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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页白月光师尊弃养男鬼徒弟后 8、药血

8、药血

    “师尊为何还不动?”


    贺兰越眉眼低压,冷锐地逼视顾云庭。


    “地痞流氓,贩夫走卒,下三滥、臭九流……不必非是修士,只要是师尊杀的,我一应全收,绝不嫌弃。”


    “死在师尊剑下的妖魔精怪成百上千,怎么不肯为我再多杀两个人?”


    贺兰越与顾云庭对上视线后相当随意地歪了歪脸,似乎毫无意识自己所言是何等大逆不道。


    顾云庭五指倏地松开。


    贺兰越当即熟练闭眼。


    然而预想中的疼痛并未到来,贺兰越睁开眼,只看见一片轻飘若云的素色衣角从视野里消失。


    他瞳里浮起一点迷茫。


    为何没动手?


    顾云庭绕到了佛像侧面。


    他合目顺气,墨毫般的眼睫微微轻颤。不得不承认,贺兰越刚刚有几个瞬间的确气得他胸口疼。


    顾云庭重新掀开眼帘,目底已一片水平波静。


    他不可能为了贺兰越去挖心剖丹。


    但贺兰越确实提醒了他——魔族食血肉采灵元就能修复伤躯,他何必执着于用伤药给贺兰越疗伤。


    更何况,为了尽快摆脱追兵,他没有去伏黎城专供修士交易的东市,而是就近打劫了一家凡人铺子。


    就算那些凡俗药物有用,以贺兰越伤势之重,不知道要修养到什么时候才能见好。


    伏黎城总归只是一座城,追兵迟早会搜查到这间破庙。


    他们没时间在这里慢悠悠养伤。


    顾云庭探手召出若虚。


    霜白长剑如主人所愿,凭空浮现,却不想主人直接用手握上了冷如寒冰的剑刃。


    若虚剑身颤抖起来,卑微地抗拒剑主伤己的举动。


    ——真是乖巧护主的灵剑,可惜你主人并不是我。


    顾云庭藏去睫下决然,手掌握实,把书中最锋锐的灵剑之一紧紧攥在掌心。


    他握住剑柄猛地向后一扯,剑刃从掌心脱出甩向一侧,剑尖散逸出的剑气直接将旁边地上的破瓦击个粉碎。


    掌心赤辣辣地灼痛,顾云庭摊开手,却见那白净的掌心只是多了一道浅浅的白痕。


    顾云庭顿了顿,抬指抚上割出的白痕。痕迹两侧的皮肤温暖软热,与常人一般无二,而痕迹表面却粗粝冷硬,就像玉器被锐物刮伤后留下的丑陋划痕。


    顾云庭指腹摸到一些粉屑,他捻了一下,感觉像是被磨下的玉屑晶粉。


    他看着掌心的浅痕等了一小会儿,并不见其有消退的迹象。


    ——看来是消不掉了。


    顾云庭神色漠漠地放下手,沉思该怎么办。


    顾云庭回忆起这具身体作为神器器灵的设定——


    刀枪不入,百秽不侵。


    但却可以为情绪所伤。


    思绪流转间,顾云庭理清了他这两日为何情绪稍有波动就头疼胸口疼,而不久前,他于密室中听到的虚幻破碎声也并非幻觉。


    ——都是这具身体自身的原因。


    两相仪本无器灵,却被有心人硬生生催养出两个器灵——昙渊与灵冲。


    因为神器非是活物,只要器体足够坚硬,就无坚可摧,那化作人形的伴生器灵呢?


    人有情有欲,有血有泪,只要时间足够长久,总能找到弱点。


    为了摧毁神器,昙渊与灵冲诞生于世。


    封魔大阵的规则复杂至极,故而两相仪由两半法器构成,一器至暗,纳周转之气,一器至明,记禁律法则,合而为一,正好明暗守恒,运转圆融。


    器体上如此极端的纯粹,投射到化生器灵身上,则至暗者不能喜乐爱,至明者不可怨悲恨。


    原作中,昙渊是双男主之一,他脱去外衣,一身沟沟壑壑的裂痕,全是他为另一位男主符卿行心动过的证明。


    而与之相对的,顾云庭只要怒、只要怨、只要悲,就会伤到自己。


    念转至此,顾云庭挽起衣袖,尝试将意念集中到小臂,然后闭上眼,从脑海里翻找各种或悲伤或愤怒的回忆。


    最近的一次,是黑衣黑发的少年,身体已然摇摇欲坠,却依旧强撑起单薄的肩膀。


    ……


    “咔嚓。”


    顾云庭耳边再次响起虚幻但又清脆的声音。


    手臂上传来痛楚,顾云庭睁开眼,发现露出的小臂正中裂开一隙,血从那四寸有余的伤口涌出。


    鲜血纵横肆流,转眼就要从手臂边缘滚下,顾云庭不假思索立刻转身,生怕耽误一会儿就会浪费。


    贺兰越盘膝而坐,独自闭眼调息。


    忽然,他闻到了一股血气。


    腥甜,浓郁,诱人。


    贺兰越拢起眉,接着听到了他仍感陌生的称呼:


    “小越,”


    贺兰越睁开眼,看见一截手臂垂在自己面前。


    那条手臂白皙干净,线条优美,相当漂亮。


    然而,血弄脏了这片干净,赤色像妖异的花枝肆意蔓延,长到了原本同样干净漂亮的指尖。


    手臂主人的嗓音清清泠泠,似满盘玉珠玲琅相撞:


    “你要的血。”


    贺兰越脑内“嗡”地一声,像有人在他耳边敲响了恢弘寺钟。


    他魔怔一样死死盯着那赤艳的血线。


    在贺兰越记忆里,这条苍白的手臂从来不会受伤。它不是没有沾过血,但从来不会是主人自己的血。


    血,鲜血,散发着温热的气息从清瘦手臂淌下,一滴一滴鲜红刺目,刺痛了贺兰越的眼睛。


    ——疯了吗?


    血气萦绕在鼻尖,灵血近在咫尺,他张口就能吮到。


    魔气受到刺激更加躁动,尖呼叫嚣,教唆鼓动,在他耳边诱惑低语——


    咬上去、舔上去,吃下去。


    贺兰越喉咙反复滚动,视线凝定,身体一点点靠近……忽地,他用力闭上眼,将头别了过去。


    俄而,贺兰越重新睁开眼,凌乱喘气,胸膛中心脏扑通扑通跳得飞快。


    顾云庭抬抬手腕,恍若是在做一件最寻常不过之事,他重复一遍:“你要的血。”


    贺兰越一声不吭,坚决不肯转回头去。


    “你不是要血?”顾云庭眸光微敛,又抬高一点手腕,还是不能阻挡血珠肆意横流,一滴一滴从他手臂边缘滚落。


    “我不是要你的血!”贺兰越终于出声,有些咬牙意味。


    “那你把它当成药。”顾云庭一手执剑,一手端臂,陈述得分外平静。


    啪嗒、啪嗒,血珠一颗颗滴落到贺兰越玄黑的衣摆。在衣衫上洇出一圈圈深色痕迹。


    “你不吃,就全浪费了。”


    贺兰越干脆闭上眼睛,充耳不闻,不视不见。


    血珠滚落的频率渐渐降低,苍白手臂上一部分赤色溪流干涸成痕迹。


    好不容易搞出来的伤口开始愈合,开裂的内表没有长出血肉而是覆上冰蓝色的玉晶,将这道伤痕永远固定。


    眼见功夫全要白费,顾云庭暗纳一口气,不再催促贺兰越,运起灵力冻住臂上仅存的鲜血。


    他用若虚抹下血霜托于剑尖之上,弯腰从药盒里翻出一个药盏,将血霜放了进去。


    “你伤的很重,不要任性。”


    顾云庭将药盏递向贺兰越,语气轻轻地循循善诱。


    那一盏血霜几乎凑到了少年唇前。


    贺兰越唇锋紧抿,执拗地别着脸,绷紧的脖子上青筋暴起。


    顾云庭看了看少年因失血而惨白的脸色,忽地长眉一压,摆出冷脸:“你若不吃,那就在这儿自生自灭。”


    不成想,贺兰越听完他的话反而冷笑:“你又不是没有让我自生自灭过——”


    “……”顾云庭敛目,一时不知贺兰越所说是单纯怄气还是某段不为他所知的事实。


    他眉头微皱,却无暇细思。


    因为贺兰越方才情绪激动,好不容易止血的伤口,重新开始渗血。


    顾云庭眸光沉了沉,心中起了另一种打算。


    清清泠泠的声音再次响起,所讲内容却变得锋锐而极端。“你不要,是嫌不够多,治不好你?”


    贺兰越合着眼,置若罔闻。


    顾云庭也不管他,垂下眼,自己回忆起父母刚出事时的种种。


    “咔嚓——”这次伤口裂在臂弯。


    顾云庭眉眼平静,一挽若虚,划过的剑光寒芒色雪,眨眼又托来一叠血霜。他神色静和,将新血填到药盏之内。


    这次的量比刚才更多。


    空气里灵血的气味越来越浓重,贺兰越终于眼皮掀起一线,阴沉地拧回头。


    “你想做什么?”


    顾云庭掂掂深褐的药盏,让贺兰越看清盏中冷霜,问:“够了吗?”


    贺兰越只瞥了盏中血一眼立刻抬眼,他颌线绷紧,如蛇竖瞳死死锁着顾云庭。


    贺兰越没说“够”,顾云庭便继续。


    他回转剑锋,一剑,两剑,三剑……


    他翻捡着记忆里种种令人不快的碎片,在自己心上扎一刀,然后再从身上刮下一剑血。


    贺兰越面前的药盏被顾云庭填了一剑又一剑,新血压旧血,叠出一座赤色的小山。


    腥甜的血气不为所冻凝所影响,带着凛寒的冰气,在贺兰越鼻前越积越浓,而贺兰越的脸色也越发阴沉。


    他咬牙森然道:“够了。”


    顾云庭停下动作,身形不着痕迹地晃了一下,然后迅速闭目,平复胸中闷痛。


    气大伤身,果然不假。


    顾云庭平复好后,朝贺兰越抬了抬掌中药盏,然而少年只是黑着一张脸,死死盯着他,并没有伸手的意思。


    “还不够?”顾云庭轻嗤一声,倒转回剑锋。


    “够了!”贺兰越喝声阻止。


    顾云庭放下若虚,掌中擎着药盏道:“自己拿。”


    贺兰越一错不错地盯着顾云庭,顾云庭却落下眼睫不再与他对视。


    少年的双手触碰到了药盏,但顾云庭没有即刻松手,而是运起非冰非寒的灵力,将盏中凝霜的血色重新融化成一盏温血。


    “……”


    贺兰越未语,始终不发一言地将血盏带走,双手端到唇前,然后又陷入一种沉寂。他淡淡的视线垂落,凝视着掌心一汪仿若圆月的漾红,许久没有下口。


    在与自己僵持良久之后,贺兰越终于低头抿住了陶瓷盏缘。


    忽然,在他身前同样默立良久的长影抬起手,带着点歉意,轻轻地,轻轻地,碰了碰他的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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