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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出岛

    苏厌的伤腿恢复速度快得惊人。


    她原本就要比普通人伤好得更快,再加上倒霉的苍蓟或许在副作用之余,的确发挥了该有的疗效。


    只是区区一周的时间,她就用腰带捆着膝盖,一瘸一拐,满岛乱窜,提出杀死清虚仙君的一百种方法。


    男人那沉默寡言的个性,本来苏厌不惜得亲自去理他,奈何岛上就他一个活人。


    每天从早到晚,苏厌就在他眼前晃来晃去,像只精力充沛的小兽,浑身是劲,没事干就挠他一下,没有一刻消停。


    “就不能安静一会?”


    风停渊盘腿坐在青石上,慢慢道。


    “说不定把你冻起来的,就是清虚仙君那个崽种。四舍五入,我去杀他,就是在帮你报仇。”


    苏厌折了根树枝,在地上画水牢,一边画一边问,“诶,你说清虚仙君会游泳吗?”


    “会吧。”


    “那把他淹死就有点难了。”


    苏厌感到十分遗憾。


    她之前差点在冰湖里溺亡,那滋味可并不美妙,心底是十分想让清虚仙君也体验一下的。


    苏厌心里盘算了一会,用靴底把沙画抹平,又道:“我问你,你除了会在水上写字,设阵会吗?”


    “不会。”


    “下毒呢?”


    “不会。”


    “炼丹呢?”


    “不会。”


    苏厌啧了一声,不耐烦道:“你会什么啊?”


    “用剑。”


    苏厌歪头:“那你剑呢?”


    男人顿了顿:“不知道去哪了。”


    “……”


    “所以你是个废物啊,”苏厌十分感慨,“你看看你,没有遇到我该怎么出去呀。”


    “不出去。”


    苏厌一骨碌爬起来,诧异道:“为什么?”


    她从来没问过小鲛人想不想出去,因为任谁被封在冰里囚禁十年之久,醒过来第一件事都是要出去。


    “因为没有要见的人,也没有要做的事。”


    需要他的时候,自然会有人来唤醒他。


    苏厌噎住了,男人眼里有股超脱凡尘的淡然,但她看不懂,便拍拍他道:“等我三天之内养好伤,我就……”


    “至少还要三个月。”


    “我说三天就是三天!”从小到大都没出过深渊的苏厌自信道,“我就带你出去见见世面。”


    她说着说着,突然把男人往下一按,眯起眼。


    只见夕阳西落的湖对岸,如泥沼般的黑影分开,露出一名金光护体的凌霄宗弟子。


    机会说来就来!


    苏厌咧嘴一笑:“计划改了,现在就出去。”


    那弟子行至湖畔,竟然跪了下来,举香过顶,五体投地,虔诚周全地行了大礼。


    接着,他触动了湖畔的机关,从湖底发出轰隆隆的声响,继而水波荡漾,从湖里升起一座无数高耸的石桩,形成了一道石桥。


    那人运起轻功,从石桩上过湖。


    苏厌从乾坤袋中掏出一柄巨大的红伞,红伞的每个伞骨上都坠着森白的铃铛。


    风停渊抬眸:“招鬼?”


    “咦?”苏厌奇道,“你认得这把伞?”


    这伞名为“招鬼”,是万鬼之王太阴爹爹临行前送她的礼物,原本是历届鬼王手里用来招八方阴兵的鬼界神器。


    因为伞下聚阴气,所以伞下意同九泉之下,阴阳两隔,阳间人看不见阴间人,当个隐身的罩子用再好不过。


    她把男人往身侧一拽:“不要离开伞下。”


    只是,男人平时看起来单薄,时不时还吐个血,真塞进伞下,才发现他竟然身形高挑,肩宽腿长。


    苏厌得把伞柄高举起来,才能勉强遮住他的身子。


    苏厌一时间进退两难。


    把他踹出去吧,又会惊动那人。


    不踹吧,她举着伞柄举步维艰。


    正犹豫间,鼻尖突然传来一阵极素淡的檀香。


    男人俯身而下,将她打横抱了起来。


    苏厌一惊:“你干什么?”


    风停渊平静道:“不这样该怎么走?”


    苏厌一想也对。


    一轮血红的落日缓缓沉入湖面,洁白的云袍曳地,拂过石板上的青苔,不染尘埃。


    纤瘦的红衣女孩缩在他怀中,替两人打着一把坠着白铃的巨大红伞。


    那紫衣弟子柏斯,乃是鸿昀长老座下的掌印,过了湖又跪下了,对着湖里恭恭敬敬磕了几个头,然后起身一看,人都傻了。


    “苍……苍蓟呢?!”


    他凌霄宗供在冰湖禁地用天地灵气孕育辛辛苦苦养了上百年的神树苍蓟呢!!!!!


    怎么只剩坑了!!


    柏斯哆哆嗦嗦地从怀中掏出传音石:“鸿昀长,长老……苍蓟神树不见了。”


    传音石一亮,鸿昀长老的声音沧桑沙哑:“不可能……咳咳,没有任何人能进入禁地,苍蓟绝不可能凭空消失。”


    “一周前攻上凌霄宗的妖女就闯入了禁地。”


    鸿昀沉怒道:“她应当早就化成灰了。”


    早该化成灰的苏厌笑得眉眼弯弯,轻轻勾了勾男人的衣领,示意他俯身。


    苏厌的指尖点过柏斯的胸前,发梢一掠而过,柏斯只感到一股极浅淡的香味拂过面庞。


    ……完全没注意怀里护体驱邪的佛珠没了。


    鸿昀长老嗓音更哑了,像是枯干的树枝发出的声响:“罢了,你回来吧,过湖的时候切记不能失了礼节。”


    “是。”


    “湖里可有什么异样?”


    柏斯不解地看了一眼身后的湖。


    不就是个湖,连鱼都没有,能有什么异样?来来往往取仙草还要行大礼跪拜,也不知道在拜个啥。


    弟子间都传说这湖是九天圣湖,弄脏了会降天谴,还有的神秘兮兮地用玉瓶偷一点回去供着,每逢境界突破就要沾沾仙气。


    曾有弟子在湖心岛采药,弄脏了手,用湖水洗手,回去以后被大发雷霆的长老罚跪戒律堂整整三日……


    这还算好的,洗脚的那个被封了经脉逐出师门永世不得回宗。


    念及此,柏斯十二分恭敬地答道:“没有异样。”


    切断了传音石,柏斯叹了口气,理了理衣襟,又跪下准备对着湖面开始祭拜。。


    结果一抬头。


    ……不是,他桥呢?!


    柏斯目瞪口呆地望着波光粼粼的湖面,虽说以他的修为,就算没有轻功,游也能游过去。


    但是,全身,从头到脚连屁股都泡在湖水里,回去会被长老杀掉的吧。


    ……


    一定会被杀掉的!


    另一边,苏厌过湖拆桥,心满意足地拍了拍手。


    凌霄宗害得她在岛上困了七天,现在要是能把这倒霉蛋困个七十天,也算是大仇得报。


    苏厌拽了拽男人:“走。”


    男人收回看向湖心岛的目光,迈步跟上。


    她掌心托着佛珠,佛珠周围萦绕着微弱的金光,虽然微弱,却硬生生在粘稠的黑影中劈开一条道路,黑影如同被分开的水流,不断涌现着想要靠近,却又惧怕地往后退缩,两股力量不断僵持。


    苏厌嘟囔道:“也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


    “妖尸。”


    “啊?”苏厌没想到他会知道,甚至没有问他,“妖尸是什么?”


    “大量的妖死去以后形成的怨气泥沼。镇压容易,却很难化解,所以凌霄宗的人画地为牢,将它们困在这里。”


    “这得死多少妖,才能聚集比湖还大的一片妖尸。”苏厌忍不住问,“既然他们无法化解,为什么不去找清虚仙君?”


    “是啊。”男人淡淡道,眸光晦暗,“我也想知道。”


    两人离开妖尸黑潮,一路下山,已经入夜,夜空中高悬一轮银亮的满月。


    然而漫山遍野都是火光,凌霄宗一十八峰喧哗,惨叫声不绝于耳,入耳尽是刀剑相击的铿锵声。


    苏厌抬手在眉上搭起凉棚:“哟,还挺热闹?”


    那鸿昀长老匆匆忙忙命令弟子去湖心岛,取止血疗伤的苍蓟神树的枝条,自然是因为凌霄宗受伤者之多之重,已经到了前所未有的地步。


    话音刚落,一个庞大如山峦般的怪物“隆隆隆”地从她身侧跑过,大地震颤,巨尾狂甩,怪物仰头望月发出撕心裂肺的吼叫。


    最恐怖的是,这怪物,还长了张惨白的女人脸。


    苏厌回头张望,看热闹的眼睛亮晶晶的:“这又是什么鬼东西?”


    被怪物追赶的白衣弟子魂飞魄散,找不到路,又疯了似的折返跑了回来,大叫道:“救命救命救命救命!!!!!”


    苏厌礼貌地让开路,那小弟子从她面前冲了过去,还胡乱叫了声:“师妹!!!啊啊啊啊快跑!”


    苏厌嗤道:“谁是你师妹?”


    救命是不可能救的,不顺手帮怪物一把是她对凌霄宗最后的仁慈。


    怪物紧随其后,“隆隆隆”地又冲了回来。


    这次,一尾巴好死不死地甩在了苏厌的脸上。


    她还瘸着,躲闪不及,猝不及防地被抽飞了出去。


    苏厌:“……”


    下一刻,那魂飞魄散、要死要活的白衣小弟子,听到身后怪物的惨叫。


    他下意识回头,瞳孔猛地睁大了。


    眼中映出一轮明月当空,红衣女孩披着银色月光从天而降,长发飞舞,小脸美得惊心动魄,宛如神女降临,一刀将怪物的头钉在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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