象就变得非常重要,教练组和编舞师都建议她不要在后半段放高难度动作,以免出现意外后,难以找补回来。


    因此严瑞的第一个动作是3F+3T。


    这个跳跃伴随了严瑞两年的青年组赛事,几乎没有失误,哪怕是成年组的比赛,也没有过大的瑕疵。


    夏月姿稍稍松一口气,就算这个跳跃的滑出不算很好,能clean她们的任务也算完成了。


    歌曲中的人声渐渐出来,严瑞进入燕式旋转,她的旋转基础非常好,定级几乎是四级,goe也不算干,很少让裁判抓到错处。


    做完两组动作后,严瑞的肢体渐渐放松下来,逐渐进入故事讲述者的状态。


    《怦然心动》是一部以双线视角展开的电影,严瑞选择的角色很明显就是女主角朱莉。


    朱莉是一个充满热情的女孩子,她敢于追逐自己想要的事物,但严瑞不行,在陆地舞蹈训练过好几次,都没办法让编舞师满意。


    这部电影能受到这么多人的喜欢,不仅仅是因为其中两个孩子的感情线,还有两人价值观的不断成熟与碰撞。


    就算这首歌描绘的是爱情的美好,可是爱是以尊严为前提的,作为演绎者,同时也要思考这份爱到底值不值得。


    于是夏月姿让她换了一个角度演绎,利用电影结尾的镜头留白,和朱莉父亲说的“整体大于部分之和”,让她去表演一个独立成长的女孩子。


    年少的青涩,成长的阵痛,不断试错的迷惘,害怕被家长责骂的胆怯,恰好共同组成了严瑞此刻的心绪。


    但更刻骨铭心的,应该是青春期发育时的心理变化。很少有家长会注意到女孩子们在这段时间内的情绪,在学校里,也会有其他开始发育的同学开女生的黄色玩笑,一点点打压女孩子们的自信心。


    华国的女孩子们就是这样成长的,而严瑞同样处在这个时期,甚至更糟,毕竟她不止发育得比同龄人要晚一些,还要更矮一些。


    她的滑行很紧张,但这种紧张又契合了主题的小心翼翼,编舞师又在其中加了很多的手部及肩部动作,像是无知的孩子在触摸那些细微的变化。


    夏月姿在一旁看的频频点头,心中的紧张逐渐被欣慰替代,却有觉得有些心酸。


    明明是一个非常典型的爱情选曲,最后却选择了这样的主题,放在华国姑娘的身上还显得这么符合。


    音乐逐渐进入后半段,情绪伴随着旋律逐渐上扬,严瑞脚下的滑速也随之加快。


    她的表情不再是完全的紧张,还带着专注与投入,大屏直拍的过程中,观众无数次直接和她的双眸进行对视,纷纷想到了影片中朱莉特有的执拗。


    这套节目把连跳放在前半段,剩下两个单跳全部放在后半段。


    最后一个跳跃2A落冰后,夏月姿罕见地看到严瑞在比赛中途笑了一下,只是一个转身,脸上的表情又恢复到了原来的样子,迅速到她以为自己眼花了。


    最后的动作是一组步法,编排配合着节奏变化,不再像曲子中大部分的内容一样沉重,还带着一丝轻快。


    姑娘们终于想通了,挣脱了内心的束缚,坚定地朝着前方走去。


    严瑞一个跪滑,卡在音乐结束的时候,上半身往后仰,双手撑在两旁,倒立地看着现场观众,胸膛剧烈起伏,下意识地往教练的方向看去。


    夏月姿释然地笑着,用力地拍手,跟着观众一起鼓掌。


    严瑞把这赛季最好的一套短节目,留在了最重要的一场比赛里——


    作者有话说:宝宝们中秋快乐呀[红心]


    第123章 师妹那我也没得选吧


    严瑞拿到了66.19分,直到最后一组出场前,都跟张梦倚排在前四,不管怎么算都能挤进前十。


    对于她们来说,任务已经完成了一半。


    夏月姿看着两个孩子走向混合采访区的背影,脸上的笑容慢慢收敛,转身走到后台热身区。


    杨依雁嘴角紧绷,表情平静地做六练前的最后一组拉伸。


    “小雁,感觉怎么样?”


    夏月姿走过去,蹲下身,手覆在她的大腿上。


    “还行,没什么感觉。”杨依雁言简意赅。


    赛前合乐之后让队医检查了她的脚踝,韧带拉伤的程度在逐渐变得严重。


    教练组本想让她在短节目放弃3A,但小姑娘执拗地认为,她在亚冬会上成功跳出3A,无疑是给全世界的女单选手抛下了一个惊雷。


    这场世锦赛里,短节目报了3A配置的女单选手超过了一组,如果她不在短节目把优势拉上去,而是把3A放在自由滑里,风险会更大。


    杨依雁眼见夏月姿还想多说什么,立刻止住了她的话语:“教练,我可是华国一姐啊!”


    任何一个国家的一哥一姐,都享受到了国家倾斜的资源,有义务为自己的国家争取到最好的成绩,替后面的选手扛住更多的风雨。


    夏月姿顿了顿,转头跟孟欣商议,又跟她的父母打电话沟通,最终还是在上场前给她打了一针封闭。


    封闭针打进去的那一瞬间,杨依雁只有一个想法。


    教练说得对,封闭真疼啊。


    最后一组里,杨依雁是第一个上3A的选手,封闭针的作用加持下,她clean了整套配置,短节目分数首次突破80分。


    虽然裁判分数控得很死,只有80.01,但不少冰迷看到这个分数内心仍然十分感慨。


    一姐的进步她们都是看在眼里的,从最开始还比较粗糙的技术和编排,到现在各项打分趋于均衡,从裁判手里一点点索要分数,才有了现在的成绩。


    只是教练组可没空管冰迷心里的想法,分数一出来就把杨依雁带到了后台坐着,往伤处涂抹药膏,错过了后半部分的精彩竞争。


    梦川里亚果然在短节目里上了3A,分数非常接近世界记录,接着波琳娜一扫合乐时的状态,再度刷新了自己创下的世界纪录,把分数带到了83.05。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俄冰协这是又拿出了上个周期的套路,给自家一姐造势,偏偏波琳娜这个分数还真挑不出什么错。


    你说她节目内容分高吧,比起克莱尔这些滑表一流的选手又有些差距;你说她技术分爆表吧,偏偏她的3A又很漂亮,连带着其它的三周跳高度都很可观,goe给高点没人说什么。


    最后出来的短节目成绩,竟然只有前三名上了80分。


    看着最后的总排名,华国冰迷心里一紧。


    按照国际滑联的规定,派出三名女单参加世锦赛的国家,最后取成绩前二的选手进行总排名,排名之和在13名之内才能拿到奥运满名额。


    华国排名前二的选手排名之和卡在12名,上限选手受伤,下限选手一个成年组经验少,另一个自由滑难度不高,留给她们的容错空间其实很小。


    趁着男单比赛还没开始,各家冰迷都在论坛里纷纷做法,盼着之后的比赛都顺利一些。


    大概是祈祷起了作用,华国三位男单的短节目都很顺利,宋子祺排名第十二,冯思迈排名第八,林烨排名第三。


    这个排名跟夏月姿预料的差不多,到了世锦赛,能上的手段都使出来了,唯一要做的,就是回去让冯思迈好好准备,争取在自由滑稳住现在的排名。


    不过现在的当务之急,还是杨依雁的脚。


    比赛结束后没过多久,封闭针的药效就过去了,杨依雁没跟其他选手一样坐在观赛区,而是在后台被队医摁着冰敷,之后跟着其他选手一起回到酒店。


    她坐在床上,一边感受着腿上的疼痛,一边苦中作乐,想着右腿明天大概就会变成一只猪蹄,愣是把自己给逗乐了。


    夏月姿拿着严瑞的房卡过来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诡异的画面。


    夏教练想,难不成这孩子终于被逼疯了?


    她走到杨依雁身边,轻咳一声:“腿都成这样了,你还笑得出来啊?”


    杨依雁看着教练的手,在自己肿起来的脚踝上轻轻触碰,依旧保持着刚才的笑容:“我现在笑,总比哭强吧。”


    床头顶上的灯光非常明亮,映照在杨依雁坚韧的眼里,几乎与她眼里自带的光芒融为一体。


    夏月姿轻叹一声,没被孩子的话语带跑,反而给她打了心理预防针:“你现在这腿,自由滑肯定还得打封闭,要是没消下去,自由滑赛前合乐都是一个问题,而且真到比赛了,封闭针可能还得多加一支。”


    杨依雁嘴角的弧度没变,她慢慢倚在枕头上,仰着脑袋看向教练。


    明明什么都没说,什么都没变动,但夏月姿愣是从杨依雁的微表情里,看到了几分参杂着无奈的释然。


    “那我也没得选择吧。”她说。


    两人一时无言,夏月姿看着她,内心五味杂陈。


    这个她一手带大的孩子,从一开始就是在冰上摔一跤,不管多疼都忍着不哭出来的个性。


    那个时候夏月姿也没有经验,手上还有其他学生一起训练,等她回过神时,杨依雁已经红着眼眶自己处理好伤口了。


    一瞬间,夏月姿仿佛又回到了最开始成为教练,手足无措的状态。


    或许真被冰迷说中了,“第一个”在人心中的情感就是不一样的,她会不由自主地把所有心力全放在她身上。


    “严瑞的配置刚刚已经跟她商量好了,只要能稳住自由滑,跟她待遇相似的选手,难度不会有她高,她跟梦倚也会尽力冲击前八。”


    所以你自由滑可以换个配置,不用这么拼命了。


    杨依雁嘴角的弧度大了些:“知道了,我不会辜负她们的努力的。”


    夏月姿刚扬上去的笑容立刻放了下来,望着床上的小姑娘深吸一口气,她都不知道这姑娘是不是刻意曲解她的意思,来气她的。


    ………


    杨依雁的脚还有一天的时间可以缓冲,但男单第二天直接开始比拼自由滑,对于很多jumper来说,休息时间根本不够。


    为了杨依雁的健康着想,教练组直接取消了她第二天的合乐,跟她一个房间的严瑞也是自告奋勇,表示自己结束合乐后就待在房间里陪师姐解闷,把师姐感动得眼泪差点掉下来。


    明明人就在比赛地点,却拿着平板追比赛的杨依雁嘴上嫌弃,使唤师妹使唤得比谁都勤快。


    她左手拿着刚洗好的苹果,曲着左腿放上平板,看着师妹拿着胶带把冰袋跟她的脚踝绑好,最后坐在床旁边,跟杨依雁一起看师哥比赛。


    她们看的不是央视转播,而是直接点开国际滑联的直播链接,所以传出来的解说声音都是英文。


    只是为了方便同步场外教练,在选手后续回放的左小角有个小框,会把教练的表情实时播放出来。


    她俩就是在这里找到自家教练的,不过是在冯思迈的前一位选手找到的,夏月姿正跟孟欣站在一旁点头,看上去像是在对其他选手的表现点评。


    不过换到冯思迈上场,两位教练的表情就变得严肃起来了。


    “师姐,你觉得思迈哥能扛住吗?”


    杨依雁啃了一口苹果,随后漫不经心地看了一眼严瑞:“放心吧,你师哥的稳定性,放眼全世界都属于第一梯队的。”


    话音刚落,严瑞就看着冯思迈脚下踉跄,伸手扶冰稳住这个4T。


    别说杨依雁嘴里的苹果都忘了咽下去,就连场上的两位教练心脏都怦怦跳。


    夏月姿离得远,只能看到冯思迈这个跳跃的轴没问题,但不能分辨其他的原因。


    好在冯思迈之后迅速调整状态,把这组丢掉的连跳,在下一个4T中补了回来。


    “刚刚怎么回事?”


    选手一下场,夏月姿就把刀套递给他,顺便追问刚才的失误。


    冯思迈吸了吸鼻子:“没事,就膝盖窝刚才疼了一下,也算老毛病了。”


    他的膝盖和脚踝关节一直都有严重损伤,没到做必须手术的程度,但跟风湿一样,发作起来很烦人。


    要说唯一的好消息,大概是大部分发作的时候是在训练期间,比赛的时候反而很少出状况。


    夏月姿忍不住皱眉,拿出手机给队医发消息:“回去还是得做理疗,不过要是手术恢复周期短,休赛季就去做了吧,不然跟定时炸弹一样。”


    冯思迈瘪着嘴,看向夏月姿,没接这话。


    他也咨询过医生,伤情主要在韧带上,如果要做手术,恢复时间大概在一到两个月。


    现在全世界的男单都在疯狂卷难度,杨依雁做韧带修复手术都把3A丢了这么久,他不敢想象,自己要是做了这个手术,多久能把四周跳找回来。


    第124章 下限接下来看我的


    男单的好消息是最先传出来的。


    林烨同样上了封闭,看到冯思迈稳住排名后,主动降低了自由滑的难度,守住了男单奥运三名额。


    而在女单自由滑开始前,华国冰舞组合韵律舞排名16,已经锁定了一个奥运名额,根据他们现在的难度,再往上爬也不现实。


    至于伤病满身的曹陆组合,在连续缺席四大洲锦标赛和亚冬会后,复出的第一战,就在世锦赛的短节目上拿下了第一名的位置,另一对被寄予厚望的贺齐组合则排名第六。


    只要这两对选手自由滑不崩,三个奥运名额绝对稳稳的。


    于是最大的悬念,便到了下午开始的女单赛事身上。


    张梦倚和严瑞的出场顺序是紧挨着的,杨依雁的出场顺序又在很后面,夏月姿和孟欣一到场馆就分开,一人带一个孩子。


    该说的话,早就跟杨依雁说清楚了,连队医给她上封闭都没看,直接去了冰场附近。


    倒不是夏月姿不愿意陪着她,而是杨依雁之前的眼神,还在她的脑海里挥之不去。


    张梦倚这赛季的自由滑一直是求稳,这次世锦赛也没敢往上加难度,总分出来后暂时排名第三,如果后面的选手不送温暖,这个排名已经超出了三名额相加之和的最大限度。


    严瑞已经站上了冰面,看上去比前两天还要紧张。


    夏月姿没让她看张梦倚的分数,让她趁着分数还没出来的时间,一个人在冰上多转两圈,缓和一下呼吸,临上场前才拍拍她的肩膀,让她放松。


    央视解说员听到主办方报出了严瑞的名字后,面带笑容地开始讲解。


    “现在上场的是华国选手严瑞,今年15岁,这是一位刚刚升组的小将,也是今年全国锦标赛的季军得主,在本赛季取得了华国站第五名和法国站第七名的好成绩。”


    “她这赛季的自由滑是《真正重要的事》,选自法语音乐剧《摇滚红与黑》,目前为止,这套节目最高分是125.96。”


    夏月姿站在一旁,脸色同样紧绷。


    严瑞这套自由滑自现世以来,还没在国际赛场上clean过,不知道是不是发育的缘故,她的3lo又开始不稳定。


    华国站这个跳跃双足落冰,法国站更是直接没跳起来,空成了1lo,也就只有全国锦标赛,她clean了这套节目,再加上华国裁判的宽松打分,直接上了140,总分更是直冲210。


    不过在夏月姿看来,这个分数还有缩水的空间。


    昨天把她叫到房间里,也是在劝她要不要换回青年组,还没练好3lo时的配置,小姑娘难得硬气一回,拒绝得相当强硬。


    “梦倚姐伤病在身,短节目还把脚扭了,自由滑肯定得跟师姐一样上封闭,我要是在这个时候降难度,不就把压力全放在师姐一个人身上了么!”


    “两套配置在技术分上差了将近三分,只要3lo不摔,那么我这套配置就是赚的。”


    夏月姿在场边握紧拳头,等音乐开始前,在心里默念。


    “我们不干扰你的选择,这套节目能不能成,全看你自己。”


    电吉他前奏响起,严瑞面无表情地抬起双手,但摆出的姿势相当奇怪,就像一个被人操纵的提线木偶。


    直到第一个跳跃前,她的眼神都很空洞,滑行和肢体也比较紧,随着音乐机械地摆动。


    虽然契合音乐的主题,但严瑞的表现加上编排动作,看上去却让人觉得僵硬。


    左腿的刃往内压,找准机会迅速点冰,3F完成后再度接上3T。


    跟杨依雁一样,严瑞更擅长F跳,即使已经能在冰场上完成脱杆的3lz+3T,但成功率不高,她仍不敢把这个跳跃编进节目。


    就像她自己说的,这场世锦赛要比的不是分数,而是排名和稳定性。


    她想分担前辈身上的重担,成为华国女单在这场比赛中的下限选手。


    夏月姿在场边微微点头,但看到她双腿交叉后,一颗心又提了起来。


    “后外结环三周跳……非常可惜,出现了手扶冰的情况。”


    严瑞在起跳时,轴心略微靠后,落冰的时候没办法完全稳住,左手不得不扶了一下冰面。


    解说员的声音带上了惋惜,她也是花滑项目的常驻解说,看了严瑞一整个赛季的比赛,非常了解她的情况。


    此刻出现了这样的失误,她大概跟选手一样着急,只是她不能在众多冰迷面前展露自己的心绪。


    夏月姿藏在右手手肘和胸口之间的拳头,缩了又紧,紧了又缩。


    严瑞现在的心理承受能力不能和青年组相提并论,但现在种种压力扛在她的肩上,夏月姿也不确定,这姑娘能不能缓过来。


    音乐再次来到了德瑞纳夫妇二人合唱的地方,在这之后是一段添加进去的,架子鼓与电吉他合奏的纯音乐。


    因为原曲的时长并没有四分钟。


    严瑞扮演的角色是德瑞纳夫人,一位被困在上流社会精致外壳中,被迫附和着丈夫功利主义的贵族夫人。


    为了表演好这套节目,严瑞特地去看了官摄,在音乐剧的表演中,德瑞纳夫人也是如同一尊雕像,被自己的丈夫肆意摆弄,完全没有自己的意识。


    虽然以她现在的阅读能力看不懂《红与黑》这本原著,但她也根据自己的理解,给德瑞纳夫人写了小传。


    夏月姿给她挑这首曲目,不仅是因为这部音乐剧比较广为流传,更是因为这首曲子贴合严瑞的表演风格。


    她不用做出很多的表情,也不需要有大开大合的肢体动作,只是这样的曲目,就算编排得再好,也注定拿不了高分。


    张梦倚站在过道上,看向中央大屏的计时器,喃喃道:“快要到后半部分了,这也是个有胆量的姑娘。”


    自由滑七组跳跃,严瑞在后半段上了四组,分别是2A+3T,3lz+2T+2lo,3S,2A,要是稍有不慎,很容易被裁判抓到小尾巴。


    看到严瑞完成后半段全部连跳,夏月姿提起来的心终于放下,掌心打开,露出里面鲜红的指甲印。


    节目进入尾声时,严瑞的脸上也难得露出几分忧伤,又被各种各样的原因推动着,继续完成她作为瑞德纳夫人的义务。


    最后一刻,她跪在冰上,抬眸望向观众席,似乎是在透过她们,寻找当初还没结婚的自己,眼里的温柔与麻木交织,形成一种难以言喻的冲击。


    掌声响起,严瑞俯跪在冰上不住地喘息,早在三连跳完成时,她的双腿就已经开始发软,剩下的跳跃和动作,全是凭借一口气吊着完成的。


    现在节目结束了,她也终于有时间喘口气。


    夏月姿快步走到冰场入口旁,拿起旁边桌子上放着的刀套,等着严瑞滑回来。


    望着满脸汗水,眼里透露出疲惫,但藏不住笑意的姑娘,夏月姿轻轻抱住了她。


    “辛苦了。”


    穿着冰鞋的严瑞跟夏月姿差不多高,此刻被把脑袋放在教练脖子上,吸了吸鼻子,闷闷应了一声。


    等分区里,严瑞脸上难掩紧张,抱着冰迷送的玩偶不放手,时不时还抠着自己的考斯滕。


    夏月姿注意到她的小动作,主动牵过严瑞放在一旁的手,脱下手套掌心全是汗水,还有些冰凉。


    分数还没出来,夏月姿知道自己不管说什么,严瑞都很难放松,直接握紧了她的手,告诉她不要怕。


    过了一会,分数才出来。


    技术分68.38,节目内容分62.31,自由滑得分130.69。


    看到这里,严瑞下意识反握住教练,就连夏月姿也默默攥紧了另一只空着的手。


    倒数第二组选手的短节目得分都很相近,她的自由滑得分目前暂列第一的选手相差无几。


    严瑞短节目排名第十,如果说杨依雁的目标是领奖台,那她的任务就是稳住现在的排名,不让自己跌出去。


    不过数学好的冰迷已经迅速算出了总得分196.88,一个在上一届世锦赛排名足以闯进前十的分数。


    要是不出意外,这届世锦赛应该在第九或者第八,因为后面出场的选手,有几个报上去的配置都不如她。


    看到分数的一瞬间,严瑞没忍住哭了出来,夏月姿轻轻拍拍她的后背,任由她的眼泪滴在自己的外套上。


    严瑞本来就不是抗压能力特别强的选手,第一次上成年组比赛就出师不利,在自由滑上场前感冒发烧,崩得一塌糊涂。


    之后两场分站赛,也是在3lo失误后,接连出现了小失误,借着总决赛那段时间,才慢慢把心态调整过来,结果调整好的第一场国际赛,就是奥运名额大战。


    想到这里,夏月姿也有点感慨。


    女单项目人气最高,相伴随的要求也会更高。


    单人滑赛场上,很多冰迷习惯了男单的炸烟花,但到了女单这边,不管是青年组还是成年组,失误就是失误,不允许任何选手找借口,要是跟男单一样炸个大的,就会有人从头到脚把选手批判个遍。


    至于运动员,青年组一边疯狂卷难度,一边锻炼自己的承受能力,好不容易熬到成年组,又要在裁判手上看资历,到了退役的时候,可能还没成年。


    换算到华国这边,大部分跟选手同龄的孩子,还在家里跟父母撒娇,独立能力都成问题。


    严瑞的成绩很快传到了杨依雁耳中,她坐在瑜伽垫上吃着香蕉,望着孟欣缓缓吐出一口气。


    “知道了,接下来看我的。”


    第125章 自己重新上冰


    2016—2017赛季结束后的休赛季,整个华国滑协花滑部的人都忙了起来,都在操心除了冰舞,其他项目到手的奥运三名额应该怎么安排。


    从六月份开始,夏月姿就没正儿八经地休息过,除了下赛季的部署安排,还有冰演的事情要操心。


    自从华国花滑市场兴起之后,滑协和俱乐部也组织了自己的冰演,并邀请其他国家的选手前来表演,也给自家年纪尚小的孩子一个展示平台。


    本来这事跟夏月姿没什么关系,冰迷都是冲着选手去的,她哪怕不露面都行,但今年这场冰演的第一站放在了北京。


    冰演开始筹备的时候,李潭跟其他教练一合计,单人滑项目准备把夏组选手推出去做门面。


    哪料到杨依雁临时上了两针封闭,造成的影响没完全过去,人还在医院躺着,世团赛都没参加,连大学上的都是网课,严瑞高中课业重,暑假之前都没时间参加冰演。


    这就导致华国女单只有张梦倚一个人在国际上还有些名气,可这一站的受邀运动员里,也有不少跟她同级别的选手,还有一位退役的意大利女单,在役期间拿过欧锦金。


    在这期间,不知道是谁提了一嘴外国冰演也曾邀请过知名教练,于是李潭一行人就把目光放在了夏月姿身上。


    冰迷里谁不知道为华国女单奉献良多的夏组教练,上赛季青年组大奖赛,虽然夏组选手没进总决赛,但有孩子分别排在替补一号位和三号位,拿了分站赛的牌子回来。


    冰迷比较眼熟的夏组教练不多,除了冰舞和男单出身的,也就只有夏月姿在内的三位教练。


    李潭去找她们商量的时候心里还直嘀咕,怕她们退役多年,身体运动功能都退化了,一套节目下来跳不了两个跳跃。


    结果他刚走到冰场附近,就看到夏月姿在给学生演示3lz,给李潭看得目瞪口呆。


    要是他刚刚没眼花,这应该是一个缺一百来度的3lz,放小分表里要吃一个“<”的那种,要是放在赛场上,别说裁判了,就连冰迷都没办法辩解。


    但这个跳跃退役多年的教练跳出来的,就算带着瑕疵,也是一个写在小分表上,被认定的3lz。


    李潭站在拐角处,跟夏月姿隔着一段距离,两只手放在身前搓着,一时忘了来意。


    看到夏月姿结束了今天的课程,李潭才终于走上去,清了清嗓子:“夏教练。”


    夏月姿听见声音转过头,低声对学生嘱咐了几句,才向冰场外滑去。


    李潭开门见山地表明来意,夏月姿愣了半天,完全没想到这件事,只是她也没立刻答应下来,低着头,似乎是在思考着什么。


    李潭见状,又补充了几句:“你退役也有七八年了,但我看你刚刚的跳跃都保持得还不错,正好这次冰演,也是一次回到冰场的机会。”


    他在这位置上坐着多年,就算不屑于官场的虚与委蛇,但也不是个傻的,人家动作保持得好,不就是不愿意放弃花滑么。


    夏月姿有些迟疑:“去倒是没问题,只是我现在编节目也来不及了。”


    “这不是什么问题,冰演讲究的是气氛,把氛围带起就行了,实在不行你跟冰舞那边商量一下,他们上赛季的韵律舞主题不就是拉丁么。”


    夏月姿闷闷应了一声,右手放在大腿上,眼里闪过一丝复杂。


    做教练这么多年,她都习惯当一个幕后者了,然后现在,又要短暂地回到幕前,一时还有些不适应。


    回到办公室,刚推开门就听见一阵熟悉的音乐声,夏月姿往旁边瞥了一眼,问道:“你要选之前滑过的曲子吗?”


    孟欣点头:“是啊,我还联系了之前的男伴,不过他妻子预产期要到了,我只能一个人滑了。”


    她语调微扬,连周围人都听得出来,她很期待这场冰演。


    “不过这还是我第一次一个人上冰完成节目,虽然我现在只有二周跳的难度,但完成这套节目还是没问题的。”


    夏月姿整理自己办公桌上的资料,没忘记提醒她:“上次领导开会要定华国风的奥运节目,你想好怎么解释了吗?”


    孟欣顿了一下,默默走到她身边,手撑在办公桌上,恢复到原先不着调的性子。


    “节目都编好定下来了,很符合他们的个人风格,就算还没在赛场上表演过,也改不了。”


    夏月姿把资料往桌上抖了一下,微微仰头看她,声音带着几分无奈:“不是小雁她们,是严瑞,她的节目还没定下来。”


    杨依雁和冯思迈的华国风选曲都定在短节目,经过一个赛季的磨合和改编,已经是一套相当适合奥运的节目了。


    就算领导这个时候真要对他们挑刺,夏月姿也是不答应的。


    冬奥会这么重要的场合,一定得选最适合运动员自身风格的曲目,听领导的意见瞎选,节目内容分不往死里压就不错了。


    听到这个话题,孟欣都觉得自己额头上的青筋在跳:“一整个周末,我都在米老师那陪她听音乐,少说也有上百首了,愣是没选出来一首歌。”


    严瑞年纪小,自身风格还没完全定型,只能根据她之前的表现,选一个更适合她的方向。


    夏月姿之前定了两个方向,也在上赛季实验过了,最后选了恢宏大气的方向培养,但问题是,本来华国风在国际上被认可的曲目就少,现在再加个限定词,能挑出来的曲目就更少了。


    按照这个选曲思路,最有名的就是《图兰朵》,但先前就有华国传奇双人滑组合滑过,近来也有梦川里亚在自由滑滑过。


    就算奥运选曲最好走保守路线,但选择这部歌剧也太保守了,说句不好听的,音乐一放出来,冰迷和裁判都得吐。


    但夏月姿也愁啊。


    这几天开会,领导对她格外关注,尤其是女单项目,话里话外都是选手的伤病问题。


    不过她也理解,她组里很可能会出现三位奥运选手,而且杨依雁拿过奥运铜牌,绝对是要被划为夺牌点,要是胆子再大些,说不定领导还想在团体赛再往前走一步,站上领奖台。


    毕竟现在华国花滑四项依旧有三项保持顶尖水准,就连最跛腿的冰舞也在往前赶,只是杨依雁这个周期状态起起伏伏,就怕在奥运发挥不佳。


    夏月姿叹了口气:“这样吧,我最近也要找冰演选曲,就在华国风里面翻翻看,我记得你们找的是音乐剧和歌剧,那我就去乐器演奏的纯音乐里面找。”


    孟欣靠在办公桌上,默默应道:“行,反正离小瑞期末考还有半个多月,正好也能让她静静心,我们先找找,等她考完再把歌单给她选。”


    冰演开始的那天,早就出院的杨依雁拿着内部票进了后台,她有目的地直奔化妆间,恰好撞见夏月姿在给组里的一个小女单化妆。


    杨依雁斜倚在门框上,看着角落里已经打扮妥当的教练熟练地拿起化妆刷,在小女单脸上轻扫,小姑娘可能是有些紧张,双手放在身前绞在一起。


    她鼓着腮帮子,饶有兴味地看着两人,想起了自己之前比赛,教练也是这样帮她化妆的,等她长大些,就开始教她化妆。


    “怎么不进去?”


    刚结束表演的孟欣打断了杨依雁的回忆,也让回头找定妆喷雾的夏月姿注意到这边。


    她摇了摇手里的罐子,开玩笑道:“来视察工作的呗,张指导不就喜欢这么干,每次都临时通知。”


    “杨指导”非常自然地坐在夏月姿旁边的空椅子上,顺着她的话往下说:“对啊,顺便看看我们队里的教练有没有偷懒。”


    夏月姿放下手里的活计,斜了她一眼,开始收拾乱成一团的化妆包:“哪儿能啊,倒是杨指您老人家,腿恢复得怎么样了?”


    “老样子,医生说下周就能恢复到原来的训练强度了。”杨依雁耸着肩,语气轻松。


    孟欣看夏月姿还想接着问,插在中间打断她们:“这些话等下再聊,你夏教练马上要上场了,先给她时间热身。”


    杨依雁立刻应道:“我去观众席找老冯他们。”


    夏月姿看着杨依雁跑远的背影,转身对着镜子又确认了一次,才踩着冰刀慢慢走出去。


    她站在入口幕帘后,听着主持人的解说,吐出一口气,迈步走进冰场,头顶的照明灯立刻笼罩住她。


    看台上掌声阵阵,工作人员适时递上一把油纸伞,她滑到挡板旁站定,轻轻撑开放在肩上,侧身对着镜头。


    这是夏月姿之前滑过的表演滑,也是她穿越前的最后一场表演滑曲目。


    很巧的是,这是她在北京冬奥会上的表演滑曲目,此刻在北京,以另一种形式展现出来。


    只是原先的曲子现在还没发行,夏月姿用一首风格相近的古筝曲替代。


    音乐一响,夏月姿对着镜头转头浅笑,举起手里的油纸伞轻轻转动,挡板后正好站着一排摄影师,她伸出左手,逐渐远离他们。


    她的滑行虽然不能和现役运动员相比,但在冰演里也足够用,还带着成熟女性特有的知性优雅。


    冰上的灯光一直跟随着她,夏月姿一个压步,把油纸伞放在冰上,接着来了一个2A,落冰后眼波流转,如同水墨画中的古典美人。


    古筝声逐渐婉转,夏月姿加快滑速,进入躬身转,她没有做贝尔曼,只是弓着腰,如同八音盒上的女孩,静静跟着音乐旋转。


    渐渐的,所有人都被带了进去,她滑回放伞的地方,弯腰拿起冰上的油纸伞,双手举过头顶,由于伞檐带来的缓冲,整个大跳都带着明显的滞空感。


    她保持这这个姿势,默默助滑,将身体摆成一个燕式,张开双手,让自己短暂沉浸在这套节目当中。


    此刻没有任何压力,也不用去想其他的事情,她可以纯粹地享受滑冰带来的快乐。


    音乐进入尾声,夏月姿缓缓收起油纸伞放在胸前,她站在冰场中央,面对久违的冰迷们,露出了一个发自内心的真诚笑容。


    只是这道笑容,让在场冰迷看出了一种难以言喻的落寞与怀念。


    这套节目没什么难度,大部分的动作都是滑行和旋转,但通过肢体流露出来的感情,让很多人重新认识了这位教练,其中也包括她的学生。


    冯思迈在黑暗里都看傻了:“不是,这还是平时追着我们打的教练吗?”


    杨依雁抿着唇,默默看向旁边的傻大个:“之前每次选曲,教练都会带着我们从各个角度理解,你觉得这样的人,会不擅长表演吗?”


    冯思迈嘴唇动了动,作为以滑表见长的选手,他无法否认杨依雁的话,只能沉默地望向冰场上享受掌声的夏月姿。


    教练依旧是那位教练,只是此刻的她,似乎把自己身上埋藏的光辉重新散发出来。


    他不清楚更为年轻的夏月姿有着怎样的经历,但他想,教练肯定拥有一个不输给他们任何人的精彩人生。


    第126章 金沙好的东西不分国籍


    不知道是不是夏月姿的错觉,冰演结束后,组里的选手看她的眼神都不太对劲了。


    她单手叉腰,看着冯思迈为即将开启的B级赛做最后一次合乐,不过她总觉得这家伙有些不对劲。


    他以前对自己的节目相当自信,此刻滑完《杀手探戈》,难得收起臭屁的表情,滑到教练旁边询问她的意见。


    夏月姿一脸见了鬼的样子,半天才吐出俩字:“挺好。”


    等了好久才听到教练评价的冯思迈怔了一下:“没了?”


    “你还想要什么评价?”


    冯思迈这套曲子打磨的时间最久,光是在她耳边念叨,都念叨了两个赛季。


    通过上赛季的短暂演绎,冯思迈从冰迷和裁判那得到了不少有用信息,休赛季一到,就包了编舞师出国的花销,把人从加拿大请过来,对着比赛视频在细节上慢慢细化。


    哪怕是最突出的感情问题,也逐渐找到了其中的技巧。


    夏月姿对此的评价是,用一两年去打磨一套节目,还在音乐剧演员的帮助下跟女演员演过对手戏找状态。


    他就算是块木头,也该开窍了。


    不过比起他的节目,夏月姿更担心的还是严瑞。


    一开始给冰演找曲目,她只是试探性地去找,结果还真找到了合适严瑞的纯音乐,听上去像是古代的五声音阶,不过时间很短,似乎是一个片段。


    夏月姿想了想,还是不甘心放弃,最后顺藤摸瓜找出了一部舞剧,正好根据华国传统文学改编而成。


    她把这部剧从头到尾看了一遍,发现有很多类似的片段配乐可以使用,要是剪接得好,也能缝合成一个有头有尾的故事。


    严瑞倒是没表现出什么特别的情绪,接受了这首连半成品都称不上的曲子,就是目前来看,磨合得不算特别好。


    但看着冯思迈此刻的神情,她敲了敲他身前的挡板,提醒道:“你先把心思放到比赛上,B级赛再过一周就是华国站,这次林烨不在,你不得把场子撑起来。”


    应滑协领导的要求,除了一些实在没得选的选手,大部分的华国运动员都尽量留在了家门口,按照夏月姿打听回来的消息,好像是为了招揽更多投资商。


    不过也没坏处,毕竟这个休赛季,就有两个华国品牌跟国际滑联签订了协议,成了国际滑联新的金主。


    从已经比过一段时间的青年组来看,华国选手的待遇稍微往上涨了一点,也不多,只是华国冰迷苦节目内容分久矣,哪怕是一点蚊子肉,也让她们开始期待成年组的待遇了。


    冯思迈应了一声,拿起一旁的保温杯灌了口水,转身继续训练。


    10月17日,华国站作为大奖赛的第一站赛事,在上海开赛。


    除了张梦倚从加拿大俱乐部出发,北京队一行人都在同一架飞机上。


    作为这次的领队,夏月姿看着坐在一起的几位单人滑选手,开始跟他们讲解这一站的参赛选手。


    “女单这边没有会超C的选手,但有美国的妮娜和俄罗斯的卡罗琳娜,上赛季稳定性还不错,在裁判那的待遇也很好,不过妮娜伤病不少,已经在采访上说比完这赛季就退役了。”


    “小雁的难度恢复得还行,不用我说,你也是冲着金牌去的;小瑞这次是成年组第二年,发挥出应有的水平就行。”


    “男单那边强敌不多,有法国的安东尼和美国的凯文,也有迪亚斯这样才升组的小将,不过他上赛季第一次比世锦赛就能拿到十四名,你们也不能小瞧他。”


    安东尼上赛季世锦赛排名第六,纯属阴沟里翻船,短节目给自己炸到了二十名去,不过他的后辈抗住了压力,两人差一点拿到了三个名额。


    夏月姿看了眼低着脑袋的两人:“思迈,虽然安东尼有过4lz卫星,但他在正赛里几乎没落下来过,所以他跟你、凯文的实际配置是差不多的,不用有压力。”


    她又看了眼宋子祺,声音软了下去:“你跟小瑞一样,还属于适应期,你教练应该也跟你说了,这次放松心态就好。”


    宋子祺好歹也是世锦赛排名前十五的选手,结果半个月前的B级赛,总成绩连最后一组都没进去。


    他的教练倒是没感到意外,由于两者生理结构的不同,男单选手刚开始升入成年组,本来就会比女单更难适应。


    不少现在知名的男单选手,在青年组和刚升入成年组的两年内都还没什么成绩,关键是看选手要怎么调整。


    宋子祺点点头,表示自己听进去了。


    比赛当天,场馆座无虚席。


    既然是在家门口比赛,那给自家选手应援的声音肯定是最大的,除此以外,还有不少冰迷是被B级赛上的节目吸引过来的。


    杨依雁和冯思迈的奥运赛季自由滑早就在上赛季展露过,但短节目却没有任何风声,就连滑圈里的“小道消息”都没听说过。


    冰迷耐不住好奇心,在论坛上开了一个猜测贴,按照往年的经验,猜什么曲子的都有,好不容易才等到国际滑联的选手信息栏上放出赛季选曲,结果论坛上顿时炸开了花。


    说好的奥运选曲要保守呢?


    怎么短节目选的都是在国际上不太出名的曲子。


    还有年轻冰迷表示,这两首曲子,要么老得不行,要么小众得不行,别说国际上了,国内都不一定有人知道。


    但B级赛表演过后,论坛上又恢复了平静,还有人默默删除了自己之前的不当言论。


    孟欣把这些事说给夏月姿听的时候,她脸上没什么多余的情绪,还觉得有些好笑。


    这两支曲子,好像也没她们说的那么糟糕吧。


    冰舞比完之后就是男单赛事,冯思迈在最后一组上场。


    他这套考斯滕依然是衬衫样式,远远看上去像是亚麻质地,但拉近看会发现质地很轻柔,只是颜色和版型刻意做旧,两只袖子做成荷叶边,袖口磨损,针织物的纤维已经出现了毛糙。


    冯思迈的曲子就是冰迷口中的小众选曲,不过这是对音乐剧不感兴趣的冰迷来说的,如果有人对音乐剧感兴趣,那一定不会错过这首歌。


    《金沙》作为华国本土音乐剧,以成都“金沙遗址”为蓝本,由著名作曲家三宝老师作曲导演,而冯思迈的短节目选曲,就是其中最广为人知的《天边外》。


    他站在冰场中间,低垂着脑袋,直到音乐响起,才抬头看向观众席,眼里带着几分迷茫。


    音乐剧的男主角沙处在失忆的状态,又先后经历了时空穿梭的混乱,与恋人金的别离,当他在一片冰雪中醒来,内心充满了困惑,以及对自己身份的不认同感。


    冯思迈第一个组跳跃是4S+3T。


    他双腿呈八字形,起身相当干净,周遭几乎没有掀起冰屑,3T落冰后,他借着平衡的时机,上肢尽量往前伸,像是想拉住什么。


    男演员低声的吟唱回荡在场馆内,冯思迈双手叠放抬高,以转三步法的形式滑行,接着加快滑速,进入联合旋转。


    夏月姿抿着唇,一言不发地看着他。


    其实一开始,她为冯思迈选择的是另一部音乐剧,但当时他的奶奶离世,请了一段时间的假,夏月姿也没在这个时候打扰他,没想到回来之后,他直接选择了这首曲子。


    虽说主题和内容不太符合,但夏月姿一贯坚持“任何情感都有相通之处”的理念,按照他自己的想法,让编舞师完成了一套质量相当高的节目。


    她心里清楚,这套节目对于冯思迈来说,抒情的部分多于演绎。


    伴着音乐,冯思迈又完成一组直立转,他直起身子,眼里始终带着疑惑与痛苦,却又想个孩子一样,不停追寻着。


    他踩着冰刀,大一字滑入,之后利落点冰完成3A。


    下一位上场的安东尼站在入口处,饶有兴味地看着冰上的少年,对着身旁的秃头教练道:“我记得他今年选的好像是华国音乐,果然啊,好的东西是不分国籍的。”


    一旁的教练看着冯思迈的步法,步法衔接处添加了不少手部动作,变刃非常清晰。


    他直言道:“feng的表现力一直都很不错,上次在B级赛的视频,已经刷新了他之前在油管的播放量,而且这次的覆冰率也比之前好,我有预感,这首曲子会跟《梁祝》一样,成为很多外国选手青睐的华国风选曲。”


    毕竟《梁祝》这首钢琴曲除开本身就很有名的缘故外,还有华国传奇女单用它拿下奥运铜牌的经历,到现在为止,仍有人为那套节目感动。


    说完,他挑眉看了一眼自己的学生:“你不会也想用华国的曲目吧?”


    安东尼摸着自己的发型,脸上的笑容不变:“表演滑或冰演用也不行吗?毕竟我都这把年纪了。”


    法国教练无语地看向明明还年轻,却为了节目蓄起胡子,此刻还刻意卖老的弟子,下一秒,往后退了一步,跟他拉开一段距离。


    他怕自己再不走,下一秒就能被安东尼气死。


    第127章 阴暗别抓着选曲不放了


    为奥运量身打造的短节目,让冯思迈在短节目排名第二,安东尼和凯文在他左右,三人的比分拉得相当紧。


    冯思迈做完采访和药检之后,还跟冰迷交流了一段时间,才回到后台收拾好东西,准备跟已经结束比赛的冰舞选手一起坐在看台区,路上还发现了坐在过道上分的滑协领导。


    他认识的人不多,能认出来还是归功于每次开会都能见到的那几位,还有李潭在旁边陪着他们。


    现在覆冰机还在冰上工作,第一组上场的女单选手已经在后台蓄势待发,他刚刚路过热身区,还看到两位教练守在三位华国女单身边。


    分站赛一般都按照世界排名来定出场顺序,严瑞是最先出场的。


    她这个赛季由于高烧错过了B级赛,两套节目都还没有出现在冰迷眼中,也没有在社交媒体发布过自己的考斯滕照片。


    因此冰迷对她这套节目的期待,并不低于她的师哥师姐。


    只是严瑞上场的时候,冰场一片漆黑,头顶的灯光跟复古舞厅有得一比,运动员又纷纷脱下外套,大家一眼都没有找到她,只能在挡板旁看到穿着华国队队服的夏教练。


    倒不怪冰迷找不到她,严瑞短节目考斯滕以黑色为主,几乎与冰场光线融为一体,就连夏月姿也是根据身高,才把她从六人里挑出来。


    她这赛季的短节目选自美国同名小说改编的电影《伊甸之东》。


    相比其他选择这部电影的花滑选手,严瑞的选择算是比较偏门的,她选择演绎的角色是被成为“蛇蝎美人”的凯茜艾姆斯。


    严瑞滑到冰场挡板旁站定,双手向后张开,撑在挡板上,静静等着音乐响起。


    她的考斯滕是深V样式,中间缀满小颗绿色水钻,在镜头中被冰面和灯光折射出稀碎光泽,如同一条藏在洞穴里,等待时机一击制敌的毒蛇。


    夏月姿对她这套节目还是比较担心的,这个角色跟严瑞的性格、经历差距很大,还有些扭曲,就算让属于这条赛道和风格的成熟女单来表演,都不一定能完美演绎。


    她自己觉得,凯茜完全是一个疯子,还是一个没来由的疯子,她的人生除了报复,几乎就没有别的意义,再加上两国文化差异,夏月姿连电影都看不明白,更别提原著了。


    但这套节目是严瑞在国外听了近百首曲子后自己选出来的,而且这首歌,还是编舞师意外放进U盘的,一切就像是冥冥之中注定的一样。


    弦乐响起,严瑞用双手慢慢抱紧自己,头颅逐渐低下,大概在镜头前呈现四十五度角,可在转调的下一秒,她嘴角微微扬起一个弧度,配合着拉长的黑色眼影,看得人心里发毛,随后猛地张开双手,踩着冰刀往前滑去。


    一段堪称恐怖片的开头拉开了这套节目的序幕,即使这组动作并不像之前的节目一样带着张力,有些地方还给人感觉用力过猛,但凯茜的形象却立了起来。


    凯文坐在美国队的看台区,从节目名字报出来的那一刻,身边的队友就没停下议论。


    《伊甸之东》作为纯古典文学,哪怕是美国人自己都很少选择。


    它太过晦涩难懂,也很难找出一个适合在冰上表演的片段,更何况是凯茜这种复杂到完全不能用常规思路去解释道角色。


    至少对于凯文来说是这样的,他的教练也曾推荐过这部电影,但遗憾的是,他确实没有和亚当产生共鸣。


    “胆子真大。”凯文轻声说着,目光却没有离开冰上的黑色身影。


    虽然他对这位选手不太了解,但从年龄和解说来看,应该属于还在摸索风格的时期。


    如果她要成为一个走黑暗风的女单,那应该是一个挺有意思的事情。


    严瑞的第一个跳跃是3lz+3T,这也是她练出这个跳跃后,首次把它塞进节目里,放到国际赛场上展示。


    起跳和落冰都相当干净,冰刀在冰面上留下一道长长的痕迹,手臂为了保持平衡伸直后又收回来,伸出食指轻轻放在嘴唇上,接着潇洒转身离开。


    孟欣跟着观众一起鼓掌,评价道:“她的表现力感觉比之前要好些了。”


    夏月姿眼睛没离开过选手,低声道:“还是不能掉以轻心,她这次表现得好,很有可能跟她的风格有关系,换个风格可能就没这表现了。”


    虽然她在休赛季合乐时就已经预感到了,但夏月姿还是难以接受眼前这个性格内敛的女孩,最后竟然适合人格扭曲的风格。


    孟欣轻声笑道:“找到风格就好说,就是编舞师可能得头疼了,这种类型的曲目可不好找。”


    夏月姿斜了她一眼:“别说得这么轻松,编舞师要是找不到,我们两个不是也得跟着找吗。”


    在两位教练的插科打诨中,节目已经进入后半段,严瑞完成了第二个跳跃3F,她的手部动作也变得比之前更多。


    娇小的黑衣少女站在冰面上,妆容艳丽到让她看上去比实际年龄大了好几岁,就像偷玩妈妈化妆品的孩子一样,但眼里的冷意却容易让人忽略掉这一事实。


    她抬手遮住自己的半张脸,又将另一只手高举过头顶,眼眸跟着向上移动,随后虚握成拳,重重往下一甩,音乐节奏瞬间加重。


    直到进入步法,冰迷似乎才反应过来,此刻站在她们眼前的,是一个堪称恶魔的女人。


    对于凯茜的性格,作者约翰斯坦贝克是这么解释的——


    “我相信凯茜生来就带着某些性情,又或者说,缺少了某些性情,这在她一生中都驱使或强迫着她。”


    即使这样,或者用“天生缺少善良”来解释,也无法让凯茜的某些行为合理化。


    换句话说,约翰本人想要塑造的,就是这样一位“天生恶种”,但这种人又为什么会在最后选择自杀?


    毕竟按照书中的描写,这个世界上已经没有任何东西能让她反思,让她停下脚步,哪怕是自己的亲生孩子。


    她已经得到了一切却还要挖空心思去筹谋,可她为什么要这么做?她又能得到什么?


    一切都没有有逻辑可言。


    而严瑞在这场表演里给出了自己的回答。


    凯茜不是看不清,而是太清楚自己想要什么了,以至于让她成为了一个精致的利己主义者。


    她也曾跟其他人吐露过自己想要什么,她说自己不想去上学,不想去加州的时候,没有人询问为什么,也没有一个宣称爱她的人去了解背后的原因。


    既然如此,那她也没必要再浪费口舌跟他们谈感情,满足自己的需求和利益就好。


    反正,这个世界没有人真正在乎她。


    “嚯,这种风格也敢在奥运赛季演绎,她教练没挨骂吗?”


    “不知道啊,不过我听我教练说,上次针对奥运会选曲开会,夏教练跟张指导差点吵起来,最后还是李教练去做了和事佬。”


    冯思迈一边扭动着脖子,一边听着后排冰舞和男单选手的议论,眼神不自觉地飘向下方的领导席。


    那边似乎有人在议论,李潭坐在他们之中,手指在手机上跳动着。


    关于夏月姿跟张指导吵起来这件事,冯思迈还是清楚的。


    张指导对严瑞的自由滑很满意,但短节目风格确实过于阴暗,而且运动员年纪又小,万一被带坏了她们担不起责任。


    她还委婉表示,京张周期又要到了,“北京八分钟”已经在准备当中,上头对冰雪项目的关注度也在逐渐上涨,运动员选曲的尺度也该进行适当控制。


    结果夏月姿直接拿成绩堵着她们后半段话,还把杨依雁拉出来当例子,她当年也有不少剖析自己的阴郁风选曲,但人现在不是没事么,还走出了一条没什么人模仿的新路。


    虽然冯思迈人不在现场,但从一些大嘴巴教练那里,也能感受到当时气氛的剑拔弩张。


    毕竟夏月姿在选曲上已经有了一套相对成熟的方法,还帮其他项目的小选手选择,执教这么长时间以来,不说有多贴合,至少没翻过车。


    李潭也是借着这个由头,把张指导安抚下来。


    分数没过多久就出来了。


    技术分37.31,节目内容分30.11,短节目得分67.42,暂列第一。


    等分区的师徒三人坐在沙发上看着分数,脸上的表情没什么变化。


    严瑞上赛季的成绩还可以,这套节目的质量也不差,再加上主场作战,还有新签约的品牌方,各种因素加起来,这赛季的待遇也该往上提点。


    而且赛季初裁判打分手严,说不定到后面分数还能往上走点。


    夏月姿拍拍她的肩膀:“回去好好休息,明天还有一场硬战。”


    看台上的冯思迈看到这个分数,眼睛又放到领导们身上,看到依旧热火朝天的讨论时。他脸上出现了一个无奈的笑容。


    现在成绩都摆在眼前了,就别抓着选曲那点事不放了吧——


    作者有话说:文章对《伊甸之东》凯茜的评价,是作者约翰先生在采访里提到的,后半部分是我自己的理解。


    凯茜的“恶女”形象确实深入人心,我当时读这本书,还是老师所谓的必读书目,被摁着头强行看完的,第一遍也觉得没什么逻辑性,可抛开恶来看,她的人生也带着一定的悲剧性(但我没有替她辩解的意思,文里她确实犯下了许多不可原谅的错误)


    第128章 侠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闪光点


    在杨依雁上场之前,位列短节目第一的不是妮娜,而是才升组两年的卡罗琳娜。


    在上赛季的全俄锦标赛中,卡罗琳娜在短节目尝试了3A,试图挑战波琳娜的一姐地位,只是最终没成。


    但在赛季初的俄罗斯测试赛里,成功完成了这个跳跃,并把这份实力延续到了华国站。


    孟欣看着出来的分数,啧啧称奇:“这才两年,也没在国际大赛上拿过什么重量级奖牌,P分都快跟小雁有得比了。”


    杨依雁刚比成年组那会儿,P分跟青年组差不多,能有今天,都是靠着成绩一步步熬过来的。


    夏月姿听着抱怨,视线却跟随在冰上绕圈的选手:“从青年组就看得出来,卡罗琳娜绝对是俄罗斯要力捧的选手,女单一个周期一个辈分,与其担心小雁,不如先操心小瑞。”


    “你说俄罗斯还想造神吗?”


    “俄罗斯什么时候放弃过造神?”


    广播的介绍声响起,夏月姿趁着全场注意力都放在选手身上时,趁机睨了她一眼。


    “这两年,俄罗斯有多少孩子折在难度和发育关上,就说上赛季那个尤利娅,前脚拿了青年组总决赛金牌,后脚就骨折,这赛季没撕出来直接转了冰舞。”


    这个消息刚出来,惋惜的不止是冰迷,还有华国的教练们。


    毕竟华国学花滑的人是多了,但好苗子可遇不可求啊,尤其是像尤利娅那样的苗子,如果放在华国,绝对是教练、领导们的心头宝。


    坏就坏在,这样的心头宝,俄罗斯那边遍地都是,所以他们压根不觉得有什么不对,每年的名额都不够分,一个人不行,还有另一个同级别的可以顶上。


    夏月姿心里也门清,俄罗斯女单的3A技术糙得很,后面直接把目光放在了四周跳上,要是没记错,现在有些俄罗斯教练组应该已经开始抓着选手练了,北京周期一开始,卫星就该发出来了。


    不出意外的话,尤利娅的骨折应该也是练难度练出来的,不过也不是夏月姿说话难听,就小姑娘那个身材和身高,哪怕没什么大伤病,发育关也很难过去。


    既然冯思迈的选曲是小众,那杨依雁的选曲自然就是冰迷口中的久远。


    她再度为自己的短节目选择了武侠风。


    她的考斯滕以黑白两色为主,领口做成旗袍盘扣样式,颜色类似泼墨,相互融合在一起。


    古琴声响起,杨依雁双手合十,从胸口逐渐上移举过头顶,随后张开,以规尺步慢慢向左侧滑去。


    在短节目选曲公开之后,冰迷特意去找了原曲和电影观看。


    《侠女》这部电影算是华国武侠片的开山之作,也为后面的武侠片奠定了基础,但因为年代久远,很多音源都已经遗失了,夏月姿只能通过配乐去找一些纯音乐。


    清脆的点冰声响起,第一个跳跃动作3A完成,不少冰迷都纷纷鼓掌。


    达维尔站在附近,眯着眼思索着什么。


    自从西多罗夫逐渐隐退后,组里的带队事宜全权交给达维尔,除了全俄锦标赛和一些在俄罗斯举办赛事,老爷子几乎足不出户,就连外训的学生也只是上网课让他进行指导。


    “阿列克谢,我觉得在大奖赛结束之后,还要加大卡罗琳娜的训练量。”


    一旁金发碧眼的男人闻言,歪着脑袋看向暂列第一席位上坐着的女孩。


    “达瓦,你的意思是,希望她在冬奥会之前把3A的稳定性提上来?”


    达维尔点头:“她刚刚的3A应该在40公分以上,但根据她之前的表现,高度应该还能往上提。”


    把高度往下压,尽可能利用转速完成动作,这是一种常见的省体能的方式,在男单赛场会用得更多。


    这往往也意味着,这位运动员完全掌握了这种高难度动作,而且根据数据统计,杨依雁的3A成功率比波琳娜还要高。


    阿列克谢若有所思地摩擦着下巴,看着在冰上进行蹲转的少女:“可是她的发育关还没完全过去,现在增加训练量会不会太过冒险?”


    “3A是必须要在奥运会上拿出来的跳跃,但要是卡罗琳娜没办法稳住,很有可能会重现波琳娜在索契的状况,这是任何人都不想看到的。”


    达维尔指着冰场上的杨依雁:“如果她能在平昌冬奥会上保持这样的状态,拿出一套这种质量的节目,我们很难讨到什么好处。”


    阿列克谢顺着达维尔指的方向看过去,杨依雁完成了3F+3lo,偶尔还将华国特有的武侠招式融入到节目当中,整套节目被她演绎得具有张力,又带着一丝柔和。


    《侠女》本身就是根据《聊斋志异》改编而来的电影,短短几百字的故事扩展成三个小时的电影,肯定会对某些角色的特性重新撰写。


    为了更好地理解角色想要表达的东西,夏月姿跟杨依雁一起找了一些剧组拍摄的资料,只是时间过于久远,再加上当时信息闭塞,几乎没有什么有意义的东西留下来,最后她们只能根据电影展现出来的东西去剖析角色。


    比如侠女杨慧贞的故事并不是简单的为父报仇,她蛰伏期间虽然与书生交往,却一直坚定地将她和书生的人生切割开来,最后也没有选择和书生在一起,而是舍弃世俗,剃度出家。


    她不是不喜欢书生,而且因为她有自己的路要走,这条路也是情与义的抉择,是不得不做的选择。


    对于已经成年的选手,夏月姿在选曲上不会过多干涉,最多只是把自己的歌单拿出来,给他们参考。


    她也会像往常一样追问选手,为什么会选择这首曲子。


    杨依雁说:“杨慧贞是一个很特别的角色,她的形象跟现在的侠女有很大区别,或者说,她比玉娇龙还要有侠气。”


    “侠气?那是什么?”夏月姿问道。


    历史学得很好的杨依雁靠着墙,认真组织措辞来形容这种感觉。


    “我觉得应该是华国传统思想的另一种表述,我们都说‘侠之大者’,把‘侠’当做一个形容词来使用,但我觉得,能被称为‘侠女’,一定是品德高尚又有独立人格的女性,她们身上都有独属于自己的闪光点。”


    夏月姿站在挡板外,看着杨依雁做完最后一组动作,稳稳定格在冰上,跟着观众一起鼓掌。


    她之前还被杨依雁这番话弄得云里雾里的,现在根据小姑娘的表现,似乎有点开窍了。


    如果说玉娇龙,是心智还不成熟的杨依雁的自我剖析,她的江湖是自己的心之所向,是不惜一切代价都要挣脱的束缚。


    那杨慧贞,就是各项数据都达到巅峰的杨依雁的人生写实,她是迫不得已才入江湖的,但在这段过程中,一直坚定地走自己的路,扛着自己的责任与目标,从来没有动摇过。


    杨依雁也有自己的路要走,她的身上还有一种难以形容的“犟劲儿”,就像是一场旷日持久的较量。


    她在这条路上成长,在所有人都不成熟的时候,陪着她们一起去摸索,成为夏月姿,也成为她自己人生的转折点。


    从这一点来说,杨依雁也是她自己人生中的“侠女”。


    这套节目拿到了超过八十的分数,让杨依雁稳稳排在短节目第一,但让很多人感到不爽的是,她们一姐的节目内容分比以往低了将近一分。


    要说节目不好,华国观众认为,跟《卧虎藏龙》相比,这套节目不管是编排还是情感,亦或是技巧成熟度,都比之前强上不少。


    她们完全不觉得杨依雁的表现有什么值得扣分的点。


    只是作为当事人,杨依雁完全没有冰迷这些想法,拿完奖牌,做完采访就跟着教练坐在观赛区,等着其他选手表演——


    作者有话说:“侠”是一种很难以形容的气质,它不仅仅是我们所理解的江湖气息,也带着极高的气节,还有不怕事、能扛事的能力。


    从这一点来说,我觉得不仅是小雁,夏姐同样也是“侠女”[眼镜]


    第129章 瑕不掩瑜自家冰面还怀疑上了?


    大概是主场作战的缘故,华国四项在短节目比得都还可以,有三项半只脚站上了领奖台,也给自由滑的竞争蒙上了一层面纱。


    不过夏月姿刚拿到各位选手上报的自由滑配置,忍不住发出一声惊叹。


    “嚯,今天自由滑够激烈的。”


    最先开始的男单项目里,能上四周跳的选手就有半数以上,对领奖台有竞争力的几位,四周跳的数量就没有低于三个的。


    就连迪亚斯这种才升组,掌握两种四周跳的新人,自由滑配置都上了三四套和双3A,一看就知道,是想通过技术分去弥补节目内容分的差距。


    孟欣拿起放在桌上的赛程表看了一眼,回道:“不过跟下一站相比,华国站应该只能算是开胃小菜。”


    大奖赛下一站是俄罗斯站。


    除了林烨和藤原吉野两个知名jumper,还有三个俄罗斯小伙。


    这两年俄罗斯男单的卫星发得一个比一个勤,安德烈在这赛季的B级赛上,愣是从“四四青年”被卷成了“五四青年”,其他人也不甘示弱,每年的全俄锦标赛都各有各的好看。


    夏月姿一听就知道孟欣指的是什么,挑眉摇头:“安德烈的五四套这赛季还没clean过吧,而且那套节目你也看了,空得很,编排和衔接几乎没有,大部分时间都在助滑和压步。”


    “是啊,就这样一套节目P分都上80了,”孟欣苦笑一声,“就算有人说这套节目的功利性很强,但也没办法否认它带来的分数,听说其他欧美选手也准备效仿了。”


    夏月姿比任何人都清楚,从平昌冬奥会开始,男单赛场逐渐变成了从俄罗斯那边延伸过来的跳跃大赛,就连国际滑联都在规则上做出了更改和让步,裁判的话语权进一步扩大。


    后续规则对冯思迈这种国籍不占优势的艺术水母来说绝对是不利的,但她也没办法阻止这件事的发生,只能在训练上做出调整。


    不过冯思迈走完平昌周期,也到了要走下坡路的年纪了,长时间保持高水平竞技水准只会减少他的血条。


    夏月姿抬头看向窗外,天色已经暗了下来,还染上一层薄雾,看不清背后藏着的事物。


    “难度和完成度是两码事,每个选手的侧重点都不同,咱俩在赛场上待了这么多年,心里都有杆秤,知道什么东西会更适合选手,至于别的,就别强求了。”


    孟欣靠在床头,拿起床头柜上的果汁,准备跟夏月姿碰一杯:“是啊,适合自己的才是最好的,那就祝我们的选手,这赛季的比赛都顺顺利利的。”


    夏月姿抬手,两个玻璃杯发出清脆的响声。


    “是一直都要顺利。”


    第二天的自由滑时间跟短节目一样,由于没有淘汰制,第一场比赛的开赛时间还要比前一天早一个小时。


    华国冰舞有一对挤进了前八,创下了分站赛的最好成绩。


    安祐在看台上扶着老腰,跟双人滑的三对组合聊天:“现在的小孩是体力是真好的,高分动作全往后压吃加分,看来这次我跟小雯又上不成奥运了。”


    陆盛劝道:“别这么想,冰舞的职业生涯寿命是最长的,四年后说不定还有机会,凡事都有万一。”


    安祐一脸欲哭无泪:“哥啊,我记得咱俩就差两岁吧,四年后你都奔三,我身体又能好到哪儿去。”


    曹锦卉用胳膊肘撞了自家对象一下,让他少说话。


    他们这个周期伤病就没断过,甚至跟教练商量好了,只要平昌能拿到金牌,立刻就退役,哪怕拿不到金牌,也会休赛很长一段时间。


    所以这届冬奥会,他们一定会拼命。


    跟他们年纪差不多的安祐和乔雯,身上的伤同样也不会少,状态也会下滑,这是谁都能预见的事情。


    现在不能跟以前比了,难度跟伤病的增长都是正比例,花滑这碗青春饭,总不能还指着他们几个人,再现温哥华冬奥会四旬老将摘金的神话吧。


    场上的灯光忽然暗了下来,新一组选手即将上场,观赛区众人停下了交谈,纷纷看向冰场。


    由于自由滑的难度很大,对选手的要求也很高,包括冯思迈的直接竞争对手迪亚斯和凯文在内,都有不同程度的失误。


    迪亚斯摔了一个四周跳,导致后面的连跳没连上,只能连在后面的三周跳上,还要吃一个重复打折,技术分大打折扣,好在节目质量还不错,分数不算太难看。


    凯文上了自己还没熟悉的4lz,开场就摔成了狗,后面的状态也没调整过来,硬生生把自己摔出了领奖台的竞争行列。


    夏月姿刚接过冯思迈脱下来的刀套,就看到他站在冰场入口处,自我怀疑地踩了踩,又带着疑惑的表情上冰。


    她拉着旁边的孟欣问道:“你早上搜集碎冰的时候,觉得这冰有问题吗?”


    孟欣没看到冯思迈的动作,此刻一脸莫名其妙,还带着几分不可置信,就像在说“自家的冰你也怀疑”。


    “早上你不是跟我一起找碎冰的么,脚感很好啊,而且比赛前,志愿者专门拿牛奶补的洞。”


    经她这么一说,夏月姿紧绷的身体逐渐放松下来,把冯思迈刚才的诡异表情归于不理解其他人表现的那一类。


    不过他这次能滑自己请求了这么久的曲目,应该不会在心态上受到影响。


    熟悉的探戈舞曲一响,冰场上穿着西装的绅士抬手抚过自己打理好的大背头,肩膀往后耸动,慢慢往后滑行,手部动作又带着干脆。


    开场4T+2T完成得干净利落,就着落冰都动作,把手腕轻轻一翻,眼眸带着几分试探,似乎是在邀请什么人。


    他的双手放在身前微微合拢,像是在抱着自己的舞伴在冰上共舞,单足转了两圈后,留下了一道类似“3”的冰痕,随后完成了一个足周的4S。


    第三个四周跳结束后,夏月姿跟着观众一起鼓掌,抬头望向大屏上的实时积分板,算上goe,已经拿到了超过四十分的分数。


    相比起其他质量不高的高级四周,这三个跳跃的性价比明显更高,毕竟想从裁判手里拿到一分以上的goe,这对亚洲选手来说并不是件容易的事。


    “我怎么觉得他这套节目,怎么改了之后,有点达维尔之前表演滑的影子。”


    《杀手探戈》作为经典选曲,不止达维尔滑过,很多知名选手同样在正赛或表演当中用到过。


    再加上这个镜头算是电影中的名场面,很多编舞师会利用这部分进行改编,但冯思迈现在步法的某些衔接和手部动作,不止是和影片相似,在节奏感和肢体情感上,跟达维尔也有些相似。


    夏月姿想了一下,应道:“我记得思迈好像挺喜欢他的,而且达维尔的表演在男单里也算出类拔萃的,他应该跟编舞师商量过。”


    冯思迈一只手搭在裁判席前方的挡板,伸出另一只手的食指,跟电脑大概还隔着两厘米时又倏地收回,眼里藏着冷意与疏离,但又贴在舞伴周围,寻找她身上的弱点,但也仅仅一秒,之后向后滑离。


    平稳进入后半段,他的第一个跳跃就让冰迷感到惊讶,她们大概从来没想过冯思迈也能做这个跳跃。


    这是一组三连跳,3lz+3lo+2T。


    自从杨依雁拿出这个配置后,女单选手里没什么人模仿,但在男单里打开了一条新赛道。


    尤其是会高级四周的男单,他们的跳跃高度大部分在60公分以上,完成这种跳跃几乎不会缺周,分数还能跟一个四周跳相比,林烨的教练就减了一个四周跳,把这个三连跳搬了上去。


    夏月姿看着大屏,眉头微微皱起:“这个跳跃回去还得练,3lo还有问题。”


    冯思迈的连3lo在训练里都很少用,虽然不至于严重缺周,但轴心有点偏移,幸好后面是连T,能让这个跳跃完整落下来。


    孟欣点头附和:“不止是连lo,还有体能,他这个燕式慢得要倒了。”


    不过对于她们来说,他能完成这套节目就已经是很大的进步了。


    冯思迈这套节目依旧赢得现场观众的喝彩,他跪在冰面上大口喘气,胸口剧烈起伏,脸上却带着难以忽视的笑容。


    这套节目瑕不掩瑜,拿到了183.05的成绩,总分达到了276.61,再度刷新了自己的职业生涯新高,也让他至少能拿到一枚银牌。


    现场爆发出了更大的欢呼声,让已经站上冰场的安东尼感到阵阵压力。


    不过夏月姿的目光都放在85的节目内容分上,现在男单最高的节目内容分是92,但对于亚洲男单来说,85这个分数也几乎到顶了。


    她笑容满面地罩住自家孩子,不住道:“行啊,回去让阿姨给你加餐。”


    冯思迈被教练抱在怀里,两人中间夹着冰迷送的娃娃,汗水顺着额角滑落。


    “好啊,正好我也不想吃菜叶子了。”


    夏月姿拍了下他的后背:“那不行,你体脂不能有太大变动。”


    冯思迈歪着头,笑得有些苦涩,仿佛已经知道教练口中的加餐是什么了。


    大概跟休赛季吃的水煮牛肉差不多吧。


    第130章 严格四首片段选曲


    一场男单自由滑,不仅让冯思迈翻身拿到了金牌,还重新把有关难度和完成度的争吵搬上了论坛。


    因为整场自由滑,实时计分板上一路绿灯的只有冯思迈一人,他的小分表也相对来说更为干净。


    队里老早就派了记者跟过来单独采访,夏月姿只跟他说了几句话,就在一边陪着。


    距离女单自由滑刚开始还有一段时间,杨依雁本身也有不少比赛经验,严瑞那边也有家长和孟欣陪着,她也没必要每时每刻陪在选手身边,自己也能轻松一些。


    女单比赛开始后不久,记者还扛着摄像头去后台拍摄,大部分选手只是看了一眼,又一开目光做自己的事情,领奖台热门选手都在最后一组,此刻聚集在一个房间里热身。


    张梦倚在瑜伽垫上做一字马,拉着自己的韧带;严瑞双手摇着绳子,快速跳动着;杨依雁坐在孟欣身边,闭上眼睛靠在墙上,耳朵里塞着耳机,手指在膝盖上有节奏地敲打着。


    记者看着身旁站在门口不进去的女人,问道:“夏教练,你不进去吗?”


    夏月姿摇摇头:“她们现在都在找状态,等临上场我再进去。”


    记者闻言,朝身边的摄影师挥挥手,让他们离房间远一些,等需要的素材拍完之后,关掉了摄影机离开后台,找了个好位置等着自家选手上场。


    相比之前,张梦倚的体能已经大幅下降,不止是伤病的缘故,还有年龄。


    从她这赛季目前的表现来看,短节目依旧保持着3lz+3T的配置,但在自由滑后半段,体力条严重下滑,即使不上三三连跳,也很难clean。


    “她要是这状态去比全锦,今年奥运名额估计悬了。”孟欣仰着头,望着出来的分数小声嘀咕。


    夏月姿轻轻叹了口气,目光放在等分区的白人教练上,他穿着华国的队服,脸上没有明显的情绪外泄,但通过大屏上的微表情,能看出来他对这次成绩并不满意。


    “全锦赛还早呢,女单一天一个样,谁知道后面会发展成什么样。”


    张梦倚带来的阴影在严瑞上场之后,逐渐被冰迷压了下去,在观众的欢呼声中,解说员开始工作。


    “现在上场的是华国小将严瑞,短节目排名第四,她上赛季的最好成绩是在世锦赛上的196.88。”


    “她这赛季的自由滑选自华国元曲四大悲剧之一的《赵氏孤儿》,也有很多经典影视改编的案例,但她选择的音乐并不是电影或戏剧,而是舞剧。”


    舞剧的音乐并不是从头到尾贯彻整场演出,而是在某些特定情节响起,同时用舞蹈演绎情节和角色。


    夏月姿跟严瑞确认后,又跟编舞师一顿商量,从中选了四首片段乐曲,按照故事的发展顺序拼成了一套四分钟的完整节目。


    青年组时期,严瑞就吃到了表演功力不够带来的恶果,让她每次在大赛想上领奖台,都得看其他人表现。


    升组之后,经过组里各位教练的培训,表现能力才有了一点点长进,不过这仅限于一个表演方向,要是换成了其他的路子,表现力又会回到之前的状态。


    严瑞站在冰场中间静静立着,目光沉静地看向前方,让人看不出情绪。她微微张唇,靠着深呼吸调整自己节奏,缓解心里的压力。


    开场的琵琶声清脆,她轻轻往前滑一步,双手当做翅膀挥舞一下,随着音乐声荡开,她抬脚完成自己的第一个动作3F+3T。


    故事逐渐铺开,琵琶声中也融入了另一种击打乐器,听上去像是编钟,加重了节奏,也让严瑞的卡点变得更准确。


    冯思迈坐在观众席,看着屏幕上方的实时记分板,眉头忍不住轻轻蹙起。


    goe给得太干了,可以说裁判几乎是在压她的分数,哪有一个不失误的连跳,只拿到0.43的goe的道理。


    但两位教练的关注点并不在分数上,她们踮着脚往远处看,手上忍不住做出下一个动作提示她。


    节目进入到第二段乐曲,按照故事情节,大概是程婴献子的片段,也是整部舞剧的高潮部分。


    严瑞脚下的步法变得复杂,只是根据她自身的情况,编舞师并没有把这组动作编得难以驾驭,因此速度并不快,但变刃很清晰。


    “她现在规定图形练几组了?”夏月姿问道。


    组里大部分选手的旋转和步法都是孟欣来带,偶尔跟其他冰舞选手一起训练。


    孟欣脚跟重新回到地面,头都没回:“六七个吧,她感冒好了之后都是跟着冰舞那边练习,我跟郭教练也没怎么操心。”


    说起这件事,孟欣摸着自己的下巴,回忆道:“不过我听冰舞那边说,她这段时间进步挺大的,能让编舞师下手编难度衔接,她这次的两套步法难度编排都是往高质量四级冲的。”


    在两人说话间,严瑞以“X”型进入跳跃,腰部发力往上旋,但不知出于什么意外,这个三周跳空成了两周。


    孟欣倒吸一口凉气:“嘶,今天是怎么了?一个两个的lo跳都有问题。”


    夏月姿接着说:“看上去像是轴出了问题,不过她训练跟合乐都没出意外,应该没什么大事。”


    节目进入后半段,严瑞的动作张力并没有结束,反而变得更加坚决。


    这一段乐曲变得低沉,跟前面相比也较为平缓此刻,严瑞的角色从程婴变成了赵氏孤儿。


    她完成了2A+3T,接着以小跳进入燕式旋转,双手往后勾出自己的冰刀,形成甜甜圈,转足圈数后起身往旁边滑了一步,进入另一组旋转。


    严瑞以风车转进入蹲转,一条腿往外撇,几乎整条小腿贴在冰上,形成折腿转,随后换足小跳变成了“I”字转,一点点慢慢加速,艰难维持着脸上的笑容,动作上带着一丝决绝。


    动作结束后,她猛地抬起头,音乐也在这一刻停下,接着进入最后一段片段乐曲。


    这段旋律是四首片段选曲中最沉闷的,但听到结尾,又带着一丝一切都结束的沉寂感。


    严瑞完成最后一个2A,如同欢庆胜利一般地高抬腿,随后转身将手臂伸展,头颅高高扬起。


    夏月姿抿着唇,一边鼓掌,一边拿起外套向入口走去,顺便跟孟欣商议。


    “我觉得这首曲子的重音还可以再加一点,步法看的没那么紧凑,有些地方还能改。”


    孟欣回想着刚才的表演,委婉提醒:“先改曲子吧,放在场馆里听,有些音低得都快听不见了,而且有些地方能加一些转三或捻转进去,但还得看她自己体力跟不跟得上。”


    夏月姿点点头,看着严瑞逐渐滑回来,表示回去之后再说。


    原本内敛的小女孩正亮着一双眼睛,带着灿烂的笑容,直接扑进教练的怀里,自己的情绪剖出来。


    夏月姿摸到一手的汗,连忙把手上的外套给她披上:“今天滑得还行,看来状态挺好的。”


    严瑞吸了吸鼻子,声音有点闷:“就是那个3lo可惜了。”


    孟欣摸摸她的脑袋,安慰道:“没摔就很好了,也没影响你之后的表现,所以不用那么纠结。”


    等分的时间有些长,站台上的观众和选手们也忍不住焦躁起来。


    按照过往经验,等待的时间越长,就说明这套节目的动作,在裁判眼里的失误越多,最后分数出来时,等分区三人纷纷都成了表情包。


    技术分63.47,节目内容分61.18,自由滑得分124.65,总分192.07。


    一瞬间,夏月姿把自由滑的裁判名单都在脑子里过了一遍,最后才想起来,这场比赛好像没有华国裁判,倒是欧美那边占了六个席位。


    虽说赛季初,裁判给分手紧是不成文的规定了,但在奥运赛季,各家裁判和冰协都开始发力了,分数也会相对宽松一些,而且她刚刚一路看下来,也没见哪个选手的分数干成这个样子,连张梦倚都是正常待遇。


    严瑞上赛季成绩也不算差,分站赛也上过领奖台,这赛季首秀的待遇竟然还比不过上赛季的世锦赛。


    远在北京观看直播的赵姝华看到这个分数,恨不得小分表立刻刷新出来,然后把这帮人通通记在本子上。


    这些欧美裁判最好祈祷她别抽到平昌冬奥会的女单技术专家席位,不然她绝对会严格对待每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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