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荒村祭祀

    回到院子的时候,村民已经送来了“饭”,杂面馍馍外加几盘没怎么放盐和油的炒菜,其他人大多都还在外面,只有闲乘月他们四个提早回来了。


    也有从始至终就没出去的。


    “还能怎么办?只能等下雨。”赵峰蹲在台阶上,他揉了把脸,眼袋泛青。


    他的队友仰头望天,晴空万里,没有工业污染的天空美不胜收,每一眼都像一幅画,但没人能欣赏这样的美景,天上甚至看不到几朵云,阳光越是灿烂,他们的心就越是往黑暗的深渊里坠。


    闲乘月夹了一筷子菜,面无表情的咀嚼,再吞咽。


    看起来好像不难吃?宿砚也夹了一筷子菜。


    “呕……”宿砚震惊地看向闲乘月,“闲哥,这么难吃你也吃得下去?”


    没油少盐,菜又苦又涩,还带着一股泥腥味。


    杂面馍馍里有麦麸,吃起来又干又刮嗓子。


    还没走的村民不高兴了:“小伙子你说什么呢!这些都是你们来了以后,村长专门让我们做的,要是我们自己吃的话,连菜都没有!”


    “就是,你们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城里人就这样,你看不上就别吃!”


    村民们的表情逐渐变得狰狞起来,面部肌肉甚至开始抽搐,整个院子的人全都害怕的缩起了脖子。


    只有闲乘月没有任何反应,依旧在往嘴里送菜。


    宿砚表情变了变,他笑道:“我开玩笑的,我小时候吃不饱肚子,什么都能吃得很香。”


    “你们现在过的日子,我当年也过过,所以才会觉得难吃,受过的苦不想再受第二遍。”


    宿砚看向村民们:“你们应该也懂这种感觉。”


    刚刚还一脸狰狞的村民们表情又在瞬间变得柔和质朴起来。


    “哎,前几年的时候只有地瓜干吃呢。”


    “我到现在都不想再吃地瓜干了,吃的想吐。”


    “没想到城里人也有受苦的时候。”


    所有人都松了口气。


    闲乘月嚼完最后一口,转头问村民中最年长的那一位:“请问我们准备的祭品是要祭祀谁?是村里人的祖先吗?”


    村民一愣,他们互相看看,似乎不知道怎么回答闲乘月的话。


    赵峰紧张的看着闲乘月,只有这个人敢这么直白的问这些随时能翻脸无情的npc。


    谁也不知道哪句话会踩雷,又不是所有人都能跟宿砚一样圆过去。


    对npc提问,有时候就是拿自己的命去赌。


    闲乘月看着村民:“那我换一个问题,是只需要准备酒点心无根水和鸡吗?需不需要其它的?”


    村民:“够了,有酒水点心,还有活牲无根水,这些是祭祀的必需品,其它有没有都没什么影响。”


    赵峰撇撇嘴,这说了等于没说。


    闲乘月却点点头:“谢谢。”


    村民:“这有啥!你们就是太客气了!”


    “我们走了,碗筷你们放桌上就行,待会儿我婆娘来收。”


    直到村民们走远,院子里除了闲乘月以外的人才放松下来,赵峰抹了把额头的汗,转头看了眼蒋忠旭,他这次跟蒋忠旭分在一个小组,也说不上是放心还是担心。


    “不要慌。”蒋忠旭拍了拍手,他还是那副稳重有担当的老实样,嘴角一直带笑,三十多快四十的人,本身就有成熟的气质,至少团队里两个新手都很相信他。


    赵峰不敢完全相信蒋忠旭,他等着听蒋忠旭要说什么。


    “虽然今天没下雨,但还有四天,说不定哪天就会下雨,我们现在没有理由慌张。”蒋忠旭的声音很严肃,又很温柔,“就算真的不下雨,我们还能想其它办法。”


    两个新手都是二十出头的年轻人,其中一个染着一头红发的男生问:“还有其它方法吗?”


    蒋忠旭笑道:“办法都是人想出来的,不要完全相信npc,他们的话里也会有漏洞,他们只是这个副本的一部分,不是全部。”


    红发男生瞪大眼睛:“蒋哥你说的对!只要不被人发现,我们就算用井水也没问题!”


    另一个男生附和道:“对对,说不定可以!”


    赵峰没说话,蒋忠旭看向赵峰:“小赵,你觉得呢?”


    赵峰:“随便。”


    蒋忠旭抿唇笑:“反正还有四天,不着急。”


    “对了,你们找到鸡了吗?”蒋忠旭笑眯眯地看向闲乘月。


    闲乘月没有回答,只是看了他一眼。


    那眼神冰冷的像是在看一具尸体。


    蒋忠旭嘴角的笑抽了抽,终于笑不下去,定定地看着闲乘月。


    “小闲,别这么拒人千里。”蒋忠旭叹了口气,“我只是关心你们。”


    闲乘月:“小闲?”


    蒋忠旭微笑道:“你比我小这么多,如果我早点结婚,孩子都有你这么大了。”


    红发男生附和道:“对长辈什么态度?”


    “蒋哥这么照顾我们,叫你一声小闲怎么了?”


    闲乘月站起来。


    红发男生和另一个男生都往后退了一步。


    红发男生咬紧了牙,全身发寒。


    闲乘月的气质太有压迫感,他全身的肌肉都恰到好处,不粗莽,但也不纤细,普通人穿在身上不显身材的衬衣,穿在他身上,却把他的肌肉线条勾勒的无比清晰。


    他还有一张俊美冰冷的脸。


    闲乘月看着蒋忠旭的眼睛,语气带着不易被察觉的厌恶:“别这么叫我,你不配。”


    “你……”


    蒋忠旭打断了红发男的话,他摊开手,一副好好先生的样子:“那我以后不这么叫了,闲先生。”


    闲乘月却对着红发男说:“多动动脑子。”


    红发男僵硬的眨眨眼,他看了眼蒋忠旭,很快找回了立场:“你多管管你自己吧!我们没找到水,你们不也没找到鸡吗?!我们的水还能想办法替换,你们找不到鸡,难道自己‘咯咯’叫?”


    “蒋哥可不像你,要么不说话,要么就是对别人冷嘲热讽!”红发男吼道。


    “装什么高冷啊!”


    宿砚看向闲乘月,他想知道闲乘月被人这么骂会有什么反应。


    是会骂回去?还是打红发男一顿?


    不过按照闲乘月的脾气,可能就是无视吧?


    果然,闲乘月没有理会红发男。


    倒是林敏,结结巴巴地说:“你、你胡说,我们昨晚先去找你们求救,你、你们没有开门,是闲哥给我们、们开的门!闲哥是好人!”


    红发男脸憋得通红,目光却落在蒋忠旭的脸上。


    蒋忠旭:“我们要为房间里其他人考虑,开门的风险太大,只有不在意屋里所有人命的人,才敢在那个时候开门。”


    宿砚:“跟你有关系吗?”


    “只要结果是好的,闲哥就是在做好事,更何况闲哥经历了那么多关,他想的肯定比你多,如果真有危险,他自己也要承担。”


    “不要为自己的胆怯无能找借口。”宿砚脸上也挂着跟蒋忠旭的同款假笑,“自己承担不了风险,就别揣测别人的想法。”


    宿砚说完,转头想向闲乘月。


    从来都不对他投射目光的闲乘月现在正看着他。


    那双漆黑的眼睛注视着他。


    那目中无人的眼睛,现在倒映着他的身影。


    宿砚忽然心跳一滞,随后心脏不受控制的狂跳起来。


    他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希望自己能被某个人记住,似乎被这个人记住,就是他现在最大的挑战。


    “好累!”


    有人踏进了院门。


    进来的四个人都风尘仆仆,裤腿全是泥土,但脸上的表情却又都很放松。


    梁舒和谢悠敏这次也分到了一组,她们脸上的表情不再像昨天一样,不再像是惊弓之鸟,或是被拉成满月的弓,紧绷的神经终于放松了一些。


    “怎么样?你们找到了吗?”赵峰连忙走过去。


    梁舒咧开嘴,笑得有点傻:“找到了!村里有磨坊,磨坊主说我们帮他磨两天黄豆,就给我们一叠绿豆糕。”


    “其实也没有那么难,磨坊主挺好说话的。”


    “我一开始还以为任务会很难,没想到挺简单的。”


    “看来我们不用愁了。”


    “是吗?”蒋忠旭忽然开口,全场一静。


    蒋忠旭笑眯眯道:“那就好。”


    梁舒:“谢谢蒋哥!”


    谢悠敏看了蒋忠旭一眼,她不知道在想什么,拉了梁舒一把,梁舒愣了愣,谢悠敏看了眼摆在桌子上的饭菜:“我们先吃饭吧。”


    “今晚早点睡。”谢悠敏低着头说,“睡之前多检查一下,不要忘了村长说的话。”


    梁舒他们前脚进来,后脚最后一组的人也回来了。


    最后一组的人都垂着头,这一组也是老手最多的一组,四个人三个都是老手。


    陈炜也在这一组。


    “闲哥。”陈炜没有去吃饭,直接小跑到闲乘月身边,他微微弯腰,做足了尊敬的姿态,小声说,“我们今天在村里转了一圈,能问的都问过了,村里没人酿酒,粮食不够吃,不可能拿来酿酒。”


    陈炜抿了抿唇,脸上的表情有些僵硬。


    闲乘月薄唇微张,那张不近人情的脸依旧没有任何多余的表情:“村里哪一家会有酒?”


    陈炜猛然抬头。


    闲乘月:“任务会有难度,但绝不会没有可能。”


    “只要酒确实是酒,怎么得来的并不重要。”


    闲乘月看着陈炜这张略显青涩的脸,想到了他的哥哥陈烁。


    虽然当时确实是陈烁自告奋勇,不过陈烁差点死在那,他也有一点责任。


    这份人情他还这一次,就算两清。


    比起陈烁,陈炜更稳重一些。


    闲乘月看向院门外:“胆子够大的话,就去村长家。”


    陈炜的双手紧握成拳,微微颤抖:“去……偷?”


    闲乘月:“看你们自己选择,就算没有酒,说不定也不会死。”


    从闲乘月嘴里说出来的话,总是带着莫名其妙的力度,听者总会觉得他说的是对的,只要按他说的做,就一定会达到最好的结果。


    陈炜想起了哥哥跟他说的话。


    “不要想着跟闲乘月打好关系,他看在我的份上,应该会愿意带你一把,你跟着他学,多想想他为什么会那么做。”


    “你哥我当时就是靠着卖惨,抱上了他的腿,如果你有什么过不去的坎,不如在他面前表现的柔弱一点。”


    陈炜:“……多柔弱?”


    他记得他哥一直在阴笑:“要哭得楚楚可怜,你哥我跟着他的时候可是从头哭到尾。”


    陈炜在那一刻觉得,哪怕闲乘月再厉害,能一路哭到底的他哥,更厉害。


    陈炜低下头:“我知道了。”


    下一秒,陈炜再次抬头,他的双眼通红,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他微抿着唇,不安和胆怯就写在他的眼眸深处,他的声音有些哽咽,倔强又可怜:“我想……能回去见我哥。”


    就站在旁边的宿砚靠在墙边,深沉的盯着陈炜。


    他咬紧了后槽牙。


    嘁,心机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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