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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章 调包后被养坏的真少爷06

    秋风萧瑟。


    一个小叫花缩在墙角,他的右腿不自然的弯曲着,大半天过去了,他面前什么都没有。


    狗剩观察他好几天了,见状叹了口气。


    他走过去,对小叫花道:“喂,你这样是不行的,你不开口是讨不到饭的。”


    小叫花没反应。


    狗剩狐疑,不会死了吧。他把怀里半个馒头递过去,刚刚还没动静的人立刻抢过馒头吃了。


    狗剩气的破口大骂。但小叫花又装死了。


    狗剩用竹竿点了点小叫花的瘸腿,刚要嘲讽两句,狗剩就听到类似野狗的嗬嗬声。


    他本能后腿两步,幸运躲过小叫花的攻击。


    狗剩真生气了:“喂,你有没有良心,我刚拿了吃的给你。”


    【良心】二字让小叫花一顿,他缩了缩手,忽然变得怯弱。


    狗剩不知道为什么,看得心里很不是滋味儿。所以脑子一热,他做了个决定。


    “喂,你跟我吧。”


    小叫花沉默,狗剩就当他答应了。


    狗剩在小叫花旁边坐下,“你看起来好小,你多大了,我十岁了。你以后叫我老大,知道没。”


    小叫花还是没吭声。


    但那天后,狗剩去哪儿都带着小叫花。狗剩也才知道小叫花有名字。


    “阿良,良民的良?”狗剩揶揄。


    小叫花摇头:“高粱的粱。”


    狗剩挠头:“我听人说,高粱是北边人常吃的,阿粱你是北边过来的啊。”


    阿粱又不说话了。


    狗剩见状也不奇怪,经过相处,狗剩发现了,他这小弟不爱说话,但是很有一股狠劲儿。


    有一次他们去要饭,那天他们要的多,然后遭了其他乞丐嫉妒。


    当时狗剩都想完了。不仅吃的保不住,还得挨打。


    然而谁知道瘦小的阿粱倏地冲出去,这小子说傻不傻,说精又不精。


    阿粱只逮到一个人打,又打又咬又抓,其他人打阿粱,阿粱跟不知道痛一样。最后阿粱直接啃下那个大乞丐脸上一块肉,血呼啦啦的,对方被吓跑了。


    阿粱当然也没讨到好,狗剩把阿粱背去一个背风地,把大半食物给了阿粱,又紧紧抱着他。


    他们没有钱,受伤了只能硬扛。幸好阿粱扛过来了。


    狗剩对他道,“你这么护我,以后咱们就是亲兄弟。”


    狗剩没文化,没家人,在他心里,亲兄弟就是关系最最最要好了。


    狗剩教阿粱怎么说话,可以要到多一点的吃的和铜板。


    他们没有住处,按理说就是乞讨到哪儿算哪儿。但事实不是如此。乞丐要饭也讲地盘划分。


    狗剩和阿粱就属于在京城外城的东南带要饭,如果他们越界了,会被其他地盘的乞丐打。


    狗剩杵着他的竹竿,对阿粱道:“后天就是中秋了,富人们会很大方的。咱们能吃顿好的了。”


    正说着话呢,一辆马车缓缓过来,狗剩很有经验了,在街上行驶的很慢的马车,马车主人的心都不会坏的。


    狗剩立刻拉着阿粱上前,可怜巴巴道:“大善人,大善人,给点吃的吧。”


    “求求了,大善人,我们两天没吃饭了。”


    车夫嫌恶的驱赶他们。


    此时一只手撩开车帘,露出一张慈祥的脸。


    车夫惊道:“老夫人。”


    温老夫人一眼就看到阿粱,不知道为什么,心里一酸。


    狗剩还在诉说自己的凄苦。


    温老夫人回到车内,下一刻,一个男孩端着两碟点心从马车上下来,狗剩识趣的带着阿粱退后,男孩分别把点心递到两个乞丐手里,不见轻视和嫌弃。


    随后温老夫人也下了马车,她手里还端着两杯热茶,一杯让孙子给了狗剩,另一杯她亲自递给阿粱。


    她温柔的笑道:“点心会噎人,配着热茶吃会好些。”


    阿粱怔愣,他飞快抬头看了一眼温老夫人,然后又惊到似的后退。


    他这段时间受了太多恶意,如今被人温和以待,阿粱感觉很不真实。


    他怀疑有阴谋。


    这个时候,温老夫人看到阿粱破烂的衣裳,不知道为什么,心里酸楚的更厉害了。


    温老夫人是个心善的,这些年也帮了不少人,但没有一个小乞丐让她如此难过。


    她反应过来后,已经把身上的披风解下来披到了阿粱身上。


    男孩见状,借着帮阿粱理披风的动作,偷偷把一角银子扔阿梁衣服里。


    随后男孩扶着温老夫人回马车,狗剩特别感激的跪下道谢。阿粱还直愣愣站着。


    狗剩着急:“阿粱,阿粱快跪下啊。”


    温老夫人和男孩也听到了狗剩的声音,摆摆手:“不用了。快吃东西吧。”


    马车慢悠悠离开,温老夫人再忍不住红了眼眶。


    男孩紧张道:“奶奶?”


    温老夫人摆摆手,“我没事,我就是觉得那个叫阿liang的孩子太可怜。”


    说话间,温老夫人眼泪就掉了下来。


    温从玉道:“奶奶,不如我们把阿liang带回去吧。”


    温老夫人一下子动心了,从玉正好缺个书童。


    然而马车回去时,根本没有两个小乞丐的身影。


    温老夫人无限落寞。


    狗剩带着阿粱躲在巷道里,高兴坏了:“今天真遇到活菩萨了。”


    狗剩吃着点心美的不行:“我这辈子第一次吃到这么好吃的食物。”


    阿粱也很高兴,难得笑了笑。但很快又抿直了嘴。


    等吃饱了喝足了,狗剩说:“等会儿我去把这碟子和杯子当了,咱们明天的饭也有着落了。”


    阿粱不置可否。


    他摸了摸怀里,那里有一角银子,那位小少爷偷偷给他的。


    小少爷穿着浅青色的绸袍,头发梳的整整齐齐,整个人白白净净,会发光一样。


    离得近了,阿粱还闻到了小少爷身上的香味。不浓,淡淡的,很好闻。小少爷上马车时,腰间系着的玉佩透着温润的光。连鞋底都那么干净。


    大户人家的公子原来是这样的啊。


    这两天,阿粱和狗剩都吃得饱饱的。阿粱把碎银子给了狗剩,中秋节那天狗剩拿着碎银子去买吃的,却被人怀疑偷钱。


    “大伙儿都知道啊,打发要饭的都是给铜板,哪有给碎银子的。”


    “说,你们从哪儿偷的。”


    面对众人的指控,狗剩百口莫辩,阿粱不说话,他死死盯着那个烧饼铺子的老板,慢慢的,烧饼铺子的老板和当初那个肉包子铺子的老板的脸重合了。


    阿粱弓着身子,立刻就要扑上去,却被一道清亮的声音打断。


    “你这老板好没道理。”秦择人高马大,很轻易挤进了人群,他大手落在阿粱的背上,无声安抚。


    “你们看小乞丐身上这披风,料子极好,肯定是富人给的。对方能给披风,为什么不能给碎银子。”


    烧饼铺子老板脸色不太好:“披风可能也是偷的。”


    秦择挑眉:“谁偷东西不捡值钱的,只偷披风,还大摇大摆穿出来。”


    秦择摇摇头:“你这老板就是看人是乞丐,想昧了人家一角银子。”秦择偏头问:“刚才这老板是不是话里话外暗示小乞丐偷他东西了。”


    围观的人一想还真是。


    有人认识烧饼铺子老板,不赞同道:“老钱,你不厚道啊。”


    秦择添油加醋:“做人尚如此,你这烧饼啧啧……”


    钱老板脸都绿了,“你这个”


    他对上秦择的大块头,又怂了,他能轻易欺负小孩子,但是对上成年人,尤其是魁梧的成年人,就不敢了。


    秦择伸手:“银子还来。”


    钱老板憋憋屈屈还了。秦择拿过银子转手要给阿粱,结果这小子突然跑了。


    狗剩都傻眼了,“阿粱,阿粱等等。”


    阿粱置若罔闻,然而他腿上有伤,秦择又身高腿长,几个大步就把人抓住了。


    “放开,放开我——”


    秦择单手把人提怀里,另一只手抹开阿粱的头发。


    虽然瘦了,黑了,还有伤疤,但大体面容没变。


    “秦粱。”秦择皱眉:“真的是你。”


    阿粱像一只剥了壳的蜗牛,愤恨,羞耻,绝望交织。如果说阿梁最不想碰到谁,绝对是秦择。


    他就是宁愿现在死了,也不想碰到秦择。


    阿粱挣扎着要逃脱,可是抵不过成年男人的力气,他没有别的办法,最后一口咬在秦择的胳膊上,鲜血溢出。


    秦择闷哼一声,却仍不松手,另一只手抚在秦粱的后脑和背,安抚之意明显。


    狗剩磕磕巴巴道:“你,你认识阿粱?”


    这男人好高,好壮啊。狗剩有点怕。


    秦择点点头:“他是我儿子。”


    阿粱眼睛圆瞪,立刻松了口,大声道:“不是不是,我不是你儿子,桃月那个女人跟野男人好,生了我这个野种。”


    时隔多日,这话由秦粱口中说出,秦择突然有点后悔了。


    狗剩:!!!


    阿粱用力推开秦择,落地了就要跑,可是落地时磕到右脚,钻心的疼,他哀嚎一声,彻底晕了。


    狗剩急的不行,“阿粱,阿粱。”


    秦择抱起小孩儿就走,狗剩想拦又不敢拦,只小小声道:“你你要带阿粱去哪儿?”


    秦择言简意赅:“回家。”


    狗剩:“诶?”


    狗剩左右看看,最后还是担心他“亲兄弟”,咬咬牙跟上去了。


    大不了他就跟他亲兄弟一起死了。


    村里人正在家里热热闹闹过节日,所以村里有些冷清,秦择抱着秦粱,身后是他回来途中请的大夫。最后面才是狗剩。


    狗剩看着大开的院门,心一横,进去了。


    秦择把秦粱抱到了正屋床上,都是男人,秦择把秦粱外面的披风妥善收好,然后脱了秦粱的脏衣服,鞋子,把人放床上用被子盖着。


    “大夫,劳烦您给他看看。我去烧点热水。”


    秦粱身上太脏了。


    大夫颔首,等秦择端着热水过来,大夫才解释,说秦粱身体亏空的厉害,还有暗伤,秦粱是身体不好又气急攻心才晕倒了。


    秦择沉默。


    用热帕给秦粱擦拭身体,秦择看到了秦粱左腿的狗牙印,还有不正常弯曲的右腿。


    秦择问:“右腿打断后,重新接,能长好吗?”


    大夫叹气:“得先把身体养好才行。”


    秦择有数了。待大夫开了方子,秦择付钱送大夫离开。打算过一会儿托柴长平拿着药房去帮他抓药。


    秦粱的头发又脏又乱,还有虱子,秦择小心把着秦粱,让人脑袋探出床沿,然后秦择用梳子给秦粱梳了梳头发,打结的地方,秦择给秦粱的头发就用剪刀剪了。


    之后秦择用温水给秦粱清洗头发,又用毛巾擦了。


    狗剩干巴巴站在正屋门口。秦择没有伤害阿粱,还给人找大夫,清洗。


    狗剩看不懂了。


    秦择把从秦粱头上剪下来的脏头发扫畚箕里,然后带到厨房,丢灶膛里烧了。


    随后,秦择淘米熬粥。


    狗剩跟了过来,期期艾艾。


    “那个。”


    秦择望过来,狗剩又闭嘴了。


    秦择对他招招手,男人的目光太温和,狗剩下意识就走过去了。


    他拘谨的不行。


    秦择在烧火,橙色的火光照亮了他的脸,他道:“他叫秦粱,以前是我的儿子。”


    狗剩听着。


    秦择:“后来我发现他不是我亲儿子,我很生气,就把他和他娘赶走了。”


    狗剩能理解。


    秦择又添了一把火:“我”


    “他娘呢?”秦择反问。


    狗剩摇摇头:“不知道,我看到阿粱时,他就是乞丐了。”


    阿粱从不说过去。


    之后秦择没说话了。等到粥熬好,飘来香味,狗剩肚子咕咕叫。


    秦择给他舀了一碗,狗剩犹豫着不敢吃。


    秦择叹气:“吃吧。”


    狗剩这才大口大口吃了,秦择还给他煎了个鸡蛋,然后叫狗剩去洗澡。


    狗剩感动的不行,等洗干净了。秦择给了他一套很大的衣裳,是秦择穿的。


    “你凑合下。”


    狗剩连连道谢,他记事以来,第一次穿这么干净。肚子里也饱饱的。


    这就是家吗?


    狗剩突然好羡慕阿粱,就算不是亲儿子,秦择还是愿意对阿粱好。


    不像他,今天一过,他还是乞丐狗剩。


    黄昏时候阿粱醒过来了,身上很暖和,鼻尖是淡淡的皂角香。


    他在做梦吗,阿粱想。


    “你醒了。”狗剩欢快道。


    阿粱眨眼,又眨眼,入目是熟悉又陌生的屋子,他还没彻底想明白,一个熟悉的男人端着粥进来。


    阿粱一下子激动了,他又想跑,结果才发现身上没衣服。


    秦择趁他怔愣的功夫一下子圈住他,把他按怀里:“别乱动,你身上有伤。”


    阿粱感觉后背是灼人的温度,他疯了般的挣扎:“你又想干什么!”


    “我没有跑来小石村,我没有出现在你面前。”


    “我这个野种跑的远远的了。”


    “好了好了。秦粱。”秦择不得不放下粥,双手同时用力,才能抱住他。


    “秦粱,听我说。冷静一下。”秦择温声道:“我后悔了。孩子,爹后悔了。”


    阿粱疯狂尖叫:“我没有爹,你不是我爹,我就是个野种,我没有爹,我没有——”


    他手脚被抱住,只有奋力嘶吼才能痛快一二。


    为什么要后悔,为什么要带他回来。


    当初干脆利落的赶走他又算什么。


    阿粱知道他以前不好,对他爹不尊敬不关心,所以被秦择赶走后,阿粱认了。


    阿粱恨桃月,恨外面欺负他的人,恨自己,但阿梁却没有恨过秦择,没有恨过小石村任何一个人。


    因为阿粱知道,是他错了,他活该。


    可是如今秦择对他说【后悔了】,却让阿粱崩溃了。


    因为秦择看到他可怜,所以同情了?


    他不要!!


    狗剩在旁边麻爪。就,不知干什么。


    秦择用被子裹住秦粱,一下一下轻轻拍着他的背。


    阿粱哭累了,情绪大起大落,脑子都空了。


    直到秦择喂他喝粥,他拼命别过脸。最后粥撒了一床。


    狗剩都怕秦择生气。


    然而秦择只是默默收拾。


    趁秦择去厨房,阿粱抓到空隙,随便套了秦择一件衣服裤子,就叫上狗剩一拐一拐跑出了秦家,离开了小石村。


    夜风很冷,可阿粱却感受不到般,当初他第一次被赶出小石村时,也是这样的夜晚。


    寒意吹进骨子里,那个时候他彷徨,无措,还存有微弱的侥幸。“爹”只是一时生气,很快会来找他和娘的。


    然而爹不是亲爹,娘虐待他,更想杀了他。


    从平地到深渊,应该是这样的。


    他就在深渊里待着吧。阿粱想。


    阿粱每一步都走的急,迫切的离开,他神情平静,眼神坚定,心如死水。


    狗剩本来想劝劝他,天下哪个地方有家好。服个软回去吧。


    但是狗剩又想起在秦家正屋,阿粱哭的撕心裂肺,他这个兄弟被人快打死了都没哭。


    那个时候哭的那么惨,那么绝望。狗剩真的劝不出口。


    说个不恰当的,野狗是没家狗安稳,饿了有吃的,下雨了有地躲。可野狗不用担心哪天被赶走,因为无家,所以处处是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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