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那么片刻他都难以抬起眼睛，去看封覃是什么表情。
汽车在街道上行驶着，前面司机专心开车，隐约瞥到了一点后面的状况，但知道自己职责，什么都没有做，尽职尽责开他的车。
引擎声在耳边不断响起，过了几秒钟，齐沅想应该时间不久，他缓缓抬起眼，对上了封覃的视线。
对方刚刚眼底有的一点笑意，这个时候完全消失了。
正用一种冷冽的视线注目齐沅。
显而易见，齐沅这样大的反应，是封覃没有想象到的。
那给封覃一种感觉，就刚刚齐沅打开他的手这个行为，好像齐沅特别抵触他，一丁点都不想看到他。
封覃人生中，从来都是他拒绝别人。
但是在齐沅一个人的身上，加上刚刚，他已经连续几次被拒绝了。
第一次是那天早上，然后是前面不久，他好心送齐沅去医院，但是齐沅连和他多待片刻都完全不愿意。
当时汽车就在路边停下，齐沅宁愿自己走路，都不肯坐封覃的车。
还有就是现在。
熟悉封覃的人，都知道这个状态的封覃是在生气了，他生气的时候，话不多，只会用凌冽慑人的眼神看着对方。
而被盯着的人，首先要做的事，就该是道歉，找理解来解释。
齐沅想移开视线，封覃注视他的眼神，犹如一张巨大的铁网一样，还在一点点收紧，齐沅感到了窒息感。
车里空间本来就狭小，又行驶在路上，狭小的空间，似乎空气氧气都在逐渐变得稀薄。
他喉咙开始难受起来。
犹如不久前，一两个月前，上一世他恍惚间走错路，走到了冰冷的水里。
齐沅转身就伸手去开车门。
车门上了锁，但是齐沅知道怎么从里面开，他刚要打开，手腕就被人一把快速按住。
温热的一只手，掌心是宽阔的，但是碰触到齐沅的一瞬，齐沅就被烫了一下。
他想甩开封覃的手，但这次封覃没让他如愿了。
一而再再而三的拒绝自己，封覃自认他本身也不是脾气太好的人。
往常很少会发脾气，那也是因为对象不同。
身边的这个人，尤其是坐到自己旁边，他的一举一动，封覃都无法不去关注。
对方眉头拧一下，都像在封覃心海上，掀起了一道涟漪。
“齐沅，你不用这么讨厌我！”封覃开口。
齐沅猛得抬眼，他嘴唇张开，说了一个字：“不……”
然而声音太细微了，封覃没有听到。
不，他不是讨厌封覃。
可以说，他就没有讨厌过封覃。
就算是上一世，其实要真的说起来，齐沅讨厌的也不是封覃，他最为厌恶的人，是自己。
自身的能力匹配不上自己的慾望，导致自己最后落到一尸两命的命运，是他活该。
把孩子给连累到了，是他对不起孩子。
封覃没有对不起他。
最初会和封覃睡那一觉，也是齐沅自己扑到封覃怀里的。
他本来是要设计挵封覃，意外把自己也给挵了进去。
那天他算是运气好，先遇到的人是封覃。
但凡换一个，齐沅无法想象。
自己肚子里怀上除开封覃以外，另外一个人的孩子，齐沅根本就不敢去想。
他该谢谢封覃。
然而无论是上一世，还是这一世，他都没有说过一声谢谢。
“谢谢你。”这个时候，齐沅把迟到的谢谢给补充上了。
封覃挑眉：“谢我什么？”
没有缘由的谢谢，封覃可不想接受。
然而齐沅却不做解释了，他低头盯着封覃抓着自己的手，随后眸光里水波潋滟着：“能放开了吗？”
得到的回复令齐沅漂亮的眼瞳微微睁大。
“不能。”封覃说。
刚刚的怒气，来的快，却也消散得快。
封覃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看到齐沅眼眶里有点湿润和绯红，这个人有的时候脆弱到好像自己如果大声说话，都会挵哭他一样。
心底的那种怜惜柔軟，立刻就冒了起来。
封覃不仅没有放手，反而拉过了齐沅的手，放到了自己的膝盖上。
还两只手都握着，齐沅试着挣扎和拉回自己的手，但是封覃那里两只手，这里又是车里，他刚刚去开车门，也是一时间慌了，没注意到。
现在冷静下来，不敢挣扎地弧度太大。
他还有孩子，自己不久前才保证过，要保护好自己和孩子。
“你这是什么意思？”齐沅冷冷地问。
恢复到了他一贯的尖锐。
“没什么意思。”封覃说。
齐沅皱眉，没什么意思但是非得拉着他的手。
齐沅一声低笑：“你如果想要找个人在身边，我想会有很多听话的。”
“但那个人绝对不会是我。”
齐沅希望封覃可以看清楚。
就算他是假少爷，但是他不想做的事，没人逼迫得了他。
封覃眸底淡淡的笑逸散开。
他视线始终都落在齐沅身上，看齐沅的精致的眉眼，看齐沅挺翘的鼻子，看齐沅比娇花还艳丽的唇，还有那截修长的美丽的天鹅颈。
似乎哪怕是那天夜里，都没有现在这样看得清楚。
“你身上喷了什么香水？”
有点淡淡的香，封覃自己是不会用香水的，车里也不会有，对于香水，他反而比较抵触。
但是齐沅身上的味道，一种浅淡清幽的暖香，意外的，封覃还比较喜欢。
“木瓜沐浴露。”齐沅说。
封覃愣了两秒钟，哈哈哈笑起来。
前面开车的司机往后瞥了一眼，记忆中好像封覃就没有这样愉快笑过。
看来后面另外的那个漂亮男生，身份很有点特别了。
封覃握了齐沅的手一会，很快还是放开了。
不然显得他像是一个强迫犯了一样。
比起强扭的瓜，封覃还是更喜欢手段温和点的。
虽然说最终结果，一定会是自己想要的那一个。
齐沅拿回自己的手，手指被握着，隐隐都有点发麻了，他弯曲手指又轻轻张开。
无意识的，齐沅把手给放在了腹部，放了一下马上拿开。
但这个小动作还是让封覃给看到了。
上次见到齐沅时，就看到齐沅手放肚子上，似乎齐沅肚子有点问题。
“肚子又疼了？”封覃关心一句。
齐沅转过头，封覃不知道。
他根本不可能知道他一个男的可以怀孩子这个事。
齐沅忽然在想，自己是不是太惊弓之鸟了。
“如果我说我怀了孩子，你信吗？”齐沅开口，把心里的一个问题给问了出来。
他面上看着冷静，玩笑的口吻，可心底，只有他自己知道有多不安和慌张。
封覃摇头：“不信。”
“如果你是女的，我会信。”
毕竟那天夜里，以他和齐沅之间的相拥次数来看，若齐沅是个女的，绝对可以怀上他的孩子。
但前提条件就不满足。
齐沅是男的，不是女的。
没有女人的身体构造。
“你……难道想要怀上我的孩子？”封覃看了眼齐沅的腹部，齐沅衣服穿得宽松，倒是穿衣风格，好像和过去有点区别。
以前他都穿比较修身的服饰，现在反而宽松多了。
是因为心态上的变化，接受了自己假少爷的身份，所以其他方面有跟着有了更改？
封覃这样猜想着。
“不想。”齐沅摇头。
他是低垂眼说的这句话。
他想。
而且他已经怀上了。
有一半封覃血液的孩子，将来就算没有封覃这么优秀，肯定一半会有的。
齐沅垂眸盯着自己的手指，封覃于是看得不太清楚。
只觉得说不想的齐沅，周身在那瞬间，有莫名的柔軟和柔和。
柔軟到封覃手又抬起来，只是在碰到齐沅之前，收了回去。
虽然可能不会再被齐沅给打开了，但是肯定对方也不会高兴他的触碰。
“你喜欢孩子？”
封覃可以感受到这个事实。
“嗯。”齐沅点头。
他抬起了眼，眼底是澄亮的光。
那光比星辰还要闪耀。
闪得封覃心都像是被轻轻撞击了一下。
“齐沅，跟我在一起。”不是询问，不是请求，而是要求。
“我不喜欢你。”齐沅直接回绝。
一点语气上的转圜都没有。
前面司机安静开车，车后的谈话他全部都听到了。
算是冷静的人，现在都有点想往后面看一看。
“我可以给你一切你想要的。”封覃抛出他的诱饵。
“我知道，但是我不想要！”
封覃是可以给他很多，比真少爷齐重得到的还要多，但是齐沅没兴趣。
他以前没有，现在同样也没有。
“齐沅，有时候你真的让人搞不懂。”难道他不是想要权力吗？
对付齐重，不就是为了他曾经拥有的那些。
他给了，可是齐沅却不要？
封覃笑笑：“我们之间这些谈话如果齐重知道了，他怕是会很不高兴。”
齐沅只是看了封覃一眼，没接话。
“不过齐沅，你不接受也没事，毕竟喜欢你的人是我。”
他喜不喜欢谁，不需要任何人的同意。
哪怕是当事人。
“随便你。”齐沅淡淡给了一句。
封覃又哈哈哈笑了好几声，笑过后他笑意弥漫在整张脸上。
“以前没发现你这么有趣。”要是早知道，他就早点把齐沅拽到身边来了。
“谈谈杨凤。”
话题说转就转。
齐沅拧了拧眉头，快速又放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