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镜
颜时并不关心傅狗的想法。
她吃完瓜,
看过热闹就准备利落走人了，得一个保证,
不亏。
傅明衡既然这么说了,
就代表他的确不会保江意。
这就够了。
剩下的她自己来就做得到。
想到这里，颜时的神情微妙了下，想到傅狗的“前科”。
她记得上回也是面临类似的问题,
傅狗很罕见的没做到来着…
傅昭一直站在旁边,
看颜时直起身，才看向她。
“看我做什么？”
颜时收回思绪,
笑眯眯的看他。
她这是明知故问。
傅昭脸都憋红了,
吭哧吭哧说不出口。
总不能说家里太折腾,
连爷爷奶奶都无可奈何,
他不想回去见证他哥的手段吧？
他哥被他父母教育的,
骨子里的作风如出一辙。
哪怕是姑姑,
想要在他手中讨到好处，基本也不可能。
傅昭看着她：“我最近王者段位又提高了，吃鸡也是。”
颜时：“？”
“你如果现在能让我上去坐坐,
我就和你一起打游戏。”
傅小少爷难得如此厚脸皮,
说话都有点磕磕绊绊的,
没怎么傲娇。
“还有,
”他想起什么,
“颜时姐，你是不是认识…景神啊？”
颜景作为pubg的职业电竞选手,
在这方面还是很有些人气的。
颜时调侃的看他：“是啊,
他是我哥,
还带我飞呢。”
说这话的时候，颜时毫无心虚,
甚至没想起自己之前凭借这个把人骗的团团转。
那时候她也不会想到傅狗真的会信，还是那种反应。
就好像他喜欢她喜欢的能去死一样。
想到这儿，颜时心里古怪，也忍不住自己笑了。
有更厉害的大神在，傅昭磕绊半天，也不吭声了。
他又不是不知道颜时算是前嫂子，主动想求她什么，总觉得有些说不出的心虚。
同样是当哥的，别人的哥哥已经是电竞选手了。
而他的哥哥，还是一如既往的…
傅昭忍不住瞥了眼他哥，后者回了他一个看不出情绪的眼神。
“上来坐会儿吧，公寓挺清净，你先把作业写完，再让我哥带你打两把。”
颜时大发慈悲。
傅昭的眼睛瞬间就亮了，他们这些小孩儿最崇拜这些。
颜景在论坛里可是被吹捧的神仙操作，都没想到还能一起娱乐。
把小孩儿带回家，颜时转过身，看见从车上下来的傅明衡。
后者还是挺拔笔直的正装，眉眼淡淡，之前的苍白消失无痕。
傅明衡看她，语气礼貌：“我跟傅昭一起上去。”
傅总显然还是没学会“和人交流的正确方式”，颜时挑眉。
她突然有一个荒谬的猜想，傅狗把傅昭带来，就是为了蹭进她的住所看看。
再仔细想想又不可能，傅明衡自己也不是买不起。
以他的财力，想要在望城哪个地方买房子都不是难事，哪怕是她家对面…
不可能，打住。
颜时打消想法，傅狗其实住酒店最多，那家酒店离公司近。
他的生活比清教徒还要死板无趣，也没有什么娱乐，好像工作就是人生的全部意义。
万恶的资本家。
“傅总。”
颜时笑吟吟的看他，露出他所不熟悉的，那种明亮却骄矜的神色。
看见她这样张扬的神情，傅明衡漆黑的瞳仁更加偏黑了一些。
连平板的，透不出情绪波动的思维死线都产生了短暂的震动。
这是颜时对他的吸引力。
颜时勾着唇，笑意嫣然：“我有必要提醒你，这里是我的私人住处。”
不是傅家老宅，不是他们曾经一起住的地方，这里是属于颜时的。
她很早就买了这里的公寓，除开“上班”之外，都有自己的地方住，也有生活的气息。
颜时很自然，很亲切的说：“这也意味着，我想让谁来做客，就让谁来。
不想让谁来，就不会开口邀请谁。”
“您明白吗？”
这句话的意思是，傅总现在不受欢迎，不要来讨人嫌。
再怎么说傅昭还有年龄小和打游戏这两项优势，傅总有什么？
有钱有脸。
这俩…颜时都不是很缺。
“很好，我就默认您现在是明白的。”
颜时拍手。
简单明了的陈述观点，她用最轻易的方式证明行动。
傅昭跟着她进公寓楼的时候，就感觉后背始终一阵阵的发凉，像是被人盯着看。
没关系，不就是回去多写几套卷子，能和景神打游戏都值了…
傅昭勉强安慰自己，他哥一点都不可怕。
一点，都不。
打了一晚上游戏，傅昭和颜景的技术都很好。
颜时被带飞好几把，终于体会到了“躺平被团宠”的幸福生活，富得流油。
虽然她哥并不想管她，傅昭这小孩儿也对她“除了狗什么都不会的战略”很无奈。
公寓布置的温馨简单，虽然颜时穿衣喜欢明艳的风格，但是在装修上还是很有考虑。
鹅黄的灯光，长长的地毯，上面还丢着不少抱枕。
茶几上也有些乱糟糟的，杂种，片子，看过的资料都随手放着。
傅昭伸了个懒腰，在和景神打游戏的巨大满足感和对颜时的头痛感中来回跳跃。
他拍拍裤子，站起身，却不小心瞥见桌上的杂志。
“颜时…姐，”他语气有些奇怪，“你接下来是打算去试镜，那个什么江鹤的戏？”
剧本和颜时随手写的心得都要乱糟糟的放着，也没捡起来。
“是啊，”颜时也大方承认，“我挺感兴趣的，不过听说江导脾气不好。”
说到这里，她注意到傅昭的脸色：“怎么了？
你认识江鹤？”
傅昭点头，“认识，他是我哥的…曾经发小，现在算是不太愉快。”
虽然是被摁头一起长大的，傅明衡和江鹤却不怎么合的来。
整个圈子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颜时也没有特别意外。
像是江鹤这样恃才傲物，年纪轻轻还没被打死的，多半就是家里背景还不错。
“那我要死死的守住秘密，宣称自己和傅狗没关系。”
颜时点点头，感谢傅昭提供的情报。
她还真没注意过江鹤的家境。
“他们每年都会来我们家拜年，你怎么没有印象？”
颜时略维迟疑，委婉的说：“你忘了吗，每年过年，我都在为你哥黯然神伤啊。”
她记不清复杂的人际关系，就算背下来也很头痛。
傅家家大业大，亲戚朋友合作伙伴都很多，颜时全部称“心绪不舒服”而不见。
因为她这么做的次数很少，还真一直都没被发现。
傅昭：“……”
傅昭再傻，也看得出颜时对他哥真的一点感情都没有。
要真是有，她怎么能做到这么平淡，看什么都是很随意，也完全不在意他哥在外面传的绯闻。
“太晚了，你在这里住，给你哥发消息让陈叔明天送你回学校。”
颜时是知道傅昭成绩很好的，他被傅狗教育的很严苛。
哪有这么教小朋友的，太凶残了，怎么说也要学会劳逸结合嘛。
没想到还能留下来，傅昭也累了，点头答应下来。
和他商量完，颜时伸了个懒腰，才走到窗户边拉窗帘。
已经要接近凌晨，外面的车辆很少，小区里也格外安静。
颜时正要拉起来，却瞥见楼下一直都亮着车灯的地儿。
怎么瞥过去都有点眼熟，像是下午看见过的。
“……”
傅狗不会还坐在车上吧？
他难道没有走吗？
颜时踮起脚，轻巧的拉上窗帘。
和她没关系，她如果一开始就看不见，就不会造成后续会产生的麻烦。
傅昭是她捡回家的，傅狗可没有这个待遇。
停车就停车吧，也没有规定小区内不让停。
颜时甚至觉得，这样傅昭明天去学校可能还更方便一些，可以直接坐他哥的车离开。
这么一想，也挺好。
《你最耀眼》的试镜拍在下午，颜时最近的热度比之前高得多。
“《鸣鹤传》的收视率比预计的还要高，”楚曦分析道，“你的粉丝增长速度也很惊人。”
《鸣鹤传》里，颜时是天真骄纵，却装的温柔大方的公主苏婉。
她的镜头是真的很少，和男女主完整的故事感情线更没办法比，她一出场就是明恋男主的态度。
郑执在考虑过后，给“苏婉”增加了一些身份背景，颜时演了出来。
颜时懒洋洋的：“我知道，我收到好多恭喜的消息了。”
她踏入娱乐圈还没一只脚，接到的各种电话就多的不行了。
远的不说，她上回给傅奶奶安利的这部剧，老人家还专门看了来夸她。
“如果是现在再去接剧本，挑选面会更广一些。”
圈子里就是一个很实际的地方，有流量有热度，才能带来更好的资源。
颜时这还是不接代言，楚曦全都推掉了，也不怎么心疼。
“我认了江导的剧，”颜时没有形象的瘫在后座上，“而且我觉得我们可以谈的来。”
在“如何和傅狗成为敌人上”，颜时觉得他们应该有共同语言。
那天傅昭也没敢多说，也算是他哥的八卦，反而让她比之前更好奇江鹤是什么样的人了。
楚曦不知道这一茬，顿了顿：“你能接受就好。”
江鹤恃才傲物惯了，被他骂哭的女演员数不胜数。
真正有点热度的都不愿意来挨骂，像是颜时这样专门试镜的正有热度的女明星，更少。
到达地方之后，颜时才迷迷糊糊的从半睡着的状态清醒。
“到了，这是风听的大楼，江鹤应该在二十四层。”
“风听？”
颜时一顿，“这不是江意的老东家吗？”
严格意义上来说，风听的规模也不小，比盛景大的多。
他们是专业的娱乐公司，和盛世这样涉足的大型企业不同，早就有了成熟完整的体系。
楚曦点头：“对，江鹤也是风听的，老板是黄总。”
也就是被江意气到直接扬言不会再给她任何资源的那个。
江意也就是在粉丝中口碑不错，她和原公司的纠纷，导致她现在去哪里都很困难。
颜时也就是捧着瓜吃吃，也知道傅柔月保不住她。
她惹了傅明衡，就是这么简单。
江鹤是那种一眼望去，并不会让人产生恶感的那类人。
黑框眼镜，温和俊朗，说话总是含着三分笑意，是和傅明衡截然不同的两类人。
你看他的模样，很难想象他的恶名是怎么传出去的。
“颜小姐好，”江鹤温和道，“你是来试镜小禾角色的。”
小禾，就是苗禾，是这回江鹤重点要考虑和选择的人物。
颜时点头，也很自然：“对，我想试镜她的。”
态度大方，礼貌得体，江鹤看着她这副模样，神色却淡了些许。
“出演的场景颜小姐看过了，挑选小禾头一次暴露心迹的时候吧。”
江鹤温和的说，盯着颜时那张怎么看颜值都很高的脸，“你可能不太符合小禾的要求，她不是这种耀眼的人设。”
如果说女主温溪是阳光下的耀眼人生，苗禾就是和她不同的经历。
你最耀眼，讲述的是温溪和男主顾黎之间的爱情，和在阴暗生长的苗禾没有任何关系。
几句话，就把导演的拒绝表明出来了。
颜时并不在意：“合适不合适，我先试镜了再看看？”
一看江鹤就是没看颜时最近在热播剧里的表现，也并不清楚。
在傅总长期的工作强度下，她早就锻炼出小白花的伪装力，和强悍的心理素质。
虽然本来也没差过。
江鹤勉强松口点头，看她怎么演这一段。
颜时今天特意挑了一件温暖的米色薄毛衣，锐利感散去很多。
她站在台上，按照江鹤的要求，来演苗禾的这一段。
负责和她演对手戏的男演员是临时拉来帮忙的，正牌的不可能陪她来试戏。
女孩儿穿着温暖的浅色毛衣，手指神经质的捏着衣角。
她看着不远处顾黎送别温溪的那一幕，躲在长发后的眼睛流露出一种渴望。
在他照常作为邻居，要回家的时候，苗禾叫住他。
“顾哥，”苗禾声音安静，“那是你的女朋友吗？”
顾黎笑笑：“怎么可能，不是的，是同学。”
他知道苗禾在读高中，在学校情况不好，会多关心她一些，不过也没多想什么。
他和那双漆黑的眼睛对视，后者绽放出一个小白花的微笑。
安安静静的，像是开在角落里盛开的花，一转眼都能看到的再平凡不过。
“我知道的，”她的声音陡然轻快起来，“那就太好了。”
她像是个孩子一样笑起来，整张脸都很普通，唯独眸子很亮。
没等顾黎叫住她，她就一溜烟的跑了，像是小老鼠似的。
一幕戏结束。
颜时闭着眼睛，还在努力从苗禾的情绪中走出来。
她很难演出爱意，所以不得不采用杨柔老师的建议，用最直接的方法，“体验爱意”。
想人物所想，经历人物所经历。
苗禾爱顾黎，那她也会表演的很爱这个男演员。
江鹤从刚才那一幕起，就一直没说话。
等她睁开眼，他才点头，简单利落，“就是你了，很难想象…你和刚才差别很大。”
温柔娴静，乏味的差强人意，和之前气质鲜明的样子判若两人。
这样普通平凡的好看，才是苗禾所拥有的，她就是一抹很脏的影子。
颜时也收拾好情绪，接过楚曦递来的水：“这么简单就定下我了？”
她也有些意外，“体验派”的演技她还是头一回尝试，难度不小。
要爱这个男演员，苗禾爱谁她就会爱谁，接下来的拍戏过程中也会是这样。
“你很合适，演的出苗禾的病态感。”
江鹤笑着说，“只不过还是少了些疯狂，不是大问题。”
体验派的演员现在很少了，大部分都是技巧派的，体验派很累。
全身心的投入，这对于演员的每一次抽身都需要很久的缓和期。
颜时点点头，嘀咕一句：“我在傅狗面前也没多疯狂啊。”
她只需要单纯乖巧，自然有人会主动帮她补齐没演好的部分。
哪怕她看傅明衡的眼神并不真，敷衍也有，人却只会选择性的看自己想看的。
江鹤找到了合适的演员，心情也不错，坏脾气都没发出来。
如果颜时不是表演的及格，他就不会是现在这样架着黑框眼镜，好说话的样子。
“颜小姐说的，”江鹤笑眯眯道，“以前还没和…还没有单身的时候，有练习过吧？”
他从颜时的表演中触摸到一些瑕疵，再联系到傅太太的身上。
江鹤总算是明白，每次在宴会上看见傅太太的那种违和感都是因为什么了。
被江鹤认出身份也不意外，颜时只是记不住人，去过的场合一点都不少。
也因此，她自降身份在娱乐圈演戏，不知道多少看热闹的。
传闻都说她被傅家抛弃，不得不艰难求生，这类的言论，颜时都是不知道的。
颜时轻咳：“都过去了，不需要提这些吧。”
上一份工作太出名了也不好，再来几次加工资没跑。
颜时很严肃的想，她后续和任何人的说话聊天寒暄时长，都要算进是傅狗的关系网里。
“不提，”江鹤好说话的过分，轻松道，“来都来了，要不要逛逛？
内部的地方我还是熟悉的。”
江鹤瞥了眼她身后，一个身影从楼上下来。
他笑意不改，微微凑近了些，语调扬起，“如果想知道傅明衡的坏话，我也可以告诉你。”
“傅总的坏话就算了。”
颜时没察觉到他的靠近。
她被他带跑了思路，诚恳地说，“我知道的可太多了，讲不完的。”
“也是，”江鹤看了眼表，“时间不早了，我…”
“请你吃饭？”
“你接了江鹤的戏？”
冷不防听见这个背后灵一样的声音，颜时一怔。
她甚至没想到在风听的总部都能听见傅狗的声音，简直像是幻听了。
转过身，没有幻听。
上一部剧，是秦炎。
这一部，是江鹤。
也可能还有别的人。
傅明衡神情不动，唯独稍微变化的语气出卖了他。
“嗯，江导决定用我，”颜时决定诚恳，“傅总，我这是在为公司创收。”
她可没有偷懒不拍，她也有在努力找剧本拍戏的。
傅明衡想要指责她都没机会，她现在要专心致志的当一个普通的社畜明星。
做什么事，都要做到最努力和最好，付出全部的精力。
这一点，傅明衡应该是体会最深的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