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去找她的晏太太
白挽目光擦过她殷红的唇,后退一步,拉开了距离。
“这不是你想让我做的吗?”她淡淡说:“我在学着做你想要的晏太太。”
晏南雀有点不知道说什么了。
白挽做这些,似乎都是正常的,但她总觉得……
不应该发现那个秘密的,害得她现在面对白挽的时候哪哪都不自在。
晏南雀心内忍不住忧愁一瞬,这种事哪是想知道就知道,不想知道就可以忘记的。
她褪去腕表,去洗了手才在餐桌边入座。
第一口菜入口,那点低沉的情绪眨眼消失,取而代之的是雀跃。
很合她的胃口。
白挽的厨艺似乎比之前精进了不少。
她边品尝边想。正在此时,对面的餐椅被人拉开,白挽坐了下来,目光直直望着她,晏南雀被她看得心里一紧,还以为自己露馅了。
白挽却只是望着她走神。
晏南雀掀起眼皮,“怎么?”
“没什么。”白挽顿了顿,又道:“我吃过了,现在不饿。”
晏南雀轻轻蹙眉,“那你盯着我看什么?”
白挽手上握着玻璃杯,葱白似的指尖搭在杯口,动作轻又缓地摩挲着,笔挺的背靠着椅背,清瘦的身子裹在一件宽松的薄毛衣里。她体寒,不耐冷,公寓的空调温度又很低,时间长了总让她觉得冷。
毛衣领口有些透,隐约露出她深且窄的锁骨,若有若无。
她说:“我在等你给出评价。”
她蹙眉,似是不解,“你让我当听话的晏太太,我在按照你的话执行,正常夫妻之间,不是这样的吗?”
晏南雀被她的话堵得哑口无言。
她捏着筷子的手微紧,垂下眼帘道:“不错。”
吃完晚餐,她逃也似的回了房间,关上房门后才松了口气。女主贤妻良母的样子有点吓到她了,温顺得她不习惯。
不仅如此,之后的一段时间,白挽也在身体力行做好‘晏太太’。
提前一天夜里替她选好次日要穿的衣服,午休时来公司送午餐,晚上她回家时,白挽也坐在餐桌的暖光灯下等她……堪称完美太太。
晏南雀有点恍惚,这还是她印象里的女主吗?
原书里,女主有做这些吗?
好像是有的,但都是被原身逼的,可她现在没这样要求啊!
她恍惚间和系统说:“系统,女主这次是真的怪怪的。”
系统头一次点头认同了她的话。
晏南雀感动得要哭了,“是吧!这次她真的很奇怪!”
【我也有点看不懂了。】系统沉思良久,【不会是因为喜欢你带来的连锁效应?】
晏南雀默然两秒,“那也不应该是这样吧……”
她忍了又忍,小声和系统道:“我总感觉她是故意的。”
系统疑惑,问她,她又说不出为什么,只模糊地说是感觉。
时间转瞬即逝,感觉刚入夏没多久便悄然转入秋季。晏南雀煎熬了许久才终于等到那场至关重要的晚宴。
晚宴当天,她和白挽回了老宅。
晏南雀不喜欢别人碰自己,简单上妆便换好衣服从造型室出来。
晏奶奶的轮椅停在落地窗前,她站在窗口处朝外观望,管家海姨在一旁候着。晏奶奶腿脚受伤后便很少走动了,大部分时候都坐在轮椅上,没有外人时才会偶尔站起来走走。
“奶奶,窗边风大。”
晏奶奶侧头。
她穿一身织金的长款旗袍,侧身而立,眉眼温婉,神情透着淡淡的冷。衣裳是黑金的颜色,典雅高贵,极衬她,她也能压住这样的颜色与款式。
听见孙女说话,她轻轻笑了,“只站一会而已,没什么。”
话虽如此,她仍是坐回了轮椅上。
晏南雀把她推离风口,听她问:“小挽呢?”
“还在换衣服。”
晏奶奶抬手,拍了拍她搭在轮椅推杆上的手背,动作很轻,“你和小挽,很好。”
“奶奶一开始对她有偏见,认为她这个孩子太冷太傲,心里容不下任何人,对陌生人和对你这个妻子是一样的。”晏奶奶慢声说着:“奶奶错了,人的心都是肉长的,再冷漠的心也能捂化。”
晏南雀沉默地听着。
晏奶奶说话时像在念报,独属于上个世纪的味道,字句都是,足以见得她年轻时的模样,“有的话我不便说给她听,说给你听倒是能说一说的,你要是不想听,就当我没说过。”
“奶奶说得是。”
两人在门外等了一会,白挽推开房门出来,佣人替她提着裙角,小心跟在她身后,示意她人都在侧厅。
有脚步声传来,晏南雀抬眼,目光稍凝。
白挽穿的这条裙子是她挑的。
一袭拖尾的白色长裙,布料丝滑垂顺,是某种很名贵的绸缎,在灯光照耀下熠熠生辉,堪称五光十色的白。裙摆像褶皱的花,飘逸柔软,随着她走路的动作轻晃,带起水一样的波纹。
乌黑的长发侧挽,用白玉簪固定在脑后,一缕发尾沿着精致的锁骨延伸至胸前。
美人鬓发如云,肤若凝脂唇似樱桃,带着一身玫瑰香气朝她袭来。
晏南雀鼻尖嗅到了那股香气,白挽不知什么时候换回了上一款香水,发梢、手腕、肌肤,处处都溢着香气。
她身上的气味则很固定,用了什么味道的香薰,便将其他的也一并换成了同系的气味。
巧合的是,刚好和白挽身上的香气是同一种。
都是玫瑰。
就好像,她身上沾了白挽的气味。
这个想法飞快从脑中划了过去,没有留下痕迹。
晏奶奶看着白挽,眼神略有些满意,相貌礼仪都是一流的,看着便是个聪慧识大体的,这才是晏氏少夫人的气质。
车辆出发去宴会厅。
晚宴规模庞大,现场衣香鬓影宾朋满座,宴会厅华贵奢靡,墙壁四处的天使浮雕栩栩如生,水晶吊打映得宴会厅金碧辉煌,处处纸醉金迷穷奢极欲,来人非富即贵,皆是a市豪门圈的大人物。
晏、季、陈、洛四家收到了邀请,陈家主事人出席,大小姐陈菀君因病缺席,其余几家均出席。晏长青有些事,要稍晚才会来。
晏南雀的目光在场内巡视一圈,看见许多眼熟的人。
洛家出席的是家主和家主夫人,洛画枳似乎没来。
季子意目光朝这边看了眼,看见她来,远远朝她抬了下酒杯和她打招呼,又跟身旁的人说了什么,而后朝她们这边走过来。
“奶奶,这么长时间不见还是这么漂亮呀。”
她轻轻拥了下晏奶奶。
晏奶奶捂着唇笑了下,“小子意,你小姑呢?”
“在那边跟商业伙伴谈话呢,奶奶您也知道,我一向是个甩手掌柜,这样的场合我插不上话。”
两人略聊了几句,晏奶奶目光越过她看见了老友,示意随身服侍的佣人把她推过去,“你们小辈慢慢聊,我要先去找老朋友叙叙旧咯。”
她走后,晏南雀看向季子意,朝她问:“菀君呢?”
“还在国外,她的身子你也知道,老毛病了。”嘴上这么说,季子意眉宇间写着担忧,“好像是旧疾复发,在调养身体,我问过她了,她说月内能回国,最快月初,慢则月底。”
她轻轻耸肩,“看这样子是月底才能回来了。”
晏南雀对这事有印象,陈菀君的体弱是天生的,如果不是体弱,她也不会对陈家的事置之不理,陈家下一任家主本该是她的。
她记得原书里不知谁对陈菀君的评价:慧极必伤。
陈菀君是聪明的,无论对人对事她都看得通透,她是天生的掌权者,有脑子有手段,十几岁时便看懂让她父亲头疼的金融问题,可惜偏偏有副病弱的身躯。
季子意面上少见的笑意淡了很多,“她那身体,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
她开玩笑,自己却没笑,“她之前说她会死在我前面,我那时候说我一定不会给她烧纸,好好气一气她,让她托梦求我们。”
“我当时那么说会不会太晦气了?我是不是应该反驳她,骂她连这种话都能说出口。”季子意忽然道,眉宇间有些懊恼。
“季妈妈,你太担忧了。”
晏南雀心想,陈菀君不会早死的。
原书里,洛书晴、原身先后去世,季子意性情大变,闭门不出,反而是一直病痛缠身的陈菀君,拖着病躯撑起了陈家。
身体健康的早死,身体病弱的反而活到了最后,接连给两位发小收尸。
晏南雀的目光落到季子意风流肆意的眼尾,又想想陈菀君似霜雪般将融未融的如画眉眼,忽然有些感慨。
季子意头疼地靠向她,想起白挽在场,又支起身子,双臂环抱,不讲理地埋怨道:“都怪她,害得我最近一直担心,你看,我都有黑眼圈了。”
晏南雀淡淡:“少通点宵。”
季子意不爽,“等她回来我一定要宰她一笔。”
“她年年去国外,你年年都这么担心。”
“你不也是吗晏总?”季子意挑眉看她,“我只是不想藏,不像你,什么都藏着。”她话有所指,目光轻轻扫过她身旁的白挽,蜻蜓点水般转瞬即逝。
“你明明担心朋友,嘴上却不说,脸上都写着呢好吗晏大总裁?”
晏南雀动作微顿,问系统:“我脸上写着吗?”
【有一点,你担心陈菀君的身体吗?】
“……有一点吧。”晏南雀心里说:“我不讨厌原身的几位发小朋友。”
系统最近心情似乎很好,说话方式都明显变了,安抚道:【也是你的朋友啦。】
晏南雀默然两秒。
算吗?算吧。
至少现在是算的。
晏南雀回过神,见季子意朝她使眼色,她了然,捏捏身侧挽着自己的白挽手背,低声附在她耳边:“去帮我拿杯酒。”
白挽掀起眼皮和她对视,眼神有一瞬微妙:“你要喝酒?”
系统耳尖,【你敢喝酒?】
【喝果酒和红酒,度数低,这种场合的宴会不会准备度数高的酒,你要是又喝醉了就等死吧你,我最近忙着交工作报告,不能时时刻刻盯着你。】
晏南雀不理它,目光望着白挽,“是,去拿吧。”
“我记得你晚餐没吃?帮我拿完顺便吃一点垫下肚子,我等下去休息区找你。”
白挽松手,转身去餐饮区。
她走远了季子意才开口:“洛家年轻一辈没人来。”
原来她要说的是洛家,难怪要把白挽支走,这是担心白挽听了多想。
晏南雀的目光在场内环顾,“洛书晴不能回国,洛画枳怎么也没出席?”
“好像是书晴的问题。”季子意说:“她住进疗养院之后状态不太好,洛画枳一直守在那边,隔三差五回国,处理完事情又飞过去。”
她轻轻“嘶”了声,“菀君知道的比我清楚,好像是说……书晴的心理问题比较严重。”
“也不知道她什么时候能彻底想开。”
季子意心大,在发小面前畅所欲言,也不管站在眼前的人是让洛书晴想不开的人。她说着,目光忍不住扫向餐饮区,看了两秒白挽离去的背影。
想不开也没办法,只能硬熬,熬过一定的时间就好了,毕竟书晴和阿晏之间没可能。
阿晏和她妻子现在是双向喜欢,中间可容不下别人。
晏南雀和她聊了会,季子意被她小姑叫走,她也被晏奶奶叫了过去。宴会主人姓沈,是位女性beta,和晏奶奶同龄,常年深居简出,很少在人前走动。虽说是商务晚宴,但主办方背后是沈家人尽皆知。
晏奶奶笑眯眯道:“小南雀,你也可以叫她一声沈奶奶。”
晏南雀照做。
沈奶奶面色和蔼,笑着抚了下她的手,“是个好孩子。”她示意管家送上见面礼,林芙若弯腰接过。
门口在此时传来一阵骚动,一位贵妇人摇着扇子从门外进来,她的出现引来不少人瞩目,有人想上前搭话,她以扇遮面,神色冷淡非常,带着点与生俱来的倨傲,显然身份不低。
季子意跟着小姑来了沈奶奶附近,低声问:“好大的阵仗,小姑,那是谁?”
“你惹不起的人。”
“苏家人。”
晏南雀站位离季子意有些近,听见了这压低的一声,下意识回眸看去。
季子意问:“哪个苏家?”
季小姑扫过她眉眼,“这么好奇?——和程家有姻亲的苏家,半个程家人。”
沈奶奶在此时笑开了,“又一位贵客降临。”
晏奶奶有些微讶,“你怎么连她都请来了?”
沈奶奶和她对视,压低了声音,低到只有两人能听见,“程家人不好请,只能顺藤摸瓜。唉,都是为了沈家日后的荣光,——我老了,兰心。”
晏奶奶本名晏兰心,少有人敢直呼她的名字,到如今也只有昔年好友可以一唤。
“我倒是听说程家最近闹出什么事,惊动了家族上下,似乎事关继承人?”沈奶奶说着,声音又恢复了正常的交谈音量。
晏南雀听见了这一声,心想发现了。
白挽的亲生父母发现假千金的身份了。
她目光环视一圈,俯身在晏奶奶耳边:“奶奶,我去找小挽。”
晏奶奶点点头。
晏南雀离开了宴会中心,径直走向餐饮区,目光左右看看,捕捉到人群中最为显眼的一道身影,毫不犹豫朝她走去。
白挽坐在临窗的休息区,长及地面的裙摆被她收拢至脚下,右手轻晃着替她拿的酒,面前是一份吃了几口的精致点心。
听见明显朝自己而来的脚步声,白挽抬眸,微冷的眸光落到她面上。
“你和季子意聊完了?”
“来找你。”
言外之意是没聊完。
晏南雀单手撑着桌面俯身,未挽的长发顺着肩头滑落,“味道怎么样?”她问的是桌面上的点心。
“不如孙姨的手艺。”
白挽抬手,掌心轻轻撑着额角,轻蹙眉:“太甜。”
晏南雀抬手,从她右手指间拿走玻璃杯,浅浅啜饮一口,“垫垫胃而已,回去再吃。”她目光扫一眼杯中酒,白挽拿的是果酒,度数很低,有点偏酸甜。
她几乎不喝这种酒,白挽是知道的,怎么会挑这种酒?
白挽的目光追着玻璃杯落到她面上。
泛红的酒液沾湿了她殷红的唇,留下一层水淋淋的光,漂亮得像红宝石的反光面。似乎是觉得不合胃口,她轻轻抿了下唇,饱满的唇珠被挤压。
一点猩红的舌从雪白的齿间探出,舔了舔上唇。
那点残存的酒液被她舌尖卷起,带入口腔。
很微妙的、不起眼的小动作。
“樱桃酒?”晏南雀琢磨了下回味,开口问道。
白挽站起身,“……是。”
晏南雀顺势问:“晏太太连我的口味都不清楚?”
白挽从她手中接过酒杯,“清楚。手误拿错了,我以为是红酒。”
“下次注意。”
晏南雀不喜欢这样偏酸的味道,不论是酒还是正常饮食的口味,她偏甜口,喜欢喝的酒大多带着回甘,酒味并不浓。虽然也能接受纯酒,但很不喜欢就对了。
白挽帮她重新挑了一杯酒,端着银质餐盘吃完了那份精致的、上头撒着金箔的小点心,而后挽住晏南雀的手,陪在她身旁当花瓶晏太太。
她们回到主宴会厅时,沈奶奶、晏奶奶、季子意的小姑和那位贵客不见踪影,一同消失的还有后来的晏长青以及几位大人物。
季子意有点无聊,在和林芙若闲聊。
“喏,你们老板回来了。”她目光朝后看了眼。
“晏总一去不回,独留我一个人和你的助理面面相觑。”
林芙若有些忍不住笑,这位主刚才还苦恼地跟她说不明白为什么总有人误解她。她虽然花心,但从来不劈腿,怎么谁和她在一起都没有安全感。
原因是什么显而易见。
晏南雀有点心不在焉。
她急着找那位贵妇人,对方看见白挽这张脸一定会有反应,更何况白挽今晚的礼服是她亲手挑的。
她特意遵照原书挑的,这件长裙和白挽母亲年轻时穿过的一件格外相像,熟悉的人一看便能发现相似。
白挽也有些心不在焉,没发现她的异样。
宴会后半场,晏南雀在二楼遇到晏氏的一位合作商,对方也是alpha,态度太热情,她没法推拒,只好一边聊一边站在栏杆处朝一楼望,目光在人群中搜寻着。
那位贵妇人似乎是聊完了,漫不经心地从旋转楼梯提着裙摆下来。
晏南雀心里一紧,拿出手机给白挽发消息,让她到二楼来找自己。
不多时,白挽出现在她视野范围内,走向旋转楼梯,和贵妇人擦肩而过。
后者看了她几眼,下意识蹙眉,和身旁人说了什么,越想越不对,忍不住回头,目光追着白挽走,显然是注意到了她。
晏南雀紧绷的神经一松。
碰上了。
合作商还在喋喋不休,注意到她在看楼下,目光跟着一并投到楼下,只看见了个漂亮的omega,顿时了然,alpha的本性嘛,会被漂亮omega吸引。还以为晏总和别人不一样,没想到也喜欢,不过也不难理解。
晏南雀收回目光,冷淡道:“你说的我都略有耳闻,李总,但我今天不想谈工作。”
合作商脸上堆出笑,“晏总说得是,是我激动了,我一看到晏总就有种一见如故的感觉。”
她神神秘秘道:“我会为晏总备下一份大礼,展现这次合作的诚意,能和晏氏的合作是鄙公司的荣幸。”她拍拍胸脯,一副仗义的模样:“晏总一定会喜欢的。”
晏南雀没在意,简单说了两句便告别。她对这位合作商很头疼,对方抬热情了,话多到她无力招架。
她踏进身后的走廊,穿过这条漫长的环形回廊去找她的晏太太。
即将走出长廊时,手机响了两声。
晏南雀拿出手机看了眼。
【白挽:你在哪里】
白挽从旋转楼梯上了二楼,没看见她的身影,目光环视一圈,选择打开手机给她发消息。
她等了几秒,轻轻蹙眉,眉眼生冷,周身气息也往下沉了一截,带着点肆虐。
一只手臂从身后绕过,揽住了她的腰。
白挽神色不变,不疾不徐收起手机抬眸望过去。
她鼻尖嗅到熟悉的香味,来自她熟悉的人,她闻过无数次,闭上眼也能轻而易举辨别出这股香气来自谁。
“晏太太等急了?”询问声在耳边响起。
白挽和晏南雀对视,“你不是说你在楼梯旁?”
“遇到合作商,被她拉着聊了会。”
白挽的目光扫过她上挑的眼尾,敏锐地察觉到晏南雀此时的心情很好,和那天在衣帽间一样。晏南雀心情愉悦时,那双眼格外黑亮,璀璨得像黑曜石。语气的变化最直观,从冰冷的嘲讽变成了冷漠中略带促狭。
她问:“你心情很好?”
“是。”
晏南雀和她对视,一瞬不瞬望着她那双琥珀般的眼。
她心想:白挽可以回家了。
回到属于她的人生,拥有她本该拥有的一切,回到那条璀璨光明无上荣光的路。
第82章 怎么,别人可以,她不行?
白挽和她对视。
晏南雀生了张好脸,五官处处都漂亮。生得最好的无疑是那双眼,瞳仁漆黑透亮,宛若熠熠生辉的曜石,含着一汪澄明清澈的水般,黑白分明,干净得和她本人的性格完全不符。
这双眼,很吸引人。
白挽轻轻眨眼,目光久久没有移开。
两人站在栏杆旁,楼下人头攒动,似乎有人在往楼上看,她感觉到了那些明里暗里投来的视线,却无暇估计,心神都凝在眼前人身上了。
有侍应生端着就托盘从她们身后经过,晏南雀目光偏移,从托盘上拿了杯红酒。
她朝楼梯内靠,二楼有个极大的露台,幽暗静谧,栽满植株,从落地窗看向外面满眼都是绿植。
两人走到了露台上,晏南雀随口问:“晏太太今晚感觉如何,无聊吗?”
“一般。”
白挽的声音淡淡的。
她落后半步,目光微微下落,眼睁睁看着自己抬脚踩住了晏南雀的影子。
影子往前走,她也往前走,步步都挨着那道纤细的影,似禁锢似占有。
夜风拂过,有浓郁的玫瑰香气掺杂一点酒气被风裹挟,穿过白挽发梢,将她裹挟其中。她的脚步不易察觉地停住,手在身侧虚虚握紧,像是握住了这阵风,又好像在抓什么别的。
晏南雀回头看过来时,她摊开手,任由风从指尖溜走,目光再度落回alpha身上。
晏南雀心情很好,沿着露台边缘不紧不慢走了一圈,吹了会夜风,愉悦的情绪非但没有降下去,反而又升高了些,“下去吧,晏太太。”
她停住脚步,手臂微微抬起,等白挽来挽她。
那只手臂也如她所想挽了上来。
“跟紧我,晏太太。”
两人回到了宴会厅,晏南雀目光悄悄在场内巡视着,没看见那位贵妇人,她去找林芙若,林特助告诉她对方似乎有什么急事,匆匆离开了,走时面色很凝重的样子。沈奶奶也没挽留,大抵是目的达成了,她终于去掉了那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白挽看了看时间,宴会已经进行到后半场,她轻声开口:“我不太舒服。”
她并不喜欢这样喧闹奢靡的场合,前来只是为了陪晏南雀。
晏南雀侧头,在耳边问道:“想走了?”
“嗯。”白挽垂眸,“让林芙若把房卡给我,我先回酒店。”
宴会的场所离别墅很远,林特助估算了宴会结束时间和距离,提前在附近的五星级酒店订了总统套间。
晏南雀没阻拦,“去吧,我还有些事要跟奶奶说,让林芙若送你过去。”
白挽松开她的手,起身去找林芙若了。
她找到林芙若时,对方在和晏稚说话,闻言轻轻蹙了下眉,“房卡不在我这,是叶秘书准备的。夫人稍等一会。”
晏稚朝白挽礼貌道:“嫂子。”
白挽轻轻点头,想起什么,忽然道:“你那个朋友呢?她这次没来?”
晏稚有些摸不透她说的是谁,略想了些想,试探问道:“明颜?”
“是她。”
晏稚:“她一向不喜欢宴会,人越多她越不愿意来,这样的场合,她不会出来的。嫂子找她有什么事吗?”
白挽垂眸,盖住眸中的若有所思,“没什么。”
明颜之前说的话让她很在意。她当时没多想,事后越想越觉得不太对,明颜的样子像是提前就知道了什么。
可看她的样子,并不想把自己搅和进来。
思索间,林芙若拿了房卡过来,朝她轻晃,“夫人走吧,司机已经把车开过来了。”
酒店位置并不远,白挽目光望着车外飞速逝去的窗景,城市霓虹灯闪烁,在车里往外看,光影都是模糊的,什么都看不清。
林芙若递来了一件薄外套,“晏总让我给您准备的,夜间凉、风大,让您穿上。”
白挽目光微顿,接过外套披在肩头。
车子很快到地方,白挽提着过长的裙角,下车走进酒店,从专用电梯往顶楼的总统套房去。
上行的过程太漫长,林芙若笑眯眯称赞道:“夫人,您今天格外漂亮。”
白挽轻轻“嗯”了声,又听她笑着道:“和晏总很般配,——我是说衣服的颜色,晏总喜欢深色和艳色,平常的衣服大多是黑白灰,这样的颜色不会出错,私服会选择酒红、深绿这类的偏复古的色系。”
“我知道。”
林芙若闭上嘴,一时间摸不准她说的知道是指什么。
白挽抬手,指尖挽了下额侧的碎发。
“我知道她喜欢什么颜色,你不用旁敲侧击告诉我。”
她都知道……晏南雀喜欢的东西,无论是吃食也好,还是衣服。
林芙若只是笑笑。
白挽:“你被扣的奖金,我没办法帮你,她……不会听我的。”
林芙若:“夫人误会我了,并非是为了奖金。”
电梯门在此时打开,两人一前一后走出梯厢,林芙若刷卡开门,露出套房的客厅全貌,“一共两间卧室,晏总说了,任由您选。”
白挽没多看,随手指了一间房,抬脚走去。
“咔哒”,房门被推开。
一股幽微的香气传出,无声无息弥漫在空气中,是某种说不出名字的花香,欢欣热烈地邀请着来人。
白挽动作顿住,猝然抬眸朝房内看去。
看清房内模样时,白挽搭在门把上的手骤然攥紧了,骨节突出,用力到泛出青白之色。
她周身气息陡然肆虐,生冷的戾气裹挟其中,像是要将一切撕裂。
“……林芙若。”
白挽动作缓慢侧头,望过来的目光冷戾,每个字都像沾着血,平静地问她:“这是什么?”
正要退出房间的林芙若动作顿住。
“夫人在问什么?”她笑着走过来,轻松的目光朝房内看了一眼,登时笑不出来了。
房内床上躺着个omega,眼睛部位被遮光丝带束缚,双手被蕾丝带捆在身后,衣衫半褪,婀娜的好身材尽显,双腿蹭着床单。
林芙若大脑宕机一瞬。
卧槽……谁送的人?
白挽死死盯着房内的omega,耳边传来一阵嗡鸣,大脑跳跃着像是要炸开。她喉间也发闷,心脏的跳动陡然剧烈,几乎要跳出胸膛。半晌,她用力咬住舌尖,任由血腥味在口腔内弥漫,铁锈的味道让她几欲作呕。
她随手挑的这间房是晏南雀的。
而房内的床上躺着个衣着清凉的女人。
这代表什么显而易见。
“晏总……晏总?是您吗?”
房内的omega模特听见声响,小心抬起头,脸朝向门口怯怯发问,声音也像黄鹂鸟,脆生生娇滴滴的。
白挽一阵反胃,周身气息黑沉得像深渊。
……恶心。
好恶心
一切都是。
林芙若堪堪反应过来,面色终于有一瞬慌乱,飞快看向身旁的白挽,见她面色冷沉阴鸷,匆忙道:“夫人,您误会了。”
她匆匆上前,解开了模特脸上的丝带,厉声道:“这位小姐,谁派人送你来的?你们怎么拿到这个房间的房卡的?”
模特看看她又看看门口的omega,发现这两个人都不是她在等的人,惊慌失措开口:“我、我不知道,李总说晏总喜欢我,所以我才来的。”
“滚。”
一片死寂中,响起一道冷漠的声音。
房内没开灯,客厅亮着灯,出声的人站在光影交界处,面庞被一层深重的阴影笼罩,姣好的面容模糊成了虚幻扭曲的影,从暗处只透出一双发了狠的眸子,隐约像是猩红的,含着幽深沉重的恨意,压抑的暴虐气息从她周身散开。
……像鬼。
“都滚出去。”
不像是让眼前的人滚,倒像是在让人去死。
林芙若心想完了,秘书部的工作出大问题,怎么会有这么大的失误。
送人送到晏总床上,甚至被夫人看见了。
模特惊惶地攀着她的小臂,胆子小得不得了,也不知送她来的人是怎么说服她的。林芙若头疼欲裂,用浴巾裹着模特,见她状态不好,逸散在空中的信息素也愈发甜腻,像是快进入发情期了,顿时大感不妙。
她匆匆看一眼白挽,带着模特出去,第一时间打了电话,安排车辆送人去医院,解决发情期的问题,在此期间打电话问了叶秘书。
叶秘书疑惑:“李总说是送给晏总的大礼,很贵重,我就让人先放到酒店了。礼物出什么问题了吗?”
出大问题了……
林芙若沉默片刻,头痛得要炸开了,“礼物是个发情的omega,被夫人看见了,我已经派人送去医院了。”
以往这种事都是她来处理,叶秘书是头一回,显然她没听明白合作商送礼的暗示。
林芙若挂了电话,带着满身omega信息素狼狈地回到房间,准备好迎接狂风暴雨。
冰冷的目光落到她头上,林芙若后背汗毛倒竖,恍惚有种对上晏长青的错觉,那种压迫感和危险降临的感觉像到她近乎悚然。
“夫人,抱歉,是秘书部工作失误才会出现这样的常见,晏总……”
“工作失误?”
白挽开口,清凌凌的嗓音打断了她的话,“工作不失误就不会被我发现了?”
林芙若头皮一紧,“夫人,晏总平时……”
“几次。”
“她收过几次送来的人?”
白挽掐紧指根,用力到骨头都泛着疼,她口腔里满是咸涩的血腥味,喉头也弥漫开了这股腥味,怒意几乎要把胸膛撑破,心口酸酸涨涨,说不出来的感觉。
她说不出自己为什么会这么生气,也说不清胸腔内蔓延的情绪又是什么。
她抬眸,冰冷的目光直直落到林芙若面上。
林芙若深吸气,“一次也没有,夫人,晏总从不会收合作商或别的商业伙伴送来的人,晏总很讨厌这样。”
她郑重道:“晏总身边只有您,没有别人。”
话音落下,林芙若悄悄抬头,见白挽的目光落到了那间敞开的房门上,眼神冷戾得像要活剐了谁。
“夫人……”
“你撒谎。”
白挽收回目光看向她,“没有她,也还有别人。她不收外面送上来的人,不代表她心里没有别人。”
林芙若刚要开口,便见白挽唇瓣张合:
“我问你,我这张脸像极了谁?”
林芙若瞳孔骤然扩大,面色有一瞬错愕,这丝闪过的情绪被白挽收入眼中。
“你不敢说。”
白挽指根发疼,舌尖发疼,心口也泛着疼,细细密密的疼痛像藤蔓,一点点攀上她的脖颈,勒得她近乎窒息,她胸腔像燃烧着一团无形的火焰,理智被一并焚烧干净。
空气中还弥漫着的甜腻的omega信息素,提醒着她刚才看见的一幕。
她骤然发火:“滚出去!”
林芙若低着头退出去了……
一直到宴会结束,晏南雀才从叶秘书嘴里听说这件事。
她猝不及防愣住,“啊??”
那个合作商搞什么?!这不是明晃晃地害她吗?!!
完了完了,白挽肯定要气炸了,她的黑化值不会也炸了吧……
晏南雀手一抖,差点没拿稳玻璃酒杯。
她闭了闭眼,又闭了闭眼,自知做错事的林芙若和叶秘书还站在她面前,一脸歉意。
她咬牙道:“你们两个好得很。”
叶秘书满脸歉意,“晏总,这件事是我全责,和林特助无关,是我未经审核将人放进了您的房……”
“够了,我现在没心情听这些。”
晏南雀皱眉面色冰冷:“把人送回去,警告她下次再有这样的事晏氏会终止和她们的合作。”
“至于你们……之后再说。”
叶秘书走到一旁去打电话了,林芙若跟着晏南雀回了酒店,进房间之前,林芙若低声道:“夫人很生气,晏总,您……您的语气不要太激动,夫人生气也是因为在乎您。”
晏南雀没听进去。
“怎么办系统,那个姓李的混蛋害我啊!谁知道她说的大礼是人,原身不是最讨厌往她床上塞人的行为了,怎么还有人敢这么做?!”
【你好惨。】
【你和她聊天的时候不是看了几眼楼下的omega模特吗?】系统不确定道:【估计是误会你在暗示她?】
晏南雀一愣,“谁?”
系统回想了下,【腰以下全是腿的那个,青色一字肩礼服。】
晏南雀皱眉回想,没在记忆里找到系统说的人,“我没看别人啊,我在看女主……”
她明明一直都在看女主。
【你先安抚一下女主吧,稳定她的情绪。】
晏南雀有点心慌:“我不敢看黑化值……”
【那就处理完了再看。】系统抽空瞄了一眼黑化值,又看看倒霉催的晏南雀,没忍心告诉她这个噩耗。
林芙若刷卡开门,没跟进去,兀自在门口守着。
晏南雀脱了外套,踏进客厅,背对门口的沙发上有道婀娜的身影,坐得笔直。
她朝前走了两步。
白挽双臂环抱,目光落在虚空,似是在出神,那件薄外套放在沙发一侧。
听见熟悉的脚步声,她侧头,冷漠地望过来,那琥珀色的双眸沉得吓人,面部线条绷直了。
房内一时陷入死寂。
晏南雀率先开口打破室内的寂静,“……那不是我要求的。”
白挽一言不发望着她,目光冷冷。
晏南雀轻轻蹙眉,“别这样看着我。”她被看得很心慌啊!!!
“我说过了没有就是没有,晏太太。”
白挽起身,晏南雀的声音无意识弱了一瞬,眼睁睁看着她朝自己走来,又擦过自己回房,期间始终沉默。
擦肩而过的瞬间,她轻轻屏息,身体反应快过大脑,下意识伸手抓住了白挽的手臂。
白挽停住。
“说话。”
白挽双唇紧闭,一言不发望着她。
晏南雀蹙紧眉头,“你在跟我闹脾气吗,晏太太?”
“是。”
“你说过,婚姻存续期间你不屑出轨,到底是不屑精神还是不屑肉体,还是只由你来定义?”
白挽说完,没给她回答的机会,用力抽出了被她攥住的手腕,皮肉上都泛着红,她却只是冷漠地开口:“别碰我。”
她唇齿咀嚼着,恨恨吐出一个字:“脏。”
她掀起眼皮看了一眼晏南雀。
这一眼带着恨,骤然望进晏南雀眼底。
恨她身边有人,更恨她心里有别人。
晏南雀一顿,没等她反应过来,白挽已经甩上了房门。她进去的还是之前选的那间房,林芙若用最快的速度清理过了,床单被罩包括床垫都换了新的,也洒了信息素清除剂。
留在客厅的晏南雀有点凌乱。
【你被骂了诶。】
“我知道。”
系统问:【你怎么不担心ooc值?】
经它这么一提醒,晏南雀才想起这回事,“这样会ooc吗?”
【不会。】系统想了想,委婉道:【你也知道ooc值的构成,说明你在女主眼里就是这种人,花心、滥情、不洁身自好。】
晏南雀欲哭无泪:“我是被冤枉的啊!”
【我知道呀,可是我知道没有用,你得看女主信不信。】
“我头好疼啊呜呜呜……”
她边喊头疼边回了房间,走到房门口想起什么,又出来把那件滑落到地上的薄外套捡了起来,下意识叠了叠,放回沙发上。
系统敏锐地察觉到什么,【我怎么觉得……你看起来没多紧张?】
“有吗?”晏南雀歪头,“好吧。”
“她误会了想恨我就恨吧,如果能让她的喜欢一起消失就更好了。”
系统没懂她前半句话的意思:【你不着急吗?】
晏南雀轻轻摇头,“我的任务是阻止她黑化,不是消除她对我的恨,她黑化有很大的原因是因为我,但不完全是。女主的身份已经被人发现了,等她回到自己的人生路上,有钱、有权、有亲生母亲的疼爱,唯二在乎的弟妹也都活着,到时候她应该会过得很幸福。”
“她幸福就好了呀。”
“什么都拥有了,她好端端的也不会再黑化,我可以偷偷帮她处理一点别的问题,让她未来的路顺风顺水,到时候她恨不恨我就不重要了。”
【咦?你这么一说,确实。】
晏南雀:“是吧!我刚刚来的路上想通的,既然她的身份被发现了,她很快就可以远离让她痛苦的一切了。这不是属于女主最好的结局吗?”
她说完,又点了点头,握拳坚定道:“所以这段时间我不看黑化值了。”
系统:【?】
“免得我道心不稳。”
【……我看你是自欺欺人,不敢看。】
晏南雀不理它,去洗漱,换了睡衣躺在床上,睁眼盯着天花板。
她小声和系统嘀嘀咕咕:“女主要是能因为这件事讨厌我就好了。”
她不想女主喜欢她。
她是书外的人,是注定会离开的人。
晏南雀闭上眼,眼前却莫名浮出了白挽离开前的那一眼,久久无法散去,连她睡着了也在睡梦中缠着她,漂浮在她眼前。
她又梦到了那一滴泪。
半梦半醒间,晏南雀像被什么东西盯上了,她不安地蹙紧眉,手腕轻晃,似是想赶走凝视她的视线。
空中的手腕被人握住。
指节一根根插|进她指缝,紧紧攥住了她的手,很用力,用力到想将自己嵌进她身体里。
晏南雀在梦境中吃痛,迷迷糊糊睁开了眼。
她在现实看到了那双梦境中看过的眼,剔透澄明的琥珀色双瞳,一瞬不瞬望着她。
那双眼离她越来越近,唇上落下温软的触感。
晏南雀一惊,恍惚间意识到这不是梦。
“你干……唔……”
之后的话被堵在唇齿间,湿||滑的舌撬开她的唇,趁她不注意骤然侵入。
她尝到了白挽口腔内淡淡的血腥味。
白挽来势汹汹,吻得用力,双唇|交|融,她几乎要在这个凶猛的吻里窒息。她们呼吸交互缠绕,触感滚烫、炽热,晏南雀要被烫化了,身体几乎化成一滩湿润春水,绵软得使不上力气。
她所有的思绪和理智也像是要融化在这个吻里,又惊又惧,下意识想要挣脱,妄想逃离,恐惧这样深入的吻。
更恐惧这种几乎被剥开吃掉的感觉。
这是她从未见过的白挽。
晏南雀用力咬住了口内的舌,一并用力咬住了白挽的唇角,逼她让开。
“白挽!”
晏南雀不是第一次被她亲,却是第一次被她这么用力的吻,她舌根被吮得发麻,恍惚有种被蛇缠上的感觉。
晏南雀呼吸急促,胸膛上下起伏,身子泛着麻意,过电一样新奇的从未有过的感觉。
她像条暴晒在沙滩上的鱼大口呼吸,寻求生机。
宽松的睡衣领口散开大半,意识到这一点,晏南雀快疯了,她睡前刚洗了澡,没穿内|衣啊!!!衣服一散开就什么都能看见……
她欲要抬手,掌心却被白挽攥得牢牢的,她一时间竟然无法挣脱。
几欲失控的危机感在无声无息蔓延。
双手被缚,白挽压在她身上,双|膝分开跪在她身体两侧,身子微微前倾,抵住了她滚烫的小腹,半压半坐在了她身上。
晏南雀不敢去想白挽的姿势,她好不容易从那个吻中逃离,拧紧眉头欲要发火。
白挽上半身下压,含着热气的唇似吻非吻蹭着她的侧颊,一双琥珀般的眼亮得惊人。
她素来色泽浅淡的唇上沾了层淋漓的水光,唇色泛深,唇角破口的地方溢出一丝血迹,血迹又经由她的动作蹭到了晏南雀下唇。
omega像条柔软艳丽的毒蛇,又像是吸人精气的妖艳鬼魅,生冷的眉眼泛开一层说不出的春色,长发垂落在晏南雀赤||裸的皮肤上,像柔软的枷锁,铐紧她手脚。
她一字一句开口:
“怎么。”
“别人可以,我不行?”
小白回房间越想越气越想越气越想越气,遂半夜袭击
第83章 她想要晏南雀的信息素
白挽的声音音调极悦耳,很独特的带着冷感的声音,像珠玉落入圆盘发出的声响又像清冽的冷泉,清泠泠的,宛若一捧雪。
光听声音便能想象到她是个多冷漠的人。
而现在,清冷的声线染上几分欲||色,被怒意熏腾,微微的哑。
omega一瞬不瞬望着她,分明是自下往上的姿势,目光却含着十足的侵略性,一寸寸掠过她眉眼,以目光作笔,细细描摹着她的五官。
晏南雀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
她连那层人设的皮都忘了披上,呼吸停滞,愣愣地望着趴在身上的人。
不是人,是艳鬼。
艳鬼跨|坐在她小腹,分毫不退,等她给一个答案。
“你总让我说话,我说了,现在说不上话的却是你。”
“晏南雀,告诉我,是不是除我之外的人都能攀上你的床?晏总,到底还有多少人靠近过你,像我一样吻过你,有多少omega?”
房内并未开灯,只有门外客厅的灯亮着,借着这点光,她看见白挽格外冰冷的眉眼,脸上覆了层冰霜,目光灼灼地直直望着她,眸中酝酿的是不加掩饰的愠色。
这道目光像熔岩,所到之处落下火星,透过皮肉肌理烫到了她的灵魂,以至于她连灵魂都变得滚烫,又在滚烫中颤抖。
晏南雀要疯了。
什么别人……她哪来的别人?白挽不可以,别人也不可以,谁都不可以!!
“……从我身上滚开!”
她偏过脸不,咬牙厉声斥道。
“不。”
拒绝声从omega口中吐出,很轻很淡的一个字。
晏南雀骤然一惊,下意识扭头,再度对上白挽双眸。
白挽一直在看她。
她色泽浅淡的唇上晕开一点胭脂似的红,淡极生艳,愈发显得她不似活人。
晏南雀眼睁睁看着她唇瓣张合,唇缝间露出一点雪白的牙。
“我做得不好吗晏总?”
“晏太太做错了吗?”她问,面上带了淡淡的不解,好像真的在疑惑是不是自己哪里做错了,“平常夫妻之间,不是应该这样吗?”
“你让我听话,我做到了,我只做在你掌心的金丝雀,任你把玩。”
所以,为什么要找别人。
她明明已经在忍了。
她忍另一个她带来的提议,她忍记在本上的那些字,忍着不让那些念头浮出表面。
一个洛书晴,一个苏长姻,又来一个模特出身的omega。
晏南雀身边,到底还有多少人?
“够了,白挽,现在滚出去!”
晏南雀招架不住了,白挽一口一个“晏总”,说得恭敬,做的却都是以下犯上的事。
“……不够。”
她乖顺的妻子这么说。
晏南雀对上了她写满偏执的眉眼,深得她悚然。
卧槽卧槽卧槽卧槽卧槽系统救命啊!女主的样子看起来好吓人,系统!!!!
她在心里尖叫了半天,耳边空空荡荡,没有一点回应,她惊慌失措地打开系统面板,看见了上头的离线标和鲜红的禁字。
系统被强制下线了。
晏南雀蓦地想起了上次系统跟她说的马赛克规则,她呼吸一滞。
怎么关键时刻掉线?!!!!!!!!!
白挽眸色渐深,一点点咬紧了后牙。
晏南雀走神了。
她在想谁?
对着自己这张脸,她还能在想谁?还会有谁?
白挽在口腔里尝到了浓郁的血腥味,她控制不住把口腔咬得到处都是血,她吞咽,那股铁锈味顺着舌尖落到喉间,刺得她心口微微的疼。
为什么要想别人?
为什么要收下别人送来的人?又为什么不像以往一样,紧紧抓住她的手腕,对她发火,恼她不信自己,再逼她信自己?
白挽俯身,再度吻上那张殷红的、让她讨厌的唇。
说了太多让她讨厌的话。
合该封上。
唇齿交融,滚烫的气息沿着舌尖传递到另一人身上,温软、潮湿,她紧紧吮着的晏南雀的唇珠,在红唇上留下属于她的齿印,像在标记自己的所有物般,她将自己的气息染进晏南雀唇齿。
晏南雀在挣扎,她抬腿想把白挽抵出去,但白挽似乎早有所料,紧紧压着她的小腹,双||腿夹在她腰侧,她甚至能感受到白挽腿|根压在腹部的感觉。
软、烫。
紧紧夹着她、压着她。
她抬腿的动作压根没能把白挽抵出去,反而让她们看起来……倒像是她在逼迫白挽。
晏南雀头脑一片混沌,她知道白挽的力气和她差不多,平时只是懒得和她争,却没想到白挽先发制人的情况下,自己居然没办法反制。
白挽不会是……有备而来吧?
双手被紧紧钳制,抽都抽不出来,晏南雀只能被迫接受接受这一切。
白挽身上在发烫。
她也是。
别亲了……别亲了!!
分不清是谁的体温更滚烫,晏南雀呼吸乱得不成序,她推拒着口腔内探进来的舌,后脑一阵发麻,过电一样,指尖控制不住颤了下,这点微弱的颤抖经由紧密贴合的掌心传递到白挽身上。
她于是愈发用力握紧了晏南雀的手。
alpha似乎天然无法抗拒omega的气息,系统曾经告诉她,alpha是abo三类中的人上人,仅凭信息素便可以压迫beta和omega,而alpha和omega天然合拍,匹配度高ao更是,对彼此都无法抗拒。
可是原身和白挽的匹配度不算很高啊!!
昏沉间她嗅到了一股香气。
是茉莉。
甜蜜的、馥郁的茉莉花香,从白挽后颈的腺体溢出,丝丝缕缕掺杂在空气中,随她的呼吸侵入她体内,香甜的信息素勾勒出一张庞大的密不透风的网。
而晏南雀。
她是这张网上唯一的猎物。
熟悉的香气,晏南雀曾经闻过的,却和她曾闻过的气味不太一样,有了细微的改变,没有发情期那么浓郁,却比发情期那次更让她无法招架。
信息素的甜被她具象化感知到了,很神奇的感觉。
她甚至觉得这些信息素缠绕在她身上,潮水般一点点漫过她。
晏南雀又惊又惧,朦胧中意识到不对,她不能放出信息素,她的气味和原身不一样。
没有信息素,她只能就这么被女主压一头??
她咬紧舌根,用力抽出一只手,才抽出一半便用手肘抵住白挽胸膛,在她和自己之间隔开了些距离。
相贴的唇分开,留出一道细细的半透的丝线,晏南雀眼睁睁看着丝线在空中断裂,她甚至恍惚觉得自己听见了“啪”的声响。
她脑中绷紧的弦也随之断裂。
白挽双眸发亮,唇也透亮,染上了一层湿淋淋的水光,那点血迹被晕得四处都是,潦草杂乱,像是刚吸饱精||气的艳鬼,在无垠月光下展露出无边艳色。
晏南雀宕机的大脑缓了很久才回神,第一个浮出大脑的念头便是:事情怎么会突然变成这样?
白挽怎么疯到敢爬上她的床压着她亲?
“你到底在发什么疯?!谁准你擅自闯进来的对我做这些事的?”她逼迫自己回神,开口怒斥,声线里满是冰冷的怒火,对于自己被禁锢的事格外恼怒。
“松手,现在滚出去,我可以当做今天的事没发生,别逼我发火,白挽。”
每一个字都压着怒气。
比怒气更明显的是压不住的情||欲。
白挽轻轻垂眸,浓长的羽睫像一道帘遮住了她的眼瞳。
她想说,晏南雀是不是不知道自己现在的声音是什么样的?
那么沙,那么哑。
语气是冰冷的,却没有一点威慑力。
白挽的视力格外好,哪怕是在夜间也能轻易看见旁人看不见的东西,所以她可以把那些细节尽收眼底。
alpha睡袍的衣襟松散,仅有的两个纽扣在肋骨和小腹处,过大的动作根本遮不住什么。一侧衣领已经滑下肩头,完整露出她精致的锁骨和泛红的皮肉,像是雪上开出的红梅,深深吸引人的目光。
晏南雀的脖颈也是红的。
眼尾也是、耳根也是。
身上各处都是。
原来,她的妻子动||情时身上会泛红。
她第一次知道,却不会是最后一次见。
殷红的双唇被吻得微|||肿,那滴唇珠在她说话时上下触碰,湿漉漉的泛着水光,好像在索吻。白挽唇角出的血一丝也不剩,悉数在交缠的吻中被吃干净了。
晏南雀在生气。
她气得昏了头,肆无忌惮朝她发火,威胁她离开这间房,滚出去,否则不会让她好过。
白挽却只看见了她带着愠色的眉眼。
上挑的眼尾漫出了惊人的昳丽,像是被人用指腹细细搓揉出的绯红。
如果不是腾不出手,她也想用指腹感受一下。
没有指腹,也可以用别的。
孤儿院的日子并不好过,被领养后,养父母让白挽学过几年的擒拿,为了让她保护好自己。
她知道怎么样制住身下的人,也知道怎么让她支起的手肘失去力气。
白挽用巧劲捏住晏南雀的手腕,趁她走神,再度俯身,唇吻上她眼尾,轻轻地蹭着,像是抚慰。
晏南雀话音骤然中断。
温软又潮湿的触感,她感觉到一股热气,带着茉莉香气贴上她的肌肤。
她身体里也好像有一团热气,快把她融化了。
晏南雀满脑子都是疑问:白挽到底在干什么?
她只是……到底是什么地方把白挽刺激成这样?什么都顾不上了,甚至不怕被自己发现她喜欢自己的事实。
白挽不会不打算装了吧?
她要不还是演一下吧……晏南雀欲哭无泪地想,光顾着在家里锁门了,在酒店松懈了。
怎么办,她要怎么说服白挽下去?
威胁也不起作用啊!!白挽根本不带听的!用信息素逼白挽倒是可行,但她的信息素偏偏有问题……
白挽吻过她眼尾,又吻过长睫,最后用鼻尖去蹭晏南雀的鼻尖,凑近了看她染上水光的漆黑瞳仁,满意地看见那里头只有自己的身影。
只能有她。
晏南雀咬牙,用力反握住白挽的手,狠狠地一字一句唤道:“白、挽。”
“我的耐心到极限了,听话一些,下去。”
白挽垂眸靠着她,声音轻得像羽毛,幽幽唤她:“小姐,我伺候得不好吗?”
晏南雀被她喊得脑袋当场宕机。
白挽放低了姿态,柔软的身段下压,彻底趴在了她身上,她甚至能感觉到白挽的小腿在……蹭她。
“……很好。”她切齿道:“但我不需要。”
威胁走不通,晏南雀只能换个方法,她尽量稳住心神,用力闭了闭眼,微微屏息,避开那些香甜的往她身体里窜的信息素。
“我说过不喜欢你太瘦。”
晏南雀冷漠地看着压在身上的人,“等你有肉了我们再做。”
白挽握紧她的手腕,牵引她向下。
一直到现在,晏南雀才发现她穿的是睡裙,这是酒店的睡裙,不适合白挽的身高,穿上后裙摆短了一截,堪堪遮住大||腿。
因她跨坐的姿势,裙摆又往上了些。
宽松的衣服拦不住什么。
晏南雀指尖一片细腻丝滑的触感,脑中冒出的第一个念头是软,太软了,她甚至觉得指尖要陷进去,被布料裹挟着,使不上一点力气。
她指尖在发颤。
绷紧脚背的小腿也控制不住开始用力地抖了抖,像是要抽筋的感觉。
要不是顾忌着那点ooc值,晏南雀现在就抖成筛子了。
她近乎狼狈地闭上眼。
一股热气却洒在了她耳根和侧颈,艳鬼俯身凑上来,轻声发问:“我这里,没有肉吗?”
声音轻若蚊吟,只让彼此听闻,尾音延了出去,像把钩子,柔柔的,幽幽的,不像人间会有的声音,像依附在画卷上的鬼魅,在无人处幻出人形,趁着夜色引诱持有画卷的矜贵的千金小姐。
诱小姐和她堕落、沉沦。
晏南雀耳根发烫,不用看她也知道,一定红透了。她的呼吸紊乱得不像话,手腕被牢牢攥住,抽不回来,被迫感受着温暖柔软。
她真的、真的崩溃了。
“系统救命啊……”
她是个正常女人。
呜呜,她真的是个正常女人……不要再亲她了,不要再做这种事了……
她和白挽不可以!!绝对不行!!!
“睁眼看我。”清泠泠的嗓音响起,带着冷意。
她问:“我哪里比不过别人?”眉眼发了狠,冷得骇人
“我不是你的妻子吗?为什么不看我?我不够听话吗?还要我听话到什么地步?要我在发情期跪在你面前,祈求你标记我、哀求你给我alpha信息素吗?”
这些……是曾经原身想逼白挽做的事。
白挽如今却主动对她这么说。
晏南雀心跳漏了一拍,她用力抽回手,白挽也松开了,任由她抽离自己衣服内,冷冷地望着她。
那注视太强烈,她想忽视也忽视不了。
晏南雀睁眼,她咬紧牙,狠心道:“你只是我的狗。”
“未经主人允许,谁准你私自爬上我的床?”
“搞清楚自己的身份,白挽。”
“晏太太叫多了,你是不是忘记了我说过的话,我要你做的是狗,绝对听话的狗,而不是现在这样,自作主张,深夜跑到我床上发疯。”
白挽看向她的目光逐渐沉了下去,面沉如水,眉眼都是阴鸷。
她低头,恨恨咬在了晏南雀锁骨上。
晏南雀猝不及防吃痛,身子一抖,差点痛呼出声。
白挽又咬她!
第几次了!第几次了?!!
白挽到底要咬她多少次?!!每次都是差不多的地方,每次都是会被人看见的地方,白挽太过分了!!!
这次白挽是完全清醒的,没有一点糊涂。
晏南雀声音带嘲:“狗。”
咬人的狗。
白挽齿尖力道微松,在alpha皮肉上留下深深的齿印,那是独属于她的痕迹。
她紧闭的唇吻蹭着这一块咬痕,感受着自己的气息。
要是……在发情期就好了。
她可以把自己浓郁的信息素弄得到处都是,沾满晏南雀每一块皮肉,唇、胸、手、腿,任何部位任何地方。
都烙下她的标记。
她想要晏南雀的信息素。
她从未闻见过的味道,凭什么晏南雀熟悉她的信息素,她却连知晓都不曾知晓对方的。
她想和那股信息素交缠。
想永远记住那股气味,让自己里里外外都沾满晏南雀的味道,也让晏南雀身上沾满她的,吐息、记忆、目光,所有的都属于她。
那样的话,就好像她们只有彼此。
而不是像这样,她只能依靠外物在晏南雀身上留下痕迹,转瞬即逝的痕迹,要不了多久便会消失,再度被人觊觎、被人险些夺走。
晏南雀疼得想嘶气,白挽不会真的是属狗的吧?
能不能把咬她的臭毛病改了?
不行,当务之急是要先阻止白挽继续。
晏南雀喉间发痒,含着即将出口的话,冷冰冰开口:“我说过了,没有别人。就算有别人又怎样,你只是狗,狗不配管主人的事。”
“你不配过问我的事,白挽。”
“别忘了这桩婚姻是怎么来的。”
白挽有一瞬失神,晏南雀抓准机会,骤然挣脱她的禁锢,身子反转,把白挽压在了身下。
她屈膝抵着白挽小腹,压着白挽的手腕,不给她任何逃脱桎梏的机会。
身份陡然调转。
晏南雀恶狠狠地看着她,面上是鲜亮的怒意:“我警告过你了,白挽,别做不该做的事。”
白挽身体舒展,一丝反抗的动作都没有,任由她压倒自己。
她眉眼拢上冷恹,总是低垂不爱看人的目光直直望着身上的人。
“我做了。”
“你要怎么样,杀了我吗?”
她的声音很轻,好像只是随口一说,又像是故意在激怒身上的人。
晏南雀当然没有被激怒,她在想该如何收场。
她不会对女主怎样,但不能每次都任由对方这样乱来,她早晚会招架不住。
更何况……
白挽是喜欢她的。
晏南雀舌尖含着这两个字,突然间懂了点什么,白挽不会是……吃醋了吧?
“……”
她和那个模特omega什么也没有啊!甚至没见过面,林芙若把人送到医院就走了,被她连夜派过去教训合作商了。
她身边也没有别人,叶秘书是无性恋,林芙若是不婚主义beta,其余几个秘书,不是已婚就是清一色beta。
今天发生的事的确很荒谬,但更荒谬的是白挽做的事。
晏南雀深吸一口气,眉眼是压不住怒气,斥道:“你还在跟我闹脾气?你要闹到什么时候?”
“我解释过了,林芙蓉也解释过了,你太过,白挽。”
被她压着的白挽眉眼生冷,黑色长发散落一床。
“我在听你的话,做你希望的晏太太。”
晏南雀空出一只手,捏紧她的下颔,有些许长发从她肩头滑落,有几根发丝落在白挽唇上,被她含住了,她眼也不眨,不避不闪迎了上来。
“你很不听话,白挽。”
白挽静静看着她,眼里的欲色还未散去,那双琥珀色的眼眸仍发着亮。
看见这双眼,晏南雀就不受控制想到刚才发生的一起。
她小腿有些发软,舌尖上柔软湿滑的触感仿佛还在,锁骨处的伤口隐隐作痛,罪魁祸首一脸事不关己的样子躺在她的床上。
她有点气,又不知道该怎么样,大脑飞速运转,回想着原书的内容,冷冰冰道:“之后这些时间你不用出门了,也不准去公司,除了别墅和公寓之外,你什么地方也别想去,也别想联系任何人,什么时候学会真正的听话什么时候再来告诉我。”
晏南雀松手,翻身从床上下来,“滚出去。”
白挽躺在她的床上,双臂保持伸展的姿态,盯着虚空看了几秒才坐起身。
晏南雀分明……
动情了。
这样了却还是不肯碰她。
目光也在躲着她。
是因为这张脸吧?看到这张脸又想起了别人,在为那个心里没有她的人守身如玉吗?
还真是……深爱啊。
可以碰别人,不可以碰相似的人,怕亵渎了那张脸。
白挽双脚落地。
晏南雀听见了窸窸窣窣的衣料摩挲声,她刻意背对床铺,压根不敢看身后的场景。
一双手臂却在此时从身旁伸了过来。
她呼吸一顿。
白挽走到她面前,微微低着头,指尖在她衣襟处缠绕,神情冷漠地替她扣好了松掉的那颗纽扣,又如往常一样替她整理好散乱的衣领,严严实实盖住了里头的风光。
晏南雀克制住没拍掉她的手。
她冷冷看着白挽,后者垂眸避开和她对视,做完这一切才抬眸,“晏总,你的狗可不配做这些。”
好阴阳的语气和称呼。
颇有系统风范。
晏南雀听得头皮发麻,不敢想白挽阴阳的背后代表着什么。
她抬手,捏住白挽的下颔迫使她抬头,把话扔回给白挽。
“我也不会准我的狗私自上床。”
————————
小鸟:这像话吗!
#养的猫为什么一直蹭我还咬我,在线等挺急的#
第84章 系统:“你们做了什么让我强制黑屏了?”
不听话的狗抬眸看着她,眉眼间桀骜的攻击性尚未褪去,唇紧抿成一条直线,一言不发。
晏南雀被她看得后背发凉。
转瞬她又想,现在该心虚的不是她,是白挽。
她愈想底气愈足,冷冰冰地瞪了回去。
不准看!
她又没做错事,也没乱咬人。
“滚回你的房间。”晏南雀微抬着一点下巴,冰冷的话声中带着愠怒,居高临下勒令开口。
白挽始终沉默,抬脚离开了她的房间,连房门都没关。
晏南雀竖着耳朵偷听,听见关门声她才放下伪装,匆匆跑过去把门关上,不放心地确认了好几遍是否上锁,确定白挽没法再进来才松口气,跑到浴室镜子前拉开睡袍。
锁骨处的咬痕很深,她指腹轻轻碰了下,疼得她不停吸气。
疼死她了。
晏南雀盯着镜子,眉宇间不知不觉覆上一层淡淡的恼意,有点说不上来的生气,又有点担忧。
她的威胁对白挽越来越不管用了。
可恶啊,为什么她的威胁没用,她跟原身学的,怎么会这样?
她死活想不通,揉了揉胀痛的额角,余光瞥到什么,解开睡袍一看,脖子根部有点点红痕,在雪白的肌肤上格外显眼,明眼人都知道是什么痕迹。
她目光往下,发现腰侧也有一点被夹出来的红痕,还有手腕处被钳制的痕迹。
晏南雀呼吸微顿,这种吻痕多久会消?就这么待在她脖子上,被别人看见了怎么办?
想到这里,她又有点气,指腹试探性地碰了碰另一个人留下的吻痕。
没什么感觉,肌肤相触的地方却像燃起了一团絮絮的火。
晏南雀通红着耳根穿上睡袍,把领口拉得死紧。
【咦,你刚才在干什么?】
电子音姗姗来迟出现在她耳边,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系统一脸茫然。
“系!统!”
系统:【怎么了呀?】
晏南雀在心内气狠狠道:“你怎么现在才来?!”
【我被强制下线了呀,我上次跟你说过的。】系统理所当然说完,又问:【所以你做了什么让我强制黑屏了?】
“不是我做的,是女主!你知不知道她刚才、刚才……你知道她有多过分?!她又咬我,还对我发脾气!她又半夜来我房间,她说的话……超级过分的!”
系统听她颠三倒四地骂了半天,有点没明白。
晏南雀气得脸都有点红,她双臂环抱住自己,紧紧遮住了胸口和锁骨的痕迹,不敢给系统看,“女主她太过分了!”
不明所以的系统问:【过分在哪?】
晏南雀哑巴了。
她唇瓣哆嗦两下,余光瞥到镜中的自己,耳根红得能滴出血,双眸也在闪躲,长发凌乱,微肿的唇色泛深,身上的衣服也多了许多褶皱。
外面的卧室里甚至全是omega信息素。
鼻尖仿佛又出现了那股气味,晏南雀身体有些发烫,她往脸上扑冰水,带着湿漉漉的脸打开了卧室的空调换风,把室内旖旎缠绵的气味循环掉。
她缩在浴室的换衣凳上等空调运作。
系统看她一副鸵鸟样,心内有了大概的猜测,【她又亲你了吗?】
晏南雀长睫扑簌簌地颤,出口的声音闷闷的,“嗯……”
系统隐约觉得哪里不太对。
看晏南雀生气和崩溃的程度,应该不止是亲了几下那么简单,不然它也不会被强制下线。
【她还怎么你了?】
“她又咬我。”晏南雀小声控诉,“她故意的。”
系统看她一脸可怜样,想了想,尽量让自己语气温和:【没事啦,就当被狗咬了。】
“……”
晏南雀说不上来这番话是好气还是好笑,她闭了闭眼,放弃了跟系统诉苦的举措,快速洗了个澡,把身上闷热潮湿的汗都洗去,还有发丝和肌肤上沾的信息素都洗掉。浴室的水哗啦响着,她掌心撑着玻璃璧,还有点腿软。
……她是有感觉的。
白挽那么亲,那样蹭在她身上,她再迟钝也无法忽视掉身体带来的生理性反应。
晏南雀深深闭上眼,呼吸又乱了几瞬。
她再出去时,房间内的气味散得差不多,香甜的omega信息素不见,好像白挽从未来过一样。
除了床上凌乱的被褥彰显着白挽来过的事实。
晏南雀犹豫了下,酒店房内的沙发不如家里的大,她躺不下,这间套房只有两间卧室,一间给了她,另一间给了白挽。
她咬咬牙,把被子铺平躺了上去。
晏南雀有点后悔了。
被子里都是白挽的香气,气味蹭到了被单和床单上,她睡觉时喜欢把身体遮得严严实实的,被子也会拉到脖子以上,这就导致了她能清楚闻见被褥中沾染的气味。
和她一样的玫瑰。
这下是真的分不清彼此身上的气味了。
晏南雀推开了一点被子边缘,逼自己不去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事,进入梦乡。
次日,被彻底扣完年终奖的林芙若带着衣服和绷带贴早早过来,她递过东西,懂事地低下了头,没盯着老板脖子上的吻痕看个不停。
晏南雀瞥一眼她,对着镜子处理脖子上的咬痕,小心地遮住了上头凌乱的痕迹。
“送去医院的人怎么样?”
林芙若:“进入发情期了,现在在封闭室内观察,李总那边派人去训斥过了,她自知做错事,愿意主动让利两个点,只希望您能消气。”
晏南雀没说满意与否,低头扣上袖扣,“你工作做得越发好了,林芙若。”
“对不起,晏总,是我失职。”
“失职事小,不长记性事大,下次再出现这样的事?”
林芙若眼观鼻鼻观心,“我自请去分公司待三年。”她说的那个分公司在国外,地处偏僻,条件差油水少,去了就是挖矿的苦活。
晏南雀没说什么,换好衣服起身出门,她要去公司,不和白挽同车。
一直到她走,白挽的房门都紧紧闭着,晏南雀不信她没听见自己离开的声音。
去公司的路上,她想起什么,打开睡眠软件看了一眼,白挽的身体体征一直到快天亮时才趋近睡着的状态,睡了没两三个小时又坐起来。
晏南雀又有些头疼了,她其实也没怎么睡好。
她是被吓的,白挽……是在生气吧……
别墅的佣人发现她们大小姐和夫人又吵架了。
准确点来说不是吵架,这次是冷战。
工作日照常去公寓,晚餐照做,夫人也会照常帮小姐整理衣领,接她褪下的外套,一切照旧,但就是一句话不说,冷战持续了很长一段时间,谁都不肯先开口。
这种反常最先被系统发现,它多观察了两天,奇怪道:【女主怎么了?】
晏南雀在书房看文件,闻言轻轻摇头表示自己不知道。
系统又问:【你们是在冷战吗?】
晏南雀指间转着笔,笔头敲了敲桌面,她目光也跟着扫过桌面,上头是她心烦意乱下画的铅笔涂鸦,“是她单方面跟我冷战。”
系统愈发好奇了,它被下线的这段时间晏南雀和白挽到底发生了什么?只是亲一下的话……上次也亲了,后续也没冷战啊。
【我看你也不跟她说话。】
“我……”
晏南雀有点不知道怎么面对女主。
对方既然不肯开口,她也只能在背后默默松口气。庆幸不用对话,反正她的人设不允许她低头。
系统奇怪地看看她,【到底怎么回事?】
“我也不清楚,好像还是因为送到我房间的omega跟我生气。”
晏南雀笔尖在纸上随意描摹了几笔,画了个打怪兽的卡通涂鸦,随手将涂鸦收进抽屉里,她百无聊赖地打开手机看看朋友圈。第一条就是季子意发的视频,她去海边喂海鸥了,长发挑染了几缕黑红,卷成一团,被海风吹得乱糟糟的,遮住了一点脸,却遮不住她脸上肆意张扬的笑。
和她一同去的还有陈菀君,她两天前回的国,神色有些苍白,围了条羊毛围巾遮风,海鸥落在她手上,低头啄食她手心的香蕉面包。
晏南雀点了个赞。
她刚要退出桌面,季子意的新消息就发来了。
【季子意:晏老板最近忙什么呢?】
【晏南雀:工作】
【季子意:哎呀好可怜呀,怎么还要上班呀晏老板,不像我这个无业游民只能可怜地家里蹲,发小是个大忙人,不陪我出去玩,只能等另一个生病的发小回国才能出门,我和菀君怎么这么命苦】
晏南雀忍不住笑了下,给她转了笔钱,让她多买点香蕉面包,堵住海鸥的嘴。
【季子意:晏总大气】
她关上手机,捏了捏鼻梁,出了书房下楼。
厨娘准备了下午茶,晏南雀下楼时,两个小孩围坐在客厅喝牛奶吃小甜点。
白清之喊道:“晏姐姐。”白新之跟在她后面乖乖喊人。
晏南雀目光下意识扫了圈四周,没看到白挽的身影。
白清之嘴里塞着蛋糕,嘟嘟囔囔道:“姐姐说她没胃口,不想吃,所以我把她的那份也吃掉啦。”
晏南雀神色有一瞬怔然,佣人端着下午茶过来,她抬手,“不用了。”而后转身上楼。
她把自己埋进枕头里。
系统看一眼她,发觉她情绪不是很高的样子,【怎么不吃?不是你喜欢的草莓慕斯吗?】
晏南雀闷声道:“不想吃。”
【你是不是……也在生气?】
晏南雀闭上眼,默认了。
她说不上来自己为什么气,或许是因为,莫名对她发脾气的是白挽,发完脾气咬人的也是白挽,主动冷战的更是白挽。她不喜欢这样被动的感觉,明明应该生气的是莫名被咬被亲的她……
冷战的日子又持续了好几天也没有破冰,反而愈演愈烈。
周五傍晚,晏南雀关掉电脑准备下班,出了公司大门,一眼看见门口火红的超跑。
季子意靠在车前盖上,长腿交叠双手插兜,被墨镜遮了大半的脸瞧着面色冷淡,漂亮得有点不近人情的样子。
晏南雀有些不明白季子意怎么突然跑过来了。
季子意朝她笑笑,手臂伸长微微弯腰,“上车吧晏总,小的送您回家。”
车子一路开到别墅,停稳车后,季子意指尖勾下墨镜,一脸可怜地看向她,双手合十朝向她:“晏总,求收留。”
晏南雀微妙地抬了下眉,“……你又惹什么风流债了?”
季子意一脸见鬼的表情,“程怜。”
“她莫名其妙又回a市了,我靠我真是见了鬼了,我上次去喂海鸥的时候你不是说你没时间吗?我只和菀君去了,喂完顺便在附近玩了一圈,好巧不巧撞鬼了。”
季子意“呵呵”,“她纯神经病。”
“一脸抓奸的表情,我跟菀君认识多少年了,是她能比的吗?两个alpha能怎么样?不知道莫名其妙发什么脾气,况且我们早分手了,要抓奸也轮不到她吧。”
程怜?
是哦,这段时间她是该回a市了,比预料中早一点点。
说起来,程怜和白挽还有些关联。
季子意扶额靠着玻璃窗,“我说服不了她,只能想办法躲躲了,也不知道她突然回来干什么。菀君那边行不通,只能来找人美心善的晏总了,我们晏大小姐不会见死不救的对吧?”
她说完,目光朝身旁看了眼,瞥见晏南雀在走神,有点奇怪。
“想什么呢?”
晏南雀从原书的剧情回神,“住吧。”
季子意满意地笑开了,她下了车,把车钥匙抛给前来的佣人,让佣人把车停进车库。
晏南雀往客厅里走,“想躲还开这么显眼的车?”
“手痒了,好久没开,过过瘾,反正程怜也没见过我这辆。”
季子意脱下身上的短外套,递给佣人,手肘搭着晏南雀的肩左右看看,“那两个小孩呢?”
管家笑眯眯道:“这个时间她们在湖边钓鱼。”
季子意收回目光,“李姨,晚餐的菜单定了吗?让我看看?”
晏南雀肩膀微微倾斜,“手拿开。”
季子意身上香水味太浓,好闻是好闻,但这样的近距离接触会染到她身上。
别墅里偏偏还有只鼻子尖的狗。
季子意拿开了,去厨房找厨娘要了个苹果,在客厅转了一圈,回到晏南雀身旁,说着说着又靠向她,没骨头似的靠了过来。她一贯喜欢这样,只要身边有好朋友在就喜欢靠上去,坐着站着都是,她小时候也是这样,爱和家人朋友贴着站,改也改不过来。
晏南雀指尖点点她的额头,用很轻的力道把她推开,“季子意,你能不能改改你爱乱贴人的毛病?”
季子意皱眉苦思:“改不了呀,站着好累,有个人靠着轻松一点。”
她余光瞥到什么,发现是绷带贴布,随口问:“你脖子怎么了?”
晏南雀动作微顿,“不小心弄伤了。”
季子意偷觑一眼她脖子处的痕迹,“……哇。”真是不小心的位置。
发小当她这么多恋爱是白谈的。
她心里笑得直不起腰,面上好险控制住了没笑出声,一手横在腰间撑着另一只手的手肘,拿着咬了两口的青苹果微微歪头,“对了,我听林芙若说……”
晏南雀心头大感不妙,目光陡然凌厉,侧头看她,“闭嘴。”
季子意话音一顿,“怎么?你知道我要说什么?”
晏南雀猜到她要说的是酒店塞人的事,她教训李总的事没隐瞒,也是有意让别人知道,避免下次再有蠢人做这种蠢事害了她。
季子意跟林芙若有几分交情,要说的无非是这件事。
季子意古怪地看看她,奇怪道:“也没什么不能说的事啊。”
晏南雀轻轻瞪她一眼,她现在不想听任何有关酒店的事。
“你误会我了吧?”季子意不紧不慢开口:“我是想说,林芙若说你这两个月都不忙,我让你把下个月的行程空几天出来,我们去泡温泉。”
季子意兀自琢磨了下,好整以暇看她:“你以为我要说什么?”
晏南雀:“……”
怎么反而显得她此地无银三百两了。
她盯着季子意看了两秒,突然想到,这个时候她要是发火,季子意就有理由说她是恼羞成怒了。
晏南雀移开视线:“……不重要。”
季子意更想笑了,面上都是憋不住的笑意,故意凑到晏南雀面前想调侃她几句,“晏老板——”
话音还没落下,她察觉一道目光落到她身上,冰冷阴郁,一瞬间她像是被蛇盯上了似的,后背一凉,下意识回头。
连接花园的侧厅玻璃门大开,白挽站在廊下,所处的位置正好暴露在日光下,她太白了,室内又没开灯,以至她所处的地方有些过曝,看不清面部,饶是如此,季子意也能感觉到对方在看着自己。
那道目光直直朝她而来,落在她搭着晏南雀的手背上。
季子意微末地哆嗦了下,下意识收回手,总觉得这个场景怪怪的,甚至隐约有点熟悉。
随着白挽走近,室内陷入死一般的沉寂。
晏南雀抬眸,目光落到白挽身上。
白挽和她对视两秒,收回目光,擦过她身侧远去。
没有一句交谈,对视的场景也莫名像对峙,有股无声无息的火药味。
季子意的目光在两人间来回转,敏锐地察觉到这两个人不对劲,她明智地没问晏南雀,找到管家向她询问。
管家忧心忡忡地点头:“是呀,冷战好久了,到现在都一句话没说过。”
两位主人吵架,别墅的氛围也跟着持续低迷了好长一段时间。管家担心得晚上都有点睡不着觉,就盼望着谁先开口低头,两人能和好。
季子意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酒店的事她略有耳闻。
她忍不住轻声“啧”,两个榆木脑袋的倔驴凑一块了。
想起上次自己和白挽说的话,季子意失笑地摇摇头,看来对方根本没听进去。
她早说了,遥不可及的白月光是比不过身边人的,阿晏的情绪低沉得太明显,这是面对别人时从未有过的,这么多年,她只在阿晏身上见过为数不多的几次。
阿晏分得清真正喜欢的是谁吗?
她自欺欺人不肯分清,白挽也困在局里,两个人都糊涂。
晚餐过后,季子意在客厅打游戏,两个小朋友拿着遥控车在她身后的空地上玩。晏南雀看了眼她们,起身上楼,去了常去的小露台。
她目光不经意朝楼下扫了一眼,没看见熟悉的身影。
这个时间,白挽既然不在花园,就应该在花房。
花房和花园不同一处,两处相连,但用鹅卵石铺的小路分隔开了,经过花园才能看到花房。二楼小露台可以看见花园,却看不到花房。
晏南雀又换了个露台,二楼三个露台她都换了个遍,最终停在了朝西的露台上,这里可以看见玻璃花房一角。
花房植株郁郁葱葱,白挽的身影穿梭其中,看不真切,只偶尔从晃动的花枝叶影中窥见一点酒红色的裙摆。
白挽今天穿的是件酒红色的长裙,裙摆轻盈柔软,带着一点微弱的蕾丝边,极衬她的肤色,她的衣服大多是浅色,少有这类深的颜色。
其实白挽穿深色……也很好看。
她穿任何颜色都是好看的,浓妆淡抹总相宜,没有一种颜色不衬她。
晏南雀目光无意识追寻植株中走过的身影,像小猫看见光点下意识去追一样,她看白挽修剪花枝。
不知过了多久,有名佣人脚步匆匆地从花房跑了出来,她略带惊呼的声音被夜风送到二楼,尾音堪堪飘散。
“——李姨,医药箱在哪?”
医药箱?白挽受伤了吗?
晏南雀下意识起身,朝楼下走去。
她下楼时,管家已经找到医药箱提了出来,佣人接过小箱子,正要离开,听见呼唤声,她停下回头:
“小姐?”
花房内,白挽坐在藤椅上,如花一般的长裙裙摆几乎要遮住她的脚踝。
她低垂着头颅,目光落在左手虎口处,那一块不小心割了个口子,正在往外渗血,她修剪花枝时没注意,锋利的剪刀行过,留下了伤口。
有一点疼。
比她之前遭受过的疼痛轻许多,很微小的伤口,只是因为流了血显得骇人
血珠落到她另一只手的掌心。
她在暗香浮动的花房内静静坐着,等佣人找来药箱替她包扎。
不知过了多久,白挽轻轻眨眼,听见了朝花房而来的脚步声。
那道脚步声花房门口骤然停住。
今夜有风,从门口吹进来,她敏锐的嗅觉足以让她在种种繁杂的气味中分辨出她想要的那一种。
白挽没有回头。
高跟鞋敲击石面,清脆的响声一路延伸至她面前,一双红底的黑色高跟鞋闯入她视野内,精致的脚踝骨节分明,微微凸起。
她仍垂着眸子。
直至一只柔软的带着香气的手捏住了她的下颔,指腹都是温软的,用了点力气抬起她的头。
白挽顺从地抬头,对上一双黑白分明的眸。
————————
小鸟宝宝你终于发现你的威胁一点用没有了吗(。两个冷战的小宝宝[抱抱]
第85章 “你彻夜不眠是为了谁?”
花房的光线被葱茏蓊郁的枝叶遮住大半,连投射出的光线都是破碎的,随着摇晃的叶影晃动。
模糊的光笼罩在晏南雀身上,她连发丝都在散发微光。
两人一个站着,一个坐着,目光在空中撞上。
晏南雀盯着白挽面部看了几秒,微冷的目光下落,看向她流血的左手。她唇抿紧成一条直线,有一点叶片的影落在她面上,她的神色也随之变得晦暗不明,让人看不真切。
“你答应我的事,没有做到。”
冷战多日,这是她们之间的第一句话,由晏南雀开口。
白挽眨眼,长睫轻颤。
……答应晏南雀的事,是让她别再受伤。
捏着下颔的指腹温热,而她曾经感受过的掌心比指腹更柔软,也更滚烫,烫得她几乎要化在上头。
白挽抬手,完好无损的那只手松松扣住了晏南雀手腕,任由掌心接住的几滴血蹭到对方手腕上。
晏南雀骤然蹙眉,捏着白挽下颔的手有些捏不动了,被紧紧扣住的手腕微微发烫,她无意识吞咽,有些不知道怎么继续说下去。
很微小的一点血迹蹭在了她的手腕内侧。
……白挽故意的。
和那天晚上一样,把液体蹭到她身上。
“晏太太,你又违背你答应过我的话了。”她稳住心神平静开口。
白挽抬眸一瞬不瞬地望着她,“你也违背了。”
所以她们扯平了。
晏南雀心里一团乱麻,目光扫过白挽虎口处的伤,眼前有点发黑,见对方神色仍然平稳,她登时有点泄气,咬了咬牙,侧身让佣人过来给她处理。
白挽一只手摊平放在椅子扶手上。
佣人轻手轻脚给她处理伤口,用棉球小心蘸去沾染的血,消毒、止血、裹上纱布,一步步来。
“夫人,消毒可能会有一点点疼。”佣人温声道:“您稍微忍一忍。”
室内只有佣人的说话声,她的两位雇主没有一个开口,气氛僵持着。
包扎好伤口,佣人识趣地提着箱子离开,轻手轻脚地带上了花房的门。
花房像被无形的沉默淹没,白挽左手被裹上了纱布,她右手轻轻攥了下手腕,试着转了转,牵扯到肌肉,有些疼,对她来说不妨碍。
晏南雀回头时恰好看见了这一幕,目光微凝。
“不想说话就一直别开口。”
伤口既然已经处理好了,她扔下这句话,转过身打算离开花房,回到互不相干的状态。
没能走掉。
手腕被人从身后握住。
白挽用的是受伤的那只手,晏南雀回眸,目光触及雪白的纱布,欲要抽离的手一顿,没能狠心甩开。
她有种莫名吃瘪的感觉。
顺着交叠的手往前,她看见白挽垂落的长睫,一切都像是慢动作般,她的目光落上去,白挽轻轻抬眸,琥珀色的双眸同她对视,就这么静静地看着她。
好像无论她做出什么,白挽的反应都会是这么冷漠。
无论她是甩开这只手,又或是继续冷嘲热讽,白挽都不在乎。
晏南雀甩不开,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两人的目光就这么对视,彼此都一言不发,沉默无声无息蔓延。
“你在生气?”
良久,有第一道声音响起,这次先开口的是白挽,她轻声说着,像是疑问又像是陈述句。
晏南雀其实没在生气,那点莫名的恼火在看见白挽手上的伤口时消失了个干净,她说那两句话也只是顺应人设。
抓住她手腕的手很松,没用什么力道,只要她想随时可以挣脱。
晏南雀手腕翻转,反握住了那只手,俯身靠近。
她盯着白挽的眼问:“那么你呢?”
“晏太太消气了吗?”
她没把握好距离,一下凑得太近,彼此呼吸交融。
白挽垂眸,避开了她的目光,鼻腔发出一声微不可闻的“嗯”。
晏南雀听到了。
她脑子里突兀回想起以前的事,她喂养的那只流浪猫和白挽有一些像,同样高冷、讨厌陌生人,不会主动低头,稍有不慎就会亮爪子,她也是花了很长时间才能靠近那只小猫。甚至后来,小猫只允许她一人接近。
她唯一的小猫,她也是小猫唯一的例外。
小猫发脾气也是这样的,会咬她,但从来没有真的咬伤她,只是用牙叼着她手上的皮肉,磨牙一样蹭。
就算生气,她下次再去的时候,小猫还是在固定的地方等着她,闭着眼睛装睡,尾巴却一卷一卷的朝她手上绕过来。
一如白挽握住她的手。
晏南雀有点小小的走神,她再回神看向白挽时,莫名生出几分心软。
“手疼吗?”话刚出口她就有点后悔了,这不符合她的人设,她这么说不知道要涨多少ooc值。
白挽的睫毛在她眼皮底下抖了抖,颤巍巍掀了起来,那双眸子是她熟知的漂亮的琥珀色。
“……有一点。”
晏南雀问:“下次可以小心些吗晏太太?”
白挽轻轻点头。
有脚步声从门外传来,下一瞬,敲门声响起,从半透的门往外看,可以看见外头站着的人是季子意。
“阿晏,白挽伤得严重吗?她妹妹担心她。”
季子意略等了等,推门进来,她身后的门框边也冒出两个脑袋,探头探脑朝花房里看。
门敞开了,夜风随之吹进来了,吹散了室内莫名奇怪的气氛。
白清之走近了,“姐姐,我听管家奶奶说你的手流血了,疼不疼呀?”
“我没事。”
白清之探头想看她的手,晏南雀顺势松开了掌心握住的手腕,让白挽能顺利把手伸出去。
白挽指尖轻轻蜷了下,从身后拿了出来,“没什么好看的。”
白清之捧着她的手看来看去,“姐姐你下次用剪刀的时候要小心哦,我和哥哥用剪刀都很小心的,你看,你太粗心了。”
白挽:“是。”
晏南雀站在一旁,目光落在花房内各类植株上,大部分花的品种她都叫不出来,只有小部分已经开的她能认出来。
对了,白挽的昙花呢?好像是放在了室外,等下出去看一眼。
白清之趴在椅子边小声说着话,眼睛偷瞄晏南雀,“姐姐,我听子意姐姐说你们下个月要去泡温泉,我可以跟着去吗?我也想去玩。”
“不行,你手术没多久,不适合泡温泉。”
白挽顿了顿,“等你彻底好了,我再带你和新之去。”
季子意倚着门框朝里眺望,她眼尖,刚进来便看见了两人交握的手,也看见了晏南雀一瞬间怔松的神色。
她侧头,问跟在身后的佣人:“那两个小孩平时什么时间睡觉?”
“差不多就是现在呢。”
季子意笑眯眯道:“那带她们回去睡觉吧。”
佣人有些迟疑,“现在吗?”
季子意肯定地点点头,佣人试着敲了敲门,顺利带走了两个小朋友,季子意落在最后,离开时顺手关上了花房的玻璃门。
玻璃花房内又只剩两人。
晏南雀心头萌生的那点情绪被夜风吹散了,她定了定心神,回头再看白挽:“你后天不用和我去公寓了。”
白挽看她,像是在问为什么。
晏南雀捏捏她的手腕,“你的手能拿动东西?”
白挽轻轻蹙眉,伤口没多深,只是裂了个小口子而已。
“什么时候好了什么时候再去。”
晏南雀目光扫过她眉宇间,起身离开花房。
白挽在藤椅上又坐了会,站起身,抽出纸巾慢条斯理地擦拭剪刀沾染的血迹,随手扔进了工具箱内。
她低头看看掌心的纱布,另一只手学着谁的动作,轻轻捏了捏自己的手腕。
只有皮肉被挤压的感觉。
那点微末的痒意不见,也没什么温度,她的肌肤温度比不过另一人的高,她体弱,常年手脚都是凉的。
白挽轻轻舒出一口气,眉宇间的那点郁气也随之散去,紧蹙的眉舒展,瞳孔也微微发着亮,这点变化对于她而言很微弱不起眼,几乎没多少人发现。
她剥了颗糖含在嘴里,舌尖来回卷着。
是她喜欢的味道……
晏南雀迷迷糊糊睡到半夜,莫名醒了,之后怎么也睡不着,她干脆坐起身,在露台上吹风。
楼下隐约有水声传来,她探头看了眼,这么晚了,季子意在游泳。
她下楼,一路走到了泳池边。
从水里浮出来的季子意瞥见了她的身影,摘下泳镜朝岸边靠过来,趴在泳池边看她,面上带了点促狭,被打湿的眉尖微挑:“晏总怎么大半夜不睡觉啊?”
“我猜猜看,被老婆赶出房间了?”
刚在泳池边坐下的晏南雀:“……”
看见她吃瘪,季子意忍了一天的笑意终于忍不住,抖着肩膀笑出声,泳池水面都因为她的颤动震荡出一圈圈波纹。幽蓝的射灯光打在她脸上,像在她面上落下一层薄雪,本就漂亮的皮囊因着那点发自内心的笑意更加吸引人。
季子意笑着笑着呛了口水,拍了拍胸口顺气,正经问:“你没睡还是睡醒了?”
晏南雀单手捂了捂额头:“睡到一半醒了。”
“失眠了啊。”季子意又说:“我猜猜看,和白挽有关吧?”
晏南雀难得地没否认,只是目光斜了她一眼。
季子意得意地哼哼,“我还不知道你么?就你的心思最好猜。”
她没说猜中的是什么心思,身子往后,仰面躺在泳池里随水漂流。
“阿晏啊,你真是……”之后的那点话音被风吹散,又或者季子意也不知说什么好。
晏南雀再抬眼看她时,发现她在发呆,她隐约有了点猜测,季子意半夜来游泳,约莫是失眠了?因为什么?——程怜。
她沿着这条线往下猜了猜,发现了个不得了的事实:“你……还喜欢程怜?”
季子意在看漆黑一片的夜空,“是呀。”她承认得坦率直白,半点不掩饰自己残存的情感。
晏南雀微顿,这点原书里可没写,不过也能理解,季子意毕竟不是重要人物。
“我喜欢一个人是真心的,我有感情,我的确挺喜欢程怜的。”
“那你为什么和她分手?”晏南雀不懂,她揉揉散乱的发,“还为了躲她跑到我这住了这么久。”
“因为我们不适合啊。”
季子意说得直白:“我是喜欢她,但我不会为了她改变,我也不想逼她为了我改变,所以我们注定会争吵、吃醋,无法理解无法退让,她不会跟我服软,我也讨厌她强势的态度,所以我们最后只会走到彼此仇恨的地步。”
季子意的声音有些低:“不如分开。”
晏南雀不置可否,这是季子意的观念,她尊重季子意。
季子意抬手,圈住了云边露出的一点月亮边缘,注意力却在岸上的发小身上。
“我失眠是因为我还喜欢程怜,你呢阿晏。”
“你彻夜不眠又是为了谁?”
第86章 白挽早就知道白月光的事了?
随着季子意话音落下,泳池边陷入短暂的沉默,一时间只有水波晃动的声响。
季子意也没指望这个问题会有答案,她微微眯了眯眼,身子从仰泳的姿势翻正,靠到了岸边,湿透的长发散在身后,像从深不见底的海湾中漂游上来的人鱼。
她靠在岸边饶有兴致地看晏南雀。
晏南雀神思飘远了,目光落在虚空,泳池的水被冲上岸边,像微小的海浪,持续不停地冲刷着她的思绪。
她回神,这才发现季子意在盯着自己看,眼中是看透一切的促狭。
晏南雀有点无奈了,身子前倾,“因为什么?”
因为她的任务。
这个答案是无法说给季子意听的,所以她舒展眉眼,任由纷乱的思绪落入水中沉到底,她随意道:“就当你猜对了。”
季子意轻笑着,脚尖一蹬泳池边,施施然向后划走。
“难得啊!晏总终于不嘴硬了。”
晏南雀起身,沿着泳池边漫无目的散乱地走着,“我记得你之前没谈过程怜这样的女友?”
“当然。”季子意懒洋洋地泡在水里,“我又不是傻子,不喜欢的类型我招惹干什么,白惹一身骚。她嘛,纯属看走眼了。”
“我刚见她的时候以为她是高岭之花,你知道我这个人有时候乐意犯点贱,乐意捂冰山,更何况程怜除了控制欲太强之外样样都好,我怎么会不喜欢她?”
“刚在一起的时候也还好,时间久了她控制欲越来越强,限制我的社交我的行动,甚至不允许我见菀君,当然,也包括你,我身边的朋友她都讨厌。”
季子意说到这里,忍不住感叹了下:“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她装得多好啊,谁能想到她嫉妒我身边的人嫉妒得发疯。”
“所以,你讨厌她的嫉妒?”晏南雀侧耳听着。
“不啊。”季子意说:“我喜欢她对我的占有。但我不能忍受她的行为,我吃软不吃硬,她从来不会低头,哪怕是她的错。她不低头,我也不会想低头,所以只能是无休止的冷战,冷战够了就吵架。”
晏南雀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季子意不知道程怜的身份,陈菀君当初查过,却也只查了一点表层的。
程怜的人生从未有过低头一说,她生来就是金字塔顶尖的人物,一生顺遂,从来没有她想要却得不到的东西。
也因此,程怜强势惯了,从来没有低头的意识,更不知道什么叫服软。
晏南雀忍不住在心里感叹,程怜真是……一手好牌打得稀巴烂。
她想着,思绪又莫名飘到白挽身上。
……白挽会服软。
和小猫一样,装作不在乎的冷漠样子,实际上尾巴悄悄圈着她、挽留她。
这种服软不明显又细微,偏偏每次都被她捕捉到了。
晏南雀想着,一瞬间似有所感,她下意识抬头,在茫茫黑夜中看到一个身影,站在房间阳台边朝下看。
甚至不用确定她都能知道那是谁。
晏南雀下意识拿出手机,在睡衣口袋里摸了个空,她目光左右环视,发现了被自己放在沙滩椅上的手机。
她穿过小半个泳池回到椅子边。
【晏南雀:为什么不睡觉】
阳台边的身影晃了下,消失不见,手机上传来另一人的讯息。
【白挽:中途醒了,等会再睡】
谈话本该到此结束,晏南雀正要关掉手机,又看见她发来的新消息。
【白挽:你在游泳?】
【晏南雀:是阿意,我和她聊会天】
【白挽:嗯】
【白挽:该睡了】
她的话没有明确的指向性,好像说的是自己,又好像在无声催促屏幕另一头的人。
晏南雀放下手机,忍不住又抬头看了眼,阳台上的身影不见,她收起手机。
“我上楼睡觉了,你慢慢游吧。”
季子意微微眯了眯眼,什么消息?看一眼就要上楼去睡觉?
“啊……猜到是谁了,还能是谁啊?”她自言自语,忍不住笑了下……
季子意住到别墅的第二个周末,她把陈菀君叫来,在别墅后山的湖边露营,几人闹得有些晚,于是陈菀君也在别墅睡下了。
半夜,窗外开始下雨,起先暴雨如注,而后慢慢变小。
到了清晨,窗外仍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
晏南雀被雨声吵醒了,起得格外早,外头天色都是暗的,天色阴沉,烟雨朦胧,窗外的景色被雨幕遮了大半。
她坐在餐厅吃早餐,管家在此时走了过来。
“小姐,有客人上门。”
晏南雀微愣,这么早,还是周日,谁会上门拜访?
管家:“是位姓程的小姐,她说您认识她,还说过来是为了找人。”
晏南雀知道是谁了,她有点头皮发麻,程怜还真是,才一周,这就找上门来了。按照原书的时间线,程怜上门估计是为了季子意。
她吃掉最后一口早餐,起身去门口。
围栏大门外,程怜站在车前,她换掉了常穿的旗袍,浅灰色的高定西服披在肩头,身量颀长,高跟鞋踩着石砖路面,长发披散在身后。
她撑一把黑色长柄伞,自伞下抬头,遥遥望过来,双眸似鹰隼,隔着淅淅沥沥的雨准确无误锁定了晏南雀。
身后还跟了一名面色冷漠的下属。
手机响了,晏南雀接了。
电话那头,程怜声线优雅,每一句话都透着得体与势在必得,“我来接我的未婚妻,她叨扰多日,还请晏小姐谅解,能够让我接她回家。”
“未婚妻?”
晏南雀双眼微微瞪圆了,这一块季子意没跟她说过啊。
这两个人当时已经走到求婚的地步了?不会是因为她求婚季子意才准备分开的吧?
程怜有把好嗓音,说起话来不疾不徐,透露出的都是久居上位的从容。
“是,我的未婚妻,季子意。”她说:“晏小姐不会用她不在这里之类的话来搪塞我吧?”
晏南雀默然两秒,她还真考虑过这么敷衍,“未婚妻与否是你们之间的事,与我无关,你要找人,不应该来我这里找。”
“所以我来不是为了找人,是为了接人回去。”
晏南雀默然片刻,她跟程怜说不清楚。
话不投机半句多,晏南雀开口:“你亲自跟她说。”而后挂了电话。
她让佣人上楼去叫季子意。
后者下楼的时候眼睛都没睁开,陈菀君正好醒了,和她一同下了楼,朝她看过来:“阿晏醒得好早。”
季子意往陈菀君肩膀上趴,靠着她补觉。
晏南雀有心想阻止她,这个位置大门外能看见。
她皱眉,向前一步挡住季子意的身形,“你好好站。”
“干嘛?”季子意勉强掀开眼皮看她。
“程怜。”
“嗯……嗯??”季子意一激灵,那点困意骤然散了,站直了四周环顾,“她怎么在这里?人呢?没看见啊。”
晏南雀:“门外。”
季子意扒着她的肩朝外面看,看清门外的景象时,她神色一顿,有点愕然:“她怎么来得这么快?”
陈菀君侧身,目光穿过濛濛细雨落在程怜身上,看见了那一瞬间偏执的眼神。
她轻拍季子意,示意她从自己肩上下去,“说过了,该来的躲不掉,老实应对自己的风流债吧。”
季子意一脸见鬼的表情。
晏南雀的手机又响了,她没接,把手机递给了对方。
季子意拿着手机走到了远处的侧厅,透过落地窗和外头的人对视,她划下接听键。
正门门廊下只剩两人,陈菀君在看大门外的程怜,还和上次一样,一副被主人抛弃的怨鬼样,有种马上会疯掉的感觉。
晏南雀问:“你怎么看?”
“自己欠的债自己还,钱债好清,人情债也不难,风流债只能认栽。早跟她说过,不听劝,我也没办法。”
陈菀君的目光落到她面上,后一句话轻到只剩微弱的气音:“你们都是。”
三个发小,谁都不听她的,一股脑地往里冲。
晏南雀没说话。
季子意这通电话打得时间够长,甚至从侧厅的玻璃门走到花园处,隔着一道栅栏和外头的人对视,佣人小跑着给她送伞,又悄悄回到别墅内。
晏南雀回到屋内,正好撞见从楼上下来的白挽。
白挽站在楼梯最后一阶,比她高出一截,目光微微下落,开口问:“门口是谁?”不在乎的人她从来都记不住,更何况只有一面之缘。
“程老板。”
白挽轻轻蹙了下眉,“寄照片的那个?”
“是。”
说起照片,她的那张合照好像随手塞到抽屉里了,和她的那些随便画的卡通涂鸦放在一起。抽屉里的涂鸦好像太多了,要不找个册子放起来?
“你走神了。”
轻轻的一声,晏南雀骤然回神,掀起眼帘,白挽不知何时从楼梯上下来,径直站在她面前。
“我记得她是季子意的前女友?她们不是分手了吗?”
晏南雀无所谓道:“分手了也可以见面。”
白挽轻轻点了下头,越过她去餐厅吃早餐。
早餐过后,季子意和程怜的对话才出结果。出乎晏南雀意料的,季子意居然答应和程怜走。
她表情有点微妙:“你打算复合?”
“我才不要。”季子意惊讶地看她,像是在好奇她怎么会问出这种问题:“我才不吃回头草,她性格还是那死样子,跟谁欠她钱一样,我干嘛自讨苦吃?”
季子意上楼换好衣服,拿着手机下楼。
她走出门时,晏南雀正好和白挽站在门廊下。
程怜的目光有一瞬越过季子意和晏南雀,落在了她身后的白挽身上。
她的目光停留在这个站在妻子背后沉默的omega身上,看了好一会才收回目光,带着季子意上车走人。
晏南雀注意到了她的目光,心里隐约有了猜测。
没过几天,她在公寓接到季子意的电话,问她白挽的身份。
“怎么突然好奇这个?”
“程怜想知道,她好像很关注白挽的身份,我只知道她父母双亡,别的一概不清楚。”
晏南雀目光落在窗外,a市的夜景灯红酒绿,霓虹灯牌闪烁着,各色模糊光点汇聚在一起,点亮了这座奢靡繁华的城市。
“程怜?”她问。
季子意没隐瞒:“是。”
“她说她有个侄女,很小的时候被弄丢了还是怎么了,本来以为已经死了,后来具体发生了什么她没说,这个侄女应该是还活着。和白挽年龄相仿,她原本没在意,但前不久回家一趟,看到了很久没见过的另一个表侄女,发现她长大之后和白挽眉眼很像,这才把两个人联想到一起。”
“我感觉应该是巧合吧,我记得白挽有父母,只是死得早。”季子意不清楚白挽的身世,她没主动了解过,模糊从圈子里的人嘴里听说了这件事。
晏南雀开口:“那不是她亲生父母,她是被领养的。”
“被领养的?”季子意的惊讶从声音里透了出来,“哪个孤儿院?她是为什么被遗弃的?是a市吗?”
晏南雀一一回答了,微沉的声音被夜风吹得四散。
程怜分明可以自己查,却透过季子意来直接问她,对方是故意的,想在季子意面前卖个好。
季子意把她说的大致记下了,“我先告诉她,让她查查看,到时候可能要白挽去做一下DNA鉴定。”
“好。”
季子意突然问:“她要真是程怜弄丢的那个侄女,你打算怎么办?”
晏南雀戳窗户的指尖一顿,“……不怎么办。”
季子意有些感慨:“她要真是的话,程怜家境挺好的,白挽岂不是白白错过这么多年?多可惜呀……”话说到一半,想起发小曾经干的混账事,她又忍不住蹙眉,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理智来说,她应该指责发小,但季子意是个感性的人,她选择了站在发小这一边。
“算了,可惜不可惜的也都过去了,也改变不了什么。”
季子意:“反正你俩现在也挺恩爱,她不在乎那个谁的事,她要是真的找回亲生父母对你们来说也应该是件好事。”
晏南雀一愣,“谁?”
她一头雾水,莫名有几分心慌,“什么事?”
电话那头,季子意轻咳两声。
“就是……那个谁啊。”她一顿,不可思议道:“你不会连她都忘了吧?”
晏南雀蹙起眉心,“有话直说,别支支吾吾的。”
“我真说了啊,——就是苏长姻啊。”
听见这个有些陌生又无比熟悉的名字,晏南雀动作一顿,“唰”地抬眸,“你刚刚说什么?完整地说一遍?”
这下反倒是季子意摸不着头脑,“反正你俩挺恩爱?白挽也不在乎苏长姻的事?”
白挽不在乎……白挽怎么知道苏长姻的事?
晏南雀呼吸一滞,心跳都加快了,她掌心出了潮热的汗,头脑乱成一片,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有心想问,又不敢相信在季子意的话。
“……她知道?”
季子意随口道:“对啊,白挽不是早知道有关她的事了吗?”
晏南雀呆住了。
“卧槽,系统,你听见了吗?”
【卧槽,我听见了。】
晏南雀懵了,电话那头的季子意后知后觉什么,“阿晏,你不清楚?”
清楚什么?
白挽是怎么知道苏长姻的存在的?
除此之外呢,白挽还知道些什么,她知道苏长姻长什么样子吗?
——她不会已经知道自己是替身了吧?
晏南雀骤然瞪大眼,长睫扑簌簌颤了好一会,指尖都不受控制抖了下,飞快抓住重点问:“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季子意飞快挂了电话,漫长的“嘟嘟”声传来。
晏南雀更惊了。
卧槽季子意这个心虚的反应,她在背后干了什么??
白挽怎么会知道苏长姻??
她惊得瞪圆了一双眼,目光呆呆地落在手机屏幕上。
季子意在给她发消息认怂道歉,解释了一遍事情的来龙去脉,她不敢在电话里说,只好用文字表达。
晏南雀看看她发来的消息,眼前一黑。
她有种“咚”的一声撞到墙,以头抢地的晕厥感。
合着她千防万防,谨慎又谨慎,白挽早就知道苏长姻的事了?
不仅如此,包括替身的事她也一并知晓了。
“……”
晏南雀颤巍巍地拿起手机,差点控制不住把季子意拉黑了。
她接受不了这个事实。
一片混乱中,最先涌入她脑中也最清晰的念头却是:白挽怎么会知道了这件事还这么平稳?
不对,不平稳的是黑化值。
难怪,难怪她说黑化值怎么突然之间翻倍往上涨,原来不是因为她那天在病房说的话,而是因为……她知道了苏长姻的事。
晏南雀头都要炸了。
她焦虑得咬住了一点指节,眉皱得死紧。
白挽知道了,她都知道了……
她的黑化值还会消下去吗?
这段时间白挽表面的平静,是不是因为她把这件事压在心里了?怎么可能不在意,拥有的、得到的、被剥夺的和仇恨的,一切都是因为这张相似的脸,是个人都会恨上她的吧?
白挽心里会怎么想?
晏南雀没注意咬紧了手,疼得她回神,她转身,欲要离开窗边,动作蓦地顿住了。
白挽站在客厅外的墙边看着她。
客厅只亮着落地灯,一楼其他地方都是暗的,暖色调的光堪堪落在她脚尖,她的身子隐在暗处,像一道沉默的影,遁入漆黑。
晏南雀头脑霎那一片空白。
她什么时候来的?
白挽抬脚,走近了落地灯照耀的范围内,暖光一点点覆盖上她雪白的肌肤,吻上她泛着潮气的面颊,她长发半干,发尾还在往下滴着水,衣领、后背氤出了一大片湿痕。甚至隐约有点干涸的痕迹,像是在客厅外站了很久。
她说:“我刚洗完澡。”
她樱粉的唇是湿的,长睫也是湿的,乱糟糟搭在眼帘上,身上带着一股特有的水潮汽,周身的空气也被染得湿漉漉的。
像刚从水里爬上来的妖艳海妖,一步步朝窥破她身份的人类走来。
晏南雀下意识屏住了呼吸,那股湿润的气息还是朝她周身涌来,顷刻将她裹挟。
“……你什么时候出来的?”
湿漉漉的长睫轻抬,被水洗过的双眸格外清透,空明得好像什么都装不进去。
而眼下,这双瞳仁里倒映出了她的面貌。
晏南雀从中看见了自己。
白挽说:“你接电话开始。”
晏南雀心跳骤然加快,她和季子意的电话白挽从头到尾都听见了?
omega朝她逼近。
她俯身,贴近了她,像是在嗅她身上的气味般。
“你在紧张。”白挽说。
晏南雀手心又热又湿,她指腹无意识拈了下,大脑飞速运转,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是。”白挽说:“我听见了。”
她余光瞥到什么,寻着痕迹找过去,在晏南雀身后攥住了她的手,牵引到面前。
晏南雀身子僵得厉害。
那点指节上的咬痕暴露在白挽眼皮底下。
浅浅的一点咬痕,微微陷进肉里,晏南雀猝不及防知道了苏长姻的事,情绪爆发下需要含着点什么东西,手边没有,她选择了咬手。
omega指腹抚过她指节处的咬痕。
她的指腹微凉,带着水的湿意,软得像一团固定的有形的水。
晏南雀想抽回手,身子却莫名僵硬。她心虚得想找个地缝钻进去,好躲过白挽的视线和触碰。
她后背也满是湿热的汗,烫得她很不舒服。
她心慌死了,胡思乱想着,白挽忍了这么久,不会要现在跟她翻脸发火吧?
她又想:为什么她面对白挽总是这么心虚?
晏南雀有点不死心地问:“你听见了什么?”
“季子意和你打听我的身世,我很可能是程怜弄丢的侄女。”
白挽垂眸按着她指节上的咬痕。
‘白挽’和她说,晏南雀会千方百计阻止她回到程家,回到亲生父母身边,所以才会软禁她,不让任何人见她,就是防止她被找到、被认出来。因为这样,她会失去一个替代品,失去这样好的一张脸,还会被程家报复。
那个她还说了,晏南雀是个彻头彻尾的骗子,自私又自大的alpha,总以为重活一次能掌握先机,痴心妄想把一切都掌握在手里。
她抬起晏南雀的手,唇覆了上去,轻轻咬在了上头的那一点咬痕上。
她咬住了晏南雀咬过的地方。
与其说是咬,更像是个吻,轻得像羽毛。
指节被人含在嘴里,她能感受到潮热的气息,一团热乎乎的气裹住了她的指节,像是要将她融化似的,晏南雀呼吸一顿,一时间摸不准白挽的反应。
一点湿润从指节上滑过,白挽舔舔她手上的齿痕,被打湿的长眉愈发漆黑,面颊也愈发雪白。
黑发雪肤,眉目如画,漂亮得像橱窗里被誉为无价之宝的人偶。
她握着晏南雀的手抬眸。
白挽穿着舒适的家居拖鞋,比她略矮一些,压低了姿态,双手一并握住她的手,一手扣着她的手腕,一手握住了她的掌心。她眉眼都顺从,直直望着她。
晏南雀和她对视,这个瞬间,她之前没意识到的事突兀浮现在她脑海。
白挽明知白月光的事,却还是喜欢她。
她心跳漏了好几拍,耳边传来短暂的嗡鸣声,好容易支撑起来的那点勇气又散掉了,有的只是空白和心惊。
“如果我真的是,你想让我回去吗?”白挽问。
以为她要问苏长姻的晏南雀登时愣住。
白挽上下两片唇含着她的指节,一瞬不瞬地望着她。
她在眼前人不知情的情况下,把选择的权利交付给她。
她只在乎晏南雀。
从她站在那扇房门前开始——她分明清醒了,却仍没有选择离开。
也偏偏是她站在门前的那个夜晚,那扇门对她敞开了。她得以在之后埋进妻子温暖的、带着香气和困意的怀抱,拥紧了她满口谎话的、恶劣的、虚情假意的妻子。
饮鸩止渴,甘之如饴。
她知道了自己想要的是什么。
————————
晏南雀:她应该要问我白月光的事
白挽:她应该要问我回不回家的事
第87章 白挽对她,怎么越来越放肆了
晏南雀有点懵。
指节上传来的触感湿润温软,潮湿的气息将她包裹,她心里好像也下起了一场经久不灭的雨,淅淅沥沥,浇透她内外。
白挽问的是什么?
迟钝的大脑反应了一下才回过神。
白挽问她,如果她真是程家弄丢的那位千金,自己想让她回去吗?
——她当然想。
那是属于白挽的人生,不该被任何人夺走。
本该属于她。
可白挽为什么会这么问?又为什么在这个时候问她这个问题?
晏南雀想不明白,她甚至不知道以原身的人设该怎样回答这个问题,原书里……原书根本没有这种桥段。
【你别沉默了,快回答她。】
晏南雀目光上移,从手上移到白挽面上。
只一眼,她几乎陷进那双琥珀色的双瞳中,像被拉入旋涡,她沉进琥珀色的海洋。
晏南雀吐出舌尖含了许久的话:“你想回去吗?”
“我不知道。”
晏南雀也不知道。
最终她移开了目光,“还没确定你是不是,季子意说,到时候需要你配合做DNA鉴定。”
她话音短暂顿了顿,“如果你是,就回家吧。”
握住她的手微紧,由握改为了攥。
“——好。”
晏南雀克制住了把目光转回去的想法,她像是大梦初醒般,突然意识到现在的姿势不太对,她居然任由白挽咬她的手。
她下意识抽回手腕,从客厅桌上抽了几张纸草草擦拭,“这么爱咬人,晏太太是狗吗?”
白挽垂眸。
她又骂我。
又骂我只是她的狗,不该多管闲事的狗。
晏南雀斜了她一眼,见她神色意味不明,心里隐约泛起点涟漪,转瞬又想,后面的通话内容白挽听见了吗?她的重点好像只在前面。
隔了这么远,季子意的话白挽应该听不见。
她说了苏长姻的名字吗?好像没有。
那白挽应该……不知道她们后面在说什么?
怎么办,她想问白挽,可……她不敢提这件事。
晏南雀在心里求救。
系统:【能不提就不提呗,你不是喜欢当鸵鸟吗?装死吧。】
晏南雀又偷偷瞥一眼白挽,心情有些复杂,她有些看不懂白挽了,对方到底是怎么想的?
她忍不住做了个吞咽的动作,扔掉手上的纸巾,“下次把头发吹干了再出来,你衣服都湿了。”
白挽扫一眼前襟,发尾的水珠悉数低落到衣服上,洇开的痕迹一大片。
好狼狈。
“知道了。”扔下这句话,她回到房间,把发尾的水迹擦干。
她离开客厅,晏南雀猛地松了口气。
她抬手按了按胸口心脏的位置,心跳很快,她格外心慌。
“系统、系统,女主怎么会知道白月光的事?而且她的反应和我预料之中完全不一样,她是怎么想的,就这么把替身的事忍了下来?”后一句话音调拔高了,充斥着不可置信。
【不知道诶。】
系统说:【连女主喜欢你这件事都是你告诉我的,你都不知道的事,我又怎么会知道。】
晏南雀一顿。
她抓心挠肺奇怪的正是这件事。
她发现白挽喜欢她是在对方已经知道自己是替身之后,都这样了,白挽怎么会……深夜走进她的房间,还放下了她们之间的种种,对她服软。
她忍不住哆嗦了下,总觉得这件事哪里怪怪的。
晏南雀咬了咬舌尖,大脑清醒不少,但还是陷在疑惑里。
她想了半天也没想通,重重叹了口气,回到房间。
系统也跟着她叹气,替她叹的。
一人一统不约而同陷入沉默……
晏南雀最近又有些忙,连续好几天都在加班。
这天也一样,她给白挽发了消息让她不用准备晚餐,没看对方的回复,关掉手机,对着全英文的电脑屏幕发呆。
办公室的门被敲响,林特助给她送咖啡来了。
放下咖啡杯,林芙若下意识朝她屏幕上看了眼,看清上头是什么时动作微顿,偷偷瞥一眼身旁的老板一眼。
老板在发呆,没注意她的小动作。
林芙若开口:“老板,我想请三天假。”
晏南雀回神,“事假病假?”
“事假。”
晏南雀没多问,“批了,你去跟人事说吧。”
拿到假期,林芙若转身离开办公室,想到什么,又回头来委婉开口:“老板,您也早些下班休息吧,夫人刚才给我发消息了。”
晏南雀捏着咖啡勺的动作微顿,“她说什么?”
“只是问我您什么时候忙完,夫人关心您,想让您别太操心了。”林芙若语气尽可能地委婉:“老板,那份报表已经没有时效性了。”
“我先下班了,老板再见。”
办公室门被关上,晏南雀低头扫了眼文件日期。
……她看的是年初的文件。
草率了。
她关掉文档,身子往后,仰躺在转椅上。
【你……】
系统的声音在脑子里响起,欲言又止。
猜到它想说什么的晏南雀两眼一闭,就地开始装死。
系统难得良心发现闭上了嘴。
公司这段时间没有忙到她需要天天加班的地步,她之所以留在公司完全是个人原因。
她有点不敢面对白挽。
晏南雀放空了大脑,微微歪着头看电脑上放的电影。
不是她感兴趣的内容,她看了会,眼皮愈发沉重,靠着椅背睡着了。
系统抽空往她这边看了眼,叫了她两声,见她没反应,顿时无语,又随地大小睡,迟早落枕。
电影播放完毕,电脑因长时间没有操作陷入黑屏,唯一的那点亮光也熄灭了,办公室内陷入一片漆黑的沉寂。
晏南雀半梦半醒感觉自己腾空飞起来了。
她再睁眼时室内一片漆黑,有微弱的光线从拉了一半的窗外投射进来,是城市喧嚣的灯火。
晏南雀困顿地坐起身,毛毯从她肩头施施然滑落,堆积在她腿上。
她一顿。
四周的景象也和她睡之前不太一样,她分明是在转椅上睡着的,怎么会醒来到了办公室最里面的休息间?谁给她披的毯子?
晏南雀呼吸乱了几拍。
“系统?”
【干嘛。】
晏南雀起身下床,身上的衣服还是她睡时的穿的,只是脱了外套,领口和袖口也松开了纽扣。她踩着拖鞋打开了灯,“我怎么跑到休息间了?”
【不是你自己过来的吗?】
“我不梦……”
晏南雀的话音在看见桌上的纸时一顿。
纸上是一行铁画银钩的字,极赏心悦目,带着几分潇洒的轻狂。
【晚餐在冰箱,微波中火一分半,要翻面】
晏南雀认识字迹的主人,她的疑问噎了回去,打开手机才发现看着白挽的人给她发了消息,禀告她夫人要出门,她那会已经睡着了没看见。
她放下,盯着纸有些发愣。
都说字如其人,白挽的字像极了她本人,锋芒内敛,骨子里的傲气和轻狂却是怎么也遮不住的,她有野心,也有实现这份野心的实力。
否则也不会在回到程家后,短短两年便从被抱错的真千金一跃成为唯一的继承人。从人人惋惜到人人畏惧,她的天赋手段比陈菀君这个天才还恐怖。
晏南雀折了两折,把纸条收进抽屉。
她打开冰箱,拿出了白挽送来的晚餐,是牛排和小份意面。她按照纸上写的复热,在休息间的餐桌边坐下。
白挽给她留下晚餐和字条就离开了。
她吃得开心,唇角都往上扬了扬,系统忽然道:【你睡着之前是不是在看电影?】
“对啊,怎么了?”
【女主既然发现你睡着了,把你抱到休息间,那你猜猜看,她有没有看到你的屏幕?】
“……”
晏南雀登时悚然,牛排也顾不上吃了,匆匆推门出去,发现电脑自动息屏了,再打开需要密码。
女主来的时候看见了吗?
她嚼了嚼嘴里的牛肉,囫囵咽下,小心翼翼回答:“我猜她没看见?”
【你加油吧。】
晏南雀有些哽咽,系统每次这么说话她就觉得大事不妙。
她默默回到休息间,把剩下的晚餐吃掉。
【你今天要回公寓吗?】
晏南雀瞥一眼空掉的餐盒,诚实道:“……不是很想。”
她想了又想,试着给白挽发了条消息,然后静音手机,去洗了个澡。休息间一应俱全,厨房、浴室、卧室都有,完全可以当成临时住所。
洗好澡吹完头发,晏南雀怀揣忐忑的心情打开了手机。
白挽的回复只有一条,短短一个“嗯”字。
她莫名舒了口气,安心在休息间住下了,甚至想之后几天都住在休息间。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她否定了,这么明显,白挽肯定会猜到她在躲。
次日,晏南雀接到了季子意的电话。
不出所料,程怜几乎确定了,白挽就是她那个对外号称走丢的侄女,希望能找时间做一个亲子鉴定,母亲方的样本已经寄到国内了,只差白挽的。
季子意在电话那头奇怪道:“她们家也挺奇怪的,找到疑似亲生女儿的人也不回国,东西都是让人寄回来的。”
晏南雀心想不奇怪,程家人倒是想回国,但被那位假千金拖住了,抽不出身。
不然原书也不会确定白挽的身份后,又过了许久才把她接走。
“样本我明天让人送过去,送去程怜的住所还是医院?”
“不用,你送到我家就行。”季子意想了想又道:“算了,我明天去找你拿。”
晏南雀敲着桌面的手微顿,“你家?”
程怜这几天不会都住在季子意家吧?
“是,明天你下班之后我去找你。”季子意话音微末顿了顿,颇觉好笑地斜一眼从身后抱住自己的人,眉目间满是促狭又风流的笑意。
抱住她的omega心跳如擂鼓,目不转睛盯着她的眉眼。
季子意轻轻瞪一眼抱紧自己的人,用口型无声道:起开。
没反应,把她说的话当空气。
“先不说了,阿晏,你知道鉴定需要的样本要求对吧?知道就行,挂了。”
晏南雀从耳边拿开手机,表情有点微妙,想了想还是好奇,干脆给季子意发消息。
【晏南雀:她住你家?】
【季子意:是】
【晏南雀:不吃回头草?不复合?不和前任拉拉扯扯?】
【季子意:我们没有分】
这个语气……晏南雀顷刻猜出了对面回消息的是谁。
临近下班她才收到季子意的消息,说自己明天出不来,还是让她把东西送过来吧。
晏南雀回了好,关掉电脑下班回家。
她走得早,到公寓时窗外还是一片如血的残阳,像打翻的调色盘,有股深沉厚重的油画味,色彩瑰丽颓靡。
晏南雀进门时莫名有些紧张。
随着密码锁解开的声音,她的目光落进室内,微微顿住了。
白挽坐在玄关处,垂眸看着手机屏幕。
她呼吸有一瞬紊乱,抬脚踏进玄关,随口问:“你要出门?”
“不。”
“我在等你。”
白挽收起手机,起身朝她靠近。
看见她抬手的小动作,晏南雀大脑空白一瞬,白挽又打算干什么?
那只手越过她,关上了她身后的门,却没有撤走,停留在离她腰仅有一尺的距离,虚虚环着她。
晏南雀微垂眸。
白挽抬眸看着她。
晏南雀掌心又出汗了,湿湿热热的汗,空气好像也在这个瞬间变得闷潮,分明开了窗,玄关处也有微弱的风在流动,她却感觉像被逼入蒸笼似的。
“不需要。”
晏南雀轻轻蹙眉:“手拿开,离我远点,别挡着我的路。”
白挽身上带着晚餐的香气,公寓厨房的排烟设备格外好,她闻不到一点烟火气,有的只是饭菜的香味和白挽本身的香气。
都很好闻。
也都是她喜欢的气味。
晏南雀盯着白挽,试图用眼神把她逼退,后者却避开了她的视线,分毫不让。
晏南雀有点恍惚,白挽什么时候这么强硬了?
她一直是强硬的,却从没有表现出来,现在是怎么了?
“你今天下班好早。”
白挽问:“不加班了吗晏总?”
又是那个略带阴阳的称呼,晏南雀飞快眨了几下眼,冷淡道:“我的工作与你无关,做好你分内的事就够了。”
她抬手,推开了堵住自己的白挽,换了鞋回到房间。
白挽保持被推开的动作在原地站了两秒,轻轻眨眼,动作如常地替晏南雀脱下外套,眉眼都垂顺。
然而即使她这样,她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闹脾气的大小姐还是落荒而逃了。
晏南雀躲在房间门后,心慌得受不了了。
“系统,白挽到底想干嘛?她根本就不怕被我发现她喜欢我,她之前不是藏得挺好的吗?为什么最近一而再再而三这样?!”
【被白月光刺激到了吧,还没缓过神又被模特气到了,然后又被你的话刺到了?】系统一连说了好几个答案。
晏南雀哑然。
可这些都不是她欠下的债啊!
“她越来越放肆了!”
系统赞同:【好像是有一点。】
“她现在根本不怕我,动不动就靠近我,对我这样那样,她之前看都不看我一眼,恨不得我死在公司,她怎么可以悄悄变了,就不能还保持之前那样恨我的态度么?”
后面这番话有点无理取闹了,系统没戳破,撺掇道:【你凶她,狠狠凶她,威胁她,让她知道你的厉害。】
晏南雀眉眼都写着困惑:“我凶了啊,她看起来完全没在听。”她是真不理解白挽为什么突然这么放肆了。
【不懂诶。】
晏南雀跟系统议论了好半天,突然想起季子意的交代。
明天还得去做鉴定,她得找白挽拿鉴定样本。
晏南雀去盥洗室照了照镜子,又做了做常做的几个表情,一切如常,她这才走出卧室。
白挽待在客厅。
晏南雀把话跟她说了,检测需要的样本要求林芙若详细说过,装样本的器具也给她准备好了。
白挽态度淡淡的,“取吧。”
晏南雀动作微顿,有点犯难。
血液、唾液、头发都可以,但她晕血。拔头发这种事她做不出来,想想就疼,还得拔好几根。
那……唾液?
思及此,晏南雀勒令道:“张嘴。”
白挽樱粉的唇张合,晏南雀的目光凝在上头,她似乎第一次这么仔细地看白挽的唇。
唇形很漂亮,唇肉不多不少,微微的软,靠里的地方唇色渐深。淡粉的唇、雪白的牙,以及艳红的舌尖。
色泽浅淡的地方骤然出现了深重的欲|色。
像蛇信,微蜷在口内。
白挽坐着而晏南雀站着,自上而下望过去,这个角度让她能清晰将白挽每一个微小的表情都尽收眼底。
棉签伸进口内。
淡粉的唇微微合拢,舌尖似躲似逃,朝里卷了卷,连带着卷住了棉签。
omega的长睫轻微颤了下,弧度像是振翅抖去雨水的蝴蝶。连漂亮的琥珀色瞳仁也跟着晃了晃,又慢慢聚焦在她手上。
视线像蜿蜒盘踞的蛇,沿着晏南雀骨节分明的手一路攀升,爬至她脖颈处。
亲昵地晃动身子蹭她。
晏南雀不怕蛇,她在动物园见过许多次,甚至有两次让那蛇爬到她的手臂和肩上,冷血动物的身体冰凉,没有鳞片覆盖的蛇腹有种说不出来的奇异的柔软,亲昵地蹭蹭她的手腕。
白挽如果是蛇,一定是翠青蛇。
通体是幽幽的碧绿,宛若成色上好的宝石,艳丽却无毒,性情温顺。
……温顺这点不一定。
晏南雀用棉签拭过她口内,取样本的动作让她不得不靠近白挽。
白挽双膝分开,手臂向后,撑着沙发柔软的表层。
晏南雀的膝盖碰到了一点沙发位置,她好无所觉地挤进了白挽分开的双膝间,又不知不觉自己被包围了。
白挽双|腿轻轻夹着她。
晏南雀专注取样本,把沾有唾液的棉签收进密封袋,准备明早送去给季子意。
她往后退,困住她的双|腿顷刻分开,不让她褪去有半点阻拦。
晏南雀随口道:“晏太太很乖。”
“是吗?”
白挽做了个吞咽的动作。
晏南雀淡淡睨她一眼,“别的地方也这么听话就好了。”
白挽未置一词。
晏南雀装好样本放了起来,在餐桌边入座,吃完晚餐毫不犹豫回房,半点不在外面多待。
白挽留在了客厅,电视开着,声音也不小,新闻结束后便是综艺,人声顿时变得有些吵。
家q蚝:唲五舅五霸五二零善舞 她自言自语了什么,目光扫过晏南雀离开的楼梯口。
果然在躲她。
为什么?
不想她被程家接回去?还是担心她回程家之后报复她,那又为什么不直接说,分明问过她了,给了她选择的权利。
凭什么躲着她?。
次日一早,晏南雀起床,收拾好准备出门。
临走前,她去客厅拿车钥匙,余光不经意一扫,意外发现了垃圾桶里有只断成两截的笔,她脑子里有什么念头飞快滑了过去,她没多想,拿了钥匙出门。
季子意的住处不远,这一片的住宅都寸金寸土,非富即贵的存在。
晏南雀到的时候季子意也刚醒,穿着睡衣坐在餐厅抱着一条腿玩手机。
“阿晏,你怎么自己来了,我以为你会让林芙若来送。”
“刚好有空。”
季子意道:“样本等下就送去检查,结果几个小时就能出,到时候我打印一份让人给你送过去,就不用你自己过来拿了。”
晏南雀微微点头,目光不经意一扫。
季子意睡衣领口松松垮垮,露出的地方全是吻痕。
……哇哦。
晏南雀朝她指了指衣领,示意她把领口拉上去,季子意满不在乎地拉了下,起身去换衣服了。
说话间,程怜挂了电话从阳台回来了。
“样本我多取了几分,鉴定让你的人亲自做,多确定几次。”晏南雀看向她,话音意有所指。
程怜掀起眼皮看一眼她,“你知道什么?”
“我奶奶的旧友和程家有些往来,是走丢还是鱼目混珠,你心里清楚。”
晏南雀声音轻且慢:“有人不想她回去。”
程怜看她一眼,默认了,她的态度有几分习惯了的漫不经心,怨鬼样不见,在外人面前,她仍是高高在上的程怜。
“我会让人盯紧,谢谢晏小姐的叮嘱。”
晏南雀没多待,转身离去。
她心里揣着点事,在外面兜了一圈才回到公寓,彼时白挽刚醒,还没来得及换睡衣,在厨房接水,听见开门声,她端着水杯从厨房出来。
晏南雀的目光下意识落到她睡衣领口上。
睡衣大多是宽松舒适的面料,这件衣服的领口也有些松,露出了锁骨和一小片胸膛。
白挽指腹摩挲着水杯,像是对她的目光视而不见。
晏南雀收回目光,耳边忽地响起白挽的声音,“你在看什么?”
“……你睡衣的领口太宽了。”
白挽:“你也说了,它是睡衣,不是外出穿的衣服。”
晏南雀哑然。
也是。
白挽指尖挑起一点衣领,“宽吗?比不上你的睡袍,扣子都只有两粒。”
“还是说,晏总喜欢我穿那样的睡袍?”
小季到时候在番外写[亲亲]番外大家都有份嘟
第88章 “什么独自一人啊,白挽不是还有阿晏吗?”
晏南雀对这个称呼有点条件反射的不自在了。
她呼吸微滞,感觉自己不应该多看那两眼的。
白挽还望着她,像是在等她给自己一个回答。
“……随便你。”晏南雀忽视掉她的注视,竭尽可能冷淡道:“你爱穿什么自己决定。”
她抬脚欲走,一条腿伸了出来,不偏不倚挡住了她往前走的道路。
晏南雀被迫停下,冷冷看向白挽。
后者垂着眸子在看手中的水杯,对自己的所作所为好像全然不知。
“拿开。”
白挽轻轻眨眼,像是才意识到自己挡住了她的去路,收回腿,面上没有一点不自在,仍是那副冷冷清清的模样,眉眼凛若冰霜。
“没注意看。”
晏南雀下意识看了她一眼,白挽是不小心的还是故意的?
看她的神色,像是不小心的……有这么巧吗?
晏南雀揣着疑问走了。
亲子鉴定的结果在中午出来,程怜动了关系,把两份样本送去了更为专业的鉴定机构和研究所。
季子意刚拿到报告就给晏南雀打电话了,“阿晏,结果出来了,猜猜看?”
晏南雀指尖轻敲桌面,对鉴定的结果没多大的猜测,“她真的是?”
“猜对咯。”
季子意低头扫一眼桌面,打印出来的鉴定结果被她平铺放在了桌面,悉数是一致的。
白挽真的是程怜走丢的那个侄女。
她微微挑眉:“所以她姓程,程挽?”
不是程挽,晏南雀心想,原书白挽保留了养父母的姓氏,她的亲生父母全都依她。所以她只在前面冠了程姓,身份证上的名字更改为了程白挽。
心里想着,她嘴上却说:“应该是吧,看她愿不愿意改姓。”
季子意把报告拍下来给她看,“我让人给你送过去了,程怜说希望见白挽一面,好好和她谈谈之后的事。”
晏南雀轻轻点头,“我问问她。”
“对了,程怜说还有一个事很奇怪,她之前查过a市所有孤儿院福利院包括养老院的资料,里面没有白挽的,也没有和她相貌匹配的照片、名字,就好像她是凭空出现的,在被白家收养之前的资料她都没有。”
晏南雀有序敲击桌面的指尖微顿。
“结果出来之后,程怜让人去白挽从前的那家孤儿院查了一下,院长刚好在整理从前的资料,意外发现白挽的资料混到了死亡档案里,不然程怜的人也不会排查了好几次都没发现。”
晏南雀抬手,轻轻捏了下鼻尖,“最近天干物燥,孤儿院地处偏僻,你顺便让程怜的人注意那边,小心起火。”
“行。”
挂了电话,晏南雀抬眸,目光落到桌面的电脑屏幕上。
淡蓝的桌面壁纸隐约映出了她的脸一角。
等下下班回家再跟白挽说吧,这种事在电话里说好像不太好。
晏南雀指尖摩挲着手机的金属边框,在心里下了决定。
【纠结这个干什么,女主又不会在意这种事,她一没见过亲生父母,二对程家也不了解,以前的她或许会激动,现在的她不会在意这种事的啦。】
“我希望她在意。”
晏南雀捏捏眉心,“她几乎没有在意的东西,也没有在意的人。”
【有啊。】
系统偷看她一眼,没说完后面的话。
晏南雀一顿,随口猜道:“你说那两个小孩?算是吧。”
季子意的人把纸质文件送到了公司,林芙若拿进来的。下班回到家,晏南雀把这份没有拆封的文件原样放在了白挽面前,言简意赅道:“鉴定结果。”
她走出客厅的范畴,把空间留给白挽。
在另一侧阳台吹了会风,晏南雀估摸着时间,又多等了会才回到客厅。
那份文件没有翻开的痕迹,仍放在桌面上,反倒是白挽不见踪影。
晏南雀疑惑地四下看看,发现白挽在厨房洗杯子。
……这是看了还是没看?
她靠着厨房门,疑惑的目光投向白挽,后者用厨房纸擦干指尖的水,“不用看。”
她知道结果,全在晏南雀的脸上写着。
更何况,‘白挽’早就告诉过她。
“程怜想和你约个时间见一面,按照生物上的血缘关系来说,她是你的小姑。”
白挽擦干水的手撑着岛台,轨道射灯的光落下来,映得她甲面像会发光的白色贝壳,“没必要。”
晏南雀有点摸不着头脑。
白挽的态度太冷漠了,好像这件事从头到尾都和她没有关系似的,哪怕知道了结果她也不在意,眉眼的生冷没有减少一分。
白挽穿过岛台朝她走来,“这件事对我来说不意味着什么,也改变不了什么,你说对吗?”
晏南雀同她对视:“晏太太,那可未必。”
没有回应。
白挽没有说改变什么,也没有回答她的话。
室内短暂沉默片刻,白挽走出餐厅,那份鉴定报告静静躺在桌面上,最终还是晏南雀亲自将报告拆封。亲眼看到那上头的鉴定结果,她轻轻舒出一口气。
程怜比她想的要谨慎得多,程家那些原本想动手脚的人没能动成。
白挽是程家千金的事板上钉钉。
这件事在白挽这边掀不起多大的波澜,在程家却无异于水入油锅,不知道会掀起多大的风波……
a市的天气愈发冷了起来。
季子意让晏南雀空出了一周的行程,叫上她们去s市一个很出名的温泉山庄小住。之前洛书晴生日她就想来,但那时天气不适合,她只好遗憾否决了。
山庄占地广袤,从半山腰到山脚都是,半山腰的温度比山脚冷许多,需要薄外套和长衫长裤挡风御寒。
晏南雀一行抵达时,季子意还在路上。
陈菀君来得早,在休闲区坐着看书,下颔埋进雪白的羊绒围巾里,长发有一半压在围巾底下,眉眼静谧安宁,像夜晚窗外细碎的随风飘零的雪星。
这模样,倒是和晏南雀第一次见她时有些像。
“阿意说路上耽搁了一会,要晚点到。”陈菀君抬手看腕表,“我们这位季少晚了一个点了。”
晏南雀目光落在落地窗外,山上栽满了红枫,眼下正值秋季,漫山遍野的红枫灿烂如斜阳。
也难怪季子意要秋季过来,等到冬季枫叶落光便没这么靓丽的风景线了。
“她说程怜也要来。”
陈菀君目光短暂脱离书页,朝她看过来,“程怜?为了白挽的事吧?”
晏南雀目光下意识扫过休闲区,白挽不在,去外面的红枫林了。
鉴定结果出来一周半了,白挽什么反应都没有,该做什么还是照常做。只是偶尔有几个晚上,她发现白挽对着窗外在走神,神色游离得很明显,想在思考什么。
白挽应该是在意的吧。
二十多年了,亲生父母姗姗来迟找到她,鉴定报告出来了也无人上门,只有程怜这个算是远亲的小姑和她待在同一座城市。
系统安慰她不要担心,女主可是很强大的,反正她也知道程家什么时候会上门。
但她还是有些……
【你好奇怪。】
系统搞不懂了,【你又想她在意,她在意了,你又担心她太在意,你怎么回事?】
晏南雀微顿,“我想她在意的不是这些事,哎呀我说了你也不懂,你就知道泼我冷水。”
【我哪有。】系统哼哼:【我最近明明都在忙写报告,哪有空骂你。】
晏南雀:“……”
系统还知道之前的话是在骂她啊?
陈菀君在看书,没把注意力放到她身上,她趁此机会偷偷问系统:“你在写什么报告折腾了这么长时间?”
【工作报告、年终总结、观测记录日志……】系统说了一连串标题,【还有检讨书和报错日志。】
听到后两个,晏南雀轻轻“咦”了一声,系统爱这么说,她听久了,有时候在心里也会这样说。
“你在检讨什么?”
系统的声音一下变得怨念十足,出口的话都像是咬着牙说的:【一个宿主的事,她脑子有问题,投诉了我一百八十三次,我今年的业绩都要因为她被扣光了,主系统让我写检讨书和报错日志,我顺便还要打一份申请。】
晏南雀有点被这个数字震惊了,“你做了什么?”
【不是我做了什么,你应该问她脑子有什么病,动不动就用投诉威胁我。】
晏南雀明白了。
系统一看就是不吃威胁刚正不阿的统,说话还带点刺,难怪会和宿主闹到被投诉一百八十三次。
她又有点好奇:“你这么早就开始写年终总结了吗?”
【每个世界的时间流速不一样,我的世界要到年末了,你现在待的书世界才只是秋季,你原本的现实世界刚入夏。】
现实世界啊……
晏南雀有点发愣,她好像很久没听过这几个字了。
“系统,你说我已经死了,我现在在书里做任务,那我在现实世界的尸体怎么办?”
【我们会挑选流速快的世界,你在书里待了大半年,在现实世界其实也才过了几分钟,等你完成任务之后你会回到你的身体,时间会倒退回你死亡前十分钟,疾病、意外,所有威胁你生命的都会消失,一切都没有发生。这些事的处理我们系统都包的啦,不用担心。】
系统想起什么,又说:【不过之前给你申请的赔偿可能还要再晚一段时间,年末会很忙,很多系统会放年假,处理得会比较晚。】
晏南雀轻轻点头,“好。”
陈菀君低头看了眼手机,忽然道:“她说到了。”
她话音落下,季子意踏进休闲区,直直朝她们走来。
程怜紧紧跟在她身后。
白挽也恰好在此时从庭院侧门回到休闲区,她捡了片形状漂亮的枫叶,捏在指尖漫不经心地把玩。
程怜的目光落到她身上,目的明确。
不多时,那片红如血色的枫叶转而落到了晏南雀手上,季子意坐在她身侧打游戏,陈菀君单手支着侧脸看她。
晏南雀指腹捏住了一点叶柄,叶片在她指尖旋转。
陈菀君看了一眼,晏南雀也不知何时有的这个习惯,手上拿着什么东西都喜欢转转。
陈菀君想起了刚才看到的那一幕,她的这个小动作不知什么时候被白挽学了去,白挽方才捏着枫叶也转了转。
她问:“你不担心?”
晏南雀反问:“担心什么?”
“白挽会回程家,程家的人不会允许她一人流落在外。”
季子意盯着屏幕操作,耳尖听到了她们的对话,随口道:“什么一个人啊,她不是有阿晏吗?”
“这也不算流落在外啊,回不回家不还是看白挽怎么想的吗?”
陈菀君眉眼流露出一点无奈,发小心大,想事想得天真。
程家的事,哪是白挽一个人能决定的。
哪怕是她,也无法阻止程家带走白挽。况且程家只是想接回自己的女儿,也没有任何理由可以阻拦。
晏南雀的余光落到角落靠窗的小沙发上。
程怜在和白挽谈话。
“程家想接你回去。”程怜说:“程家的根基在国外,你回去,会是继承人之一,是程家大小姐。”
白挽没说话,眼底却写着不感兴趣。
程怜方才把抱错的事跟她说了,程家家大业大,自然不在乎多养一个养女,更何况养女的父母不详,是个孤儿,更有理由把人留下来了。
“你的父母很想见你,你的事,我一件都没和她们说,包括你那位……妻子。”
程怜漫不经心道:“她们要是知道你这位妻子的所作所为,恐怕会很生气呢。——至于具体该怎么说,一切由你。”
程怜的态度很模糊,她之所以这么宽容,全是因为晏南雀是那个人的发小。
“生气?”
白挽掀起眼帘看她,声音很轻,没有一点攻击性,嗓音都是柔婉清冷的,“哪来的资格?”
“生气的前提是在乎,在乎的话,坐在我面前的,应该不止是你了,程小姐。”
程怜微微眯了下那双狭长的狐狸眼,“当然。”
“毕竟我哥和嫂子年纪大了,老糊涂了,分不清事情轻重急缓。”她说得毫不留情,眼里沁出几分微弱的嘲讽,似是觉得好笑,“你那位姐姐——噢对了,她们已经决定了,让另一个同样被抱错的人当你的姐姐,你做妹妹。”
“你那位养姐,可是很有意思呢。”
程怜微微笑着,狐狸眼中是一点凉薄,“我和小辈不熟,只是略有耳闻。”
白挽看着她,眉目都冰冷,“与我无关。”
“你不想和这些事有关联,但你要知道,人生就是有些事从来都由不得你。你父母处理完国外的事就会第一时间回国,她们让我这段时间照顾好你,答应你的一切要求。”
程怜起身,“看在她的份上,我可以做一回偏心的长辈。”
她没明说看在谁的面子上,白挽心里却清楚。
程怜的姿态、话语都是透着贵气,在任何场合、任何人面前都是从容不迫游刃有余的,天生就是高高在上的人物,事实也如此。她这番话表明了她在程家的地位。
谈话结束,两人各自回到心上人身旁。
白挽拿回了自己捡的枫叶,叶柄被另一人捏得微微发热,不知转了多少圈。
晏南雀没问她谈话的内容,甚至连目光都没分给她。
白挽指腹微微用力,捏折了温热的叶柄。
她一点点撕碎了那片不被接纳的落叶。
晏南雀朝她走来,手里捏着房卡,心情是一言难尽。
季子意……居然又坑她。
季子意一共就订了三间房,陈菀君有点轻微的洁癖,也喜静,独自一人住。季子意理所当然和程怜一间。
而晏南雀只能和白挽一间。
她打电话问过了,山庄经理歉意地跟她说现在是旅游旺季,已经没有空房间了,普通房间倒是有,但都在山脚位置不好的地方。
晏南雀头好疼。
说漏嘴的事她还没找季子意算账,对方又飞快坑了她一把。
她攥紧房卡,在心里默默许愿:一定要和她之前在在酒店住的房间一样是套房,有两个卧室两张床。
一定要是!
系统抽空问她:【如果不是呢?】
那她不活了。
房门推开,穿过环境雅致低调的小客厅走到里间,晏南雀两眼一黑。
没!有!
不仅只有一间房,还只有一张双人大床!!!
那这样,她睡觉的时候怎么办?!!
她才不要和女主同床共枕!!!!
晏南雀控制不住在心里尖叫,她空落落的手往口袋里摸,握住了一点东西,指尖才没那么颤。
她有点不敢想白挽的反应了。
为什么只有一间房?!
【季子意也没坑你吧,在她眼里,你们就是真妻妻啊。】
【你忘记单独跟她说订两间房了。】
她不活了。
平时订房的事都是林芙若在处理,林特助考虑事情格外周到,从来没问过她,她一时疏忽居然把这件事忘了!
她居然忘了!
系统勉强安慰道:【没事的啦,反正你不是土著alpha,就当她omega的身份不存在,你是女人她也是女人,两个女人睡一起不稀奇。】
晏南雀满脸震惊:“两个女人睡在一起不稀奇?”
【这样你们就可以盖着棉被纯聊天了?】
晏南雀:“……”
“可是我的性取向是女人啊!”
系统:【那你打地铺。】
白挽的目光落到那张格外宽大的床铺上,微不可察地凝住了。
只有……一张床。
她侧眸,目光落到晏南雀面上。
后者恰好在此时转过头,两人目光陡然在空中撞上,一时无言。
晏南雀顶着她的目光面不改色撒谎:“季子意说她订房的时候只剩三间了。”
她顿了顿,“我让酒店客房多送两床被子来,我睡地上。”
白挽盯着她,目光微微往下沉了一点,很微弱的、几乎没什么人发现的小变化。
晏南雀的直觉在这方面准得可怕,瞥她一眼,发觉不对劲,又偷偷瞥了她一眼,发现她不高兴了。
她都还没不高兴,白挽生气个什么劲?
白挽攥紧的手微松,眉眼覆上一层霜雪般的冰冷:“随便你。”
“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好耳熟的话。
晏南雀默默想,好像是她之前用来搪塞白挽的。她偷看了一眼白挽的脸色,又装作没看见,把行李箱推进卧室,在盥洗室换了身舒适的衣服,出门去找陈菀君。
她出来时,白挽打开了两只行李箱,坐在床边整理东西,眉眼都生冷。
晏南雀出了门,左转,穿过葱茏茂密的树林去陈菀君的庭院。
三间房相邻,有一个共同的特点是都有庭院,庭院被玻璃天幕遮住,隐私封闭性很好,后院有专属的汤池。
她到的时候,陈菀君在换衣服,略等了会才打开门。
“白挽没和你一起来吗?”
晏南雀下意识移开了目光,“她不舒服,不想出房间。”
陈菀君轻轻点头表示理解,“阿意说晚餐想尝尝这边的日料,我无所谓,走吧,不远。”
两人结伴去了季子意说的日料餐厅,餐厅露天,天色黯下来后漫天都是闪烁的星星,夜风微凉,四周树影摇曳,主厨的讲解声格外舒缓,配上周围的环境倒也让人心情愉悦。
季子意来得晚一些,换了件高领的衣服,从头到脚包裹得严严实实。
晚餐过后几人又玩了一会,晏南雀刻意等到很晚才回房。
她推门时忐忑了好一阵。
房门打开,房内一点声音都没有,很安静,四处的灯都关着,只有门口的壁灯亮着。电视发出微弱的人声,像是某种白噪音,而白挽似乎已经躺下歇息了。
晏南雀小心翼翼进门,朝卧室内看了一眼,纠结犹豫了几个小时的心顿时放松。
她走进卧室,目光落在床边的空地上。
按照她所说,酒店客房送来了几床新的被子和一层薄垫,在床边临时铺了的地铺。
晏南雀轻轻舒了口气。
就是位置不太好,她原本想铺在客厅沙发边的,客厅的空闲大,而且离白挽远一些。
拖鞋无声踩上地毯,晏南雀走到了床边,目光落在床上。
白挽这次……应该不会半夜到她床上了吧?
毕竟这里没什么能刺激到她的。
要是再这样,白挽没有理由可以跟她解释。
毕竟白挽不想被她发现那份喜欢,她也配合的一直在装不知情。
晏南雀想了又想,还是觉得不保险。她目光环视一圈,最终轻手轻脚地关上卧室房门,放弃了新鲜出炉的地铺,抱着薄被子睡到了沙发上。
系统一言难尽。
【你真是……】
小客厅的沙发足够大,躺下一个她绰绰有余。晏南雀躺在上头,目光落在玻璃窗外。
庭院外的壁灯亮着,有微弱的影落在窗棂上,越过窗棂落在沙发尾部,堪堪没过了她的脚踝。
她没理系统未说完的话,闭上眼安心入睡。
系统没忍心丢她独自一个小倒霉蛋在沙发上睡,额外留了个心眼,帮她盯着。
夜色渐深。
房内响起轻微的门锁转动声。
卧室门把旋转,一道人影无声靠近沙发。
白挽垂着眸子,隐在暗处的面上一点表情也没有,周身气息既沉且冷。她盯着沙发上微微蜷起的人看了许久,抬手,轻轻捏住了晏南雀的脸。
她俯身靠近,眸中带着点微弱的戾气,唇瓣无声张合:
“——电影好看吗?”
————————
系统:我命好苦
第89章 她躺在了熟睡的alpha身旁
熟睡的人自然给不出回应。
室内静得过了头,只能听见两道呼吸声,一道清浅一道平稳。
白挽指尖微微用力,指腹下是柔滑细腻的触感,像块嫩豆腐,她的体温稍微高一点都能把这肌肤烫化了似的。
肤肉被她捏出了一点微弱的红痕。
晏南雀的嘴被迫嘟了起来,唇缝微张,那滴不明显的唇珠显露出来,像是在故意引诱她。
白挽目光冰冷。
在家躲她,在公司也躲她,名义上是加班,实则在办公室的躺椅上无聊睡着了。
凭什么?
她又做了什么?她这段时间,分明什么都没做。
被她捏住脸的人眼皮颤了颤,像是在睡梦中感知到了她的动作,本能抗拒这样下位的姿态。
白挽没松手。
她的动作由捏改为了掐,紧紧掐住了脸颊处的软肉。
“躲我?”
白挽垂眸,疑问有了声音,轻得只有彼此能听见。
“为什么?”
又是那种熟悉的、淡淡的不解和困惑,好像真的不明白自己做错了什么。
晏南雀受不了了。
白挽这是在干什么啊?她难道不怕再用力下去自己会醒吗?!!
晏南雀在装睡。
她早醒了,眼皮动的时候她就醒了,被系统硬生生叫醒的。
她醒了就打算睁眼,被系统紧赶慢赶摁住了。
“系统,她掐得我有点疼,我要不要醒,被这样掐会醒吗?怎么办……她怎么还不走啊?!”
【你问我,我问谁?】
晏南雀心口梗塞了下,好悬克制住了眼球的颤动,她连眼睫都不敢动一下,生怕被白挽发现她醒了的事实。
掐住她腮帮子的手分毫不退,疼痛感愈发清晰。
清凌凌的嗓音落到耳边,随之而来的是一阵微温的气流,带着薄荷叶的香气,肆无忌惮洒在她颈项处,白挽似乎离她很近,这股热气无处可去,又卷上她鼻腔。
“为什么要躲?”白挽的质问冷若冰霜。
到了现在,晏南雀脑中冒出的第一个念头居然是庆幸。
还好她把领口大的睡袍都换掉了。
她新买的睡袍睡衣全都是长袖长裙,把肌肤遮得严严实实。
饶是如此,那股热热的气还是有些顺着领口拂过她前胸。
薄荷叶牙膏的气味有点凉,白挽的气息又是温热的。
她缩在身体内侧的指尖无意识动了动,仗着白挽看不见不停哆嗦。
“说话。”
“你不是……很能说吗?”
晏南雀有点控制不住手脚,她小腿有点发软,身体里那股想逃的冲动跃跃欲试,后心出了湿热的汗,紧张得她身子都僵了。
白挽干嘛啊,半夜不睡觉来问这个问题?
她哪有躲了……
她只是想在公司多待一会。
系统:【呵。】
晏南雀一惊,“你怎么还在?!”
以往这个时候,系统不是早就被踢下线了吗?
系统问:【现在的场景是什么限制级场面吗?】
晏南雀在心里摇头,“没有啊。”
顶多就是白挽掐着她的脸而已。
【那我为什么会被屏蔽?】系统幽幽问:【还是你觉得接下来会有限制级场面发生?】
晏南雀果断惊慌失措地否认,心里疯狂撇清干系。
耳边格外安静,白挽长时间没有开口,那股离她很近的呼吸却仍然存在。哪怕是敏感如她,此刻也能感受到白挽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紧密地黏着她。
她装不下去了。
白挽真的有点太放肆了。
晏南雀扭了扭脸,她蹙着眉别开了头,手在空中轻挥,身子一并跟着侧了过去,装作无意识把自己蜷进了沙发内侧。
捏住她的手松开,保持被挣脱的姿势停留在原地。
白挽掀起眼帘。
她的手往回收,又在下个瞬间掐了回去,牢牢把人掌控在手心。
晏南雀:“……”
有点过分了啊。
这样她都不醒就太不合常理了。
晏南雀轻哼了两声,身子微动,掐住她的手退开。
她迷迷糊糊坐起来,而后才睁开眼,半阖的眼瞥见沙发旁的脚,动作一顿,眯着眼看了过去。
“……你在这里干什么?”
她的声音里都带着点困倦,好像刚刚才从睡梦中离开。
晏南雀目光向下,偷瞄到白挽的距离,对方应该是后退了,站得离沙发有点远,看上去只是经过沙发。
她话音落下,室内寂静了两秒,满地都是微凉的无垠月光,从通往庭院的玻璃门、从异形窗、从木质栅栏洒进来,铺了满室。
白挽开口,不答反问:
“你为什么会在沙发上睡?”
她的声音比月光还要凉几分,天生的凉薄。
室内陡然陷入寂静,黑暗中,某种情愫无声无息蔓延着,逐渐充斥了整个室内。一片朦胧的黑可以遮住一切,借着这份漆黑,晏南雀没太控制自己的表情。
……她是故意那么问的。
她想让白挽知难而退,接下来几天睡觉的时候老实点。
结果白挽把问题抛了回来。
她能给出答案,白挽就能给出答案。
晏南雀沉默,白挽也保持沉默,任由这份海一般的寂静将两人都淹没。
白挽这次真的的是故意的,更甚至,她觉得白挽故意等着她回答不上来,这样对方就有理由把这件事岔过去了。
晏南雀身体一阵冷一阵热,冷热交替,身子某处像是炸开锅一般,心虚紧张慌乱和某种不服输的情绪混合在一起,她说不上来自己此刻的心情。
她真服了。
早知道还不如不醒,继续装睡都比醒了好!
晏南雀咬紧后牙,“……晕碳,坐了会不小心睡着了。”
白挽的声音紧随其后响起:“口干,起来接水。”
回答的是她之前的问题。
她的回答是假话,白挽的回答也是假话。
话音落下,室内又陷入沉默,两个心怀鬼胎的人在黑暗中无声对峙。
晏南雀的手在黑暗中摸索着,她记得壁灯的开关在这边,找到壁灯开关,她毫不犹豫按下。
“啪嗒”一声,光线骤亮,黑暗被驱散,隐藏在黑暗中的情绪也随之消逝,像是从未出现过。
晏南雀在黑暗里待久了,眼球一时间有些畏光,她条件反射闭眼。
她再睁眼看过去,正好对上了白挽不避不闪的目光。
壁灯光线暖黄,这线暖黄的光落到那双琥珀色的瞳眸里,有一瞬间,她的眼瞳像某种冷血动物似的,晏南雀甚至要多看两眼,才不至于把白挽的瞳仁混淆成冷血动物特有的竖瞳。
她有点恍惚。
她记得,一部分动物在捕猎时,眼睛会变成竖瞳。
捕猎……?
晏南雀莫名走神了两秒。
白挽仍在看着她。
“不是要去喝水吗晏太太,呆呆地站在这里干什么?”晏南雀被她看得有些头皮发麻,先发制人开口。
白挽收回目光,走向水吧台,拿起消毒柜中倒扣的玻璃杯,有微弱的水流声传来,紧接着是吞咽声。
晏南雀指尖无意识动了动,她紧张过了头,也有点口干舌燥的。她抬脚,走到了水吧台另一侧,微凉的水入喉,有些缓解了她紧张的情绪。
放下玻璃杯,晏南雀听见白挽问:“醒了就进去睡吧,在沙发上睡容易落枕。”
她的话音听起来似乎是在关心。
晏南雀又做了个吞咽的动作,第二次懊恼地想:早知道这样还不如不醒。
系统:【……】
【那我下次不叫你了。】
晏南雀匆忙摇头,“不行不行,再有这种情况还是得叫我的!必须叫!”中途醒来总比从头到尾都不知情好。
她总得知道点什么!
白挽落后她一步放下水杯,却比她先一步迈开腿。走到卧室门口,她停住动作,微微侧头,被壁灯映照的脸散发出如玉般的光泽。
只朝她看了一眼。
晏南雀两眼一闭,恨不得就地晕倒。
她的手慢慢离开吧台桌面,回到了床边。
灯又熄了。
卧室也联通后院,微凉的淡银色月光洒下来,没有客厅的玻璃门范围广,白挽拉了里层的纱帘,月影朦胧又模糊,虚虚罩住了室内。
晏南雀躺在床边的软垫上,她躺的位置靠里侧,月光被床遮挡,正好让她处在完全漆黑的影子里。
她的目光朝左偏移,看见了床边垂落下来一点的被角。
万籁俱寂,她听见了白挽的呼吸声,很清也很浅,像是已经睡着了。
好近的距离。
她似乎是第一次和白挽共处一室入睡。
不在一张床上,却也让她心里七上八下的没有着落。
是紧张吧,她很多年没和谁睡在同一间房里了,晏南雀捂着心口,她有点太紧张了。
良好的睡眠在此时起了作用,她目光望着虚无,眼皮一点点闭上。
系统也走了。
月光逐渐被厚重的云层遮住,室内一点光没有了,房间末尾的柜子上隐约有点光亮,似乎是会发光的摆件。
白挽睁眼。
她失眠许久,入睡需要的时间格外漫长,哪怕近日被押着多睡,也没怎么改善,还是入睡困难,睡着了也觉浅。
她的脚落到地面,踩到了那块软垫。
软垫足够大,晏南雀睡姿不太好,睡着睡着就喜欢抱着被子滚到一边,空出了的距离似乎是在等着谁。
白挽填补了这块空余。
她躺在了熟睡的alpha身旁。
她侧躺着,却没闭眼,在黑暗中看着晏南雀模糊的轮廓,胸膛有微弱的起伏。
玫瑰的浓郁香气将她包裹,还有一点穿过布满植株的小径、衣角无意沾染的水露气息,微微的甜中沁出一丝甘。
白挽伸手。
指尖抓住了一点散开的衣角,又得寸进尺地攥住了,紧紧握在掌心。
她闭上眼,空落落的掌心有了可以握紧的东西。
灵魂像是漂泊了几个世纪,空荡麻木,直到此刻。她寻到了唯一可以让她栖息的安息之所。
她的灵魂有了归处。
紧绷的、混乱的精神也随之陷入了沉睡……
晏南雀睡醒了,她捂着头坐在床上,不明白自己怎么到床上来了。
不用猜,肯定是白挽干的。
她看一眼身上的薄被,也是白挽的,被她揉得皱皱的,她余光瞥一眼床边,地上的被子也有点皱,完全裹到了另一边。
晏南雀有点小心虚,她悄悄把被子整理了下,掩饰自己睡姿差的事实。
出了房间,她没看到白挽,客厅通往后院的门被打开了,微凉的风裹着一片银杏叶卷进来。后院种了银杏树和枫树,俱是秋季灿烂的种类。
白挽不在房间,似乎是出去吃早餐了。
现在几点了?
【快中午了,你这一觉睡得挺久啊。】
晏南雀走到推开的门前,被这阵风吹得很舒服,下意识闭上眼,“昨天回来得晚,季子意玩嗨了,要不是程怜脸色难看,她还想通宵。”
她看一眼天色,有点发阴,又伸手感受了下。
“不会要下雨吧?”季子意打算今天叫她们去泡温泉的,后院倒是有温泉池,但没有室外的种类多。
系统看了眼天气预报:【要下。】
晏南雀有点可惜地收回手去洗漱了。
她洗漱完换好衣服,外头天色沉沉,她看天的工夫,白挽推门回来,身后跟着送餐的工作人员。
小餐车被推到了餐桌边,工作人员简单介绍了下特色菜品,而后推着小车离开。
晏南雀问:“你去哪里了?”
白挽的目光落在她面上,从她唇角擦过,她说:“随便去外面转了转,——你不饿?”
晏南雀下意识抬手,隔着衣服按住了胃部,她的确有点饿了。
在小餐桌边坐下,晏南雀简单吃了点垫垫肚子,出门去找季子意了。昨天说不舒服的白挽和她一起出了门,刚到地方外头就开始下雨。
雨声渐大,看样子一时半会停不下来,几人围聚在房间卡座上。
晏南雀坐的位置靠窗,外头的芭蕉叶被雨打得不停晃动。
她单手支着下颚,目光落在桌上。
房间里的娱乐设施不少,季子意看中一款桌游,拆了包装在看说明书,兴致勃勃地准备等雨停。
白挽在她身侧看视频,似乎是什么设计比赛的颁奖典礼。
晏南雀余光瞥了两眼,字幕吸引了她的注意力,她正过头去看。
白挽受累了,手机屏幕微偏,正好朝向她这边。
晏南雀下意识道:“这不是你的……”
“分组了阿晏!”
晏南雀思绪一顿,目光从屏幕移开,看向季子意。白挽也在此时收起了手机,正视前方。
晏南雀在心里偷偷把没说完的话补全了,“那是白挽的设计。”
系统:【你又知道?】
“她的作品风格很好认,华丽颓靡,爱恨都浓烈,某种情绪一定是极致的,她选择的色彩大多也都是明艳的亮色,很少有淡色。”
【你好清楚,我感觉都差不多。】
一张暗金的卡牌被递给她眼前。
季子意示意她收下。
白挽指腹捏了张淡金的卡牌,两人的牌面一明一暗,花色想通,卡上的人物也大差不差,她的睁着眼而白挽的闭着。
季子意擅自把她们分成了一组。
她兴高采烈地把自己和陈菀君分到了一组,半点不管程怜死活。
陈菀君捏着卡牌朝她抬眉,用眼神问她这是干什么。
程怜在看桌面的卡牌,默然良久,掀起眼帘看向季子意,“为什么不和我一组?”
“我才不要。”季子意理所当然瞥她一眼,“这种游戏你玩过一次吗?跟你只能输。”
程怜眉眼像揉了霜雪,她在笑,眼里却一点笑意都没有。
“和我在一起只会输啊。”
陈菀君扶额。
当事人半点反应没有,陈菀君的目光又看另一个发小,发小盯着牌在走神,像是不明白自己怎么会抽到这样的牌,半点没关注这边的动静。
剩下的omega不用说,这种事从来都与她无关。
季子意发完牌,展开图纸,抬起一条腿,身子顺势倾斜,靠进了程怜怀里。
那股寒意不见。
晏南雀回神,“我这牌和分组什么意思?”
“设定上来讲,你是‘黑暗面’,可以说谎,你说的话真假参半,但作为‘光明面’的白挽只能说真话,同时她拥有知悉一张底牌并交换的能力,但也有限制,不能直接问白挽她所持有的牌面。而你说的话是真话还是谎话只有她清楚。”
季子意又说:“我是菀君的小兵,可以对你们的话发起质疑,她被禁言或者被针对时我可以替她开口。”
“组员之间可以知悉彼此的牌面,但不能有语言交流。”
她大致解释了下游戏规则,而后兴致勃勃开始摇骰子抽卡牌,指使水晶棋往前行。
晏南雀分了点注意力给白挽。
季子意手黑得可以,前几轮一直把自己摇禁言,好不容易出现不一样的牌面,仔细一看,是禁玩,同伴受罚。
陈菀君:“季少,你赔了自己不够还得把我也赔进去?”
季子意沉默。
陈菀君受了惩罚,额外抽了张卡牌,目光落到晏南雀身上。
“阿晏,我可以问你们五个问题。”
晏南雀捏着卡牌的指尖微顿,“问吧。”
陈菀君轻笑了下,“先问白挽,你选择跟踪的底牌是哪一张?”
白挽垂眸:“唯一的一张淘汰卡。”
陈菀君:“它被抽出来了吗?”
“是。”
陈菀君的目光猝不及防挪到晏南雀身上:“阿晏,卡牌在谁手里?”
晏南雀一顿,这个问题她真知道,她保持冷淡道:“程怜手里。”
陈菀君又问:“你会把淘汰卡换给白挽吗?”
“不会。”
陈菀君轻微顿了下。
晏南雀有点紧张,她空余的那只手摸索着,轻轻握住了白挽的手,让她感受自己微潮的掌心。
白挽动作顿住。
alpha握上来的掌心微烫,给她传递着什么讯号。
陈菀君想好了最后一个问题,她看向白挽,“她刚才的回答有几句真话几句假话?”
白挽指节微缩,晏南雀察觉到了她的动作,误以为她是没发现自己的暗示,又悄悄捏了下她的手背。
很轻,无声地催促。
白挽开口:“两真。”
陈菀君的目光在两人间来回游移。问题问完,发布任务让她找出淘汰卡的程怜看向她,“你找到了吗?”
“找到了。”
陈菀君轻笑,“阿晏,在你手里吧。”
晏南雀神情微松,眼里带了点笑意,“错了。”她翻开白挽的卡面,“在这里。”
她捏着那张卡牌,轻飘飘丢到了陈菀君面前。
“现在是你的了。”
陈菀君翻开所有卡面,她被淘汰了。
季子意在状况之外,茫然又狐疑地看着她们:“菀君也会猜错?卡不是在程怜手里吗?”
“淘汰卡在程怜手里是真的,曾经在,她前几轮换给了我,我上一轮把牌面掀开了。我没换给白挽,她自己拿走了。菀君想得太多,她以为卡在白挽手里,白挽会换给我,但卡在我手里。”
季子意失策了,她抱着自己仅剩的两张功能卡频频叹气,“菀君都走了,我一个人还能玩什么。”
最后的赢家毫无疑问是晏南雀。
程怜心不在焉,季子意又是个手黑的,先除掉陈菀君,剩下的自然好解决。
晏南雀心情有点好,她把牌放回去,压低了声音问:“你怎么知道我让你换哪张卡?”
白挽指腹点在她掌心,轻轻划了一道。
轻得像片羽毛。
微弱的痒意泛了起来,晏南雀呼吸一滞,下意识抬眸。
白挽收拢掌心,“你说过,陈菀君想得多,她擅长心理战。”
而晏南雀刻意在那个时候握住了她的手,打了个烟雾弹,让陈菀君误以为她在暗示白挽。
她的确在暗示,却是反过来的。
白挽望着她:“我只要想你所想,把卡换给我自己。”
晏南雀动作微顿。
季子意的笑声远远传来,她把输了的烦恼抛开,不知说了什么,笑得格外肆意。
所有声音都在此时变得模糊,晏南雀望进那双琥珀色的眸中,一切动作都像是变慢了,她唯一残留的感受是掌心的一道划痕。
轻轻的、痒痒的。
留下了无形的痕迹。
季子意在闹程怜,她高高举着程怜的手机,威胁似的逼问她:“你刚才为什么不帮我?你帮我就是平局了!”
程怜笑得璨烂,眼底都是扭曲的笑意:“和我在一起只会输。”
季子意:“……”
程怜的手机恰好在此时响起。
季子意拿下来看了眼,是个陌生来电,她没兴趣接,随手递给程怜,指尖不知怎的划到了免提接通。
“——小姑,是我。”
一道清冷的嗓音从听筒里传出。
空灵疏淡,如珠玉落盘,带着几分微微的缱绻,音调柔美舒缓,沉静平和得宛若河流,又悦耳得像古筝发出的韵律。
极好听的一把嗓音,辨识度很高,光听声音便能让人猜到嗓音背后是怎样我见犹怜的一个人。
室内刚好安静下来,这道声音传遍了整个房间。
季子意身子蓦地一僵。
陈菀君原本低着头在看她颇感兴趣的牌面介绍,听见这道声音下意识抬眼,捏着卡牌的指尖微顿。
晏南雀将将回过神,有些不明白她们怎么了。
电话那头的人略等了等,没等到回复,又疑惑唤道:
“小姑?我是小姻,我换新号码了。”
桌游我瞎编的,应该没有这种游戏吧(。
第90章 “我和她,有几分像?”
程怜把手机接了过去,取消免提,朝通话那头道:“等一下。”
她看向季子意,“我去接个电话。”
房间的打开又关上,徒留一室寂静。
季子意不太自在地收回手,身子顺着沙发缓缓下滑,靠近陈菀君和她一起看牌面上的花体字介绍,目光不住偷看沙发对面的两人。
她手肘轻推陈菀君,后者微不可察地对她摇头。
晏南雀有点心不在焉,小姻,哪个姻?
她动作倏忽一顿,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这是谁的名字和声音。
她顿感不妙,在心里疯狂呼唤系统:“这个小姻不会是苏长姻吧?”
【不知道呀,原书里没写。】
晏南雀几乎可以笃定电话另一头人的身份了。
原书里苏长姻从未出场,她是彻头彻尾的背景板,活在别人口中完美无缺的白月光。虽然没有出现,但苏长姻一直作为隐形的对立面出现在白挽身边。
更重要的是,苏长姻是白挽的表姐,她的母亲是白挽母亲的姐姐。
苏家和程家有姻亲,白挽的亲生母亲是苏家的人。
但原书里没提苏长姻和程怜熟悉啊!而且看样子她们的关系还挺亲近,她们不应该是八竿子打不着的远亲吗?
晏南雀紧张得后背出了一层薄热的汗,外头的雨愈发大了,雨打芭蕉的声音簌簌响着,室内只余下一片无声的寂静。
她下意识看向白挽。
后者长睫低垂,眸光微黯,落在那张代表‘黑暗面’的谎言卡牌上。暗金的边框勾勒出卡牌边缘,最顶上有只漆黑的紧闭的眼,人物双手合十在做祷告,面部神情虔诚又真挚,双眼却是睁开的。
卡牌上的人物在欺神,它是谎言。
像是察觉到她的目光,白挽慢慢抬眸,琥珀色的双眸直直望向她,里头空明澄澈装不下一点杂质。
晏南雀心跳陡然加快,像是要跳出胸膛似的,白挽还不知道,她已经发现了对方知道白月光的事。她强装镇定,面部神情泰然自若,不让白挽察觉自己的异样。
莫名的,她不敢让白挽知道这件事,不想捅破那层窗户纸。
白挽张嘴:“你的。”
她把睁眼祷告的卡牌递了过来。
晏南雀捏住了硬质的卡牌边缘,从白挽指尖接过这张象征谎话的牌面。
等等,季子意也在,对方不会说漏嘴吧?
晏南雀的目光转向季子意,后者跟个鹌鹑似的待在陈菀君身旁,一句话不敢说。
季子意算是明白了,多说多错,她还是闭嘴吧。
在场四人,谁都知道那通电话另一头的人是谁,也都心照不宣地没有提起,保持了沉默。
诡异的氛围一直到程怜挂断电话再次回到房间。
季子意有点憋不住了,“谁给你打的电话?”
“一个侄女,表侄,说起来她母亲是白挽母亲的姐姐,她也算是你的表姐。”程怜的目光投向白挽,随口说道。
季子意顿住。
敢情这两个人有点血缘,难怪长得这么像……
季子意斟酌着开口:“是吗那还真是巧啊,她找你……干什么?”
“听说找到走丢的孩子了,她打电话过来问问。”
程怜笑问:“怎么,你对她很感兴趣?”
季子意勉强笑了两下,“也没有,她声音有点熟我随便问问。”她背地里掐了两下程怜的手,压低声音跟她咬耳朵,“回去再说,别发疯。”
晏南雀把卡牌放回牌堆,正要起身,又听程怜说:“不过说起来,白挽和她,长得有些像。”
室内气氛陡然降到底,如坠冰窟。
白挽掀起眼皮看过去。
程怜仍未察觉,“最初会猜到你头上,正是因为你们长得有些像。你这位表姐很多年没有回家,我不清楚她现在的长相,还是上次回去一趟看见的。”
白挽看着她,嗓音冷淡:“是么?”
她问:“有多像?”
季子意突然捂住头,“我头好疼,程怜。”
程怜的注意力陡然被她吸引,见她面色有些发白,神情看着也像是不舒服的模样。她眼底有些微慌乱,没多犹豫,带着她离开了房间。
陈菀君在洗牌,她把牌堆码好,轻声说:“这场雨一时半会不会停,嚷嚷着要泡温泉的人走了,我就先回去了。”
她抬眸,“阿晏,你们呢?等雨停还是回去?”
晏南雀:“回去。”
陈菀君起身,先一步离开了房间。
晏南雀落后两步,跟在她身后离开了。白挽落在最后,她的目光扫过桌面,卡牌被分成了三堆,整齐摆放在一起。
她伸手,随意抽了一张。
死亡卡。
她被淘汰了。
卡牌被放回桌面,白挽也离开了这间房。
回到房间的晏南雀格外不自在,只有一间卧室,她甚至没办法躲到卧室里,只好拿着笔记本坐在吧台边,看林芙若发来的文件。
隐约有开门声响起,白挽收伞进了房间,伞尖在屋外洒下一串水珠。
晏南雀思维分散了一瞬。
白挽没有回房,就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电视被她打开了,电影的声音被调低了,勉强能听清。
晏南雀听见了几句有些耳熟的台词,她放在笔记本触控板上的手微顿,思绪断了一两秒。
她抱着笔记本回了卧室。
关上房间门,晏南雀蓦地松了口气,紧绷的神经也随之放松。季子意给她发了消息,问她白挽是不是生气了。
……生气了吗?
她没敢仔细看,应该……没有吧?
晏南雀揉揉眉心。
【该来的总是要来的,你避不开。】系统幽幽说着,【就算你不看黑化值,你也应该知道它现在只高不低,再躲也没用。】
晏南雀咬住一点下唇,和它持相反的意见,“能拖一会是一会。”
系统不留情道:【拖也没用,越拖越上火。】
晏南雀不理它,低头在笔记本上删删改改,看上去好像完全沉浸在工作中。
系统冷哼一声。
一直到傍晚,晏南雀才从房间出来,雨下了整天,到现在才有变小的趋势,淅淅沥沥的雨声从窗外传来,她朝屋外看了眼,后院是封闭式的,没有雨水落到池子里。
看见她起身,系统问:【你干嘛去?】
“去找陈菀君。”晏南雀掐眉心,“我今天去她那睡,顺便看看有没有新的房间空出来。”
系统给她扣问号,她装没看见。
她不敢再和白挽共处一室了,尤其是……在那一通电话之后。
那张谎言卡意有所指,她每每想起来都有点说不出的心慌。
晏南雀关掉笔记本,给山庄经理打电话,要求对方把空出的房间留给她。收起手机,她推开房门准备出去,动作倏忽顿住了。
房门外站着白挽。
她的手悬在空中,似乎正打算敲门进来。
晏南雀舌尖有点发麻,开口道:“让开,我要出去。”
站在房门口的人却没动,微沉的目光一瞬不瞬望着她。
“你要搬出去?”
晏南雀有些微愣怔,面上没表现出来,“你听见了?”
白挽间接承认了她的话,被阴影笼罩的眉眼弥漫开一层淡淡的阴郁,周身气息也往下沉,裹着一层微弱的躁戾,她的声线微紧,有些哑:“为什么?”
“我们不是能睡在一个房间的关系,晏太太,你又忘记你的身份了?”
晏南雀嗓音冷冷,看过来的目光里是不留情的警告。
“你说我是晏太太,我是你法律意义上的妻子,我们待在一个房间,有什么问题吗?就是待在一张床上也没有问题。”
“你跟洛书晴说,跟你母亲说,跟我也说。”
“你亲口所说,我是你的妻子。”
白挽一字一顿发问:“我们待在一起,不可以吗?”
晏南雀猝不及防被她堵住了话头,她看着白挽的眼,对方的语气是平静的,平静到淡漠的地步,每一个字句都含着凉意,那双眼却往下沉,在影子里暗得像一方化不开的墨,阴冷,愎戾。那目光分明没多重,却让她止不住的发怵。
她被堵住了离开的路,用力咬了下舌尖,讥诮发问:“非要我用难听的话提醒你吗?”
她冷冰冰道:“别挡我的路,滚开。”
白挽的手扶上门框,用手臂拦住了剩下的空余。
“你躲我。”
“你又要躲我。”
白挽声音近乎喃喃,低声重复着。
晏南雀狠狠蹙眉,“少在我面前发疯,我愿意做什么就什么,我的事轮不到你来过问。”
“那要谁来问,季子意还是陈菀君,已经出国的洛书晴?还是……”
“苏长姻?”
最后的那个名字几乎是咬紧后牙说出来的,裹满寒意,冷冰冰地摊开了她们之间的一切,毫不犹豫戳穿了她避开的那层窗户纸。
晏南雀僵住了。
白挽看着她,“你果然知道了。”
“我发现了苏长姻的存在,也知道我是她的替身这件事。”
晏南雀飞快眨了眨眼,眼睫扑簌簌颤动,脑子里紧绷的神经不停跳动,像是要炸开似的,她万分懊恼,系统说的话成真了,越拖越上火。
“我这张脸,和她有几分像?”
白挽直直望着她,眉宇间笼罩着说不出的阴冷潮湿,寒意几乎浸透骨髓,她朝前走了一步,踏进房内,问出了那个无声默念了无数次的问题。
“像吗?有多像?你看我的时候是不是每一眼都会想到她?”
客厅的窗没关,夹杂着细碎雨丝的凉风灌满室内。
晏南雀哑口无言。
她垂在身侧的之间用力蜷起,指节都有些发白,她后仰头,避开了白挽逼视的充满压迫感的侵入视线,嗓音冷得像化不开的霜。
“你不配提她。”
室内气氛一再下沉,周遭的温度也仿佛往下降了几度。
晏南雀小腿有些发抽,酸酸涨涨的泛着疼,她掐紧了指根,狠心道:“既然已经知道了自己的身份,就不该一而再再而三地越界,当狗或是当替身,你都做得很差,非常差劲。”
“你又是以什么样的身份来逼问我?”
“你既然要问,那我就说清楚,如果没有这张相似的脸,你什么都得不到。”
“你很像她,你最像她,听懂了吗晏太太?”
白挽蓦地掀起眼帘望过来,天色黯淡,室内无光,她被阴影笼罩的眉眼说不出的阴鸷森冷,气息暗沉肆虐,宛若风暴降临之前的海面与天空。
两人目光对上。
晏南雀指根都被掐酸了,疼得她有些麻木了,白挽现在……像极了冤魂化作的厉鬼。
她甚至毫不怀疑白挽下一秒会上来掐死她。
晏南雀骤然放开掐紧的掌心,在白挽看不见的地方手颤了下。她站得太久了,小腿发酸,脚也有些疼。
身体的疼痛透过血液传到了其他地方,她头也疼,手也疼,心口也发酸,有点闷闷的,呼吸不过来。
晏南雀又在白挽眼里看见了熟悉的恨意。
系统在她脑子里惊叫:【卧槽你干什么啊?你这么说了白挽不得恨死你,她本来就介意白月光的存在,更介意你强取豪夺她,你怎么还……】
【你不在乎任务了吗??】系统被她干懵了,【恨会衍生出黑化值,这样下去你还怎么完成任务回家?】
“所以我才不想让她知道这件事。”晏南雀轻声说:“我在乎的,——我想回去。”
“但白月光的事彻底摊开,我只能这样,我的人设只允许我这么说。原身最核心的人设,是喜欢白月光呀,她对白月光求而不得,才会发疯把所有都倾诉到白挽身上,她对白挽做的一切起源是她对白月光的感情。”
“我没办法改动这一条,我改动了,ooc值会满,ooc值满了我的任务也会失败,你跟我说过的,我必须维持它在百分之五以内。”
系统偷看一眼ooc值。
是0。
晏南雀望着眼前的人。
白挽眼尾都恨红了,纸一样雪白的眼尾漫出去一抹惊人的艳色,眼皮也泛着红,死死看着她,目光一寸寸烙在她皮肤上。
不完全的恨,交织着别的情愫,浓烈到要冲破桎梏溢出来。那些沉甸甸的情绪从眼底浮了出来,化作丝丝缕缕线将她缠绕,又一点点勒紧,圈住她的手腕、脚踝、脖颈。
空气沉闷,窗外雨声渐大,雷声轰隆作响,风声鹤唳。
窗外风雨飘摇,室内满是沉寂,晏南雀喉间发涩,心口也发闷。
她都这样说了,白挽看向她的眼里,还是有喜欢。
那些喜欢掺杂在恨意里,混合缠绕,无法分开,像滴入水中的墨,覆水难收。
干嘛喜欢她呀。
……她要回家的。
她只是来做任务的,她无法……留在一本书里。
良久,白挽清泠泠的嗓音打破了室内的沉寂:
“这么像啊。”
轻轻的,像是举足若轻的羽毛,坠落引起的动静却是山崩海啸。
晏南雀别开了脸,侧脸线条生冷。
余光中,白挽的身影晃动,隐约像是离开了。
晏南雀有点发愣,白挽怎么……轻飘飘地就离开了,她怎么是这个反应?
思忖间,有什么碎裂的声音传来,晏南雀心里一紧,想也不想夺门而出。和客厅仅隔着一扇木栅栏的餐厅里,白挽指间沁出鲜血,她漆黑精致的眉眼冷又沉,抬手朝向侧脸。
晏南雀心跳停了一瞬。
她骤然伸手,用力抓住了白挽的手,一并抓住了她指间拿着的玻璃碎片。
空气都凝滞了。
晏南雀死死攥紧了白挽的手,顾不上手心传来的疼痛,她头一次发了火,“你发什么疯?!”
怒斥声几乎盖过了外头的雷雨声,怒意溢满晏南雀眉眼,她长眉打了结拧在一起,双目紧紧看着白挽。
她话音落下,白挽面颊缓缓渗开一条细微的血痕,很浅,却仍是伤到了。
omega抬眸看她。
她面白如纸,唇色也惨白,眉眼精致漆黑,瞳眸也发沉,黑沉得像墨,深且重的阴影落在她面部,配着那道艳红的血痕,愈发像索命的厉鬼,鬼气森森。
“你不是很喜欢这张脸吗?”她说。
白挽很轻很轻地笑了下,唇角的弧度上扬,眸色冰冷,眼里一点笑意也没有。
像盛开在死亡之地颓靡艳丽的花,内里都是腐烂的,外表却美得惊人,艳丽到了极致,好像在开至茶靡后会骤然死去。
她微笑着说:“我划烂了,取下来给你。”
晏南雀的目光凝在她面上,呼吸停顿,心跳响得她耳膜发疼,前所未有的心惊肉跳。
她当初考虑的时候只想着原身的人设,没顾上白挽。
变数太多了……她最初根本没想过白挽会喜欢上她。
她望着那道血痕的,后脑突突的疼,眼前都有些发黑,攥住白挽的手却一点也不敢松。
白挽是认真的,她做得出来这种事。
原书里,她自己毁了自己的脸,毁掉了这张让她恶心的脸。
白挽空余的那只手抬起,轻轻拭了下脸颊处发疼的地方,血迹被抹开,她恍惚问:“笑起来更像她了,是不是?”
晏南雀哪敢回答一个字。
她又惊又气,心脏不住发紧,指尖也泛着疼,被玻璃碎片割伤了。
“你再发疯,狗也好,替身也好,晏太太也好,什么都与你无关,你什么也当不了。”晏南雀话音里满是冰冷的怒气,隐秘地威胁着。
白挽盯着她,攥紧了手,掌心说不上来的疼,密密麻麻的疼意几乎将她淹没。
她垂着眸子不去看眼前人,轻声发问。
“我对你来说,真的只是替代品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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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宝,你不是
80-9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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