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第二十二章
沈垣被乔海楼吓了一跳,心虚,但还是先倒打一耙:“乔叔叔,你吓到我了。”
乔海楼黑着脸说:“你怪我吓到你?是谁先言而无信的?”
沈垣回嘴:“你有脸说我言而无信,是谁先一而再再而三地毁约的?是谁?”
乔海楼忽然明白了,沈垣这是因为先前那几回他出尔反尔所以故意报复他呢。亏得他还以为沈垣不至于会爽约,把本来约好的周末饭局都推了。
这辈子只有他放人鸽子,还没人这样耍过他的。
他们吵架的声音在楼道里回荡。
沈垣听到自己的回音,暂且冷静下来,环顾四周,对乔海楼说:“你让让,我要进门。我们进去再说。”
他压低声音,嫌丢人地说:“在外面吵架,都被人听见了。”
乔海楼嗤笑一声:“你还会嫌丢人啊?”
沈垣打开门,乔海楼跟进门去。
沈垣开灯。
上次乔海楼只到过玄关,压根没仔细看屋内的陈设,这次看清楚了,窗明几净,东西整洁,地上一点灰尘污渍都没有,干干净净的,蓝白色调,稍显冷清。
沈垣今天穿着身登山运动服,兜帽外套,帽子特别大,衬得他脸小。
装起可怜来特别好使。
沈垣哄他说:“乔叔叔,我刚才就是说说气话,你不生气好不好?我不是故意要窗你的,真的,我本来真的准备周日陪你,我套子都买好了!可昨天晚上我叔叔突然叫我去爬山……”
乔海楼被他那双仿佛纯良的眼睛一望,居然有那么一瞬间,真的差点信了。
他回过神,板着脸说:“我信你的鬼话。”
沈垣拉他的手,委屈地说:“乔叔叔,那不然你要我怎么和我叔叔说呢?难道我直接跟他说:‘叔叔,明天我要去和乔叔叔约会。’——这样吗?那不是找到吗?”
乍一听还挺有道理的,仔细想想依然是狡辩。乔海楼被他这歪理气笑了:“你平时人情往来的时候不是很会说话吗?撒谎编个理由不行吗?你会傻到实话实说?”
他心里有一丝嫉妒:“无非是在你心里,我不如你叔叔,有你的正牌叔叔陪你,你哪里记得起乔叔叔。”
沈垣闻言,愣了一愣,慢慢地把故作乖巧收起来,他放开本来拉着乔海楼的手,变了脸,破罐破摔般说:“既然你都知道,那你还问什么?”
“现在事情厘清了,还不走?”
“你以为你帮我调个岗位,我就要求着你了?觉得你能拿捏我了?大不了我不做了。”
“还是你认为我对当你的床-伴求之不得?”
“我现在去酒吧逛一圈,肯定有人愿意陪我回来。我有非你不可吗?”
沈垣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事,虽然跟乔海楼睡觉已经很堕落了,可那次是因为被下-了-药,并不是他在清醒状态下做的,他可做不出第二次约个陌生人上-床的事。
无非是不想被乔海楼拿捏住,所以怎么让乔海楼生气他就怎么说,看乔海楼生气他心里头就痛快。
乔海楼心头腾地冒出一阵无名火,生气啊!
他看着沈垣形状漂亮的唇瓣飞快地一张一合,口齿伶俐、滔滔不绝地吐出一串气死人不偿命的话,实在太恼火了,索性直接把人按住就亲。
沈垣:“唔!”
这个吻太突然。
沈垣觉得好似被电了一下,指尖发麻。
他没拒绝这个吻,来不及拒绝。
接下去的气话全部消弭在这个剑拔弩张的亲吻中。乔海楼一只手搂着他的腰,一只手按着他的后脑勺,防止他逃跑。沈垣没逃,他抱住乔海楼的肩膀。逃跑有什么意思?他要反击回去!两个人都不服输地亲着对方,彼此的呼吸炽热无序、咄咄逼人地交织在一起,谁都不想让步,想要占据上风。与其说是一个吻,不如说似是一场搏杀。
好似油上点火,火上浇油。
不知亲了多久,沈垣都快喘不过气了。
他实在没力气了,慢慢弱下来,像是服输了。
乔海楼才放开他。
沈垣揪着他的衣服前襟,气喘吁吁,嘴唇都被亲红了,脸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缺氧所以涨红了,他狠狠地瞪着乔海楼。
乔海楼也没好脸色地看着他。
两人就这样你瞪着我,我瞪着你。
静默了一分钟。
沈垣先动起来。
他皱着脸伸手去解乔海楼的衣服纽扣,布料摩擦,窸窸窣窣作响。
才解了最上面一颗纽扣,沈垣就被乔海楼捏住手腕。乔海楼好气又好笑地问:“你刚刚才说了你不是非我不可,你现在又是在做什么?”
沈垣直截了当、恬不知耻:“你说是要做什么?你问我不如问你立正站直的小弟兄。”
乔海楼不要脸又极要脸地说:“那是正常生li反应,我有说我愿意和你睡了吗?你当我是什么了??真以为我是你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啊?”
沈垣理直气壮地说:“又不是只有我一个人得好处,难道你没爽到吗?”
乔海楼敛起笑意,板起脸,像是只老虎从休眠中醒过来,亮出了嗜血的爪牙。沈垣一见,被吓得心里咯噔一下,浑身僵住了,乔海楼正经地亮出气势,完全把他压过去了。
乔海楼不是真的每每要输给他,他三十几年走南闯北,什么场面没见过,黑-白-两-道都有涉足,哪里能真的被个小朋友给唬住?
他淡淡地说:“这是你和叔叔说话该有的语气吗?每次都这么没大没小,真是没人教训过你。”
黑气仿佛要溢出来了。
沈垣敏锐的直觉告诉他不能再作了,瞬间服软,说话都结巴了:“对、对、对不起,乔叔叔。我、我错了。”
乔海楼这次却没轻轻放下,把他推倒在床上。沈垣慌乱害怕地看了他一眼,想要逃跑,被乔海楼揽腰抓回来。沈垣挣扎起来,没有底气地虚张声势:“你要干吗!你、你说过不会强-来的!乔叔叔、乔叔叔……我错了,是我不好,你别生气了。”
乔海楼像是抓小鸡似的把他逮回来,按倒,然后……
打屁股。
沈垣愣了几秒。
等到屁股上的疼痛传来时,他才意识到自己被打屁股了。
他多少年没被打屁股过了!
半是羞臊半是疼痛,沈垣满脸通红,可他看乔海楼那么凶,一时间不敢顶嘴了。
沈垣听着“啪啪”的肉响,忍了忍,以为乔海楼打两下会停,结果啪啪打了七八下还不停!
沈垣闷声闷气地说:“乔叔叔,你打得好疼啊,我错了还不行吗?我都那么大的人了,你打我屁股,我多丢人啊。我错了,我知道错了。”
乔海楼冷笑:“现在知道嘴甜了?你有事求我才叫我‘乔叔叔’,你说你知道错了,你哪错了?”
沈垣支支吾吾:“我、我不讲信用,放你鸽子……”
乔海楼又拍了一下:“是因为这个吗?”
沈垣憋屈地继续检讨:“我还没大没小,总是和你顶嘴。”
乔海楼难得这么扬眉吐气,问:“还有呢?”
沈垣泪汪汪地回头看了他一眼:“叔叔,我真知道错了。”
沈垣伸手隔着裤子摸摸自己的屁股蛋子,可怜巴巴地说:“乔叔叔,我屁股好疼啊,肯定被你打红了,你就不心疼我吗?乔叔叔,你别打我了,你帮我揉揉吧……”
这不要脸的小东西!乔海楼气愤地想,“好,那叔叔给你揉揉。”
两人都爽快了,躺在同一张床上各自心思。
乔海楼觉得这小东西应该被他弄乖了,沈垣也觉得那老男人肯定已经被他撸顺毛了。
姑且休战和平。
沈垣苦恼地说:“弄得这么乱七八糟,这下我明天得洗被单了。”
乔海楼弯腰从扔在床边的裤子里摸出一盒香烟,但没找到打火机,问沈垣:“你这有打火机吗?”
沈垣只有一个叔叔送的打火机,找出来,给乔海楼:“喏。”
乔海楼看看牌子:“你自己买的?”
沈垣如实以告:“我叔叔送我的。”
乔海楼平白膈应了自己一下,点了烟,嘲讽说:“这什么便宜牌子,改天我送你个别的,比这好用。”
呸,沈垣气鼓鼓地想,你送个钻石做的都不如叔叔路边摊买来给我的,但他屁股还疼着,不敢犟嘴,只能在心底腹诽一下,又说:“你别在我这屋里抽烟,搞得乌烟瘴气,我从不在自己屋里抽烟的。”
乔海楼起身,叼着烟,把裤子捡起来穿好,腰带随便搭住,没扣铁扣。
沈垣瞧了他一眼,乔海楼正吐出一团烟雾,笼在他右肩的睚眦刺青上。
他的发梢还湿着,鬓角和脖颈仍有未干的汗珠,在柔和的光下映射出暧昧的光。
太有成熟男人的感觉了。
好帅。又欲又帅。
沈垣怔了怔,竟然有点舍不得移开视线。
乔海楼回过头,见他傻傻的,笑了下:“看什么?”
沈垣回过神,心跳加快地说:“没、没看什么。”
这老男人,确实还是有几分姿色的。
乔海楼问他:“我侄子的订婚宴你会去吧?我记得你们关系不错。”
沈垣点头,他和乔峻关系好,乔峻前几天给他寄了请帖,而且乔家和黎家本来就有交情,到时候叔叔也会带着黎麟一起去,他说:“嗯,要去的。不过我还没见过乔峻的女朋友长什么样子……”
乔海楼正要和他说话,门铃响了起来。
两个人的对话被打断,都停下动作。
大晚上的,谁过来了?
沈垣心底升起一阵不祥的预感,大门外依稀传来一个熟悉的男声:“阿笨,你在家吧?是叔叔。”
乔海楼:“……”
沈垣:“!!!”
第23章第二十三章
叔叔来了?!
沈垣吓得脸色苍白,怔了片刻,赶紧从床上跳起来,完全慌了神,第一反应是把床头灯给关了。
但他卧室的窗户朝南,从小区楼正门那边是看不到灯光的。
就算是这样他也很害怕。
乔海楼比他淡定多了,见他这样惊慌失措,被逗笑了,开玩笑轻声说:“要不要我去打个招呼?”
沈垣虽说晓得他多半是在说笑,但还是瞪了他一眼,拉着乔海楼手足无措地在卧室里打转,不知道该怎么藏他比较好。
沈垣看了看床下,急得额头都冒汗了:“乔、乔叔叔,你躲床下好不好?”
乔海楼笑眯眯、毫不犹豫地说:“不好。”
沈垣祈求地看着他,拉着他的手:“求求你了,乔叔叔,要么,你将就着,躲一下衣柜吧。要是被我叔叔发现了,那我们以后就不能来往了。”
乔海楼一点都没有要被捉(奸的自觉,气定神闲地呵呵道:“明明是,要是你叔叔发现了他乖巧守礼的继子其实私生活并不检-点,可能会对你大失所望甚至讨厌你,这才是你害怕的吧。”
沈垣惶惶地望着他,紧抿的嘴唇微微颤抖着,眼底蕴起雾气。
他被乔海楼戳中心窝,被谁发现他都不想被叔叔发现他在做这种不知羞耻的事情……
沈垣心里不舒服,乔海楼又何尝不是呢?沈垣完全没把他放在心上,却只是因为可能被黎宸讨厌,就难过得要掉眼泪吗?
看来,他还是低估了黎宸在沈垣心目中的重量。
这静默的数秒钟对他们来说都像是无比漫长。
乔海楼伸手,把滚烫的手心贴在他脸庞上,看到沈垣眼底湿润又不敢哭的样子,到底是于心不忍。
唉,他一个大老爷们,欺负个小孩子有什么意思?乔海楼吻了下沈垣的眉心,到底先妥协了,低声说:“好了,别怕了。看你吓成什么样了?平时你胆子不是很大吗?你关上卧室的门,稍微拖个两三分钟,我从窗户爬下去,不会被发现。”
沈垣惊诧:“这里是三楼!!”
乔海楼说:“我知道,旁边不是有水管吗?我顺着水管爬下去。”说着,乔海楼去捡凌乱地扔在地上的衣物,胡乱穿上,作势真要去爬窗户。
沈垣想拉他,没拉住,这也太危险了吧!虽然听说乔海楼身手很好,可、可这……
门外黎宸又问起一声。
沈垣看了看门的方向,又看了看往窗边去的乔海楼,不知道自己该先顾哪边好,心跳得快要炸开。
身体比思维先行一步动起来,沈垣咬了咬牙,冲到窗边,拉住作势要往外爬的乔海楼。
乔海楼原本还在心底嘲讽自己:乔海楼啊乔海楼,你年纪不小,居然还搞出这种荒唐事来?亏你平时还狂得很,现在像个小三一样灰溜溜地要爬窗户逃跑……
还没跨出去,乔海楼就被沈垣给拉住了。
沈垣低声,烦恼地说:“别翻了,太危险了,乔叔叔。”
他狠了狠心说:“我们装成不在家就好了。叔叔就会走了。”
乔海楼愣了愣,没想到沈垣居然会这么做,本来似堵在胸口的郁气瞬间消散了。他笑了声,说:“沈垣,你居然舍得晾着你最爱的叔叔?还骗他?”
“那能有什么办法!”沈垣没好气地说,“我前几次跑出来和你睡觉,你以为我有跟我叔叔坦白说实话吗?”
乔海楼还要说什么。
沈垣伸手捂住他的嘴,竖眉怒目,凶巴巴地说:“我们别吵架了,再吵就会被叔叔听见了,嘘!”
乔海楼借机在他的手心落下个吻。
沈垣仿佛被烫了一下,收回了手,羞恼地不知道第几次瞪乔海楼,这老不正经的怎么就这么会耍流氓呢?这种时候还要耍流氓!
沈垣笑了,说:“亲什么啊!你也亲的下去,我还没洗手呢。”
乔海楼:“……”
他们任凭门外门铃声响。
过了一会儿,门铃声终于停下来,沈垣的手机响了,幸好沈垣有先见之明调成了震动模式。
乔海楼看到沈垣手机屏幕上的来电显示:黎叔叔。
这么正经普通吗?乔海楼心想,听着沈垣和黎宸通电话。
沈垣非常愧疚地撒谎说:“……有同学找我,我出门了,在外面呢。是有什么事吗?叔叔。那我现在赶紧回去。”
黎宸没作他想,直接相信了沈垣,说:“哦,这样啊。也没什么事……下次有空再说吧。现在时间不早了,你明天还要上班,不要和同学在外面玩得太晚,早点回家,路上小心点。”
沈垣听到叔叔这样温柔的叮嘱,更加内疚了,叔叔对他这么好,他却骗叔叔,顿时低落起来。
乔海楼见他脸上神色变幻,哪能猜不到他的想法,心下一冷。
乔海楼站到沈垣面前。
沈垣不得不抬头看他,一边看着他,一边撒谎说:“我朋友叫我了,我先过去了,回头我再打给您,叔叔再见。”
他轻手轻脚地走到玄幻,从猫眼向外看,看到叔叔离开的背影。
沈垣去客厅能看到前面楼下的窗户,把窗帘拉开一条缝,悄悄往下看,看到叔叔慢慢走远,想到自己跟乔海楼乱搞,还骗叔叔,心里好愧疚。
这时,沈垣突然感觉到脸颊被亲了一下,他怔忡了下,脸爆红,更巧的是,叔叔好像是感应到了什么一般,回头朝这边看了一眼,沈垣吓得赶紧往边上一躲,转头不可理喻地睁大眼睛盯着乔海楼。
乔海楼一脸坦然,仿佛什么都没做过。
沈垣好气啊,又不能大声骂乔海楼,他气得脑子一热,踩了乔海楼一脚。
他们俩都没穿鞋,赤脚踩一下并不痛,软软的,乔海楼还觉得好笑。
没等沈垣兴师问罪,乔海楼先问他:“喂,我在你通讯录上叫什么?”
沈垣并未忌讳,把手机给他看:老流氓。
乔海楼“啧”了一声:“我在你那里的定位就是个老流氓啊?”
这个备注在沈垣的通讯录里画风和旁的都不同,他是独一份。
沈垣毫不客气地反问:“不是老流氓还能是什么?那你难道以为自己是正人君子不成?”
乔海楼摸摸下巴:“说的也对,我这辈子就没正人君子过。哈哈。”又问,“那你知道你在我手机上的备注名是什么吗?”
沈垣被好奇心挠得心尖痒痒,但见乔海楼这副等着他问的态度,他就不想让乔海楼如意,装成不在意地说:“随便是什么,我没兴趣知道,肯定不是什么好话。”
“哦,你不想看啊。”乔海楼当着他的面把手机从口袋里找出来,打开通讯录,正好是沈垣可以看到的角度。沈垣忍不住去瞄,瞄到自己手机号的备注名是:宝贝。
沈垣才凉了些下来的脸又开始疯狂烧起来,简直了……也就他还是个小婴儿的时候,妈妈管他叫“宝贝”过,从小到大就没人这么肉麻兮兮地称呼过他。
沈垣一面觉得起鸡皮疙瘩,一面又别扭地觉得莫名有点开心,又想,乔海楼哪有真的喜欢他,无非是想看他出丑,拿他取乐吧?
沈垣说:“你、你这也太恶心了吧!你故意笑话我!”
乔海楼就喜欢看沈垣这样,还故意又亲他一下,把他逗得差点没蹦起来,然后拿腔拿调地说:“你偷看啊?刚才是谁说他不感兴趣不想看却偷看的啊?”
沈垣把乔海楼放在床上的外套丢过去:“我叔叔走了,你快滚吧。”
乔海楼接过衣服,利落地套上,衬衫纽扣还没扣好,敞怀露胸,喟叹说:“唉,真是有事‘乔叔叔’,无事‘老流氓’。”
沈垣:“你把衣服穿好。”
乔海楼磨磨蹭蹭地穿好衣服,自嘲说:“本来是我来兴师问罪,最后倒成了上-门-服-务,前回你好歹给了八百,这次一毛都没有啊?”
沈垣比他生气:“那你想要怎么样?你上-门-服-务?我屁股还疼着呢。”
沈垣打开门,看看四周没有人,然后让乔海楼赶紧走。
又犹豫了下,补充说:“你……你路上注意安全。”
乔海楼没有耍赖,他一只脚跨出门,像是想到什么,忽地转身,握住沈垣的手腕,问:“那时你拉住我不要我爬窗,是担心我的安危吗?”
沈垣顶嘴说:“是担心你摔了,赖我赔你医药费,你是贵人,我可赔不起。”
乔海楼大笑:“不会赖你医药费的。但大概会赖你在医院里给我当护工,服侍我起居。”
沈垣从鼻子里哼出来:“你想得美。”
黎宸安步当车,往小区门外走,但心里有阵似雾的疑惑挥之不去,总觉得……总觉得不太对劲。
沈垣说在和同学玩,可电话那头未免太安静,连音乐都没有。而且他的车都还停在楼下。没开车吗?要喝酒所以打车过去?
总不会是沈垣骗他吧?黎宸摇了摇头,不会,不会,沈垣一直那么乖,怎么会骗他呢?肯定不会的。
这时,黎宸抬头,看到不远处的什么,下意识停下脚步。
一辆劳斯莱斯停在路边,与这个普通老旧的小区格格不入,没记错的话,这辆车还是全球限量版,有钱也不一定买得到。
他不禁驻足下来,多打量了几眼。
总觉得这辆车似乎在哪见过,但是,是在哪呢?……
黎宸一时想不起来,并未纠结在此处。
算了,先回去吧,回去慢慢想。
黎宸前脚刚绕过前面拐角,乔海楼后脚到了这里,上了那辆让黎宸感到奇怪的车,驱车离开。
作者有话要说:
50个红包,前20固定。
第24章第二十四章
周二。
午休。
秘书白鹭吃完午饭回来继续工作,忽地听见乔总的办公室传来“砰”的一声,好像是有什么摔碎了。她循声过去,发现董事长办公室的百叶窗拉上了,还关着门,这可不太平常。她鲜少见到乔总拉窗帘,就算是午睡,里面就有个布置了床具的隔间,没必要拉办公室的窗帘吧?怎么回事?
白鹭走到门口,依稀听到里面有人在说话,乔总仿佛在和谁吵架?她听见乔总对谁说:“……你可真是,胆子越来越大了。”
然后另个声音说:“乔叔叔,你不喜欢吗?”
颇有点打情骂俏的味道,白鹭心里一个咯噔,她敲了敲门。
屋里立即安静下来。
“咔嗒”一声响,门锁被打开,沈垣推门而出,莞尔一笑,说:“鹭姐下午好。”
白鹭不动声色地打量他一眼。沈垣今天穿着一身格纹的西装,款式比较日常,没有第一次见面时那种给人冲击性的美感,但也很英俊,浑身上下打扮得体面整洁,并无不妥之处。
紧接着,一股过于浓烈的香味涌出来,她皱了皱眉,皱了皱眉鼻子,屏住呼吸:“怎么这么香?”
乔海楼在屋里说:“刚才我不小心打碎了一瓶香水。等下叫人来扫一下地吧。”
白鹭点点头。
强烈的香味掩盖了屋里的其他所有气味。
乔海楼对沈垣说:“小……小垣,你把文件拿去给蓝总监吧。”
沈垣:“好的,乔叔叔。”
乔海楼像是被钉在座位上,一动不动。沈垣走过去,拿起办公桌上的一个文件夹,背对着白鹭,冲着乔海楼坏里坏气地笑了下,用嘴型对乔海楼无声地说:小心夹到你那小兄弟。
乔海楼无奈地看了他一眼,偷偷把裤子拉链拉好了。
然后沈垣又装乖起来,故意说:“谢谢乔叔叔拨冗指点,这次让我受益匪浅,下次乔叔叔有空再教教我吧。”
啧。乔海楼眯了眯眼睛,语气温柔到让人起鸡皮疙瘩地说:“好,叔叔有空一定好好教你,只要你别嫌累就行了。”
白鹭看看乔海楼,又看看沈垣,再看了一眼摔在地上的香水瓶子碎片和那块湿痕。
最近沈垣可是公司里的话题人物。
才走内推空降进了设计部,没过三天又直接到了蓝总监身边,被手把手教导,按说这样的关系户会惹人讨厌,但沈垣无论是本身的工作能力还是工作态度都无可指摘,而且他还有张让人讨厌不起来的脸。
大家还能说什么呢?
至多一起吃着沈垣升职后送的小蛋糕一起酸一酸:“人和人的命真是打从出生就不一样的,本来就是富家公子了,还有相貌有才华,偏偏性格还很好,待谁都和气大方,让人想讨厌都找不到能讨厌的地方。”
沈垣从不浪费每个机会。
蓝总监从事珠宝设计行业多年,和学校那些学院派的老师不一样,他有着丰富的实践经验,沈垣跟着他打下手,每天都在疯狂地吸收着知识。
沈垣幼年其实并不是个聪明的孩子,他三岁前连话都说不利索,同一片邻近的孩子里,他是用来衬托其他所有孩子的小笨蛋。父母离婚后,跟着爸爸的那几年,因为不能出门,有时他会踩着小板凳眺望窗外,羡慕地看楼下的小朋友们一起玩闹。小朋友们抬起头,看到他,便嘻嘻哈哈笑起来,嘲笑说:“哎呀,阿笨在看你呢,你要变得像阿笨那么笨了。”
他那时特别羡慕别家的小朋友可以去上幼儿园,所以后来到了外公身边,可以去上学,他非常非常珍惜来之不易的读书机会。他不算脑袋很灵光,只是够听话,老师说的每句话他都认真地记下来。慢慢地赶上了其他同学,走到了前头去。
沈垣有了个新想法,他埋头画稿,一画一个多小时,等回过神时,手指都有点酸痛了。
他是被来电铃声给打断的,看看来电人名:王子钦。
沈垣不得不停下手头的工作,去接电话。
一接起来,即是王子钦欠扁的指挥:“明天我出院,你过来接我。”
沈垣愣了下,为难地说:“王少,我明天要上班,你知道的……我现在在公司实习啊。”
王子钦满不在乎地说:“我知道,你请假不就行了?每次都是要上班要上班,你才来看过我几回?要不是你说你要考试要上班,我就让你给我做陪护了。我够体谅你了!只是让你开车过来接我出院,送我回我的公寓而已,这你都要推三推四吗?沈垣,你翅膀硬了啊?连我的话都不听了??”
沈垣吸了好一会儿气,才让自己声音平静了些,说:“不是,王少……你误会了。这样,我明天早上去接你出院,好吗?”
沈垣想了想,要是去得比较早,应该还来得及去上班,到时和蓝总监说一声,应该不会有太大问题。
这事挺憋屈的。
回头沈垣跟乔海楼吐槽王子钦:【明天王子钦让我接他出院,好烦啊,不想去】
乔海楼:【既然不想去,那你不去不就行了】
沈垣:【你以为我是你啊?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乔海楼:【我一直想问你,你为什么要那么听他的话?】
沈垣:【我上高中的时候,叔叔把我送进了K外高中,我和王子钦一个班,他一来就逮着我欺负。那我能怎么办?只能学会低头呗。叔叔都得罪不起王家,我还不姓黎,我哪敢得罪他?万一因为我给我叔叔惹麻烦了怎么办?现在他不是都要出国了吗?我忍一忍,忍过这一阵子,他走了,我就清净了。】
乔海楼:【你这可不是长久之计,万一他回国,又来欺负你,你就一直忍着啊?你平时对我不是很牙尖嘴利吗?怎么对上别人就不敢吱声了?】
沈垣佯装谄媚:【乔叔叔你待我好嘛,我都知道的,要么,你教教我怎么对付王子钦?】
乔海楼:【你直接拿怼我那套怼他就好了,你现在不和他在一起上学,工作也没有要求着他,你不早踩着他认识了一圈人了吗?他在他爸那早就失宠了,能利用的也都被你利用了,你早可以把他甩了。乔叔叔给你撑腰,你去骂他就是了。】
沈垣目瞪口呆地看着乔海楼给他出的这个馊主意,这都什么跟什么啊?靠,宁得罪君子,不得罪小人。要是他真得罪了王子钦,乔海楼给他撑腰?怎么撑腰啊?他和乔海楼不过是见不得人的炮-友关系,明面上只是离了十万八千里的叔叔和朋友家的儿子,是能用什么身份来撑腰啊?!
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肯定是想看他笑话呢!
呸,他脑袋被门夹了才会信老流氓!
隔天一早,沈垣去了医院。
因为接王子钦出院后,他还要去上班,所以直接穿了通勤的正装。
沈垣推门进来时,王子钦第一眼差点没认出来。
他还想,怎么突然进来一个这么漂亮的男人,待定睛一看,发现竟然是沈垣!
王子钦眼睛都看直了,怔怔地问:“你、你怎么变成这样了?”
沈垣换造型有段时间了,本来都习惯了,忽然被王子钦这么怪异地盯着,又不自在起来,摸摸鼻子,说:“上班得打扮得正式一些,就去剪了头发。”
王子钦盯着他好一会儿,莫名觉得脸有点烫,忍不住看他,又觉得自己这样很奇怪,盯着个男人看算怎么一回事,憋出几个字:“还挺好看的……”
王子钦的腿才好,他不乐意坐轮椅,只肯拄拐杖。
沈垣很快帮他办好出院手续,扶着他下楼。
王子钦几乎半个身体都压在沈垣肩膀上,靠得很近。
王子钦一偏头,就能看到沈垣鬓边颈弯的一片肌肤,比他睡过的很多女人都要细腻白净,一点脂粉都没有,清清爽爽,让他甚至突然有种想摸一摸的冲动……
王子钦心头一动,然后暗骂自己,我他妈的是在病床上躺太久了吗?要这么饥-渴吗?恶心。
沈垣身上的一缕香气飘进他的鼻子里,王子钦愣了下,怪声怪调地说:“沈垣,你还学会喷香水了啊?够风-骚的啊,尝-过女人的味道以后终于开窍了?”
沈垣呵呵:“是工作需要……”
终于把王子钦塞上车,沈垣开车送他回家。
王子钦坐在后座,阴阳怪气地说:“沈垣,你可都没怎么来看我啊。是觉得我现在失势了,用不着继续巴结我了吗?”
沈垣尴尬地笑了下:“怎么会呢?我是真的很忙,您知道的,我本来就有学生会的事情要办,还得考试,忙得连轴转。一考完我就去实习公司了,刚开始上班,什么都不会,天天都晚上才回家。但凡我有空,肯定去看您啊。我这不是你一叫我就来了吗?”
王子钦不知有没有接受他这套说辞,冷哼一声:“你实习的工资多少?”
沈垣皱了皱眉,委婉地说:“实习工资不高,主要是为了学习……”
王子钦不耐烦地再度发问:“多少?”
沈垣报了一个数字。
王子钦听了,嘲笑出声:“就这么点?当打发叫花子啊?”
沈垣脸一黑,紧闭着嘴,握紧方向盘,这话太难听的,这是在说他是乞丐吗?
王子钦说:“别做了,沈垣,正好我缺人照顾,你把工作辞了,过来照顾我,我给你开五倍,不,十倍的工资,你看怎么样?”
沈垣缄默下来,真不想和他说话,都说了多少回了,王子钦是听不懂人话吗?
王子钦还从后面推了他一把:“你哑巴了吗?说话啊!”
我现在在开车,不能发脾气!忍!沈垣忍下这口气,说:“王少,我是学珠宝设计的,不是学营养和管家的,恐怕没有专业人士做得好,到时候扫您的兴。我觉得还是找专业人士照顾您好一些。”
王子钦理所当然地说:“你可以去学啊。”
沈垣:“我学不好的……”
王子钦:“你那么聪明怎么会学不好呢?我觉得你天生就是做这件事的料。”
说不清为什么,沈垣觉得一次比一次对王子钦更不耐烦了,有那么几个时刻,甚至装都不想装了。
他想,或许乔海楼说得不错。王子钦都和他爸闹翻,没有继续奉承他的价值了,可是,直接翻脸不就结仇了?那他这些年伏低做小,还没等到回报,却换来个仇人,也太不值得了。
他再想想吧。
终于到了目的地。
这是王子钦在市中心的一套平层电梯公寓,因为他还要养腿伤,不方便上下楼,所以选了在这套房子住一阵子。
沈垣松了一口气,看了眼手表,还好,还来得及赶去公司。他不多废话,向王子钦告辞:“王少,快到我上班的时间了,我得去公司了。”
王子钦说:“等等,你过来下。”
沈垣耐着性子问:“还有什么事?”
沈垣刚走近,被王子钦抓住手腕猛地拉过去,一个不防,跌坐在沙发。
沈垣心中警铃大作,预感王子钦又要狗嘴吐不出象牙了。
王子钦把手按在他的大腿根,相当不要脸地说:“别去上那个破班了,我无聊,留下来陪我吧。”
王子钦无耻至极地说:“我实在是很好奇你*爱是什么表情,你就在这里*慰给我看吧。”
沈垣不可思议地看着王子钦,犹如被蛇咬到一般甩开他的手,直挺挺站起来,眼睛一眨不眨地瞪着王子钦,被气得胸膛剧烈起伏。
王子钦一副逗猫逗狗的口吻:“快啊。”
沈垣胸口蹿起一阵无名火,最后一丁点清醒还在,按捺着杀气,勉强挤出个笑脸,想把这事圆过去:“王少,别开玩笑了。”
王子钦嚣张地说:“我没在开玩笑。我让你做。现在。”
这张面孔这副神情沈垣这些年见过许多次了,从高中第一次被找茬起,王子钦就是这样子:“你为什么见到我都不和我打招呼?是瞧不起我吗,四眼田鸡?”
“你怎么那么慢,买个东西都买不好?”
“你给我抄作业为什么错字都不知道改几个的?老师一看就看出来不对了。”
“傻瓜!”
“笨蛋!”
“白痴!”
“傻逼!”
各种新仇旧恨涌上心头,快要遏止不住。
王子钦嘲笑说:“你不是脱-处了吗?有什么好扭捏的?谁没那玩意儿啊,说真的,沈垣,你叔叔不是要再婚了吗?你以后也不一定能在黎家继续待下去,干脆专心跟着我吧。你叔叔不行,挑来拣去,最后还是当了接-盘-侠,要了个破-鞋……”
沈垣脑袋里最后那根名为理智的弦,断了。
他抬手就给了王子钦狠狠一巴掌,打得自己手心都震震作疼,犹未平气。
王子钦说他就算了,怎么可以用那么恶心的词说叔叔!!!
还管他妈的什么回报!
打的就是这个臭傻逼!!
王子钦被沈垣这一巴掌打蒙了,被打偏过头去过了一会儿才回过神,怒火腾起:“你居然敢打我?!”
伸手要和他打架。
沈垣胸口升起一股狠劲儿,打都打了,已经得罪了,干脆多打几下,正好王子钦现在瘸着一条腿还不一定打得过他。
沈垣按着他就抽:“这一巴掌是因为你欺负我!”
“这一巴掌是帮被你渣了的女孩子抽的!你这个没节操的烂-屌-傻-逼!”
“这一巴掌是帮被你欺压的老师抽的!连尊师重道都不知道!”
“这一巴掌是帮你爸抽的!二十几岁都活到狗身上了!你花着你爸的钱你有什么脸瞧不起你爸啊?!”
“你他妈还真以为自己是个角色了!你要不是王睢的儿子谁理你啊!你身上有一个优点能拿得出手吗?”
“还打发叫花子!那全是我用自己工作换的,我劳动光荣!你挥霍的钱有一毛是你自己挣的吗?你就嘚瑟上了!”
“别人是不敢告诉你,你就是个人渣!败类!种-马!绝世大傻逼!”
王子钦被他打蒙了,愣愣地看着沈垣。
沈垣缓过一口气,然后二话没说……跑了。
沈垣揍完人,才知道后怕。
就算王子钦和他爸关系差,但他依然是王家唯一的儿子,王子钦要是找他爸来报复他整他的话,他可没辙。他跟着王子钦那么多年,可是曾经亲眼见过王子钦怎么整人的。
沈垣揪了下自己的头发,掏出手机,先翻到“黎叔叔”的号码,手指在拨出键上徘徊好久,还是没按下去。
不行,他不能给叔叔添麻烦。
他长长叹了口气,从黎叔叔那页退出,找到老流氓那页,拨出号码。
先、先问问老流氓吧。
他怎么那么冲动吗?这下要欠乔海楼一个大人情了,欠了都不知道能不能还。
乔海楼接起电话:“喂?”
沈垣斟酌着,卖乖说:“乔叔叔……”
还没说是什么,乔海楼心知肚明地笑起来:“又有事要求我了?有事求我你才叫我乔叔叔。怎么了?你不是去接王子钦出院吗?”
沈垣心虚地说:“我一个没忍住……把他给揍了。乔叔叔,你说你会保护我,还算不算数?”
乔海楼就觉得沈垣迟早会揍王子钦,并不意外,也不犯怵,仿佛这只是稀松平常的一件事,同沈垣不小心砸了个廉价茶杯差不多:“算数啊,乔叔叔给你撑腰。王子钦那种玩意儿,打了就打了,不用怕。早该打他了,打得开不开心?”
乔海楼的语气并不霸气,反倒一派轻松,却正是因为如此,让沈垣十分安心。
沈垣愣了下,挺不好意思地说:“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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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第二十五章
王子钦的老爸王睢没过两天就发现王子钦又被人教训了,他用脚趾想都知道肯定又是他家那小兔崽子在外面惹是生非了,对方也没遮着掩着,正大光明地针对王子钦,居然得罪的是乔海楼。
距离上次王子钦被人打断腿这才过了多久!这小子怎么就不能给人省点心呢?腿还没好又闯祸!王睢真是头疼,一回祸惹得比一回大,可能那小傻逼不知道乔海楼是谁,他可是清楚的,乔海楼是个狠角色,黑-白两道都有交情,可不是轻易能摆平的。
王睢只能捏着鼻子去和乔海楼打交道:“我家那孽子是怎么得罪你了?我替他向你赔不是。”
乔海楼仿佛公平公正地说:“王哥,不用你赔不是,我只教训这小子而已。至于他哪得罪我,你不如回去自己问他。我算他长辈,本来不该和小孩子计较,但我也不能让个小辈落了我的面子,不然谁都以为我软弱好欺了。”
前两天沈垣听乔海楼说会兜着这事,还很惴惴不安地问乔海楼,那王子钦他爸问起来怎么办?可不能把他给供出去。
丢死人了。
乔海楼痞里痞气地说,问起来就问起来呗。
他乔海楼倚老卖老,欺负个小朋友,需要理由吗?不需要啊。
打了就打了,打他爸都不一定能有什么事。
他那儿子是闯祸闯得多到自己都记不清了,王睢心虚,没有追问下去,问清楚又能怎样,无非是给自己难看,他叹了口气,说:“是,你说的没错。你给我个面子,你教训也教训过了,事情到此为止。这孽子再大逆不道,总归是我唯一的儿子……等他腿好了,我就打算把他送到国外,好好磨砺一番。”
乔海楼闻言嗤笑一声:“你把他放你身边都管不好,还指望把他送去国外就能学好?怕不是没你盯着,他更加撒欢了闯祸。国内闯祸你还能给他打点,擦屁-股,去了国外你不熟的地盘你能给他兜着?”
“国外没有枪-支管禁,他要真上头,一枪被人崩了,或者一枪崩了别人……前年那谁的女儿不就是在国外闯了大祸,家里花了五亿保释,这人就算保释出来了,以后也得躲躲藏藏,一辈子就那样了。害自己也就算了,还害了全家。”
“王哥,我是拿你当自己人,我才这样掏心掏心跟你说,你别嫌弃我说话难听。反正我觉得,你想把孩子往外面一扔,就认为他能自己学好,那绝对是不可能的。”
王睢越听脸色越沉重,乔海楼这几句话说得没错,那能怎么办?这几年跟他顶得厉害,两人见面就吵,还上手打架,王子钦小时候他还能把孩子按着揍,但孩子越来越大,前两年他就不怎么打得过这孽子了,而且,就算他这样打也没能把王子钦打服,反倒叫这孩子越来越反逆了。
王睢凝重地问:“那你说能怎么办?”
乔海楼轻飘飘地说:“这很简单。他能跋扈成那样,无非是仗着是你的独子,你又给他那么多钱,他被人捧得飘了。他知道自己就是个废物,也能躺着花你赚的钱。你要是能狠下心,把钱给断了,让他去体验一下工作艰难,找个靠谱的人磨砺一下他,把他的心性改回来,那说不定还有的救。”
王睢听着怎么那么耳熟,琢磨了片刻,回过味来了,乔海楼他-妈-的不是在说他自己吗?乔海楼年轻时是家里的幺儿,备受宠爱,就没比他儿子驯服到哪去,后来和家里闹翻了出去闯,从零开始、白手起家到如今衣锦还乡,算是有头有脸了。他不指望王子钦能有这样的出息,能踏实些,顺利继承家业,不糟蹋他筚路蓝缕造下的事业,他就心满意足了。
他确实是该咬咬牙,狠心管教一下那孩子了!先前还有人跟他说可以把孩子送去什么管教中心,王睢不信那种玩意儿,那不就是虐待人吧,到时候放出来人是乖了,也傻了,有什么意义?
至于托谁来管教……眼前不就是个浪子回头的亲身实例。
王睢想了想,真诚地望向乔海楼:“乔老弟,我和你打个商量,你帮个我忙吧……”
沈垣忐忑不安了好两天,生怕被王子钦报复,连回家都挺害怕,他是见过王子钦带人上门打人的,只有在公司里时不用担心,公司是乔海楼的地盘,王子钦不敢怎么样。
偏偏乔海楼故意不告诉他要怎么对付王子钦,沈垣自己胡思乱想,也没有头绪。
沈垣下班就去蹭乔海楼的车:“乔叔叔,我车坏了,你送我回家吧。”
乔海楼一眼看穿他的心思,嘲笑他:“你就怕王子钦怕成那样啊?我都说了他不会找上你的,不用怕,他现在自顾不暇了。”
“我才没有……”沈垣底气不足地说,可见乔海楼这么信誓旦旦地保证,疑惑又幸灾乐祸地问,“乔叔叔,你到底做了什么?他为什么自顾不暇了啊?又给人戴-绿-帽被抓啦?”
“等着吧,你过两天就知道了。”乔海楼侧头对沈垣笑了下,伸手摸摸他的头,“叔叔给你出气,你到时候想怎么拿王子钦出气,就怎么出气,好不好?”
沈垣茫然:“?”
这到底要怎么做到?
路途无聊。
乔海楼问他:“给我说说王子钦以前都怎么欺负你的?你之前说刚上高中他就逮着你欺负啊?”
沈垣平心静气地说:“是啊,我也不知道我哪得罪他了。故意踩坏我的眼镜,在我背后贴纸条,往我的课桌里放青蛙,把我的作业本藏起来,有时候我只是经过他旁边,他也要伸出脚来绊倒我,给我取那种恶心的昵称,起哄让全班人嘲笑我。无非就是这样。然后我受不了了,去问了他,他说我给他做小弟,他就不欺负我了。”
“其实也没什么,后来就是给他跑腿买东西,平时帮他抄作业,有时候放学后给他补习,还有什么,他和女生在小树林约会,我在外面把风,诸如此类吧。”
乔海楼沉吟了片刻:“嗯……他上次不是打了你?为什么打你?他经常打你吗?”
“不算吧,上次他踢我是因为我之前去酒吧,没和他打招呼就自己先走了。”沈垣看了乔海楼一眼,没好气地说,“就是第一次遇见你那回。”
沈垣补充说:“他高中开始就经常跟人干架,但不会打我,打架也不带我,嫌我碍手碍脚。”
沈垣憋屈地说:“他那人,自我意识过剩,觉得世界要围着他转?他还经常说让我别学珠宝设计了,让我做他的管家,照顾他起居,你说是不是很搞笑?谁想伺候他啊?还真把我当奴才了,真以为我没脾气啊!”
乔海楼若有所思,像是想到了什么,低低笑了两声,说:“说得好,不伺候他,没事,以后你不用再顾忌他。王睢那么精明的人,没想到居然生出个这么傻的儿子来……”
沈垣纳闷地问:“你笑什么啊?”
乔海楼轻咳两声:“没笑什么。”
乔海楼看了沈垣一眼,这小东西不知道自己多招人喜欢。
到了沈垣家楼下。
乔海楼在路边停好车,沈垣正要下车,被乔海楼拉住。
沈垣转头:“干什么?”
乔海楼理所应当地说:“这就走了啊?我的小少爷,我辛辛苦苦给你当司机送你回家,你总得给你好处费吧?”
沈垣怪不耐烦,嫌弃地看了看他,然后凑过去,在他嘴唇上敷衍地亲了下:“亲你一下总行了吧?老流氓。”
乔海楼按住他:“不行。”
话音未落,俯身吻住沈垣,他的身影铺天盖地般罩住沈垣,连带他身上的气味也好似咄咄逼人地围住沈垣,副驾驶座的空间又狭窄,沈垣根本无处可逃。
沈垣象征性地挣扎了下,随即沉迷在乔海楼的亲吻之中,不得不说,老流氓亲人亲得可好了!亲得他差点要把持不住,要不是脑袋还有点清明,知道这是在马路边不能玩车-震,不然他都快能坐到乔海楼的大腿上去了。
乔海楼意犹未尽地暂时放过他,见沈垣被他亲得小脸蛋红扑扑、大眼睛雾蒙蒙,真是可爱,他轻轻啜下沈垣被亲红的嘴唇:“这样才算差不多了。”
沈垣心动地去握他的手:“乔叔叔,要么你今晚在我家睡吧?”
乔海楼反问他:“你上次不是吓得要死,不怕你叔叔又正好上门?”
乔海楼这话算是给他那快要被精-虫填满的脑袋浇了盆冰水,瞬间冷静了下来:“……”
乔海楼亲一下他的眉心:“周末陪你,今天叔叔晚上还有饭局,你别爽我约我就谢天谢地了。”
沈垣只得点头。
沈垣提着公文包下车,没走出几步,见到个熟悉的身影,差点没吓出一身冷汗,幸好乔海楼有事没来。
这时,那人也发现了沈垣,雀跃地小跑过来:“哥!”
正是沈垣的继弟黎麟,他还穿着校服,单肩背书包。
沈垣在心底给自己捏了一把汗,想了下日子:“今天不是你期末考吗?”
黎麟点头:“嗯,下午考完,我自己打车过来找你的。哥,放假了,你能在你家玩几天吗?”
沈垣:“当然可以……但是,我的床太小了,不方便我们俩睡。而且我也没有游戏配置的电脑,你待我这不是很无聊吗?”
黎麟很吃苦耐劳地说:“没关系,那我睡沙发吧。我先把作业写完,我再打游戏。”
黎麟这话说得太乖了,沈垣完全找不到可以拒绝的理由,他只是……只是家里有小朋友要照顾的话,他就不能随意出去跟乔海楼约-炮了啊。真是麻烦。
沈垣有点为难地说:“我天天上班,回来还得赶参加比赛的稿子,没什么空陪你玩哦。”
黎麟:“没关系,在家太闷了,那个女人时不时过来,好像当自己是我们一家人一样,我不想跟她一起吃饭。”
沈垣被膈应了一下,倒也理解了黎麟,说:“好吧。但我每天下班回来得晚,做饭也晚,你要是饿了不用等我,自己点外卖吃。”
黎麟兴致勃勃地说:“那正好,哥,我给你做饭,你一下班回来,就有热腾腾的饭菜吃了。”
沈垣回到家,偷偷给乔海楼发了条消息:【完了,乔叔叔,我弟弟说要来我家玩几天,我周末可以编什么理由出去找你呢?】
乔海楼轻松地回答了这个问题:【你就跟他撒谎说,你要出去和你男朋友约会】
沈垣:“…………”
黎麟没有说谎,晚上他们一起吃过饭以后就各自干活。
两人头对头坐在桌子两边,一个画参赛设计稿,一个写老师布置的暑假作业,各自闷头做了一晚上,到了十点,洗漱睡觉。
沈垣看黎麟在沙发上得蜷缩着睡觉,腿都伸不直,心里有点愧疚,但是想起之前那次尴尬的事件,实在没办法开口让黎麟和他睡一张床。
第二天一早,沈垣一醒过来,就闻到厨房里飘出的食物香气。
沈垣迷迷糊糊地爬起来,看到黎麟在做饭,天气热,他只穿了黑色T字背心和印着漫画图案的宽松大裤衩,再围上围裙,从正面看,沈垣眼瘸差点以为他围裙下面没穿衣服。
黎麟看了他一眼:“哥,你去洗脸刷牙吧。我做了厚蛋烧和饺子,还熬了皮蛋瘦肉粥,在电饭煲里,你吃了去上班吧。等你下班回来我还给你做饭。”
沈垣挺受宠若惊:“这么乖?你什么时候学会做饭了?”
黎麟撇撇嘴说:“看看菜谱就会了呗,我那么聪明,学什么都一学就会。”
早饭漂亮地摆上桌,黎麟拍了张照片。
沈垣笑话他:“跟朋友显摆啊?”
黎麟“嗯”了一声,他在桌下偷偷把照片美滋滋发了自己的微博,配词:给我哥做了早饭,他很喜欢[开心]
他在网上打游戏小有名气,也有几万粉丝呢。
立即就有粉丝回复:你哥哥也太幸福了,有你这么乖的弟弟!
黎麟想:我也这么觉得。
过了几天。
沈垣意外地被丁翔宇联系了:“王子钦去找过你没?”
沈垣心里一个咯噔:“没有……怎么了?”他心想,该不会王子钦现在空出手来,终于要报复我了吧?
丁翔宇颇为幸灾乐祸地说:“那他可能快去找你了。他的腿才好呢,不知道闯了什么祸,被他爸赶出去了,还说要断绝父子关系,把给他的房子、钱都收回去了,听说一毛钱没给他留。”
沈垣愣了愣,差点没直接笑出声:“啊?这样吗?可他爸不是只有他一个儿子吗?那么狠?”
丁翔宇继续说:“谁知道啊,可能他爸在外面包的小三要生小儿子了吧。他被赶出去好几天了,到处问人借钱,刚开始大家不知道还要借给他。可他好像是真惹恼他爸了,他爸发话说不让人借钱给他,然后就没人再敢伸手了。这下他可是真的倒霉了……”
乔海楼做的?!沈垣心底顿时升起对乔海楼的敬佩,姜不愧是老的辣,乔海楼一出手,王子钦彻底歇菜了。
不得了啊,不知道乔海楼是做了什么?
沈垣装成全不知情,继续听八卦。
丁翔宇鄙夷地说:“我过来提醒你一声,王子钦肯定也会找你的,到时候你可千万别傻乎乎地帮他。别肉包子喂狗了!到时候沾了一身骚。之前他找上林少,林少好心给他八千块,他却先黑了脸,骂林少只给那么点,是瞧不起他,甩脸走了,你说说,这种人……”
沈垣不可思议地说:“你觉得我会帮他?”
丁翔宇半信半疑地说:“要说我们之中谁会帮他,就只有你可能会心软了。”
沈垣拍拍胸脯,毫不犹豫地说:“我被他欺负得那么惨,我哪有那么贱啊!”
沈垣拿这事去问了乔海楼。
乔海楼了然地点了点头:“哦,你知道了啊。那,等再过几天,他彻底走投无路了,你去找他,跟他说要帮他,就说我公司还缺个门卫,让他过来看门,给他一千八一个月。”
沈垣:“……”我才和小伙伴说不会帮王子钦的!
乔海楼见他气鼓鼓的小脸蛋很可爱,忍不住笑了,忍不住伸手捏了下他的脸:“气鼓鼓的作什么?以后你每天来上班,他都得站在门口给你鞠躬,你还可以指使他给你打杂跑腿,好不好?”
乔海楼眼底带着笑意,轻描淡写地说:“不管我替你怎么做,都不如你亲手出气来得痛快。”
第26章第二十六章
王子钦非常疲惫地坐在路边的长椅上,饥肠辘辘,兜里只剩下百来块钱。
一周前,他腿伤才好,他爸来找他,父子俩聊着聊着吵了起来。他爸不但把他赶出去,还把他的钱都没收了。
起初王子钦还不觉得老头子是认真的,他和他爸吵架那是家常便饭的事,于是跑去狐朋狗友家借宿,要零钱花,可是过了没两天,就没人敢收留他了。
说辞都整齐一致:“王少,我爸/妈发话了,说是你爸打的招呼,他这回是真想治你,要是我敢收留你,我们家那边生意就不好说了。我没办法做我家里的主啊,对不起了,你宽宏大量,谅解我一下吧。”
王子钦气得肺都要炸了,切,他还不稀罕呢!一群捧高踩低的势利眼,平时跟在他屁股后面要好处的时候一个比一个尾巴摇得欢,问他要这要那,他自问待这帮兄弟也不薄啊!如今他真出事,竟然都当他是病菌一样避之不及。
当时事发突然,他走得急,身上就没带多少钱,那时以为顶多两天他就可以回家,也没省着用,照着他一贯的消费水平大手大脚地花,现在早就花得差不多了。等到他回过神来的时候,身上剩下的钱已经连住经济旅馆的房资都没有了,王子钦也不想去住。
他爸真能是认真的吗?可他家不就他一个种,他压根没有兄弟姐妹啊。难道他爸在外面的小三小四真的有人怀上了?所以他爸要放弃他了?他怎么一点风声都没听到过啊?
到现在他都不能相信他爸是真要整他,他们以前又不是没有吵过,这次的事儿也不大,他们这么吵架没有一千也有八百回了,怎么这次他爸就动真格把他赶出去了呢?他又没杀人放火,只是好玩好享受,又不是大祸,有必要生气到这地步吗?
王子钦还是不信。
他把最后的一点钱,拿去买了一包烟,坐在路边抽完,扔了一地的烟头。
未燃尽的烟头在黑暗里闪着黯淡的亮光。
王子钦运了好久气,把手机拿出来,给他爸打了电话:“喂,爸,是我……”
他爸冷酷地问:“你有什么事?”
王子钦拖着长音说:“爸,我知道错了……我以后再也不闯祸了,真的,我跟你保证,我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王睢冷笑一声:“呵,你当我是傻子啊?我看上去有那么好骗吗?你能这么快悔改?怕是心里还在咒我吧?”
王子钦心里还真的在骂他爸,但这不能说出来,他继续装乖卖可怜:“我真改了,爸。我再也不顶撞你了。爸,我现在身上没钱了,我今晚都不知道能住哪,再这样下去,我今晚就要流落街头了。我妈要是还在世,她知道的话得多心疼我啊……”
说到这个王睢更来气:“你还记得你妈啊?你妈要是知道你现在这个畜生样,非得气得从坟里爬出来,你还有脸拿你妈来说事!”
王子钦被他一激,没办法继续装乖儿子了,骂回去:“你就很有脸吗?!我妈还活着的时候,你有少在外面花天酒地吗?我妈就是被你气死的!”
王睢被噎了一下,他是有些对不起老婆,可在他心里,只有他老婆是正室,外面那些都是玩玩的,他从没带回去动摇过他老婆的位置。王睢说:“你别和我提你妈。我要不是最爱你妈,我能纵容你那么多年!我早再要几个儿子了!”
王子钦真想对他竖中指,讥讽说:“怕是你已经不行了生不出来了吧?你那玩意儿还能用吗?装什么痴情,我都要听吐了。”
王睢:“你……!”
话才刚开了头,就被挂了。
王子钦满心愤懑,他倔强地想:
呸,他就是真在外头饿死了,他也不回去向那恶心人的老头子摇尾乞怜!
但他身上确实只剩下几块钱了,最便宜的旅馆也住不起。
王子钦想了想自己身上剩下的家当,一个名牌的打火机,他大十几万买的,这是最贵的,一个手机,还有潮牌的戒指。大不了明天去把那个打火机给当了,换的钱够他用一阵子了。眼下这么晚,当铺都不开了。
王子钦想着,合衣在公园的长椅休息会儿,他今天东奔西跑,太累了,没一会儿就沉入了梦乡。
半夜,王子钦被身边的动静弄醒过来,发现有个人在他跟前,凑得极近。
王子钦被吓了一跳,对方似乎也被吓到了,转身撒腿就跑。
过了一会儿,王子钦才后知后觉地回过神,他感觉自己手指上空荡荡,低头一看,他的戒指没了!王子钦愣了下,往兜里一摸,他的打火机和手机也没了!王子钦赶紧跳起来,去追那个人,可他的腿伤才好没多久,本来跑不快,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个人越跑越远,连报警他都没手机可以打电话!
王子钦气得脑袋发晕,也可能是饿的,他只好询问好心路人,找了好半天终于找到辖区派-出-所报案,警-察记录案子以后就让他走了,说有进展再告诉他。
王子钦当时气在头上,又情况紧急,拍桌子:“有进展?什么时候才能有进展!为什么现在不去抓人?去调监控去抓人啊!你们吃干饭的吗!”
警察的脸色被他骂得不大好,板起脸教育他:“这位同学,这里是警察局,请不要大声喧哗!你的案子涉案金额比较大,我们会好好调查了,你留个手机号码吧。”
王子钦翻白眼:“我的手机被偷了啊!我现在一分钱都没有,你让我留个电话号码?”
警察:“留你的家人的也行。”
王子钦气冲冲地说:“我就是和我家里人闹翻了,我才跑出来,才会被人偷盗。”
警察皱眉看了他一眼:“都这时候了,别闹脾气了吧?记你家里人的号码,不然我们破案了也没办法联系你啊。”
王子钦烦躁不已,他闭上嘴巴,牙咬得紧紧的,两腮鼓起来,过了一会儿,到底还是提笔写下一串手机号:“这是我朋友的手机号。要联系就联系这个号码吧。”
这是他背得最熟的号码——
沈垣的手机号。
说实在话,他现在不好意思去找沈垣。
他没想到一直逆来顺受的沈垣居然会真的生气了,把他痛揍了,以前沈垣是不反抗,这回沈垣反抗了,结结实实地骂了他一通,他刚开始是没反应过来,反应过来以后生气,生完气了以后……有些后悔。
兔子急了会咬人。
沈垣这种平时脾气软的,发起火来是真吓人……
之后沈垣就再没联系过他,他也不好意思去联系沈垣,回头想想,确实是他不好,可他只是想逗逗沈垣而已啊,又不是真要强-奸还怎么样,有必要那么生气吗?他直的不能再直了,绝对不是基佬。
事到如今。
王子钦思来想去,觉得其他人都靠不住,只有沈垣是值得托付的。幸好他前段时间没去给沈垣找茬,还有挽回的余地。
就算沈垣现在可能还在生他的气,可沈垣就是这样的好人,他知道的。
想到沈垣,王子钦于心有愧,本来嚣张的气焰一下子熄灭了。
王子钦闷声问:“可以借这里的电话让我打个电话吗?”
警察同意后,王子钦拨通了沈垣的手机号,他看了一眼墙上挂着的时钟,十二点刚过十分钟,沈垣大概已经睡了吧?
他听着手机铃声,等到心底忐忑,终于电话被接通。
那一瞬间真的有如绝地逃生!
沈垣睡得正香,迷迷糊糊地问:“喂?谁呀?”
王子钦憋了片刻,才羞臊难当地说:“是我。”
电话那头瞬间沉默了,片刻之后,沈垣什么都没说,轻轻地“啪”的一声,电话被挂断了。
王子钦:“……”
他觉得沈垣应当并不知道他出事了,大概还是在生上回被戏弄的气。不知为何,这比他爸要赶他出家门还让他慌张,他想,沈垣该不会是想要和他绝交吧?
王子钦心乱如麻。
他花了两分钟平复情绪,再拨了一次,沈垣不接,他连着打了三四次。
警察侧目,怀疑地问:“你写这个号码没问题吗?他真是你朋友吗?”
王子钦脸都涨红了,赶忙说:“没问题没问题,他是我朋友,就是我们之前吵了一架。”
警察看了他一眼,虽然没说什么,但是王子钦读懂了他那眼神的意思。是在嘲笑他众叛亲离,出了事连一个可以帮忙的人都找不到,他这做人真是太失败了。
沈垣终于不耐烦地再一次接起电话,这次没等沈垣开口,王子钦赶紧着急地飞快地说:“你先别挂电话!不要拉黑这个号码!这是派-出-所的号码!”
沈垣这才搭理他了,疑惑地问:“……你怎么在派出所啊?”
王子钦无可奈何地腆着脸说:“沈垣,我现在只能相信你了。我、我上星期和我爸吵架,被我爸赶出来了,今天晚上,我本来打算在公园休息一会儿,没想到我身上的财务都被人偷了……现在我、我实在是没办法了。你能不能过来一趟,我在警察局报失,填的是你的号码。你能帮我这个忙吗?”
王子钦深吸一口气,道歉说:“上次欺负你,是我不好。我不该那么做的。”
沈垣用他从未听过的嘲讽的语气反诘:“你以为道句歉就完了啊?”
沈垣这是不原谅他吗?王子钦瞬间脸色煞白,沈垣是他最后的救命稻草了。
他、他做的有过分到连老好人沈垣都不乐意搭理他吗?
王子钦觉得自己快要喘不上气来了,他从没想到自己会走到如此绝境,他紧握着电话听筒不舍得挂掉。
沈垣会挂掉他吧?
这时,沈垣突然冷声地说:“你在那等着,我现在过去。”
王子钦犹如被置之死地而后生,竟然有点感动,低声说:“好、好,我在这里等着你过来……”
过了十几分钟。
王子钦看到沈垣的车出现了,他欣喜地站起来,走到路边等着。
沈垣的车停下,王子钦看到沈垣下了车,刚迎上前去,副驾驶座上又下来个人,他愣了下,但很快认出这是沈垣的继弟,问:“你弟弟怎么也来了?”
沈垣黑着脸说:“放假了,我弟住在我家呢。我信不过你,万一你又要耍我,我一个人可打不过你。”
黎麟闻言上前半步,挡在沈垣的身前,戒备地盯着王子钦,他其实一直不高兴哥哥和王子钦那些人一起玩,这次哥哥和王子钦翻了脸,他是非常支持的。
这个王子钦,大半夜的,还把哥哥叫出来,他可不能放心。
王子钦被沈垣那冷冰冰的眼神看一眼,觉得自己的心像是也冻成冰,挺难受的,他自嘲地笑了一下:“你看我像在耍你吗?”
沈垣打量着他,王子钦有几天没换衣服了,T恤上有污渍皱痕,头发乱糟糟的,脸色憔悴,非常颓废。
沈垣说:“走吧。”
王子钦上了沈垣的车,坐在后座,没什么信心地问:“你能收留我几天吗?”
沈垣毫不犹豫地说:“不行。我还没原谅你呢,你以为单单只是因为上一次的事吗?一句轻飘飘的对不起就完了吗?”
黎麟附和说:“哥,你别理他了。”
王子钦这才终于切切实实地意识到,他是真的把沈垣惹恼了。
沈垣说:“我借你1000块,打借条,够你过几天了,趁着没开学找份工作,赚了钱再还我。你有手有脚,总不能连这点钱都赚不到吧?”
王子钦又难过,又觉得脸火辣辣地发烫,愣了愣,不知道该说什么,憋了半天,平生第一次好好和人道谢说:“那……那谢谢你了。”
这声谢谢说得非常生疏。
沈垣好人做到底,把他送到一家经济型旅馆,给了他一千块。
他带了纸笔,当场让王子钦写了借条,讥讽地问:“一年内总能还我吧?”
王子钦脸烫得不行:“我开学前就还你!”
沈垣:“那我等着你还我钱。”
完了,临走前,沈垣还极其不信任地盯着他说:“我知道你瞧不上一千块钱,你王少吃喝玩乐一天哪能低过一万,你随便吃顿饭就上千了,可别一转身就把钱花光了,你要是把这钱给挥霍了,你就是死在街头,我都不会再看你一眼的。”
王子钦没底气地说:“我知道……”
他心里又羞又愧,沈垣说得这么严厉,可他突然意识到,沈垣才是真待他好,只有沈垣对他雪中送炭。
他捏着这一千块钱,看着沈垣头也不回的背影,胸口憋着一股气。
沈垣其实一直以来都瞧不起他吧?谁能瞧得起他呢?沈垣说的没错,一直以来,他能作威作福、被人捧着,都是因为他是王睢的儿子,没了这个名头,谁还当他是个人物?
他望着被黑暗笼罩的街头,心底陷入一阵茫然,难道,他竟然没用到连份工作都找不到,连一千块钱都没办法还给沈垣吗?
刚起壮志,肚子便咕噜噜响起来。
唉,王子钦想,还是先把肚子填饱吧,去买包泡面对付吧。
沈垣带着弟弟回家。
黎麟问:“哥,你干嘛还要帮他啊?”
沈垣亲眼见了王子钦落水狗的模样,还对他低了头,心里十分畅快,太解气了!但其中缘由不方便对黎麟解释,沈垣带着笑意说:“你不懂。”
不过有件事沈垣想不明白——
为什么乔海楼知道王子钦一定会主动来找他呢?乔海楼怎么算得那么准?
第27章第二十七章
沈垣回到家已经凌晨一点了。
他依然很兴奋,第一时间给乔海楼发了消息:【你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吗?王子钦在公园被偷走了身上的所有财物,走投无路,找上了我!我去见了他,他现在可真惨,他也会有今天啊!!!哈哈哈哈哈!!!!!】
沈垣没指望乔海楼现在回复,都这么晚了,乔海楼年纪又大,要保养身体,可能已经睡了吧?
他是实在按捺不住心底的幸灾乐祸,想要立即跟人分享,明天早上乔海楼总会回复他的。
这事还不好跟别人说,只能和乔海楼讨论。
他对外一向是善良温柔的形象,唯独乔海楼知道他其实小气还爱记仇,这回是因他而起,然后乔海楼带着他干坏事。
沈垣觉得他们就像是结成了邪恶同盟,不得不说……报仇是真的很爽!!
反正有乔叔叔给他撑腰,他这次要好好出气!
沈垣发了消息以后就高高兴兴地准备安心睡了,没过半分钟,手机振动起来,是乔海楼回复他了。
乔海楼没睡啊?!沈垣相当惊喜。
乔海楼发了语音,沈垣躲在被子里偷偷听,乔海楼说:“开不开心?”
沈垣盯着手机弯起嘴角,忍不住笑出声,轻轻回复了一句:“嘿嘿,开心。”
说完,沈垣听到卧室门外客厅的动静,不敢再发语音,怕被黎麟听见。
沈垣:【我明天就介绍他来我们公司吗?我们发文字,我弟弟还没睡呢。】
乔海楼:【不用,等着吧,等再过两天,王子钦会来找你,到时候你再给他介绍文员的工作。】
沈垣不明白乔海楼的操作,不解地问:【你怎么知道他会来找我?怎么是文员啊?你不是说让他当门卫吗?】
乔海楼反问:【你觉得他能一来就愿意当门卫吗?】
沈垣想了想,懂了,猜测着问:【王子钦那人好高骛远、志高才疏,我一开始就给他介绍门卫保安这种工作,他绝对不乐意,不会做的,还会被他发现我故意侮辱他。文员他勉强愿意做,先让他做文员,他肯定干不好的!我还可以挑他刺,逼他做不下去,可他又需要钱,必须工作,然后再说我帮忙求了公司,让他可以留下来,做个门卫。是不是这样?】
乔海楼夸他:【小东西,挺聪明嘛。看着吧,不出三天,他会来找你的。】
沈垣想想王子钦什么都做不来,就是个大草包,除了吃喝玩乐,其余的什么都不会。但王子钦会连个工作都找不到吗?他好歹也是个大学生吧?上大学以后他们不同校,他还真拿不准王子钦的专业课学得怎样。说不定王子钦根本用不着来求他呢?
想是这么想,可沈垣莫名地又很相信乔海楼,这老流氓每次都说中了。
这回沈垣算是从乔海楼身上学到了,有时候对付一个人,其实不止有简单粗暴的方法,还可以像这样绕着弯来。
过了三天。
王子钦真的主动找上了门!他又弹尽粮绝了,上次问沈垣借的一千块钱已经花完了。
他真的没脸去找沈垣,又没有别的办法。
这次真不是他奢侈浪费,王子钦在沈垣借给自己一千块以后的第二天就出去找工作了,但现在暑假都已经过去两周,又不是招新季,基本没有公司和单位在招人了,就算有,王子钦过去面试,别说拿出本事来了,他连身像样点的西装都拿不出来。
王子钦再不想穿地摊货,也只能去商场买了一身稍微像样点的新衣服,这真是他这辈子穿过的最便宜的衣服了,也就是他相貌好身材好,把这身衣服撑起来了。
原本有公司露出了考虑他的意思,可他一问临时暑假工的待遇,实在不敢相信……他原本非常嫌弃沈垣做实习生的工资,觉得是乞丐般的不值一提的小钱,结果他找的工作的工资还没有沈垣的一半呢!仿佛在玩笑一样的数字!怎么可能活下去啊?
王子钦开始不懂事,他不乐意,觉得怎么着总得和沈垣的工资差不多吧?不然多没面子?实在不行他再去考虑那家公司,结果人家就再也没联系过他了,本来就把他刷了。十分尴尬。还有一些是他那些狐朋狗友家的公司,王子钦嫌丢人,不好意思去。
王子钦这样满K城跑了三天,根本没公司要他,除非是不需要知识文化的服务业,但他又实在低不下身段去应聘。
以前他也没发现原来吃一顿快餐和坐一趟车都那么贵,他觉得自己已经过着有生以来最节省的日子了,可钱还是不够花,飞快地就见底了,偏偏工作还是没找到。
他才知道,原来找工作这么不容易。
他终于知道着急了,可是已经晚了。
王子钦想想,只能再去找沈垣借一次钱,再找几天工作。
这次就算是待遇没那么好,他也只能勉强答应先做着,总比坐吃山空要好。
沈垣问:“这么快你就把钱花完了?”
王子钦想起上次沈垣说过的话,赶忙说:“我、我没有乱花钱,我真的有在找工作,只是一下子没找到合适的,你再借我一千吧……我再找几天工作。”
沈垣嫌弃地问:“你有在好好找工作吗?”
“有……”王子钦被他怀疑的眼神一看,心里很难受。他以前确实爱撒谎爱享受,可这次他真的有好好在找工作啊,累得要死,顶着大太阳跑得一身汗,却连份他以前瞧不起的工作都找不到。
王子钦相当挫败,可又不想相信自己真是个废物,还想再试一试,他就不信自己连一份工作都找不到……
沈垣看了他一眼,无奈地问:“你都给哪些公司投了简历?我看看你简历怎么写的。”
王子钦很不好意思,但他知道沈垣是好意,沈垣从初高中就开始自己打工了,工作经验很丰富。
王子钦给他讲了下自己去面试过的几家公司,很不好意思地说:“我第一次找工作,找不太来,我就想找个和你的实习工作差不多的。”
沈垣毫不留情地讽刺他:“你还挑上了啊?那你不如回去找你爸爸,到时候全公司上下随便你挑。”
王子钦:“……”
沈垣骂到他痛处,他无法反驳。
王子钦是去网吧上网投的简历,他带着沈垣去了附近的网吧,把他在求职网站上写的简历调出来给沈垣看。
王子钦心惊胆战地瞟沈垣的脸色,只见沈垣越看眉头皱得越紧,他特别忐忑不安。他高考都没这么紧张过,就算是抽烟被教导主任抓到都不怕的。
电脑屏幕的蓝光映在沈垣的脸上,像是给他的脸罩上了一层浅蓝色的轻纱。沈垣专注认真地看着屏幕,视线微微上下徘徊,就……侧脸是真漂亮。
然后,沈垣嘲笑了一声,让他回过神来:“你这简历填的都什么啊。”
王子钦一下子脸红爆。
沈垣问:“这里怎么空着啊?”
王子钦红着脸说:“没什么好填的……”
他高中的时候还算有沈垣陪着,读书还算可以,大学是真的没有好好学习,平时光顾着玩,出勤率相当一言难尽,到了期末临时抱佛脚,挂科再补考。补考简单,基本上是过了——老师看到他包的红包的份上,抬抬手给他个及格分是有的。
沈垣叹气,揉了揉额角,说:“我看你这个样子,怕是找到暑假结束都不一定找得到工作。”
王子钦特别憋屈,最憋屈的是他连反驳都反驳不上来,原来他真的就是个废物,连一份还过得去的工作都找不到。
沈垣看了他一眼,非常高高在上、冷酷无情地说:“救急不救穷,你要是一直找不到工作,我不可能一直借你钱的。那一千块我就当是做慈善了。”
王子钦没有底气地说:“我知道,我、我不挑了,只要有人要我,我就做。我、我肯定能还你钱。”
沈垣嘲笑一声:“肯定?你用什么保证啊?……这样吧,我听人事部的人说,公司好像有缺人,文员,工作不难,一些简单的杂活,会用办公软件什么的就行了,你做吗?你想做我就去和他们说一声,应该比较稳。”
王子钦纠结地问:“大概多少钱啊……”
沈垣说:“暑假实习生一个月一千五。”
王子钦震惊了,脱口而出:“这么少?!”
沈垣白了他一眼,差点没直接翻脸走人:“包吃包住,你还想怎么样?不做拉倒,我还不想为了你去拉下脸皮、浪费个人情呢,我和人家也没那么熟。你嫌少就算了,你自己找去。”
王子钦听他这么说,想想自己眼下的困境,也没别的路好选了,勉为其难地点了头:“好吧,拜托你帮我问一下了。谢谢。”
王子钦非常感激地说:“谢谢你,沈垣,现在我算是看清了,只有你是好人。以前……都是我不好,我不该欺负你,拿你取乐。”
沈垣“嗯”了一声,别过脸去,不置一词,仿佛还在为他方才的失礼而生气。
王子钦抓耳挠腮,想和他道歉,又不知道该怎么说。
果然沈垣是还没有原谅自己。王子钦想,在心下叹气。他想到种种往事,愈发愧疚,他都觉得自己以前怪不是个东西的,欺负沈垣欺负得特别多,没想到只有沈垣在他落难之时伸出援手,虽然他知道或许不是出自什么情谊,只不过是因为沈垣心善,无法对有难处的人置之不理而已。
沈垣,真是个好人啊!
第28章第二十八章
足占了一栋楼的璀璨珠宝公司上下,并没有多少人注意到忽然来了个新实习生。
前几天有个做暑假工的大学生受不了辞职不干,王子钦过来正好补上位置,几乎没给他适应和学习的时间,就投入到繁重的工作中去了。
沈垣每次过去看,都能碰上王子钦被骂得狗血淋头的场景,心里爽快得很。
王子钦看上去有手有脚还是个名牌大学生,却连复印机都用不来,办公软件也一窍不通,不小心把事情搞砸好几次,几乎每天都要留下来加班到半夜来弥补过错。
这不,沈垣下楼送文件,还没走近,就听到骂人的声音:“你又弄错,都教了你两遍了!你是猪脑子不长点记性吗?你在大学里都学了些什么?”
沈垣从门口悄悄看过去,瞧见王子钦低着头,一句没敢反驳,视线往下,能看到他紧握着的拳头。
沈垣想:这下王子钦该忍不下去了吧?江山易改,本性难移,王子钦脾气那么臭,能忍了两天,他都对王子钦刮目相看了。这可是他特地跟乔海楼要求的,让带王子钦的上司吹毛求疵地挑剔他,逮住机会就骂他。
沈垣在心底不怀好意地看热闹:快爆发啊!把你的臭脾气亮出来,撂挑子走人啊。
那样他才可以进行下一步计划。
沈垣正想着,却看到王子钦紧绷着脸,深深地低下头,认认真真地道歉:“是我做错了,我下一次一定注意,绝对不会再犯相同错误。请再给我一次机会。”
连沈垣都有点听愣了,他就没听王子钦用这样正经的口吻说过话。
但他可不相信王子钦这话,决心和信心是有区别的,他这种废物草包,凭什么这样信誓旦旦地保证不再犯错?那不可能。
他每次都觉得这次王子钦一定忍不下去了,结果王子钦都忍下来了。
沈垣想了想,走过去。
王子钦见到他来,一脸尴尬,十分难堪。
沈垣看到他狼狈,心里很舒服,随手帮着王子钦整理下文件,暗搓搓地煽风点火说:“你还适应这份工作吗?你主管骂得也太凶了,好过分啊,你这就忍了啊?”
王子钦自嘲地说:“他也没骂错,我连点简单的小工作都做不好。沈垣,没关系,你别在我这里耽误了,你处理你的工作吧,我自己能做的。”
沈垣听得一愣一愣的,这……这好像没有按照剧本发展啊,按道理,不应该是王子钦被骂到翻脸,怒而辞职走人吗?
王子钦还特真诚地对他说:“谢谢你,沈垣,你之前给我的书我都看了,操作我都学了。”
真是见了鬼了,王子钦还能这么心平气和地跟人说“谢谢”了,沈垣蛋疼地想。
以前他对王子钦毕恭毕敬、唯命是从,王子钦对他呼之即来挥之即去,就没把他看在眼里,现在他每天碰见王子钦都拉着脸冷嘲热讽,把以前在王子钦那受过的气都报复回来,王子钦反倒说他才是好朋友。
这说明什么,说明人性本贱?
这个剧本好像不大对劲,沈垣去同“第一编剧”乔海楼商量。
因为有弟弟住自己家,沈垣得当一个保守矜持的好哥哥,这一周都没有找到时机出门去和乔海楼约会,好久没爽过了。
但两人的联络当然没有断。
沈垣以前对乔海楼有些瞧不上,经过这番操作,不由得敬佩乔海楼的手段。
不愧是手段肮脏的中年大叔,也没见乔海楼明面上做了什么,王子钦就落入了这番田地……完了王子钦还得谢谢他们!
沈垣忧心忡忡地、相当恶毒地和乔海楼说:“我怎么看着不太对劲啊?王子钦竟然都忍下来了,这万一他真的熬过去就是不辞职怎么办?找个理由把他给开了?”
乔海楼否决了这个做法:“那太刻意了。他不辞职就不辞职呗。”
沈垣跟他闹,埋怨说:“你之前还说让他自愿跟我鞠躬的!”
乔海楼不疾不徐地说:“你怎么那么小心眼。那这样,要是他真的忍下来了,还干得不错,过个一两周,我们给他个‘奖励’,让他去门店当销售,他还是得从早到晚对人点头哈腰。行不行?”
沈垣眼睛都亮了,挺崇拜地望向乔海楼,佩服地说:“乔叔叔,你怎么这么阴险啊!你把人卖了他还给你数钱!”
乔海楼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笑而不语。
沈垣总觉得有哪里不太对:“你笑什么啊?”
乔海楼理所当然地说:“没,我就想,你小气,我阴险,我们可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沈垣脸一红:“呸,谁跟你天造地设啊!”
乔海楼开怀地笑起来,说:“小东西,我帮你出了气,你想好要怎么谢我了吗?”
说到这个,沈垣也有些犯愁:“别提了,我弟作业都写完了,还不肯回家,我感觉怕是他要在我家待一个暑假。我得想想办法,把他赶回家。”
乔海楼说:“你弟天天给你做饭你不是美滋滋的吗?”
沈垣看看乔海楼,虽然弟弟做的饭挺好吃的,可是做饭他自己也能做,要么叫外卖,并不是无可取代的,他都有一阵子没睡乔海楼了,心里怪痒痒的。但这不能让乔海楼知道,叫他知道了,必定要被拿捏,从王子钦这事中就不难看出乔海楼太阴险狡诈了!
沈垣回到家,看到小麟特别乖巧地伏在书桌上写作业。
饭菜他都已经做好了,热腾腾,香喷喷,用纱罩罩着。
沈垣一见这么乖的弟弟,顿时良心又作痛起来,小麟这么乖,他怎么见色忘弟,赶小麟走?!黎麟听见沈垣回来的动静,放下笔,一副“我好乖求表扬”的语气:“哥,我今天做了糖醋排骨,酿豆腐,炒小青菜,还有个西红柿蛋汤。”
沈垣夸他:“这么丰盛?小麟好厉害!幸亏有你在,不然我下班回来要饿肚子了。”
黎麟得他一句夸奖,高兴得跟开花似的,要是有尾巴他早就疯狂摇起来了。
今天爸爸说要过来,哥哥下班得晚,所以他下午去了趟菜市场,掐着差不多时间,提前做好了一桌饭菜。
黎麟傻乎乎地笑起来,说:“爸爸半个小时前给我打了电话,应该也快到了。”
果然,沈垣椅子都还没坐热,门铃响了起来。
沈垣先黎麟一步去开门,笑脸迎人。
黎宸进门就说:“老远就闻到了,可真香,好久没吃阿笨做的饭了。”
沈垣不好意思地说:“不是我做的,是小麟做的。”
黎宸马上转口:“啊,小麟到你这住了几天都会做饭了啊?还是你这个哥哥当得好,把弟弟教得独立自理。”
黎麟装生气说:“爸,你偏心眼也偏得太过了吧?合着不管怎么着,都是我哥的功劳?”
黎宸点头:“没错,是这样。”
沈垣听得挺心惊胆战,赶紧狂夸弟弟,给弟弟顺毛。
洗手,吃饭。
黎宸今天是顺便过来说正事的:“小麟,乔家给乔峻办订婚宴,你去吗?”
黎麟跟乔峻不熟,随意道:“你们都去,那我也去啊。”
黎宸又对沈垣说:“礼物和礼金我都已经准备好了,你那份我也准备了,到时你送去就好。”
沈垣心头暖洋洋的:“谢谢叔叔。”
聊了一些家常话,沈垣的工作,黎麟的学习,黎宸才犹豫着,试探地说:“小麟,阿笨,借这次机会,我想……想带林阿姨一起去……那个,我来和你们说一声。”
桌上的气氛瞬间凝成冰一般,冷到极点。
还是黎麟先反应过来,只是脸上没了笑,阴阳怪气地说:“带吧,反正你只是来通知的,又不是来问我们意见的。”
那种胸闷的感觉又来了,但沈垣还是在桌下拉了下黎麟,打圆场说:“好的,叔叔,确实也该带个女伴。”
沈垣设想了下到时的场景,叔叔带着女友和亲儿子,他该如何自处呢?以黎宸的继子的身份过去,那是排在客人的连带家属第三位,这还不如以乔峻的朋友身份去。
叔叔能带林之卉参加这种公众场合,算是向外界认下她的女友身份了……沈垣还记得叔叔说过他们不一定能成,他不是没设想过说不定他们自然而然地就分手了,现在沈垣却无比深刻地意识到,无论最后他们会不会走到结婚那一步,起码叔叔是认真地要给林阿姨一个名分的。
叔叔这样做,正说明他是个对感情负责的好男人,也正因如此,才让沈垣酸得不行。
沈垣酸溜溜地去和乔海楼吐槽这件事。
乔海楼不但不安慰他,还嘲笑他:【你叔叔确实是个很正派的人,正派到有些迂腐,还是个纯正直男。他不喜欢男人,不仅不喜欢男人,也从没有跟他小十几二十岁的人谈恋爱过,他做不出那种事的。】
沈垣被他气得差点没炸:【你把我想成什么了?我只是觉得那个女的配不上叔叔,我怕我叔叔被人骗了。乔叔叔,你能不能帮我查查那个女人的底细,万一她不是爱叔叔,而是为了叔叔的钱才想和叔叔在一起的呢?】
乔海楼回:【你都能想到,你觉得你叔叔会想不到?黎宸为人正派,但不是傻子。】
沈垣顿时泄气,乔海楼说的没错,他一个毛头小子都有戒心,叔叔怎么会没有?真一点心机都没有,怎么可能管理那么大的公司人事。
他又收到乔海楼的新消息:【但既然你想知道,我会帮你去查。】
【不过,我觉得她和你叔叔在一起,完全不是为了钱是不可能的。这不是过错。小东西,你太天真了。】
沈垣愣了一愣,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回复。他想象中的爱情,应该是纯净无瑕的。譬如他的亲生父母,他就觉得他们之间不能算作真正的爱情,只能说是妈妈一时之间被美丽的皮囊迷惑,所以他们断绝得格外惨烈;而叔叔和妈妈之间,他们相互欣赏,是被彼此的内涵所吸引的,平时相处温温柔柔,细水长流般的温暖,他觉得这样才应当称得上是爱情应该有的模样。
真正的爱情就应当超脱于金钱、欲-望,是灵魂的相互依偎和扶持!
那个女人,假如是冲着叔叔的钱去的,那他无法接受。他觉得自己这样不是天真,是乔海楼太……太庸俗了。
沈垣深感和乔海楼的三观不同,心下非常鄙夷,果然他们俩只有身体合得来,他们迟早要掰。
乔海楼知道沈垣不爽,他心里挺舒坦。
最好黎宸和那女明星修成正果,叫这小东西彻底断了念想,好好让他认清现实。
正想着,沈垣气咻咻回复了他:【我已经很不开心,你还要让我更不开心,我要你有什么用?】
乔海楼居高临下般倚老卖老:【我是和你讲道理】
沈垣:【我为什么要和你讲道理?我不想听你讲道理,你太讨厌了】
乔海楼:【你生气了?】
这条消息前面一个红色惊叹号。
[系统提醒:对方不是你的好友,请添加对方为好友后再发送消息]
乔海楼:“……”
乔海楼怔了下,这尼玛,这么不讲道理吗?!丁点不顺心直接拉黑我了??这小东西胆子越来越肥了吧!
乔海楼就没交往过沈垣这么狗脾气的情人,最让他不舒服的是,他们近段时日来互怼习惯了,他又不是第一次开嘲讽,可这还是沈垣第一次真和他翻脸……沈垣自己被讥讽都无所谓,他只是稍微说了一点黎宸的坏话,沈垣居然就真生气了。
黎叔叔在沈垣心中的分量,怕是比他以前估算的还要更重。
乔海楼微妙地……不,是相当的,不爽。
过了最艰难的第一周,王子钦居然已经能够从容地应付各种工作,熟练地掌握了办公软件。
沈垣送了他几本电脑操作的书,本来没指望王子钦看完,没想到才过了两三天,王子钦就把书全部看完了。他随便翻了下,便签和笔记做得满满当当,是真的认真地去学了。王子钦这些天下班以后也在公司加班,就在公司的电脑上练习操作。
他上司已经很难挑他的刺了,甚至还去跟和他打招呼指名要为难王子钦的白秘书求情:“这小伙子虽然刚开始笨手笨脚的,但是谦虚勤恳,被我骂成那样都不浮躁生气,我实在是有点过意不去……我真不是这种糟践人的性格,有时候故意没事找事骂他,我心里实在过意不去,他和鹭姐你有什么仇啊?”
白鹭略微尴尬,这是乔总交代的,而且乔海楼还交代了不能让别人知道是他交代的。
白鹭去请示了乔海楼,乔海楼没有为难地说:“确实,再欺负下去,别的员工看到要觉得我们是黑-心企业了,对企业文化不好。既然他学得好,让老张别再挑他刺了,奖励他一下。”
这天,王子钦又打算留下加班,他那可怕的上司板着脸走了过来。王子钦这段时日来被虐惯了,瞬间直起腰板,全神贯注地操作电脑处理文件。
上司拍了下他的肩膀:“小王,已经下班了,人都走得差不多了,别弄了。到我办公室来一趟。”
王子钦心里忐忑不安地想:我今天应该没犯错啊?也没有手脚慢啊?是有什么我没注意到的差错吗?
王子钦惴惴地跟着上司去了他的办公室。
上司今天温和得让他害怕,还说:“小王,坐下来说话。”
王子钦特别心慌,反常即为妖,不会要开了他吧?
上司长长叹了口气,说:“小王,我知道这段时间来,我对你太严格了。你刚来的时候真的什么都不会,当时我一看你就觉得是娇生惯养的90后,肯定吃不了苦,说不定过个几天就会辞职跑了。”
王子钦脸红,其实他头两天的时候是很想辞职来着,可实在是一分钱难倒英雄汉,他的钱包不容许他那么任性,就算要辞职,他也得拿到第一笔工资再辞职。而且,这份工作是沈垣辛辛苦苦给他托关系找的,沈垣空了还过来教他怎么做事,难得有人对他这样真心,他怎么能辜负沈垣的一片好意。
上司夸奖他说:“小王,是我小看你了,你虽然基础差,但是学习能力还是很强的,这么快就学得差不多了,可能刚来的时候太紧张吧。我对你那么凶,现在想想也挺过意不去,今天你别留下加班了,我请客,请你去吃饭。”
王子钦愣了愣,竟然……竟然挺感动的,眼眶还有点泛酸。先前被这个秃顶大伯骂,他不是没在心底埋怨过,对方这才夸了他两句,他顿时又觉得张经理其实是个好人,要不是他那么严厉,自己也不能这么快就锻炼出来。
其实他从小到大都是在别人的吹捧和夸奖中长大的,早就听习惯了。可是,这次是真的因为他好好努力了,并且他努力的成果被人认可了!
王子钦胸口充斥着一团志气,看吧,他不是废物,他也是能行的!等到开学了,就算没有他爸,他也能靠自己生活!
张经理拍了拍王子钦的肩膀,同他一起出门,准备带他去吃饭。
正这时。
沈垣因为心情不好,想要把快乐建立在王子钦的痛苦上,特地来看一眼他加班的惨状,没想到一来就看到王子钦和张经理勾肩搭背,有说有笑。
沈垣傻眼了,怎么回事?
王子钦抬头,看到沈垣,眼睛像是被点亮,高兴地唤了一声:“沈垣!”
话音未落,他一个箭步朝着沈垣冲过去,一把抱住沈垣:“我好高兴!沈垣,谢谢你!”
沈垣浑身僵硬,脸都黑了。
第29章第二十九章
王子钦太高兴了,行动压根没过脑子。
他们两个大男人,还是两个颇为英俊的年轻男生抱在一起,引起了公司里还没下班的同事们的纷纷侧目。
沈垣不客气地推开了他,王子钦差点摔了个仰倒,沈垣没好气地说:“你神经病啊!别动手动脚,我揍你啊!”
王子钦终于回想起被沈垣痛揍的过往,想起自己曾经对沈垣的性-骚-扰,沈垣这么凶巴巴的,他反倒红了脸:“对、对不起,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就是特别开心,想和你分享一下。”
沈垣困惑地说:“分享什么?”
王子钦羞赧地挠了挠头:“张经理今天夸我工作做得不错,一整天没骂过我,还说要奖励我,请我吃饭。”
沈垣愣了愣,他忽然记起来,王子钦这人是好逸恶劳,但以前高中的时候,有几回考试前他给王子钦补习,临时抱佛脚,王子钦都能取得不错的成绩。他并不蠢笨,相反,脑子其实很灵光。
沈垣顿时被噎到了。
王子钦特别感激特别真诚地对沈垣说:“谢谢你,沈垣,你对我那么好,我会一直记得的。”
沈垣面部扭曲,深吸一口气,皮笑肉不笑:“……”
可当着这张傻不啦唧的笑脸,沈垣总不能直白地说:呸,我根本没怀好心,我把你塞进来,只是想看你倒霉看你闹笑话的!你不是个不学无术的废物吗?为什么要好好学习啊!请贯彻你张扬跋扈的恶少纨绔人设好吗?!你是怎么回事啊??
沈垣看着王子钦脚步轻快地离开,连背影都洋溢着他的好心情。
沈垣心理阴暗地不开心了。
这个操作不对啊,乔海楼是怎么搞的?乔海楼是不是故意的?昨天才被他拉黑,今天就用王子钦来膈应他吗?
沈垣想去质问乔海楼,可是他把乔海楼拉黑了才几个小时啊,就算要主动去和好,起码要等一两天,现在就低头他未免也太没面子了吧!就算要低头,也得找个好时机,不然乔海楼要小瞧他……老王八蛋,为什么不来跟他道歉?跟他说声对不起,他就勉为其难地、大方地把乔海楼从黑名单里放出来了呗。
沈垣没去找乔海楼,乔海楼也没找他,僵持着过了好几天。
王子钦乐呵呵地告诉他一个好消息:“沈垣,张经理说门面缺个销售,问我要不要去。销售的工资更高,我打算去,明天就去。十号发工资,我就可以还你钱,再请你吃顿饭。”
沈垣泼他冷水:“你就确定自己一定能做好?销售也不简单,和坐在办公室不一样,还得会察言观色,要有口才进行推销,王少爷你下得来身段吗?”
王子钦不是自大而是自信地说:“我知道这是服务业,我已经做好心理准备了。”
他觉得这可能反倒是他的长处,他从小就买各种奢侈品,时不时给女朋友买珠宝首饰,这方面的基本知识和消费者心理他都明白,而且他自认为长相也能算得上相貌堂堂,如今想通以后,他发现有礼貌地和人交流其实一点都不难。
不仅如此,王子钦还想把那群落井下石的狐朋狗友叫来宰一刀。王子钦琢磨着,他们难道会不想看他落魄的模样吗?到时候激一激,让他们随便买点物件,他的业绩马上就来了。他报了仇,还能赚到钱,一箭双雕。
沈垣还是不太信任地看着他:“那……那你加油吧。”
王子钦看到他这样的眼神,心里有些不好受。沈垣帮他,但还是不相信他,或许打从一开始,沈垣就挺讨厌他的,只是碍于他是王睢的儿子,不得不应付他,只有他还傻乎乎地觉得沈垣是敬慕他的。
王子钦挺可怜地说:“我现在改好了。”
沈垣颔首,没什么反应:“那挺好的,那你很快就能把欠我的钱还上了。”
王子钦被噎了一下,他忽然非常非常不想还钱,本来他是心心念念要报答沈垣的,如今看沈垣冷冰冰、爱搭不理的态度,假如他把钱还给了沈垣,沈垣是不是就不会再和他联系了?这一千块钱是他们最后的一点关联了……
王子钦心烦意乱,回过神,沈垣已经转身走远了,他想去追,又不好意思去追。他呆呆看着沈垣的身影消失在转角,站了一会儿,回去继续工作了。
沈垣在工作上相当顺利。
蓝总监身边有好几个助理,沈垣仗着人美嘴甜业务硬记性好,没两天就狡诈地把本来蓝总监最爱带在身边的助理给挤走了。前天蓝总监去一个圈内人的聚会,都带上了他,给他介绍了一圈大佬,摞了厚厚一叠名片。
他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混得不要太如鱼得水。
一转眼,还有几天就是乔峻的订婚宴了。
黎麟被爸爸召唤回家,不准他再赖在哥哥家了。黎麟不想回家,但是爸爸说有东西要准备,必须回去一趟,到时候再去沈垣家住。
沈垣见黎麟一脸要去坐牢一样的表情就好笑:“在我家又没什么好玩的,我还整天催你写作业,不是很烦吗?回家你就可以尽情打游戏了。”
黎麟敏感地说:“我总觉得哥你不想让我住在你这儿,你就想赶我走。”
沈垣说:“我这屋这么小,住两个男生太挤了,前脚挨后脚,多不方便。”
黎麟哼哼:“你嫌弃我。”
沈垣笑着揉了下他的头:“谁让你没事长那么大个子,你又不是小学生,不要黏着我。趁着暑假和朋友出去旅游,怎么样?”
黎麟说:“不要,要旅游我也是要跟哥哥你一起去。你哪个周末放假,我们一起出去玩,怎么样?”
沈垣竟无言以对,想了想说:“我太忙啦,我看看我什么时候有空吧。”
终于把黎麟送回家两天。
难得有了空闲和空间,现在没有小朋友在,可以做点少儿不宜的事了,按理说是去和乔海楼幽会的好时机。
偏偏他现在正在和乔海楼冷战,目前为止,谁都没有先一步低头。
沈垣想到这件事,有些心浮气躁,快要冷静不下去了。
这天下午,沈垣吃过午饭,刚开始午后的工作。
蓝总监指使沈垣跑趟腿,去楼上给乔总送份文件,沈垣拿了东西,没有耽搁,直接过去。
乔海楼正在批阅文件,敲门声响起,随之是沈垣的声音:“乔总,蓝总监让我给您看一下新设计稿。”
哦,今天连“乔叔叔”都不喊,叫“乔总”,乔海楼挑了下眉毛,说:“进来吧。”
沈垣推门而入,关上门,仿佛真的只是个普通的公司下属。他毕恭毕敬地把稿子给乔海楼,问:“您是现在看,还是等会儿空了再看,看完再给我们意见?”
乔海楼仿若未闻,抬起头看着他笑起来。
沈垣被他笑得心慌,莫名其妙,不知道乔海楼在笑什么。
乔海楼问:“你还在闹脾气啊?这么小心眼吗?”
沈垣像是没听到,继续说:“蓝总说让你下班前给个修改意见,不然就拿去做样品了。”
乔海楼握住他的手:“你都生了好几天气了,还不原谅我吗?”
沈垣把手抽回来,一本正经、义正词严地说:“你干什么啊!这是上班时间,你不要动手动脚。”
乔海楼惊讶地说:“说的好像你没在这里对我动手动脚过一样。”
沈垣的脸“唰”地红了,他底气不足地说:“那、那不一样,我们现在在吵架呢。”
乔海楼相当无辜地说:“没吵架啊,明明是你单方面拉黑我。”
沈垣特别作地说:“谁让你一直不来和我道歉,王八蛋。”
真的作得特别理直气壮,把乔海楼都逗笑了。乔海楼站起来,外面的窗户已经拉上了百叶窗,他抱了下沈垣的肩膀:“你早说嘛,那叔叔和你道歉,你原谅叔叔好不好?”
乔海楼这话说得特别轻浮,但沈垣依然瞬间觉得这些时日来的郁闷一下子尽数消散了,他红着脸、别扭地问:“你为什么这些天都不来找我?”
乔海楼顿了下,半真半假地说:“因为我嫉妒啊。”
“我知道我是你叔叔的替代品,可你毫不犹豫地为了他把我拉黑了,我依然很嫉妒。沈垣,你太厚此薄彼了。”
沈垣:“……”
他一直知道自己这样做不正派,但他们俩心照不宣,这样突然被乔海楼赤-裸-裸地揭开,沈垣心虚到心慌,可又不好意思说自己错了。
沈垣结结巴巴地说:“谁、谁让你说我叔叔的坏话。你这事做得不地道。”
乔海楼一针见血:“真的是因为我说坏话吗?我说的是事实,不是坏话,明明是你嫉妒,所以你生气了。”
太难堪了,沈垣觉得自己像在光天化日下被人剥光衣服,脸上的血色一点点褪去,脸色苍白,他的嘴唇颤抖,嚅嗫着,一时间说不出话来:“所以……你还要再奚落我一次吗?”
乔海楼的目光平静而冷酷,像是把他完全看透。
“铃铃铃——”
电话铃声突然打断了他们俩的对话。
乔海楼接起电话:“哦……好,让他们上来吧,我在办公室等。”
乔海楼很快挂了电话。
是有客户要来吧?而且是要乔海楼亲自接待的客户。沈垣说:“我不打搅你,先回去了。”
乔海楼说:“你得留下。”
沈垣愣下:“我留下做什么?”
乔海楼把西装外套的纽扣扣上:“你最心爱的叔叔来了,特地来看你的。”
沈垣一下子竟不知这是惊是喜,还没来得及反应,就听到乔海楼补充说:“顺便给他的女友选购一套去参加乔家订婚宴的首饰。”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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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第三十章
五分钟后。
沈垣听见外面有脚步声由远及近,他如坐针毡,一听到敲门声,赶紧站起来,过去开门。
迎面照见叔叔,他的女友林女士站在他身后半步。
黎宸见到沈垣,莞尔一笑:“谢谢,真好看,欸,真有大人的模样了。”
沈垣脸微微一红:“叔叔你怎么来了?”
黎宸说:“看看你工作得怎么样。”
乔海楼没沈垣那么积极,慢几步,气定神闲地走过去:“挺好的,你家孩子很有你的风范,稳重仔细。”
黎宸与有荣焉,他其实压根不担心沈垣会搞砸,他对这个优秀的继子充满信心,但还是谦虚了下:“没给你添乱就好。”
乔海楼看一眼待在他继父身后的沈垣,乖巧的不像话。
他不想看,心下莫名有些烦躁。
然后黎宸向乔海楼介绍自己的女友:“这是我的女朋友,林之卉。”
乔海楼打量着她:“百闻不如一见,果然是大美女。”
林之卉大大方方地说:“乔总好,您也和传闻中的一样英俊风趣。”
沈垣觉得自己像道影子,被撇在一旁,他根本插不进几个大人的对话中,几个长辈迅速地谈起生意,有点郁闷。他懂得不多,明白言多必失的道理,冒冒失失非要说话反倒让人知道他只是半瓶水晃荡。
沈垣沮丧地想,大抵乔海楼跟他说得很委婉了,叔叔大概是为了女友而来,顺带看他才是。
白秘书送了茶点水果进来。
白秘书倒好茶,黎宸看了一眼。他正在和乔海楼说话,因为离他最近,他顺手把倒好的茶分给几个人,无意识地把第一杯给了沈垣,接着是自己,然后是林之卉,最后才是乔海楼。
这个细节并不起眼,黎宸自己都没注意到。
沈垣愣了愣,端起茶,手心贴在杯壁,茶水的温度像是沁进心间,他悄悄看了一眼叔叔。
沈垣发现了,乔海楼也发现了。
乔海楼回想起来。
上次他们三人都在时,他竟然完全没发觉这暗潮涌动,兴许是那次的相遇太意外,沈垣太紧张,光顾着对他脸红了。
这回乔海楼就看出猫腻来了。
沈垣的目光只落在他的叔叔身上。
那隐藏在阴暗中的每个小心翼翼的眼神,都像是在他心尖轻轻扎一针。
就这样在意吗?
乔海楼知道自己是替代品,之前并没有实感,但真到了和正品在一起的这个时刻,突然无比深刻地认识到这一点。
不过,尽管如此,他脸上的微笑并没有降低一点温度。
沈垣的目光偷偷睃巡着林之卉,近看她的美貌更加逼人,眼神坚定。她穿着一条象牙白的裙子,年近四十,身材却一点也不臃肿,犹如一面玉琵琶,凹凸有致。
她又大气,又稳重,又漂亮,谈吐那样有学识,与叔叔年纪相仿,最重要的是,她是个女人。
沈垣好生挫败。
上班时间,乔海楼没那么多空陪人闲聊,黎宸心里有数,扣着觉得时间差不多了,提出要去购置珠宝。
林之卉眸光微微一亮,坦白来意:“我想看看高端线的珠宝,听说你们有顶级的坦桑石……是不是真的?”
沈垣愣了愣,心下有些不舒服,这女人是什么意思?林之卉说的那套珠宝他知道,要几百万呢,她和叔叔只是男女朋友关系,就想哄叔叔给她买那么贵的珠宝吗?真的不是在骗叔叔钱吗?未免太得寸进尺了吧?
“我让人带你们……”乔海楼本来想让秘书送他们过去,但注意到沈垣的神情,转口说,“正好我现在挺空的,我陪你们去看看吧。那可是我好不容易弄到的货,设计也是蓝茹心的得意之作。”
沈垣惊讶地看了乔海楼一眼,鬼的有空,明明一堆工作没处理,乔海楼想做什么?
乔海楼转身对沈垣说:“难得你叔叔过来,你也一起过来,陪你叔叔看看吧。”
沈垣愣了下,他实在不想当这个电灯泡,等到几个大人都站起来要走了,他才不得不磨磨蹭蹭地跟了过去。
电梯里,沈垣趁叔叔他们没注意,在后面轻轻拉了乔海楼一下,压低声音问:“你要干什么?”
乔海楼理都没理他,抽回袖子,把他当空气。
沈垣生气地看了看他,碍于是在人前,忍了。
他们一起到了门店本部。
这是国内最大的也是璀璨的第一家门店,整栋楼五层,下四层是柜台,一楼黄金,二楼铂金,三楼玉石,四楼钻石和彩色宝石,五楼是高级VIP室和销售部门办公室。
王子钦正是调到这里做销售,这里柜台多,柜员也多,竞争激烈,他正在使出浑身解数哄一个阿姨买钻石,眼角不经意看到沈垣的身影。
他起初以为是自己看错了,定睛再看了一眼,发现沈垣身边还有其他人,如果他没认错人的话,除了沈垣的继父,还有乔海楼乔总,剩下那个女人有点眼熟……好像是沈垣他爸的女朋友?那个十八线的过气女明星。
他们来这里做什么?
乔海楼来之前已经通知过门店的人,一进门销售部经理就热情地迎了上来,殷勤地引路,直接去了五楼VIP室。
装潢典雅的VIP室。他们坐下来后,由经理亲自送来这套被点名的珠宝。
打开盒子时,室内仿佛被映照得亮了几分。
沈垣目光瞬间被黏在那里,挪不开了。这套坦桑石首饰就像是一位高贵、优雅、美丽的淑女,静卧在柔软的天鹅绒垫上,当她被小心地捧起时,这位淑女被唤醒,光落在她身上,惊心动魄的美。
宝石在光线下折射出的美,是再高级的相机也拍摄不出来的。
坦桑石是近代才被推出的一种宝石,最早被发现于赤道的雪山脚下,一般呈现为紫色,只有顶级的坦桑石成清澈饱满、深邃魅惑的蓝色。这种新兴宝石在欧美更为流行,国内的市场并不算热、难得一见,最出名的就是电影《泰坦尼克号》中的那颗海洋之心。
林之卉试戴了这套首饰,这一整套首饰包括项链、耳坠、手链,以坦桑石为主,点缀碎钻,其中项链上的最大的那颗坦桑石足有鸽子蛋大小,相当迷人。
她佩戴齐全以后,整个人瞬间变得贵气了许多。
太美了。林之卉脸上浮起红晕,她很喜欢。
即使是沈垣,也必须承认,林之卉很适合这套珠宝,她的气质很符合,换作是个十几岁涉世不深的青涩美女,大概就压不住这款设计的宝石了。她的成熟美艳恰好与这套珠宝相配。
国内顶级的坦桑石不多见,这样成套设计的更难找。
林之卉照了好一会儿镜子,还是依依不舍地取下了这套首饰。
黎宸欣赏地说:“你戴上这套首饰很漂亮。”
林之卉脸微微红了下,有点不好意思地说:“谢谢。”
黎宸问经理:“多少钱?”
经理看了看乔海楼,说:“VIP客户有九五折的折扣,承惠七百万。”
沈垣不高兴到快装不下去了,叔叔真的喜欢她到要为她掷重金购买这套珠宝吗?!
林之卉像是很高兴,还握住了叔叔的手,对他微笑了一下,沈垣顿时郁闷到极点,然后看到林之卉……摇了摇头:“别给我买。”
沈垣愣了:“……?”
什么情况?
林之卉转头,委婉地对乔海楼说:“乔总,我是想向您咨询一下高级珠宝租赁的事宜,不止这一次,而是长期租赁合作,每天的租赁费用按照原价的百分之五来算,要是您能再给我更优惠的价格,那我更加感激不尽。”
“我看着光鲜,不好意思地说,其实我积蓄不丰。”
“其实也不是我自己用,不瞒你说,我年纪大了,不能像年轻时那样拼命,我打算转型幕后了。目前我已经注册了自己的工作室,签了几个新人,以后免不了要出席各种公众活动。”
“做我们这行的,少不了一身好行头。便宜的没脸戴出去,贵的要是次次都靠买,没那么多钱,太浪费了,而且顶多戴个一两次,一直重复戴,又要被笑话。”
“所以,我想和您商榷一下是否能向璀璨珠宝租赁高级珠宝,我也很乐意到时向外界宣传贵公司品牌,并不收取宣传费用。”
沈垣听傻眼了,他愣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忽然想起自己还曾和小麟说过,林之卉未必像媒体上说的那样……确实是不一样的。
果然叔叔不会喜欢上一个肤浅庸俗的女人。
沈垣想到自己把她当成一个想要骗叔叔钱的普通拜金女就觉得脸红。
然而,乔海楼说的也没错,林之卉和叔叔在一起,是为了“钱”,但不是真金白银的钱,要不是搭上了叔叔,她哪能求到璀璨珠宝老总面前。
她虽然没有叫叔叔为她购置珠宝,可叔叔就是她租赁珠宝的“担保费”。
这个价钱无法计算。
可这算是减分的缺点吗?不,沈垣反而觉得她是个聪明独立的女人,十分令人敬佩。
她和叔叔是般配的。
沈垣想,他要是明白地表露出嫉妒的模样,一定非常非常,非常难看。
他忽然感觉到一道视线落在自己身上,他回过神,望过去,是乔海楼在看他。
乔海楼仿佛只是不经意地扫了他一眼,便收回了目光。
林之卉问:“可以吗,乔先生?”
乔海楼说:“稍等一下。”
乔海楼和销售总经理离开,没几分钟后回来,说:“对不起,林小姐,我弄错了。不巧,这套坦桑石的首饰已经被订了。”
黎宸皱了皱眉,既然被订下,之前就应该说了,要么是他们工作失误,要么只是说辞忽悠人的。
林之卉倒不生气,只略带失落地说:“这样啊,没有缘分也不能强求。”
沈垣:“……”
乔海楼说:“但我们还准备了几款别的珠宝,给你看一下。长期珠宝租赁可以商量,不过我们这的高端珠宝不一定都出借,得看我们的方便,有空出借才借。既然是黎总的朋友,自然给你个好价钱,百分之二吧。”
林之卉差点以为合作黄了,不由得惊喜起来,她虽然喜欢这套坦桑石的首饰,但比较起来,还是珠宝租赁的长期合作更重要:“好好,谢谢乔先生。谢谢了。谢谢。”
经理拿了几套别的珠宝过来给林之卉看,次一些,但也算是好货。
黎宸在一边给她做评价。
沈垣还坐在座位,垂眸,不再去看。
乔海楼在他身边,那套坦桑石的首饰还在桌上,他们的面前。
沈垣问乔海楼:“……你为什么要故意为难她一下?”
乔海楼:“她只不过是黎宸的女朋友,八字没一撇,谁知道她会不会成为第三任黎太太,就算成了,也由不着她挑,她是租又不是买。”
沈垣闷声问:“你还撒谎了,这套首饰根本没人订吧?你这样,要是被知道了,不会很尴尬吗?”
乔海楼说:“谁说我撒谎?是有人订下了,我自己订下的,准备买来送我的小男朋友。”
“谁让他像是满脸写着不准让我把宝石卖给林之卉。”
沈垣的脸一下子红透:“我、我我没让你这么做。”
乔海楼:“是我擅自这么做的。”
乔海楼把价值几百万的宝石拿起来,放在不知所措的沈垣的手心。沈垣慌张地看着他:“我不能要。”
乔海楼非要塞给他,他不敢拿,又没法丢,进退维谷。
乔海楼问:“你觉得这是什么?”
沈垣憋了好半晌:“……坦桑石啊。”
乔海楼微微摇头,目光灼灼地盯着他:“不,这是嫉妒。我的嫉妒。”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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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阿姨不是反派啦~
下一更在下午1点!一小时后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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