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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0-120

    第111章 墙头草意料之中的成绩


    韩国比国内要快一个小时的时差,即使今天全部的比赛已经到了尾声,仍然有许多人守在直播前。


    很多下班的冰迷刚回到家,一打开手机,就听到了熟悉的音乐声,左上角已经亮了三个绿灯。


    杨依雁的节目已经进入后半段的步法,相比之前,她的滑速有了明显进步,每次摄影师切到近景,只能看到选手的动作,挡板后的各国教练变成了一片模糊。


    全景之下,她的脚下变刃同样清晰,在靠近裁判席时来了一套括弧步、外勾步、捻转、内勾步的单足步法。


    夏月姿站在挡板旁边,默默点头:“总决赛结束后,我就把音乐节奏改动了一部分,顺便让米老师把步法完善了,额外加了一套单足进去,就这一套,她练了得有一个星期。”


    步法分为双足滑行和单足滑行,一般而言,双足滑行会更省体力,很多体力不好的运动员就会采用这种滑行方法。


    这种步法虽然偷懒,但对于整套节目的质量和完成度来说,也是一种可取的技巧。


    相比之下,单足滑行的要求会更高,也能更直观地体现运动员自身的能力,一套高质量的单足滑行,也能给这套步法加一些goe。


    比如冯思迈,就算他体能在男单里算不上好,但也会在节目中的三套步法里加入一部分单足滑行,彰显自己的滑表。


    杨依雁也是第一次在步法里添加大规模的单足滑行,她在自由滑里的体能已经分配好了,夏月姿也是确认她还有余力后,才在短节目里试水。


    目前看来,这个决定还是挺成功的,杨依雁这套步法的goe拿到了1.95,在满分goe为3的标准下,这个分数算高的,也能说明有不少裁判愿意给这个动作高分。


    张梦倚站在教练旁边,仰头仔细观摩她的脚下功夫。


    “我记得她之前队内体检状况好像不是很好吧,也难为她现在一边捡难度,一边弥补短板。”


    杨依雁现在17岁,下一个奥运就是19岁,已经是能被叫大龄女单的程度了,还带着伤病。


    但真要论起来,她应该是同龄女单当中伤病最少的,跟她同一时期升组的女单选手,大部分都已经用上了封闭针,也就只有她,还能凭自己的身体素质和止疼药撑过去。


    杨依雁落下最后一跳,不远处的华国教练激动地蹦起来,引得周围一部分摄影师把镜头对准她们。


    身边的外国教练收回目光,他听不懂中文,也不清楚华国国内的事情,只能把手放在还在失神的张梦倚身上,当做安慰。


    平心而论,这位华国选手并不是他组里最优秀都选手,但一定是最拼命的。


    可能是教练这个职业与生俱来的品质,他们总是会对努力又有天赋的孩子更加偏爱,教练与选手之间的羁绊也会更紧密。


    他想,华国那两位女教练,大概也是这样的,不然也不会在一套节目clean后,露出这样的表情。


    节目结束后,杨依雁捡了几个冰迷自制的抱枕和娃娃,上面带有她的照片和明显特征,挥手跟她们示意,随后下冰。


    小姑娘脸上红晕还没消下去,呼吸也没喘匀,便急匆匆地扑进自家滑行教练的怀里:“教练,那套步法是不是很漂亮?”


    “确实,我感觉你都能去跟冰舞比了。”


    孟欣这话有夸大的嫌疑,但听得杨依雁心里暖暖的,露出狡黠的笑容。


    “那我滑得这么好,是不是值得一块巧克力作为奖励。”


    话音刚落,她的脸就被人掐了一把,但她一点都不敢回头,只把孟欣抱得更紧了。


    孟欣原本就比杨依雁矮几厘米,如今她穿着冰鞋,从观感上就比她高出不少,此刻却跟鸵鸟一样,把头狠狠埋进教练肩膀里,声音瓮声瓮气的。


    “我不跟夏教练一起了,连块巧克力都不让吃,教练坏。”


    夏月姿嘴角一抽,看着孟欣几乎是背着人往等分区走,杨依雁靠在她身后,小碎步走得可急了。


    等三人都坐在沙发上,夏月姿才靠在椅背上,故作冷淡道:“我坏?那今晚就让你觉得特别好的孟教练给你做饭吧。”


    孟欣立刻把头偏向另一侧,不让两人看到自己此刻的表情,但颤抖的双肩已经出卖了她。


    众所周知,夏组两位主心骨教练,做饭技能是一个不如一个。夏月姿做的饭不说能跟五星级大厨相比,起码能吃到正常的家常菜,每次出去比赛还能给她们不停换花样。


    至于孟教练,从杨依雁青年组到现在,厨艺都没什么长进。


    小姑娘现在都还记得,自己某次公费出去短训,夏月姿没跟着,孟欣看她生日要到了,心血来潮在酒店里给她下了碗面庆祝。


    杨依雁当时看到长寿面,感动得眼泪要掉下来,吃了一口,眼泪当即下来了——被咸下来的。


    从此以后,夏组选手出去训练、比赛,孟欣再也不给学生开小灶了,因为她知道,自己就算做了,孩子们吃得也很勉强,不如老老实实从食堂拿现成的。


    夏月姿云淡风起地坐在一旁,看着杨依雁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拉着她的衣袖,委屈巴拉地讨饶。


    “教练我错了,你是全世界最最好的教练,孟教练在我心里排第二,你是第一。”


    夏月姿眼底闪过一丝笑意,面上却不显,绷着脸看向杨依雁身后的人,孟欣正满脸无奈地摇着头,看杨依雁的眼神明晃晃地写着四个字——“小墙头草”。


    广播响起,适时打断这一段对话。


    技术分41.02,节目内容分33.37,总分74.27。


    这个分数再次创下了杨依雁职业生涯新高,也让她首次拿到了短节目第一。


    夏月姿伸手捋好杨依雁有些凌乱的头发,彻底绷不住脸上的笑容:“这下好了,回去可以给你稍微加点餐,要是你自由滑能稳住,我再给你下碗手擀面。”


    要说什么东西能诱惑吃货,那必然是一个快要成熟的、能摘下来的果实,就像摆在面前的承诺。


    杨依雁的笑容比看到分数的刹那咧得还要开:“那说好了,明天我要是能拿到金牌,回去就要给我做番茄面。”


    其实她想说的是番茄牛腩面,但是华国代表团出来的时间不长,就算总局报销了空运的费用,一行人带的食材也以常温下保存时间长为主,新鲜肉食便不在考量范围内,也不好过安检。


    夏月姿失笑,点了一下她的额头:“行,但是我们先去放松肌肉,然后去看台上好好休息,给其他选手加油。”


    四大洲第一天除了开幕式,还有三个项目要进行比拼,女单结束后还有冰舞韵律舞,这次除了安祐和乔雯那对,华国还派了另一对刚升组的小将过来。


    这对小将属于吉林省队,在国际上没掀起什么太大水花,但国内冰迷还是很看重他们的,毕竟他们在上赛季世青赛闯进了前十二名,创下了华国冰舞在世青赛上的最好成绩。


    这对苗子要是好好培养,说不定在看重资历的冰舞项目上,还能熬点东西出来。


    杨依雁被孟欣带着去了后台,找个地方喝水好做尿检,夏月姿则在看台上跟其他教练一起坐着,手上还拿着几位选手的小分表开始分析,说回去后哪些方面还得加强,听得今天没有比赛三位男单选手后背冒冷汗。


    冯思迈擦了一把脑门上不存在的汗,胳膊撞了一下林烨,对方苦着一张脸,朝他点头,眼里含着几分难以言喻的神情。


    直到冰舞比赛开始,那对饱受期待的小将在第一组出场,依旧拿到了54.49分。


    别看这个分数跟顶级选手还有不小的差距,但在去年的四大洲能排到第八,世锦赛稳进自由舞。


    要知道华国冰舞大部分情况下都在一轮游,13年世锦赛上,乔安组合还因为压线进了自由舞,在等分区放声大哭,光看他们那个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上了领奖台。


    拿到第三个四大洲名额的华国男单猫着腰跟两位前辈商量,声音放低,尽量不让教练们听见。


    “今天这几项都比得这么好,我们要是明天比差了,是不是说不过去啊。”


    拿过世锦赛铜牌的林烨和冯思迈:“……”


    按照往年的经验来看,双人和女单比得好那是意料之中的事,但冰舞能进韵律舞前十,纯属意料之外,还是国内的冰迷都得放鞭炮庆祝的那种。


    至于他们男单,似乎也属于意料之中的项目,要是比出了意料之外的成绩,冰迷也得放鞭炮,至于是哪种鞭炮就不好说了,也可能只有个响声。


    年纪最大的林烨干咳一声,压低声音:“你小子别乌鸦嘴,也别给自己压力,明天上场大胆滑就是了。”


    那位男单看向后排认真观赛的教练们,手上还拿着本子或手机记着什么东西,默默缩了缩脖子。


    第112章 磨合看来我不能懈怠了


    很多时候,经验熟练的运动员可以通过自己的表现,推算出自己的分数,也可以跟其他选手往年的表现进行对比,算出自己排名,并时刻根据他们的实际表现进行变动。


    冯思迈滑完后,最后一组还剩两个人,夏月姿算了一下,林烨和冯思迈倒是都能在自由滑最后一组出场,另外一个男单却在自由滑晋级线上挣扎。


    这个新升组的男单是黑龙江省队最近在主要培养的,大概有想要他继承林烨肩上担子的意思,宋桥已经开始让他练习四周跳了。


    跟大部分的男单一样,他青年组也在炸烟花,好不容易把含3A在内的三周套稳定下来,结果一个4T训练,直接崩盘两个三周跳,连带着连3T都不稳定了。


    冰迷原本还盘算着,华国三位男单不说都进前十,至少前十二是没问题的,没想到这哥们一出场就炸个大的,直接把排名倒了个个。


    夏月姿带冯思迈做完药检,正好遇上躲进楼梯间的马教练,从没关严的门缝里,夏月姿看到他正一脸郁闷地从口袋里掏出一盒烟,之后抽出一支准备点上。


    从这套动作来看,马教练应该也没少躲着其他人抽,不过做教练这么累,没点解压方式还真不行。


    夏月姿自己没什么不良嗜好,倒是在拳击俱乐部里连续办了几年的年卡,结果火气还是一天比一天大,三十岁不到,发缝也逐渐增大,已经开始跟孟欣一起选购假发片了。


    两人原本只想站一会,没打算打扰他,结果马教练听到了声响,回头看到两人后,顿了一秒,随后把手里的烟塞回去,问道:“夏教练,怎么了吗?”


    夏月姿转头冲冯思迈摆手,让他先去找孟欣要点吃的垫垫肚子,见他走远了,才冲着马教练说:“没事,现在思迈走了,你抽吧。”


    烟本身就不是什么好东西,运动员在役期间更是烟酒不沾,尤其是华国运动员,管控得非常严格,身边就算有抽烟的人,也会顾及他们,等味散了些再出去。


    从马教练收烟的举动就能看出来,他平时在运动员面前也是挺注意这一点的。


    马教练把烟盒放回口袋:“不了,我媳妇不喜欢我抽烟,大概你也不喜欢。”


    夏月姿不可置否,同时也表示理解:“那你晚上回去准备怎么跟小郑说,有林烨这个师哥压在上面,他第一次参加四大洲又比成这样,心态要是没调整过来,自由滑说不好又得崩。”


    提起郑溢升,马教练烦躁地抬手抓了一把头发,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这个学生的性格,平时就喜欢想东想西,还总是跟其他人比较。


    但真要说他情绪敏感吧,应该更能跟曲目共情,在滑表上也不会差特别多,不说跟冯思迈比,起码得到男单中流水平,结果这人的滑表也就比同样肢体僵硬的藤原吉野好一些。


    “还能怎么办,我看情况再决定是先骂一顿再哄,还是直接哄。”


    马教练叹了口气,手放在口袋里,无意识地捏着烟盒边缘:“这小子吃软也吃硬,得让他知道问题出在哪,不然骂一顿之后志气上来了,比完又下去了,不是长久之计。”


    夏月姿点头,转而又想到自己手底下的几个孩子,不由得对马教练生出一种同病相怜的感觉。


    她靠在墙边,分析道:“不过我看小郑的动作不全是心态的问题,他丢的那个连跳,起跳时轴就已经歪了,点冰也急。”


    关于这个问题,马教练自己也明白,这个孩子步子迈得太大,练四周直接把自己原本的技术都练变形了,其他跳跃也有些过周。


    两人一时无话,只能听见冰场上传来的颁奖典礼的广播声,在楼梯间里小声回荡。


    过了一会,马教练把烟盒推到口袋深处,推开门,示意夏月姿先走。


    “走吧,再躲下去,那孩子怕是能把自己吓哭。”


    夏月姿微微点头示意,说了几句安慰性的话,也没准备掺和他们师徒的事。


    比赛第三天,要进行女单自由滑和冰舞自由舞的比拼。


    除了各国冰迷,做完手术还没拆石膏的梦川里亚正躺在房间的床上,也跟着追比赛,她拿起削好的苹果啃,目光却放在冰上的红衣少女身上。


    刚刚克莱尔把总分拉到了215.92,这个分数虽然比不上杨依雁在总决赛拿到的成绩,但在女单赛事里也绝对是稳上领奖台的分数。


    梦川里亚心道:我的老朋友,你可得加把劲啊。


    夏月姿在赛前对杨依雁和严瑞对处理方法是不一样的。


    严瑞心态不好,上场前得找个安静位置做准备,等比赛次数多了之后,再把她带到现场来练。


    可杨依雁的心理承受能力早就练了出来,其他选手上场前,她大部分情况下都是在场外观看的。


    其实一开始,杨依雁也跟严瑞一样,但她很快发现,如果前面的对手发挥得好,观众席上就会响起掌声,这对场上一无所知的选手多少是有干扰的。


    运动员不可能一辈子不直面对手的成绩和表现,与其如此,不如知己知彼后,再拿出绝对的实力,好好地比一场。


    这种心态也体现在杨依雁的节目里,她的表情配合着动作,展现得淋漓尽致,短节目步法的进步,连带着自由滑的变刃也变得更加清晰。


    杨依雁的体能在女单里面算好的,能在短节目和自由滑都把配置做到最好,但这是在不上3A的前提下。


    细数她上过3A的节目,短节目还好,对体能的要求没有那么高,但自由滑里,大部分的步法都是三级,她实在没有办法一边维系超C,一边把定级做到最好。


    换句话说,在普通三周套里,杨依雁完全有能力把各个方面都做到完美。


    进入后半段,冰迷看到杨依雁双腿准备交叉,记得这个动作是3lz+2lo+2lo,毕竟她当年为了改刃,把lz跳的前半段起跳动作变得和lo一样。


    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最后的起跳动作并不是交叉的X型,而是一个八字型,这也表示,杨依雁的这个三连跳开头是3S。


    冰迷还在恍惚当中,正在表演的选手又往后面接了一个3lo和2lo,他们愣了一秒,随后一拍脑袋,猛然想起来,这个跳跃杨依雁在上赛季就完成过。


    两位教练脸上没有一点意外神色,虽然在春节前的训练里她没同意,但杨依雁用实际行动让她改变了主意。


    年后恢复训练不久,杨依雁不仅体脂没往上涨,还在波琳娜又一次拿下欧锦赛冠军后,把体能练上去了,3S+3lo+2lo也能跟新配置磨合好。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只要杨依雁后面不失误,光是技术分就能弥补节目内容分带来的差距,更别提她短节目还排名第一。


    有望拿到冠军的克莱尔,此刻面对镜头也没有黑脸,而是面带笑容地鼓掌,似乎是很真诚地祝福这位选手。


    她在冰上滑了二十多年,代表加拿大出国比赛就比了十二年,阅历就不是这群小女单比得上的。


    或许早几年,克莱尔面对这种事还会挂脸,但现在,她是真的意识到自己年纪大了,比起遍地的新火苗,她已经快烧不动了。


    所以对她来说,不论颜色,只要能拿到牌子,都是稳赚不赔的结果。


    杨依雁临时把配置换成了双3lz和双3lo,为了不出现无效跳跃,后半段的配置全都要换掉,这对体能又是一种新考验。


    梦川里亚紧张地盯着屏幕,她迅速换算了接下来的跳跃配置,只算后半段的加倍,会比她之前的节目配置多出两分多。


    如果裁判足够慷慨,杨依雁的技术分很可能会跟连3T的单3A配置差不多,以她对这对华国师徒的了解,她们极有可能已经在尝试恢复3A了。


    至于节目内容分,她跟杨依雁都属于亚洲选手,正常情况下,两个人的P分相隔不到两分,华国还在尽力往国际赛场上输送裁判,据说还说动了几个品牌方投资国际滑联。


    梦川里亚攥紧双手,不敢继续往后想,她把视线放在自己的腿上,紧接着笑出声来。


    “看来我不能再懈怠了,不然平昌的金牌真的会被你拿走呢。”——


    作者有话说:小雁这次的配置是前半段3F3lo3lz2lo2A,后半段3S3lo2lo3T3lz2A


    第113章 咔嚓看似平静的贝加尔湖,也有波涛汹……


    看到最后的成绩,看台上的三位华国男单已经感受到了满满的压力。


    双人和女单都拿到了金牌,就连一向不太厉害的冰舞都有一对挤进了总排名前十,孟欣在手机上关注着后续舆论,发现已经有人开始贷款男单金牌了。


    该说不说,双人滑是华国的王牌项目,但女单项目和冰舞项目能拿到好成绩,多少还是有点运气因素。


    女单的最强者在养伤,次一等的强者大部分在欧锦赛那边,这次来比四大洲的选手着实没几个厉害角色。


    冰舞就更不用说了,这个项目的最强者绝大多数是欧洲出身,世锦赛、总决赛这种全世界范围性质的比赛,能上领奖台的加拿大、美国选手都很少,更别说菜鸡互啄的亚洲了。


    但男单完全是反着来的,现役男单的强者,都聚集在美洲和亚洲这边。


    这届是四大洲锦标赛,光是在世锦赛上拿过牌子的选手就有四个,更别提进过大奖赛总决赛的选手了,而欧洲那边只有俄罗斯和安东尼在撑着。


    看过今年欧锦赛的都清楚,哪怕是拿到铜牌的那位俄罗斯选手,也跟第四名拉开了将近五分的差距。


    夏月姿听到这个消息后,内心没什么波动,反正比赛没结束,冯思迈也拿不到手机。


    再说了,他能被滑协当做保底来用,心理承受能力和稳定性就已经得到了很多人的认可。


    只是马教练心情就不那么美妙了,早早地把手下两个男单带回酒店,关起门来开了个小会。


    具体说了什么夏月姿不清楚,但根据第二天的表现来看,起码郑溢升是听进去了,把总分追到了200分出头,这个分数大概能排进四大洲前十五。


    林烨跟冯思迈正在后台一起训练,看到自家教练的眉头终于舒展了些,也猜到了师弟今天表现得应该还可以,连带着他心头的紧张也散去了些。


    这是他第四次参加四大洲锦标赛,但还没拿到一块奖牌,每次都会因为各种各样的失误而与领奖台错失。


    最让人印象深刻的,还是林烨在所有四周跳都完成之后来了一次平地摔,后面又在步法上出现了左脚绊右脚的情况,起身后脚下又乱得不行,整段步法全部无效,还差点超时。


    因此,也有很多冰迷说,林烨大概与四大洲犯冲,毕竟体育项目里有不少人都相信玄学。


    只是林烨不信,他把手伸进队服口袋,握紧母亲为在庙里他求来的平安福。


    林烨短节目排名第四,他的4lz落冰出现了失误,好在后面没出现太大问题,如果自由滑能拿出这赛季总决赛的状态,四大洲的牌子也到手了。


    冯思迈在他后面出场,此刻正站在过道上热身,偶尔把目光投向冰场上并肩作战的队友。


    林烨这一次自由滑保持了四个四周跳的配置,本来他想上刚练出来的4lz+3T,被马教练一拍后脑勺,打回去了。


    本来他练四周跳本来就练了一身伤,而且这组连跳的成功率也不高,现在放在跟他气场不合的四大洲里尝试,那不就明摆着说,他不想要四大洲的牌子嘛。


    夏月姿注意到冯思迈的心思不在热身上,眼睛一转,算着时间也差不多该准备了,直接把他带到了冰场入口附近。


    “紧张吗?林烨旋转炸了一个,但跳跃和步法都没什么大问题,这次怕是能如愿了。”


    冯思迈摇摇头,眼里带着一丝光芒:“体育竞技本就侧重于后面两个字,要是运动员不存在竞争,那比赛本身也没有什么意思了。”


    夏月姿欣慰地看向他,随即笑道:“行,要就是这股劲儿。”


    林烨的节目已经进入尾声,气势并没有随着音乐而削减,反而在进入最后一组蹲转后逐渐加强。


    冯思迈跟着观众鼓掌,眼里的笑意在音乐结束的一瞬间消失殆尽,换上了即将奔赴战场的稳重。


    夏月姿退到观赛区下方站定,旁边站着孟欣,还有刚刚陪着林烨等分的马教练,他手上正拿着刚打印出来的小分表。


    两位教练的注意力主要放在冯思迈身上,偶尔也能听到马教练嘟囔一句。


    大概意思是回去要抓着林烨练习节目细节,顺便跟宋桥商量,再跟那位外教多签几年,要是能签到平昌冬奥会之后就更好了。


    熟悉的小提琴声响起,冯思迈的四肢随着旋律舒展开来,如同涨潮时蔓延而来的海水,4T+2T,4S接连落冰。


    正当观众沉浸在表演中时,有些冰迷发现不对,冯思迈下一跳应该是3A,但他的准备动作并不是向前起跳,反倒更像T或者lz的准备动作。


    夏月姿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依旧保持着双手交叉叠放胸前的动作,但藏在手臂内侧的那只手,已经悄悄握紧了拳。


    这是冯思迈第一次在正赛里尝试三个四周跳。


    一直以来,他都饱受体力的困扰,再加上身高和二次发育的限制,就算是像林烨一样,想要在短节目里多加一个新的四周单跳都做不到。


    不仅如此,他还得为了自由滑多上高级三周,把技术分的性价比拉到最大,不得已放弃练出来的四三连跳,看着短节目排在他后面的选手,利用自由滑的技术优势跑到他前面。


    就算教练一直在说男单自由滑是一场烟花大赛,他们的稳定性没有他好。


    可是,万一呢?


    万一他们成了呢……哪怕只有二三成的可能性。


    在稳住身高,把重新生长的脂肪转变为肌肉后,冯思迈立刻开始在训练里尝试三个四周跳,并在四大洲之前,把整套节目的跳跃成功率拉到了60%以上。


    按照教练组的计划,这套配置应该在一个月后的世锦赛上,或者下赛季现世,可是他等不及了,他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拉高他在自由滑上的缺陷了。


    第二个4T落冰的一瞬间,场馆内手举华国国旗的冰迷瞬间沸腾,就连冯思迈的情绪也有些不稳。


    看似平静的贝加尔湖,似乎向人们打开了它的世界深处,那里波涛汹涌,又暗藏诡谲,直至这份危险被平和所取代。


    夏月姿跟孟欣忍不住抱在一起,又跳起来,吓得一旁的马教练往后退了一步,离这俩姑娘远一点。


    本赛季刚开始,冯思迈原来的配置就足够让他精疲力尽,这套配置只在后半段放三组跳跃,留出有足够的体力让他顾及前半段的五个跳跃,需要体力跟原先的配置相比,要求会更高,但不会高到离谱。


    在训练的时候,这套配置就会在后半段的旋转出一些问题,放在正赛里,这些问题大概会更明显。


    夏月姿抿着唇,看向实时计分板上被标V的联合旋转,以及后面被扣分的goe,在心里默默叹了口气。


    冯思迈喘得厉害,两位教练暂时都没问话,在他身边做好后勤保障工作,陪着他坐到等分区。


    “腿还好吧?”


    冯思迈点头,接着又压低声音:“我感觉膝盖有点疼,刚刚做连跳时还咔嚓一声响。”


    其实具体的声音他也没听到,只是做完跳跃的瞬间,脑海里出现了这道声音。


    两位教练脸色当即一变,看完分数后立刻把队医扯了过来。


    这位队医也是老熟人了,经常跟着北京队出门比赛,见到夏月姿的次数也是最多的。


    他听了运动员的症状后,蹲下身检查:“没大事,只是正常的膝盖磨损,具体的磨损情况还得回去照个片子再说。”


    膝盖磨损对于运动员来说就是家常便饭的事,而对于经常蹦蹦跳跳的花滑运动员来说,做完跳跃后听到咔嚓一声,跟每天上学听下课铃一样,只是磨损程度不同罢了。


    在场三人听到这话纷纷有些无奈,就连冯思迈自己都觉得有些倒霉,他刚把比赛配置做了一套升级,现在告诉他可能又得降回去,怎么听都觉得不得劲儿。


    夏月姿本想像安慰杨依雁一样摸摸他的脑袋,但想到孩子已经长大了,未必愿意她还像以前哄小孩似的,伸出去的手挪到了他的后背,拍了两下。


    “行了行了,这都是运动员必须经历的事,看看你的同龄人,你现在的状况很好了。”


    这话也不是夏月姿骗他,他的同龄人都在疯狂卷四周,年纪轻轻的,封闭打了一针又一针。


    就拿安德烈来说,这次欧锦本来想打封闭强上,结果达维尔认为欧锦赛并不是很重要赛事,让他退赛好好养伤,把身体留在之后的世锦赛上。


    冯思迈因为难度有限,夏月姿也没准备让他往高难度拼,做的训练安排也一直是以体能为主,这才成了快20岁都没沾上封闭针,带伤比赛靠吃止痛药就能熬过去的奇男子。


    而且他的职业生涯还拿到了不少A级赛事的奖牌,能被众多冰迷熟知。


    作为一名运动员,不管是从哪方面来讲,这都是很让人羡慕的地方。


    第114章 关系为什么一定得是这首曲子


    两位教练虽然嘴上放心,但一回国就拉着冯思迈去做了检查,顺便把杨依雁也带上,小姑娘前段时间背部和脚踝也有伤病加重的趋势。


    片子拍下来,医生也没看出严重到影响后续训练、比赛的伤病,用他们的话来说,就是“在普通人里算严重的,在运动员里算正常的”。


    尽管如此,夏月姿还是做了两手准备,毕竟世锦赛虽然重要,但比起下个赛季,还是身体更重要。


    可所有人都没预料到的是,距离世锦赛开始的一个月内,各个国家的“高龄选手”纷纷出事。


    先是再度获得欧锦赛冠军的安东尼在训练时崴脚,退出世锦赛争夺;再是克莱尔腰伤发作,到了几乎下不了床的地步;韦恩更是倒霉催的,在随队出发的前一天出了车祸,世锦赛比完了,人还在医院躺着,只能跟冰迷一样看直播。


    于是这届世锦赛的单人滑赛场,变成了二十岁以下名将的奖牌争夺战,更有冰迷将男单比赛戏称为“又一轮四大洲锦标赛”。


    因为站在领奖台上的三位运动员,赫然就是今年站上四大洲领奖台的人,只是名次换了个位置。


    官方最后放出来的照片里,林烨站在最高领奖台上,表情又像哭又像笑,身边的藤原吉野眼睛也红了一圈,还带着几分不甘,只有冯思迈笑得最真心实意。


    纵观世锦赛参赛名单,纸面难度最高的就是林烨和藤原吉野,他们已经能稳定输出三种四周单跳及连跳,第四种四周跳也在攻克当中。


    教练组也跟比赛似的,今天你放一个单跳卫星,明天我放一个连跳卫星,不仅唬得冰迷一愣一愣的,连圈内人都紧张起来。


    这次冲金的机会一摆出来,两人卯足了劲往上冲,从短节目开始就拿出了自己的最高配置,吓得其他年轻人纷纷放弃配置成功率,拿出了自己的最高难度,然后在世锦赛上演了一出巨大的烟花秀。


    跟这群年轻人出现相同情况的,同样还有领奖台的两位选手。林烨这次能拿到金牌,除了运气,还有不断提升的稳定性,最后在自由滑技术分上,压了藤原吉野将近十分。


    夏月姿在一旁听见宋桥当场放话,回去就要给林烨的教练组发奖金,尤其是那位外教。


    至于女单这边,最大的看头还是波琳娜和杨依雁,虽说两人之前在世锦赛上的最好成绩都是银牌,但夏月姿其实没指望杨依雁能拿到金牌。


    毕竟那时的杨依雁还有3A储备,现在两人的难度就不是一回事,再加上有俄系裁判给自家选手打分,只要波琳娜不是比得天崩地裂,金牌已经送到她嘴边了。


    不过比起两项单人滑,双人滑面临的处境似乎更艰难。


    曹陆组合这一次拿到了铜牌,他们在单跳上出现了失误。


    这些年,两人的伤病就没断过,单跳的最高难度是3lo,另一对拿到第九名的贺齐组合,单跳还在3S里打转,难度远远不够接师哥师姐的班。


    现在跟他们一同竞争领奖台的欧美组合,不仅身体比曹陆组合更健康,还能稳住3lz和3F两种单跳,抛跳难度差不多,要说他们之间的技术分还能在哪抠出差距,大概就是捻转四周了。


    但连冰迷都清楚的差距,教练组不可能视而不见,欧美选手现在没在正式比赛上捻四,并不代表他们还没有进行训练,也可能是跟贺齐组合一样,这套动作还没有成功练出。


    到了平昌冬奥会,曹锦卉21岁,陆盛25岁,这个年龄也是他们想要拿金牌的最好机会了。


    即使夏月姿知道,他们还要往后再渡过一个艰难的周期,也忍不住希望他们能在这个周期里达成心愿。


    因为夏月姿逐渐发现,现在的花样滑冰的发展时间线跟之前相比,似乎有些出入。


    就拿男单四周跳来说,含高级四周跳的四四套配置应该是在下个赛季才出现,但现在就已经有选手用过了,更可怕的是,马教练说林烨甚至有想要在下赛季启用五四配置的想法。


    再说女单这边,最典型的就是妮娜,按照另一条时间线,她现在应该是美系三四线的位置,只是平昌之前状态回升,靠着苦劳拿到了冬奥会的入场券,还获得了一个团体名额,拿着奥运团体奖牌美美退役。


    可现在,她只经历了一年多的低谷,好像有什么人追在她身后,拿鞭子催促她成长,硬是在这个赛季回到了她先前状态的八成水准。


    夏月姿发现这一点后,也回想了其他人的状况,同样有不同程度的变化。


    虽然这么想,有点给自己脸上贴金的嫌疑,但大概是她的出现,改变了亚洲花样滑冰原本的发展路径,倒逼欧美选手不断进步,才造成了如今的局面,而这条时间轴也在朝着更加未知的方向前进。


    世锦赛结束后,杨依雁全身心投入到高考备考当中,很多事情都是夏月姿跟她父母商量过后,再通知运动员本人。


    除了日常开会,夏月姿也联系到了国外的编舞师。早在比赛期间,成年组的两个孩子就已经物色好了人选,跟他们交换了联系方式,预留了档期。


    按照夏月姿的安排,杨依雁和冯思迈这赛季都要准备四套节目,每一套的难度和编排都是以奥运为标准,以及刚刚通过升组申请的严瑞,同样需要两套新的节目。


    唯一让夏月姿觉得头疼的,依旧是冯思迈,他始终不愿放弃《杀手探戈》。


    “我都已经学习怎么去滑爱情主题了,为什么还是不能滑这首曲子。”


    看着臭小子满脸不乐意,夏月姿单手叉腰,克制住自己的情绪,苦口婆心地把这个想法退回去。


    “你学习的爱情是情窦初开的热恋,但《杀手探戈》是两个人的相互试探又相互戒备,别说你一个毛头小子了,就算是情场老手都不敢保证自己能完美诠释。”


    冯思迈倔强地反驳道:“我可以学,既然情窦初开的状态是可以学的,那这种状态同样也可以学,过去我滑的这么多首曲子,都证明了我可以驾驭不同风格。”


    夏月姿一直都把冯思迈选曲权交给他自己,只在最后拍板决定前查看是否符合,以前如果觉得不合适,只要教练给出的原因能够说服他,他自己就会老实换曲。


    这还是他第一次,态度如此强硬地要求要滑一支曲子。


    “为什么一定得是这首曲子?”夏月姿很好奇,“给我一个你可以说服我的理由。”


    冯思迈沉默了片刻,低下头,声音比平时低沉了些,倒是让人听出些认真的感觉。


    “因为我很喜欢这部影片,它就像是我与这项运动的关系。”


    夏月姿眉头一挑,倒是没想到能吊出这样的回答,饶有兴味地等着他往下说。


    “因为喜欢,我也曾去关注过这对主演,虽然他们的行为我不认同,但不管是电影还是现实,都诠释了感情的一种样式。”


    “当你喜欢某种东西,这种感觉就会像潮水汹涌,将你捆绑在这里面,但不喜欢了,又像退潮般留下一地狼藉。”


    “我对花滑就是这样的感情,我喜欢它,所以我可以忍受所有的痛苦,也很享受在赛场上的每一刻,但它也会在不经意间跟我产生隔阂,就像四周跳一样,每一次起跳,我都要做好万全的准备。”


    夏月姿愣住了,一直以来,冯思迈跟她讲解选曲都是从角色本身出发,听上去就像导演讲戏,只有这一次,他是从自己本身出发。


    而且冯思迈本身的情感表现力就很好,有这层原因在,她也不怕他滑不出这首曲子的内涵。


    如果是这样的话,夏月姿似乎没有理由去阻拦他。


    冯思迈是低着头的,直到说完了也没有抬起来,他攥着自己的衣角,长时间没有听到教练的回复,心逐渐沉了下去。


    正当他想要再给自己辩解一次,就听到夏月姿开口,声音里含着几分笑意。


    “那行啊,你先跟编舞老师做一次简单概括,后续我再根据结果,看看你能不能驾驭这套节目。”


    第115章 换曲有明文规定吗?


    每年的休赛季,冰迷的目光会从比赛换到冰演上,但因为各种原因,本赛季的冰演几乎没有顶尖选手出席。


    冯思迈倒是接到了几个国家投来的冰演邀约,在世青赛发挥较好的严瑞和宋子祺也拿到了一部分邀约,只是青年组选手的费用没办法和成年组相比。


    已经有成年组牌子傍身的师哥师姐出去滑一场冰演,可以不用为下赛季的两套考斯藤发愁,他们出去滑一场,大概也只有一双冰鞋的钱。


    不过这两个孩子目前担心的,还是今年大奖赛分站赛的选站。


    女单项目的缺陷摆在那,年龄一到,几乎不会有人让她们不升组,但宋子祺不一样,他青年组的表现在华国男单里算亮眼的,上头准备让他双线作战。


    针对双线作战的流程,宋子祺选手的教练是这么说的——先参加B级赛刷脸,然后在华国站试试水,至于赛季后半段的比赛名额就靠全锦去撕,要是没撕到就接着回去比世青。


    夏月姿当即嘴角一抽,这不就是纯靠自己去抢成年组名额嘛,抢不过前辈就回青年组呆着吃保底。


    跟他们相比,华国滑协的领导们现在状态非常放松。


    奥运团体赛的规则出来后,前一个赛季的大奖赛积分排名就被各国滑协看重,因为这场比赛将在很大程度上决定,他们国家有没有参加奥运团体赛的资格。


    华国这边除了冰舞,其他三项都有进过总决赛的选手,只要他们发挥得不是特别差,拿个团体赛名额还是没问题的。


    他们唯一担心的,是这赛季世锦赛的名额,和明年冬奥会的成绩。


    大抵是好久没有打过这么轻松的仗了,夏月姿猛然发觉滑协今年竟然开始大规模地为选手打算了。


    按照规则,严瑞上赛季的世青赛奖牌只会被纳入考虑范围之内,是否有主办方愿意给她名额,还得把成年组的选手分完之后,再根据这位选手的人气综合考量。


    毕竟主办方承办比赛的最终目的还是提高经济效益,结果滑协拿冰舞名额给严瑞运作了一个法国站回来。


    这样一来,夏月姿组里今年就有三个满名额参赛的成年组选手。


    杨依雁今年结束了高考,文化课刚刚过线北体大,拿到了录取通知书,刚报道完,就跟着教练出去比B级赛。


    本来赛季初的B级赛就是各国选手用来热身的,很多拿过总决赛、世锦赛牌子的选手,在B级赛上的发挥都极不稳定。


    只是很多人没想到的是,杨依雁敢在赛季初就重新把3A编到节目里。


    她只在短节目开头用了这个跳跃,虽然摔倒了,也足够让华国冰迷振奋。


    很多技术型的冰迷都发出了一段慢放的视频,从杨依雁助滑开始,每一圈停顿一下,在旁边标上一个数字,最后发现这个跳跃差在九十度以内,但离足周还有一段距离。


    根据国际滑联的打分标准,这个跳跃在小分表上甚至都不用吃符号,要是打分标准松,说不定还能认下,拿到一个正goe。


    “看来体能训练还是不够,后面的比赛暂时先不上这个跳跃了。”


    刚结束自由滑杨依雁接过教练手中的水,心虚地笑了笑,脸颊上堆起仍然有些明显的婴儿肥,没敢吱声。


    她在短节目上了3A,还想在自由滑靠着后半段的三连跳拿高分,最后跳得双腿发软,差点连三周套的基本盘都没保住。


    “知道了,我回去会练习另一套配置的。”


    她们一开始商量的是,如果杨依雁能在短节目里稳住3A,可以考虑让她之后的短节目都换成这个配置,但要是不行,就老老实实地滑保底套。


    保底套配置并不是说杨依雁的技术难度不够看,而是她在训练和比赛中的成功率会更高。


    就拿3S+3lo+2lo这个三连跳来说,很多人会觉得这个跳跃不划算,它难度很高,而且很容易被抓符号,但对于杨依雁来说,这个跳跃只是她上冰之后的一组热身。


    夏月姿还专程把这个跳跃的练习时间和2A+3T进行对比,发现这个三连跳花费的时间是后面一个跳跃的一半。


    杨依雁就这样带着一套,其他人眼中相当恐怖的配置,拿下了第一场分站赛金牌,她将在一个月后和自己的师妹一起参加华国站。


    至于师弟,他则被林烨和藤原吉野共同流放到北美去比赛。


    华国站开始前一个星期,杨依雁依然在跟3A死磕,这个跳跃成功率已经到了六成,只是跳完之后,右腿会有一段时间的麻木。


    她锤了捶自己的大腿肌,左脚呈内刃起跳,右腿迅速点冰,在冰上转足三圈后,腿部没有搭冰,借着惯性又往上旋了三周,之后再旋两周。


    这是一个3F+3lo+2lo,并且是一个没有任何周数瑕疵的三连跳。


    夏月姿在一旁鼓掌:“很好,这个跳跃比之前漂亮。”


    杨依雁上半身放松下来,拖着冰刀滑到挡板旁,叹了口气:“在训练场上漂亮有什么用,又不能在赛场上跳。”


    这个跳跃她在上赛季就已经能完成了,这赛季被放在了跳跃热身训练里,不过夏月姿并没有让她多跳,毕竟她的腰伤也在那摆着。


    话音刚落,杨依雁的额头就被人弹了一下:“贪多嚼不烂,你自己说你现在的体能,能在自由滑里又完成3A,又完成这组连跳吗?”


    “既然已经编好了奥运要用的节目,就代表我们已经做好了足够详细的规划,至于怎么践行,责任在你。”


    高考一结束,杨依雁一个懒觉都没睡到,第二天直接被亲妈打包送到米老师工作室,跟教练听了一天的音乐。


    滑协大概率会要求运动员,在奥运赛季滑一套含有华国元素的曲目,他们之前就约定好了,自己家的东西,还是交给自家人处理更放心,因此四套节目里,至少有一套会交给米老师。


    但是站在米老师的视角来看,如果不是看在这两人实力不错,能把他编的节目展现得淋漓尽致的份上,他是一点都不想给这两人再编节目了。


    以奥运会为标准的节目,编排衔接的花样会特别多,再加上两位都是有一定艺术品鉴力度选手,对自己的节目要求非常高,还有一个时不时驳回意见的龟毛教练,米老师觉得自己的发际线每到休赛季都会往后退。


    杨依雁撇了撇嘴,声音听上去还有点委屈:“都说高考结束就能过上好日子了,怎么我的日子还是那么难过啊。”


    夏月姿装作没听见,在心里默默翻了个白眼,指挥自己的学生继续上冰训练。


    2016年12月8日,大奖赛总决赛正式开赛,在此之前,不少冰迷发现华国两位选手偷偷更改了自己的自由滑曲目,换上了一首新曲子。


    花滑比赛没有正面冲突,就算公布了自己的选曲和配置,对任何选手而言,都不会造成实质性的伤害,而且国际滑联也没有明文规定,不允许选手中途更换曲目。


    夏月姿带着自己组里的选手,明晃晃地钻空子,直接用正赛来试探这套节目在裁判心中的分量,到时候进行细节上的磨合或更改,也有更多的依据和标准,只是其他国家的有力竞争者难免多想。


    千岛女士就是其中一个,她看着自己刚刚痊愈的宝贝学生,恢复训练还没多长时间,被迫启用“名将复出”的资格,在大奖赛给日本挣奥运团体赛名额。


    不然在她看来,这两场分站赛完全可以不用比,比了成绩不如意还要挨骂,把时间和精力留出来恢复高级三三不是更有性价比吗?


    只是这话千岛女士绝对不会说出口,只能走到梦川里亚身后,悄悄心疼她。


    梦川里亚看上去还有点气色不足,唇色泛白,眼底还有淡淡的乌青。


    她面前摆着一部电脑显示着油管页面,上方的搜索栏里是一串英文。


    《AnywhereIs》是杨依雁新报上去的节目名称,即使加上了花滑这个限定词,但是最终刷新出来的仍然是各种各样的歌手演唱视频。


    “你在担心吗?”


    千岛女士突然出声,吓得梦川里亚的肩膀迅速往上夹紧,整个人缩成一团,过了两秒才缓过来,拍着胸口解释。


    “是啊,她之前的那套节目是经典选曲,倒是挺符合奥运赛季的保守路线,但是她新报上去的这首曲子,跟她上赛季的短节目一样,从来没有人滑过,所以我想知道,这套节目会不会跟上赛季一样,也有一些让人感到惊艳的部分。”


    梦川里亚说完,食指还在下巴上敲了两下,这是她在思考时的习惯动作,千岛女士看在眼里,推了一下鼻梁上的眼镜。


    “lia,我不阻拦你尝试新的东西,如果你想滑这些英文歌,你可以和宫野小姐商量做一个表演滑,毕竟你这赛季的曲目已经定下来了,我们不能用奥运赛季冒险,对吗?”


    梦川里亚轻轻“嗯”了一声,只是目光仍停留在屏幕上。


    第116章 never梦想本身,就永远不够。……


    女单项目一向是一个周期一批人。


    本次总决赛的入围名单里,除了杨依雁和波琳娜是上个周期的人,其他四个都是平昌周期才升组的女单,还有一半人数是这赛季才升组的。


    其中杨依雁是两站金牌,波琳娜是一金一银,两人都在靠后的位置出场,只是这种情况下,两位“老将”仍然收到了来自同期选手都祝福。


    比如华国代表团刚到酒店,杨依雁就碰见了日本选手小池明奈,之前她还在青年组的时候,梦川里亚就带着后辈跟他们打过招呼。


    小池明奈是以一银一铜卡位进来的,跟她名次相当的还有一位刚升组的美国选手斯黛拉。


    “梦川选手说,等到明年世锦赛举办的时候,她应该也恢复好了,很期待和yan酱再打一场。”


    比赛开始前,小池明奈找到机会,跟杨依雁用英语说了这样一句话,当时夏月姿还在旁边收拾背包,也跟着听了一段。


    其实这句话也透露出了一定信息。世锦赛之前应该还有一场四大洲,但梦川里亚却是要在世锦赛和杨依雁对决。


    夏月姿猜测,梦川里亚大概是要留着血条,在世锦赛拼命给日本挣名额,而这位新升组的小池选手,很明显已经成为了日本女单二号位。


    她甚至可以想得再大胆一些,如果梦川没办法在冬奥会之前回到巅峰状态,那日本在索契冬奥会上的捧人剧本,很可能会被再次书写。


    夏月姿想得太过入神,连什么时候结束对话都不清楚,只听见杨依雁慢慢走到她旁边嘟囔。


    “小池的英语比梦川要好一点,R的发音能听出来。”


    夏月姿没好气地接过她脱下的羽绒服,轻轻往她脑袋上呼了一巴掌:“去热身,你以为你的英文发音很好吗?”


    据她所知,因为长期出门比赛交流,杨依雁不至于学成“哑巴英语”,但也没多高,最多笔试、听力、口语三门比较平均。


    她的发音还是非常典型的中式英语,要是碰到以英语为母语的选手或记者连读,还是那种快到能在嘴里炒一盘菜的,要是没有翻译,她也只有眨着眼睛望向别人的份。


    杨依雁吐着舌头,找了块空地,穿着加厚的运动服开始捶打肌肉。


    今年的总决赛在俄罗斯办,虽然室内开了暖气,不至于让体脂率低下的选手感到寒冷,但有不少运动员,依旧穿着全套运动服热身,直到出汗了才慢慢脱下来。


    走廊上除了冰舞选手们比赛时的音乐声,和时不时传过来的欢呼声,就只有待场运动员们的脚步声。


    有一部分年轻选手在观众席上方跑步,波琳娜跟杨依雁都选择留在房间里,位置巧妙地形成了一组对角线。


    波琳娜一阵助跑,落下了陆地3A,震得她自己单脚往旁边蹦了两下,紧张的气氛迅速拉扯开来。


    她也不是第一次主场作战了,但细数下来,她好像从来没有在主场举办的重要比赛中赢过杨依雁。


    世青赛是这样,奥运会也是这样。


    都说事不过三,她也该赢一次了。


    杨依雁做几组蛙跳,靠在墙壁上,观察着运动手表的数据,等呼吸调整过来后,慢慢再开始训练。


    除了成年组女单,华国其他参加总决赛选手今天都没有比赛,包括教练在内,一帮人整整齐齐地坐在看台区,为自家选手摇旗呐喊。


    镜头随意扫过去,入眼都是一片鲜艳的红色,想让人忽视掉都难。


    奥运的前一个赛季,也被叫做预热期,很多选手会提前把想要做的编排和跳跃放在这个赛季里,因此这个赛季的节目,质量大多都不会输给奥运会。


    前面出场的三位选手都很年轻,技术和表演方式没有完全从青年组转变过来,还带着几分紧张和青涩。


    直到薇薇安出场,表演风格才有了成年组的味道。


    今年是她的第三个成年组赛季,也是她完全挺过发育关后,真正开始找回青年组王者气质的一年。


    孟欣站在阴影处,“嘶”了一声:“她今年这滑行风格,怎么看着有点克莱尔的影子。”


    “可以把好像去掉,她们两个本来就是一个国家的,而且这首曲子克莱尔也滑过,估计连编舞师都是同一个人,衔接的处理方式很接近。”


    夏月姿站在一旁接话,她要没记错的话,当初给克莱尔编节目的那位,好像是冰舞选手出身,到现在为止,那套节目的步法都是不少新生代选手学习的范本。


    值得一提的是,克莱尔直接凭借那套短节目,拿到了女单项目有史以来最高的节目内容分,还愣是没有一个冰迷提出质疑。


    不过她的师妹似乎差点火候,没有把这套节目的潜力全部挖掘出来,但现有的表演能力,也足够她拿一个很高的分数。


    之后上场的波琳娜选曲同样经典,步法和风格非常华丽,看上去就像是中世纪皇家聚会上正在跳舞的千金小姐。


    夏月姿在一旁陪同杨依雁候场,顺便欣赏波琳娜的这套节目,不知怎么,她忽然想到了严瑞今年的自由滑。


    如果说波琳娜的节目是外国文学作品中,沉浸在爱情里,不顾一切也要跟心上人远走高飞的贵族少女,那严瑞的节目,就是一个被利益捆绑住,完全无法脱身的贵妇人。


    她们两个人的节目都有一个共同的核心——反抗精神。


    在夏月姿看来,文学作品里的反抗不仅仅是对固定秩序的挑战,还有对自身妥协的拒绝,对自我价值的坚守。


    很多时候,夏月姿也会让它们会跟另一个词挂钩——渴望。


    因为周围没有人可以理解自己,内心的诉求得不到认可,渴望得不到满足,渐渐形成了无法止步的追求。


    这大概就形成了一个巧合,因为杨依雁的节目,恰好能填补上夏月姿理解的另一层空缺。


    《NeverEnough》是电影《马戏之王》里的一段经典女声独唱,也是全剧的高潮部分。


    杨依雁低着头,两手打直,交叉叠放在身前。


    钢琴音响起的那一刻,两只手跟头颅一同抬起,望向头顶的灯光,随后拉到自己怀里,向前滑去,人声出来时,在场观众似乎都想起了,当时电影里的那一幕。


    第一跳是2A,杨依雁借助落冰时伸出的手,缓缓拂过自己的脸庞,紧接着大一字滑出。


    孟欣站在旁边,口中念念有词:“她今天的滑行速度是不是快了点?”


    比赛镜头会紧跟着选手,除了跳跃时会切成远景,其他时候,几乎是选手的全身照。


    单从冰场上方的大屏上看,杨依雁滑过的地方连广告商的名字都被模糊了,连带着她之后的蹲转,几乎形成了一个与考斯藤颜色相符的陀螺,只能抓到选手尽量在控制的表情。


    音乐逐步进入高潮,节目也进入后半段,杨依雁踩着第一个“never”出来的节点,迅速点冰完成连跳,保持高滑速的同时,还能把浮腿往上抬,右腿把身体轻轻往后送,姿态看上去非常舒展。


    电影里,珍妮在借这首歌呐喊;而现在,杨依雁在借这套节目呐喊。


    “珍妮是一个梦想家。”


    这是杨依雁看完电影后对夏月姿说的话。


    不知道怎么回事,从青年组开始,夏月姿就觉得杨依雁很善于在大众观点里,找到一个新的观点,还偏偏有论据可以支撑。


    很多人看完这部电影,听到这首歌,最先确认的,就是这个女人对感情的追求,很大程度上忽视了珍妮自身的野心。


    任何一个时代,私生子女都是饱受白眼的存在,而在维多利亚时代,私生子女更是会被剥夺向上流社会迈进的机会。


    从小的苦难造就了珍妮自身的内心缺陷,也为电影里的感情线留下了一个合理的理由。


    但跳出这个框架来看珍妮的事业,谁又能说一声不精彩?


    夏月姿认为她是一个敢于反抗的人,而她反抗的方式和大众所理解的都不一样,她用艺术和才华去证明自己的价值,提升自己的地位,她的歌声成为了她反抗的武器。


    “那为什么这首歌的核心就一定是感情?她就不能用她饱含情感的歌声,向全世界去宣告她的梦想,毕竟巴纳姆一开始就是在给珍妮描绘蓝图,而珍妮也下定决心突破她的舒适区。”


    夏月姿无法回答这个问题,因为每个人对艺术的理解都不一样。


    杨依雁始终认为,这首歌的旋律就是答案。


    从最开始简单的几个钢琴音,营造出如梦境般的氛围,而后面不断升高的音域,就是她对梦想的期待,到最后的副歌高潮部分,就是完全的直抒胸臆。


    以最宏大的编排,充满力量感的高音,直接让观众感受到自己内心的狂热。


    珍妮从来都不是一个被名誉或金钱捆绑住的女人,一般来说在意虚名的人,都会维护自身的对外形象,她要真是这种人,就不会在公共场合去亲吻巴纳姆。


    所以她认为的“永远不够”并不是浅显的名利,而是对艺术梦想的极致追求。


    夏月姿忽然想起杨依雁当时给自己解读,珍妮独唱片段时的场景。


    她指着某一帧的影片:“你看,那个时候她眼里有泪光,但头却昂得更高,如果是为爱情流泪的话,场馆里明明没有人,想哭就哭了,但她做出这样的举动,只能说明她哭的原因,和她一直所坚持的东西有关。”


    此刻在冰场上,不仅是夏月姿,应该是全场观众都能理解杨依雁那时的解读。


    梦想本身就“永远不够”。


    第117章 月亮河现实与幻境


    作为华国代表团首位出战的选手,杨依雁为众人开了一个好头,不出意外地拿到了短节目第二名。


    之后技术型冰迷做了一份统计,意外发现杨依雁经过上个赛季的淬炼,这赛季比过的四场比赛里,节目内容分已经摸到了顶尖一线选手的边。


    除了总决赛在俄罗斯主场被稍微压了一手,其他三场比赛里,节目内容分都在34以上。


    可能听上去,很多人对这个分数都没有概念,但现在的短节目最高P分仍然是克莱尔创下的38.19,而其他滑表比较好的欧美选手,大概也在36、37上下徘徊。


    至于亚洲目前还在赛场上活跃的一线女单选手,也就只有梦川里亚和杨依雁,而她们两个人的节目内容分也只在33到35之间。


    这并不是说亚洲选手的滑表不如欧美好,事实上,目前亚洲选手的短节目最高P分,还是成恩熙在2013年世锦赛上的35.97。


    虽然时代不同,打分松紧度也不同,不能把这个分数拿出来进行对比,但这个数据也足够说明一些问题。


    技术型冰迷给出了最后的结论——如果亚洲不能再出现一个或更多能压着所有人打的女单选手,除非国际滑联对打分制度进行更改,不然很难再超越成恩熙的P分了。


    这个结论无疑在花样滑冰的论坛里掀起了一阵狂潮,不过各家冰迷撕成什么样,都跟即将上场的运动员没关系。


    总决赛第二天,青年组比的是双人短节目、男单自由滑、女单短节目,成年组比的是男单短节目、双人短节目。


    由于赛程涵盖了大部分华国选手,杨依雁早早地准备了一袋玩偶,找了个好位置坐在看台上,就等着比赛结束后钻到前面去扔。


    夏月姿和孟欣正在后台陪着冯思迈,旁边还有一个同样严阵以待的马教练和林烨。


    “你真要这么做啊,留着世锦赛不行吗?”


    马教练崩溃的声音小范围地回荡在走廊,听懂了的华国人立刻往那边看去。


    林烨面无表情地咬了一口香蕉,眼神却望着藤原吉野的方向,顺带扫了一圈周围的选手。


    成年组男单的情况跟女单差不多,老将在分站赛发挥得都不算好,只是男单赛场一向被冠以“炸烟花”的名号,送温暖的人特别多。


    但凡纸面实力不是特别差的选手,抓住机会上个台子还是没问题的,于是今年的总决赛来了两位新选手。


    “不行,我要证明给他们看!”


    林烨上赛季拿到世锦赛冠军后,兴冲冲地打开社交媒体账号,准备跟以往一样发文留念,还配上了自己咬金牌的照片,以及跟其他选手、教练们的合照。


    结果吸引了一群不知名粉丝,说他这枚金牌是世锦赛开办以来最没含金量的。


    这位新科世锦赛冠军当即傻眼了,他知道自己这枚金牌多少有点运气的成分在,但短节目和自由滑的技术分他都是第一,这枚牌子他拿的不心虚。


    就算教练说冰迷的评论不能往心里去,要跟网络的留言划清界限,但看到这些评论,林烨还是蔫了一段时间,状态调整好后,转头就开始攻克难度比较高的四三连跳4lz+3T。


    成功率上去后,他还嘱咐教练不要发卫星,要让这个跳跃第一次出现在观众眼前,就是在赛场上。


    马教练当时还连连点头,跟老父亲一样欣慰,以为林烨终于长大了,知道为自己做打算,不再跟以前那个毛头小子似的,非要强上某个跳跃。


    他要是知道林烨心里的想法,肯定在当时就拉着这小子去做心理辅导了。


    其他三人纷纷对视一眼,继续完成自己手头上的事,没掺和那对师徒之间的纷争。


    首位出场比赛的男单选手就是第一次拿到总决赛门票的,在分站赛被幸运之神眷顾的孩子。


    不过在不少冰迷眼里,他不是被幸运之神眷顾的,而是被裁判眷顾的。


    原因无他,这位男单选手的四周跳太水了,每一次起跳前,左腿会先在冰上绕大半圈,转了240度以上才离冰。


    还有冰迷对他之前的跳跃进行了细致的分析,最后发现他不只是四周要被降组,连3A的周数都很危险。


    这种跳跃技术但凡换个亚洲选手来学,小分表绝对抓得连自己亲妈都认不出来,更别说拿到正goe了。


    不止冰迷和亚洲选手,就连一些技术干净且态度端正的欧美选手,都暗戳戳地对这种跳跃表示不服气,只是拦不住有些教练组,仍然仗着国籍优势教导学生练习这种跳跃。


    之后上场的是冯思迈,他这赛季的考斯滕依旧是衬衫样式,不过就是颜色上的区别罢了。


    他这赛季的选曲刚在社交平台上放出来,不少冰迷都感到非常震惊,因为这种选曲在单人滑里,更多是由女单选手来演绎。


    《MoonRiver》是电影《蒂凡尼的早餐》中的经典配乐,这首歌也是有女主角的扮演者奥黛丽赫本进行演唱,而这部电影同样也是以女主角的视角展开。


    很多人都在猜想,他会不会进行反串,或者在电影里找一个男性角色进行扮演,但这套节目在B级赛中首次演绎时,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


    这套节目的视角选择了其中的一句歌词——“两个流浪汉出发去看世界”。他和编舞师商量过后,决定利用歌曲本身带着的忧伤情绪,去诠释“流浪汉”对未来的憧憬。


    钢琴声刚流淌出来,冯思迈原本背在身后的双手向上打开,规尺步向外滑出。


    第一个跳跃是4S+3T,虽然4T跟4S的基础分值隔的不多,但蚊子腿也是肉,冯思迈仍然练出了这组连跳。


    他的动作舒展,眼神里又带着一些迷离与孤寂,就像一位午夜时分在家里倒了一杯酒的白领,喝到让人产生虚幻才停下,坐在窗边,伴着这份微醺感,直到清晨太阳升起,催促他继续前行。


    夏月姿站在旁边轻轻开口:“他的表演越来越细腻了。”


    把一首本来很具体的歌演变为抽象主题是很难的,这跟杨依雁在大众选题里找小众是不一样的处理方法,冯思迈必须处理好若即若离的感觉。


    在这一点上,编舞师和选手本人达成了高度一致,他们没有对这道题目进行复杂的编排,而是将侧重点放在了心绪的传达上。


    冯思迈进入侧蹲,两只手打开形成一个锐角,旋转起来又像是一张已经张开的嘴,想要跟其他人诉说些什么,但不知该怎么开口。


    “月亮河”是一条通往远方、梦想和更美好生活的道路,这条路上有很多迷茫的漂泊者,这些人中,能走到尽头的终究是少数,但更珍贵的,是他们决定踏上这条路的决心。


    孟欣接着她的话说:“不止是细腻,自从他摆脱那些条条框框后,你不觉得他的想象力都比以前丰富了吗?”


    夏月姿眉眼带笑,赞同地点头:“花滑这种既跟艺术,又跟体育沾边的项目,还是不能把选手限制太死了。”


    音乐进入后半段,冯思迈抛却了眼底的迷惘,换上了富有感染力的笑容,张开双手拥抱上方,随后抱住自己,单足捻转进入步法。


    既然主题要抽象,那有什么是比虚幻和现实交织更让人捉摸不透的吗?


    选手本人觉得没有。


    夏月姿却觉得,这种感觉很让人着迷,就像是在某种程度上混淆了理性跟感性两种性格,从另一种角度来说,这又何尝不是现实与理想。


    “流浪汉”代表着现实,而“月亮河”象征着一切美好的理想。


    他们被迫行走在紧张的道路上,偶尔停下来走神,放松自己即将满溢的状态,不会让人沦为一个清醒的机器人。


    她想,如果偏向这种主题,大概会更容易引起观众的共鸣。


    因为大多数人都是这样,从理想状态出发,在“月亮河”上逐渐被岁月消磨,最后不得不向现实低头,完成量变到质变的过程。


    看着冯思迈落下最后一个跳跃3lz,压步小跳进入旋转,林烨轻啧了一声:“这小子也越来越会演了。”


    刚刚调整好自己情绪的马教练听到这话,恨不能给自家小子一巴掌,瞪了他一眼:“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只会靠蛮力啊!”


    花样滑冰作为打分类的项目,众口难调,尤其是带着亚洲国籍的选手,面对同类型的选手,更是沦落为被打压的存在。


    只是冯思迈作为男单选手里独一份的清流,很难找到能跟他撞类型的运动员。


    而且他本身长的也不算差,再加上“艺术水母”的名号远远流传,一到休赛季,各种商演都找上门来,到了赛季,也很少给自己的国家扯后腿。


    换句话说,这种选手的脸已经在外面刷得够够的了,只要自家滑协不拖后腿,待遇怎么着都不会差。


    想到这些,马教练恨铁不成钢地又蹬了自家孩子,要不是马上就要比赛了,他真想举起刀套,往他身上招呼两下。


    第118章 拼接什么潜能都能拿出来


    冯思迈的短节目应该是成功的。


    在他结束所有表演后,全场再一次下起了玩偶雨,杨依雁拎着玩偶袋子,站在等分区上方的看台,直接扔在了沙发上。


    夏月姿正好目睹了全过程,脸上的笑容看上去有些宠溺,回头看着还在跟冰迷打招呼的冯思迈,上去主动把娃娃捡起来放好。


    “你这次的情感处理比前几次都要好,而且步法也比之前滑得更顺畅。”


    孟欣跟在他身后,聊着刚刚表演的节目。


    冯思迈拧开运动饮料,灌了一口水,眼里难掩喜色:“俄罗斯的冰我也算比较熟悉了,再加上今天状态还不错,自然而然就跟音乐融为一体了。”


    在他们交谈期间,分数也跟着出来。


    技术分49.72,节目内容分42.97,短节目得分92.74,暂列第一。


    这个分数不算太意外,毕竟在分站赛时,冯思迈就已经凭借同样的配置刷到了50分以上的技术分。


    休赛季,所有人都在卷难度的时候,他在拼命加厚自己的血条。


    这次他往短节目后半段塞了两个单跳,自由滑配置不动,就是为了挑战自己的体能极限,好去调整要拿上奥运的配置,毕竟这也是最后一个能用来测试的赛季了。


    之后上场的藤原吉野跳成了4F+3T,虽然最后是双足落冰,也不妨碍他短节目分数破百,锁定短节目前三,如果后面没人爆种的话,他甚至可以稳坐第一。


    这个分数看得林烨眼热不已,更加不顾教练的劝阻,一意孤行上了4lz+3T,结果在冰上屁墩着地,把自己的队友送进了短节目前三。


    冯思迈拿着杨依雁送的小熊猫,忍不住掩面吐槽:“他4lz都落得颤颤巍巍的,还非要往后面接一个跳跃,那个3T绝对得降组。”


    夏月姿手上有一个同样的小熊猫,赞同地分析:“如果他放弃4lz+3T,把连跳放到后面一个四周跳上,说不定还有机会跟藤原吉野碰一碰。”


    结果第一跳摔了不说,连带着后面的动作都受到了影响,大屏上的实时计分板无情地记录着一切,把定级扣下来的分数加起来算,林烨那个成功的四周跳也相当于白跳了。


    不知道远在哈尔滨的外教看到这一幕是什么感受,反正在现场的马教练和夏月姿,喉头都被分数给梗住了。


    孟欣忍不住用手肘碰了一下夏月姿,低声道:“现在想想,你不让思迈碰其他四周跳还是有点远见的。”


    早在四周跳刚开始井喷的时候,夏月姿就勒令冯思迈不要对高级四周抱有幻想,老老实实守着4T、4S过日子就够了。


    一个原因是,冯思迈在另一条时间线就没跳出过足周的高级四,还把自己脚踝的伤病弄得更严重。


    另一个原因是,冯思迈已经成为了以稳定和滑表著称的选手,如果因为冲击高级四周跳,让自己原本的稳定性全面崩盘,对于P分难民来说是一种得不偿失的行为。


    毕竟在裁判眼里,一个赛季下来,只clean一场带有高级四周的节目,和场场clean或只带有细微失误的低级四周的节目,当然是后者更受青睐。


    而且冯思迈现在已经可以完成带有双3A的三四套,3A跟两个低级四周的基础分数相差两分左右,若是质量足够高,最终得分可能跟goe为负的低级四周差不了多少。


    说得再明白点,如果冯思迈能完成一套质量还不错的双3A三四套,最后拿到的技术分,或许可以拿五个低级四周来算,再加上原本就不算低的节目内容分,依旧可以保证他一线选手的地位,只是还想往上冲会很难。


    好在冯思迈只是中二期最严重的一段时间闹过,还抱着什么成为世界冠军的梦,亲身比了一个赛季后,被现实打败了。


    总决赛第三天,要决出六块金牌的归属。按照北京时间来算,华国冰迷从早上7点到下午5点,看直播的设备就不能停下来。


    跟往年不一样的是,青年组和成年组女单全部安排在了整场比赛的最后。


    夏月姿看了一眼时间,冯思迈跟杨依雁隔了差不多五个小时,提前跟孟欣准备好了便当,带到比赛现场。


    孩子们在后台热身的时候,夏月姿提前站在过道上观看。


    可能是短节目已经崩到林烨心碎了,自由滑直接放手一搏,又跳了一次4lz+3T。


    这一次赌对了。


    夏月姿看着实时计分板上已经超过19分的跳跃,暗自咋舌,难怪男单选手里,人人都想成为jumper,跳跃赌成了确实挺赚的。


    冯思迈上场前,排名第一的依旧是林烨,他的分数冲破了260大关。


    事实上,冯思迈这赛季的分数最高已经达到了276,别看两人之间还有十几分的容错空间,但冯思迈的难度远不如林烨,但凡在某一个跳跃上出现了失误,就有可能将登上领奖台的机会拱手让人。


    虽然冯思迈曾说过,只要三根旗杆上有一面华国国旗,领奖台上站的是谁都无所谓,可真要他把胜率很大的机会拱手让出去,他也是不愿意的。


    这一次自由滑选曲,冯思迈早已通过考斯滕传递出来了。


    他穿着小马甲,把白衬衫袖子拉到手肘上,手上戴着一双黑色皮质手套,整理自己用发胶固定好的大背头,给他一顶高帽和一根拐杖,他怕是能直接把冰场变为迪斯科舞台。


    他这一次的选曲是爵士风格,选自捷克作曲家德沃夏克的两首曲子,《爵士练习曲6》和《浪漫曲》。


    虽然是由同一位作曲家创作,但这两首曲子的旋律风格有些不同,拼接的难度也比较大。


    最先响起的是《浪漫曲》混杂的小提琴声和钢琴声,带有非常典型的浪漫主义特征,冯思迈一只手背在身后,另一只手轻抬,似乎在邀请什么人共舞。


    他保持着这个姿势向后滑出,压步前行,踩着小提琴音拉长的那一刻进入4S。


    从冯思迈完成这个跳远的那一刻起,坐在暂列第一席位上的林烨忍不住跟着鼓掌,脸上露出淡淡的苦笑。


    状态这么好的话,这枚铜牌自己大概是拿不到了。


    《浪漫曲》的旋律很温柔,很多古典乐爱好者会把它放在晚上独处的时候听,然后自己一个人做出华尔兹的准备动作,在房间里进行双人舞。


    这首曲子最知名的一次表演,大概也是一位小提琴演奏家和钢琴演奏家共同进行演奏的一场音乐会,而冯思迈的《浪漫曲》就选用这个版本。


    他的滑行速度很快,但上半身的肢体动作又很轻柔,就像在经历了风风雨雨之后,依旧选择跟自己的爱人牵手漫步在桥上,带有欧式风格的街灯亮起,映照出河面一片波光粼粼。


    前半段为止,这套节目的表演风格和上赛季的《贝加尔湖畔》很像。


    冯思迈在四周跳前面滑行蓄力,虽然没有任何的难度进入,但他的起跳跟大部分的男单不一样,并不是靠蛮力跳远高度拉高,而是借助惯性和速度,直接让他的跳跃充满了观赏性。


    桥上的两人没有说话,并排站在桥梁的中间,静静地牵手,享受时间的流逝和逐渐坚决的心意。


    最后钢琴音轻轻落下的一瞬间,伴着拖长的小提琴,节目骤然停了下来,如同一个粉红色的泡泡被戳破,不少观众的眼里带着落空,就连选手本人也举起左手放在自己的耳旁,把手掌的那一面朝外放。


    接着钢琴声再度响起,但现在的声音却不是容易让人陷入幻境中的靡靡,而是轻快的,像是有人在钢琴键上跳舞的感觉。


    冯思迈原本张开的手慢慢收紧,食指放在自己的唇上,绽放出还在回味的笑容。


    他把这只手绕着自己的头过了一圈,迅速捻转滑出,进入步法。


    既然这两首曲子的旋律有些不一样,那就挑出可以融合的那一部分,把它拼成冯思迈可以掌握的主题。


    它们的主要风格都是浪漫,那就借助梦境去展现。


    在前半段用《浪漫曲》编织一个美梦,在梦里,你可以遇见所有你可以想到的,美好的事情。


    只是梦都是有时间限制的,人不可能永远活在梦境中,刚从梦里出来的时候,可能还会有一定的落差感。


    但冯思迈直接并弃掉这部分感受,换上浪漫主义特有的方式——在现实里继续做梦。


    《爵士练习曲6》和桑巴舞的节奏和爵士和声特点,以切拍节奏和弱拍重音为特色,让音乐放出来的瞬间就忍不住跟着一起摇摆。


    要说这道节目的难点在哪,大概就是演奏这对节奏的把控,稍不留神,可能就会在前一部分或后一部分进错拍,让动作和节点卡不上。


    当然,对于冯思迈可能还有体力上的要求,他在做最后一个3F的时候出现了单手扶冰,落冰足以手为支撑点,连带着另一条腿在冰上绕了一圈,做了一个规尺步,最后还凭借着超强核心站了起来。


    夏月姿看着这个动作忍俊不禁。


    真是人被逼急了,什么潜能都能拿出来。


    第119章 换汤不换药再现珍珠贝尔曼


    华国两位男单的铜牌之争,最终以冯思迈略胜一筹告终,在成年组女单开始之前,青年组和成年组双人滑也站上了领奖台。


    比起其他项目,女单这边的悬念要小一些,波琳娜的短节目达到了82.84,刷新了短节目世界纪录,跟第二名拉开了将近八分的差距,这也让她在自由滑的心理压力会小一些。


    不过也只是小了一点而已,毕竟杨依雁在B级赛上就跳过3A,虽然那个时候不成功,但毕竟隔了几个月,谁也不知道她会不会在自由滑放个大招。


    只是夏月姿显然没有这个想法。


    杨依雁完成过的自由滑最高配置就是单3A,跟波琳娜已经成熟的双3A相比,现在这个还不算稳定的配置就更不能拿出来了。


    万一失误了,别说银牌,连领奖台都很难上。


    杨依雁连续两个赛季的曲目都选自流行音乐,本赛季新换上的自由滑选自爱尔兰歌手恩雅在上世纪发布一首歌曲。


    《AnywhereIs》所描述的核心是一个开放性的态度,针对的对象是生活中的无限可能。


    就像这首歌最后的归属。


    一开始,编舞师是想把这首歌留给冯思迈,因为它的主题非常的宏大且抽象,而且旋律非常平淡,几乎没有起伏,很适合走抒情风的选手,但杨依雁听了一遍就爱上了,并迅速在脑海里构思了简要的编排。


    夏月姿几乎没有插手这套节目的编排,包括考斯滕的制作,第一次见到杨依雁穿着考斯滕在冰上合乐时,笑得跟前排的观众一样。


    毕竟这套考斯滕,应该是杨依雁目前为止最漂亮的一套。


    每到赛季初,冰迷们期待的不只是选手带来的新节目,还有相对应的考斯藤。


    杨依雁这套衣服的颜色设计类似于晕染,以紫色打底,由裙摆往上逐渐变浅,跟淡蓝色、淡绿色相交织,并在裙摆内部用淡紫色再次绕上一圈,留下尾部跟裙摆上的紫色形成叠加。


    一道肉色打底从胸口中间逐渐蔓延至腰部右侧,周围用水钻和黑色轻纱点缀,模仿浅滩上的水流路径。


    袖子是经过改变的简易花瓣袖,不至于让袖口开得太过夸张,影响到跳跃重心,但只是被念到名字时轻轻向上伸手,都忍不住吸引住其他人的视线。


    杨依雁低着脑袋,双手自然下垂,在袖子的遮掩下虚握,望着脚下的冰面,深吸一口气,等待音乐响起。


    孟欣小声嘟囔着:“这表演风格能有人欣赏吗?”


    夏月姿回道:“你看小雁之前的训练就知道了,这种不换汤不换药的行为,应该还是她熟悉的领域。”


    由于编舞师是同一人,这次表演主题也跟冯思迈一样,从歌词里面挑了一句话出来。


    “我走在时间的迷宫中,但无论转向何方,都是崭新的起点,却无法找到终点。”


    就连身上的考斯滕,也是模仿华国动画片中时光隧道的感觉。


    音乐的起始部分相当舒缓,冰上的女孩抬起头,从左到右慢慢悠悠地扫视一圈,接着轻轻滑出。


    这套节目的第一个动作依旧是熟悉的3F+3lo,她不是没想过找回之前的3lz+3lo,但找回3A之后,现有的配置已经足够用了,不需要再去用一个不太顺脚的跳跃拉高难度。


    也就是在这一跳,杨依雁似乎在3F落冰的时候踩中了冰洞。


    从屏幕上放大的画面里,可以清楚地看到她落冰之后完全没有滑出,而是在冰上立了一秒左右,腿部没有移动,上半身直直向后倒,结结实实摔了个屁蹲。


    光是看着就能感觉到这一跳摔得很重,杨依雁的脸连着脖子当即涨红,一只手撑着冰面,咬着牙迅速站起。


    两位教练的惊呼声混在观众席中,孟欣更是换上一口东北腔不停念叨:“闺女儿千万别硬撑,赶紧换另一套配置。”


    夏月姿也没好到哪儿去,一瞬间,她都觉得自己的后背被汗浸湿了,双手控制不住地颤抖,踮着脚,仰头看她之后的表现。


    杨依雁还没有开始连3lo,所以这组动作只记作单跳,不会浪费连跳的席位,只是goe必然全扣。


    场上的运动员大概是还不想放弃,第二跳的准备姿势仍然是转三进入,这是这一摔对她的影响不轻,3F的质量并不高。


    为了不吃重复跳跃的打折,杨依雁只能硬着头皮往上接2T。


    已经结束比赛的华国运动员倒吸一口凉气,冯思迈作为她的同组选手,也陪过不少师弟师妹比赛,都离开观赛区,去找队医在场边等着了。


    心理素质早就不能跟往日相提并论的波琳娜早就站在过道上候场,看到这一幕眼睛也是睁得大大的,高抬腿做到一半愣在原地,随后拿出脖子上挂着的十字架,虔诚地双手合十祈祷。


    好巧不巧的,摄像师也是非常迅速地把摄像头对准了她,拍到了这一幕。


    虽然有些选手在对手失误或超常发挥时,脸上的表情管理不够到位,经常被媒体或粉丝拿出来大做文章,但波琳娜还真没有过这样的经历,最多也只在自己发挥不够好的时候哭一场。


    也不是说波琳娜自己面对这些事没有情绪,而是因为她觉得,在场上每一位选手都是值得尊敬的对手,如果这个人是值得深交的朋友,不管对手发挥得怎么样,她都会感同身受。


    这一点倒是也符合她东正教信徒的身份。


    前半段音乐节奏稍有加强,进入后半段之后,又回到了原来舒缓的状态,杨依雁以蝴蝶跳的形式进入燕式旋转。


    隔着挡板的两位教练光看她的转速,只能推测她现在的状态还能完成后半段的难度。


    杨依雁的整体状态算不上好,她自己大概也意识到了这一点,后半段采用了另一套降难度的配置。


    同时根据她之前的表现进行了略微的调整,把配置换成了2A+3T,3lz+2lo+2lo,3lz,3lo。


    虽说技术分比不上之前,但除了2A+3T那里出现了扶冰,其他跳跃都没出现什么意外。


    所有跳跃完成之后,夏月姿悬着的心放下了一半,杨依雁也随之进入第二组步法,正是在这里,她彻底找回来之前训练的状态。


    编舞是根据她的提议,把整套节目和冰场改变成一个时空隧道,杨依雁就是误闯进其中的人类。


    她在这里以旁观者的身份重新回味了自己的人生,看着自己一路跌跌撞撞地走来,收获了鲜花与掌声,也经历了崎岖与坎坷,给自己平添了许多新的感悟。


    “AnywhereIs”。


    不记得这是第几次响起的歌词了。


    无论是在现场观看,还是守着直播的冰迷,其中一定有一路看着杨依雁长大的人,她们是最能洞悉这个孩子成长道路上的不确定性,也最能理解她坚持的人生方向。


    或许这套节目的首秀并没有做到最好,但所有人都能理解杨依雁要表达的意思。


    也正是此时,冰上的少女完成了步法,直接进入最后一组动作——躬身转。


    这也是一组出所有人意料的动作,因为自从杨依雁腰伤加重之后,基本上就用燕式旋转代替躬身转。


    她上半身往下一个猛扎,用风车转难度进入侧身转,保持着匀加速,之后拉着冰刀换成后躬身转,几乎和脑袋齐平,逐渐往上拉形成好久不见的珍珠贝尔曼。


    这组动作是杨依雁想加进去的,既然这套节目是在跟过去所有时刻的自己对话,那就一定不能少了伴着自己一路走来,让自己被更多人记住的贝尔曼旋转。


    趁现在自己还能拉得起来,就再拉一次吧。


    她松开冰刀,踩着即将结束的尾巴压步滑出,接着单膝跪滑,上半身半仰,一只手半张开举过头顶,垂下来的袖口如同最外围绽放的花瓣,守护住其中最重要的东西。


    夏月姿已经不用去跟杨依雁做节目内容分析了,因为现场观众已经用掌声给出了最好的答案。


    杨依雁长舒一口气,一只手摁在自己的后腰上,另一只手撑在冰上,慢慢站起来,表情不算特别好看。


    不少看着大屏的华国冰迷心一凉,该不会自家一姐做完贝尔曼后,腰伤又复发了吧?


    虽然她们是很喜欢这个动作,但还是一姐的血条更要紧。


    夏月姿也问出了同样的问题,那个被孟欣念叨着的小丫头片子笑得有些不好意思:“不是腰伤,是当时摔的时候直接屁股着地,尾椎有些疼,但这么多人我又不好直接扶着那个地方,只能撑着自己的脊骨起来。”


    说到这件事,两位教练脸上也不笑了,一左一右跟护法一样守着自家孩子。


    面对神经兮兮的教练,杨依雁脸上的笑容也有些僵硬:“教练,我真没事,现在屁股不疼了,就是当时有点没办法抬腿罢了。”


    夏月姿面无表情地反驳:“你以为没办法抬腿是小事啊,花滑运动员腹股沟受伤也不是稀罕事儿,待会下去找队医检查。”


    虽然这两块地方在医学上属于不同的解剖区域,但中间相连的部分也不少,比如说盆底肌和腰腹。


    如果尾椎真的受伤,那么调整跑、跳姿势也会无意之中加大腹股沟的压力,造成肌肉劳损。


    杨依雁微不可查地抖了一下,丝毫不理解自己就是摔了一下而已,怎么扯到腹股沟那去了,但当着两位教练的面,小姑娘丝毫不敢说话。


    第120章 提前就像她们的前辈做的那样


    下场以后,队医给杨依雁检查了身体,尤其是大腿肌肉和腰部,确定没什么大损伤,但回去以后,该做的理疗一项没少。


    只是根据选手本人的意见,表演滑没有找理由退出,反而跟其他选手一起痛痛快快地玩了一天。


    随着新一届总决赛的落幕,不少冰迷也展开了新的讨论,除了一些笑点和赛后采访之外,就是对自家选手的表现评价。


    孟欣作为夏组一线冲浪选手,夏月姿理所当然地把“舆情监控”这项任务交给了她。


    女单这边讨论得最多的还是波琳娜。经此一役,她已经荣升为“只差一枚奥运个人赛金牌就能圆满”的选手了,要是波琳娜的经纪公司包装得再好一些,脸皮再厚一些,团体赛冠军也能拿出来用。


    只是在这种关键时期,论坛上势必又会进行一场“赌局”,内容大概就是“波琳娜及她的后辈们,谁能在奥运会前坐上俄系一姐的位置”。


    毕竟现在的全俄锦标赛,又叫俄萝厮杀夜,每一位单拎出来,都是有资格冲击A级赛事领奖台的选手。


    国内各组之间的弯弯绕绕也不少,不到最后一刻,谁也不知道哪三位选手能拿到奥运入场券。


    孟教练自动屏蔽了选手之间的对比贴,扫完论坛上的几千层楼后,内心跟被冰迷是一样的想法——她们小雁跟总决赛好像是有点犯冲。


    就跟林烨在四大洲上的表现一样,杨依雁自从升入成年组,在总决赛的比赛上就没顺利过,其他赛事的牌子也拿好几枚了,唯独总决赛,手上只有一枚光秃秃的铜牌。


    不过这种话,教练肯定不会当着选手的面去说,不然还没开始比,运动员自己的士气就先落了下去。


    对于华国运动员来说,十二月是个特别忙碌的日子,尤其是刚刚比完总决赛的选手。


    前脚飞机落地,他们后脚就要转机吉林参加全锦赛,再过半个多月,四大洲锦标赛就要开始了。


    本来按照领导的意思,杨依雁、林烨、冯思迈,以及双人滑的曹锦卉和陆盛,这种跟国内断层的选手是不用参加全锦赛的,要是赛季前半段状态好的话,滑协直接给他们名额。


    但这个赛季后半段,除了四大洲和有奥运名额指标的世锦赛,还有同样四年一届的亚冬会。


    2017年的札幌亚冬会原本应该在2015年举办,但代表大会决定,将以后的亚冬会都放到冬奥会前一年举行,因此这届比赛直接延期两年。


    这么算下来,华国单人滑在赛季后半段的三个项目里,竟然难得可以全部满员参赛,同样的,其他选手能参加国际比赛的机会也在增加。


    夏月姿把组内选手的意见综合报告交上去前,还去陆组打听了一下黑龙江省队的意见,发现两边的想法是一样的。


    收到报告后,领导们也不吵了,早早地把比赛名单放了出去,还借助这批运动员的名气又找了几个广告商,把这届全锦赛办得相当漂亮,就连前三名的奖金也比以往多了些。


    不只是领导和选手满意,就连冰迷也很满意。


    除了几个断层选手拿了满名额,多出来的第三个名额,参考俄罗斯的选拔方式,按照世锦赛、四大洲和亚冬会的顺序,分别给第三、四、五名的选手报了正选,还报了其他赛事的替补。


    反正也没指望那些选手站上领奖台,多一个出国比赛的机会也是好的,万一拿到好名次赚到保送名额了呢。


    夏月姿还悄悄跟孟欣吐槽:“滑协是不是换了个主席,怎么现在办事这么端水。”


    孟欣扫了一眼观赛区的冰迷:“大概是现在学滑冰的孩子多了吧,连带着这项运动都在国内稍微有了点知名度。”


    夏月姿很少带孩子去比俱乐部联赛或少年组的赛事,但孟欣会经常跟其他教练随队出发,她能清楚地感受到,每年参赛的人数都在增加。


    就这个赛季的全国少年锦标赛,有个参加乙组赛事的孩子同时参加了全锦赛,已经能掌握两种不同的三周跳了,还有一个不算稳定的三二连跳。


    想到这个孩子,孟欣眸中的目光软了下来,看向站在最高领奖台上的杨依雁。


    要是没记错的话,杨依雁第一次参加全锦赛,两人的难度储备似乎差不多。


    虽然那个时候,她还不是杨依雁的教练,但当年的场景,她依然还记得。


    ………


    “各位观众,现在大家看到的是2017年札幌亚冬会女单短节目比赛的现场,现在上场的是索契冬奥会冠军,三届世锦赛冠军,日本名将梦川里亚,今年20岁。”


    “她在上赛季经历过伤病和手术,这赛季在B级赛和两站分站赛的表现都不算特别亮眼,没能晋级总决赛,但她在刚刚结束的全日锦标赛上,依旧保持了自己的连冠记录。”


    明眼人都知道,这场比赛的女单项目,最大的看点就是杨依雁和梦川里亚的较量。


    不出意外的话,这两人就是冠亚军的位置,至于铜牌,大概是韩国和哈萨克斯坦在争。


    央视早早请到了赵姝华和姜舒雨来讲解,两位退役运动员的解说自然会比一般的解说员更专业,更客观。


    虽然梦川里亚是对手,但两人丝毫没有贬低她的意思,反而给足了这位已经达成职业生涯圆满的大龄女单尊重。


    很多人不知道的是,千岛女士一开始没准备让梦川里亚参加亚冬会,她的职业生涯并不缺这枚奖牌。


    但梦川里亚本人觉得,她要是不参加四大洲和亚冬会,直接去参加世锦赛的话,她不一定可以做到这个配置能clean。


    有一场比赛做缓冲的话,效果可能会更好一些,再加上亚冬会是日本主场,她正好也不用出国调时差。


    当然,还有一些不可言说的压力,让梦川里亚不得不低头参加这场比赛。


    而没抽到个好签的杨依雁选手,正好排在她后面一位上场,跟梦川里亚的想法一样,她也只准备在这两场比赛中选择其中一场。


    虽说这两场比赛中间间隔了一个月,但后面还有一场更重要的比赛在等着,她不能把体能浪费在其他地方,索性就放弃了已经拿到金牌的四大洲锦标赛。


    于是两位亚洲顶尖选手的交锋,提前一个月在亚冬会上演。


    夏月姿悄声道:“看上去梦川还没完全恢复,她跳2A之前犹豫了一下,可能是在考虑要不要在这上3A。”


    两位教练跟杨依雁隔了一段距离,既不会让选手听到她们的谈话声,也能在余光所及之处关注到选手,保证她们不出意外。


    双人滑出身的孟欣跳跃技术并不出色,她在役期间,单跳最高难度还是3S,退役之后,更是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跳出二周跳,此刻也不能通过梦川里亚跳跃进行分析,只能从她擅长的角度跟夏月姿进行探讨。


    “我赞同你的观点,她这赛季的滑行速度明显比手术之前要慢一些,但她在做旋转的时候,加速度也很明显,所以我更倾向于是她的体力问题还没解决。”


    夏教练点头:“不仅如此,我感觉她的起跳比原来要重一些,虽然穿的考斯滕还是一样的,但看上去确实要比上赛季壮一点。”


    话音刚落,梦川里亚抬脚完成了3F,场边的观众迅速被点燃,欢呼声和掌声几乎掩盖了音乐。


    夏月姿微不可查地皱眉,下意识地望向站在阴影里的杨依雁,对方低着头,在阴影里举手转身,看上去像是在练习步法。


    她一直都知道梦川里亚在日本的人气非常高,与此相关的收入,也让她挤进了运动员收入排行榜前百,可观众现在的行为,已经对运动员造成了困扰。


    不只是给杨依雁带了压力,就连主场选手梦川里亚也会受到影响。


    如果这不是她上赛季滑过的节目,对此足够熟悉,心理承受能力足够强大,大概在听不到音乐的那一刹那,运动员内心就会产生恐慌,动作出现混乱。


    眼见梦川里亚的表演到了尾声,夏月姿走到杨依雁身边,轻轻拍拍她的肩膀当做提醒。


    “该你上场了。”


    杨依雁摘下耳朵里塞着的耳机,扭头看向冰场,随后摘下自己的刀套,神情平静地交给自己的教练。


    梦川里亚的表演在掌声中结束,她撑着腰微微喘气,端着得体的笑容朝四周鞠躬致谢,但在接近出口的时候,一旁的夏月姿没错过她眼里的疲惫。


    都不用多说,夏月姿就理解日本一姐的苦,眼神不自觉地瞟向在暂列第一席位上坐着的小池明奈。


    接着,她又想到了严瑞。


    后辈还没成长到能接班的地步,作为前辈,替她们扛着压力的同时,也希望她们能快点支楞起来,不至于等她们走了之后,立刻就被外面的风雨打蔫了。


    就像她们的前辈做的那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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