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渐深, 一撇月影迷离,一蓬蓬深蓝的烟云不安地涌动着。
路灯昏黄,周围静得很, 只能听见风簌簌吹的声音, 吹得人心也躁。
陆京燃也不知站了多久,心闷得像炮仗, 地上好几根烟头滚落, 恍惚间,视线变得昏暗,
一道阴影拓在地上。
他抬眼, 只见雪烟再度折返。
鲜桃般粉糯的眉眼, 发丝凌乱, 无力地堆在肩上。
手上还拎着个白色袋子。
看着楚楚可怜,漂亮极了,简直能要人命。
陆京燃叼着烟, “怎么?嫌没咬够?”
“没有。”雪烟抬头,眼眶红红的,语气还算冷静,“其实你……也没那么坏。”
……
陈念薇现在简直心绪不宁。
身旁就站着的尹星宇, 是学校知名的坏种, 想起那些骇人的传闻, 她实在坐立难安,太阳穴突突跳着。更何况, 刚才经历过一场颠颠倒倒的祸乱, 心里还七上八下的。
这会两人正在等车, 陈念薇偷偷看了眼,他神色很不耐烦, 看着就是不能招惹的混蛋。
尹星宇转头,没好气道:“看什么?”
陈念薇收回眼,鼓起勇气道:“那个……你先回去吧,我自己能行。”
“你以为我想送啊。要不是燃哥交代的,谁愿意搭理你。”
“……”陈念薇噎了下,也有点不服,“我也没想你送。”
“你说什么?”尹星宇的音量陡然拔高八度,瞪圆了眼睛,“我愿意送你,你就烧高香吧!多少姑娘稀罕着呢,你还给老子嫌!”
周围有不少看过来,眼神异样。
陈念薇赶忙踮脚,去捂他嘴,“你、你小点声!你是喇叭吗?丢脸死了。”
“靠。”注意到周围人的打量,尹星宇指了下嘴巴,声音含糊:“给老子放手。”
陈念薇这才反应过来,脸有点红,讷讷地放手,背在了身后。
“你这女人……”尹星宇还想继续炮轰,转头见她神色,愣了下,过了几秒,才勉强接下去,“麻烦死了。”
陈念薇别开眼,没接话。
气氛莫名有点微妙。
陈念薇也懊恼极了,皱着眉,手心余温未散,有点嫌恶。
她掏纸擦着掌心,好不容易等脸上的余热散去,才想起雪烟的事。
她打开手机,之前发过去的信息,雪烟一直没回。
不会出事了吧?
还是被陆京燃欺负了?
越想越不安,陈念薇又发了几条信息过去,半天没动静。
约莫是发现她的异样,尹星宇问:“你又怎么了?”
陈念薇犹疑道:“陆京燃他……”
“你放心,雪烟没事。”
陈念薇还是不放心:“……你就这么确定?”
这语气好像陆京燃也是什么好东西似的。
“笨死了。”尹星宇低睨她一眼,嗤道:“燃哥要弄她,还费老半天劲儿护着她干啥。”
“……”陈念薇“哦”了一声。
好像有些道理。
陈念薇想起刚才的事,以及陆京燃拉走雪烟的神情,咂摸半天,隐约察觉了些不对劲。
他俩什么时候认识的?
再者,也从没听说过陆京燃是这么好心的人啊。
“陆京燃,该不会喜欢……”她没说完,但意思昭然若揭。
尹星宇愣了下,明显也想起刚才的推测。但他见陈念薇脸上惶恐的神色,好像沾上什么脏东西,心里一下子就别扭起来。
尹星宇哽着脖子,语气嘲讽:“燃哥怎么可能看上她?他身边什么女人没有,不过就是一时善心大发,你让雪烟少痴心妄想了。”
“那就好。”陈念薇松了口气,反而欣喜地笑了,“反正我们雪烟也不会喜欢上他的。”
尹星宇莫名不太爽利,冷着脸:“你又知道了?!”
陈念薇缩了下肩膀,小声道:“你吃火药了?脾气一点就着。”
尹星宇这才看到她手上的纸,想起她刚才的动作,一时呕得要死。他指着她鼻子,手抖啊抖,脸色阴寒,“狗咬吕洞宾,你还嫌我脏是吧?”
陈念薇脸色一白,什么也没说,转身就跑。
“诶!诶!”尹星宇赶紧追了上去,边喊着:“你跑个屁啊!老子他妈叫了车,赶紧回来,不吓唬你就是了!”
……
刚刚开溜完,雪烟才缓慢意识到,自己好像有些过河拆桥。
虽然她和陆京燃不对盘,他这个人也向来狂妄自大,脾气又差,狠戾在骨子里浸了个透,打起架来狠得不要命。
谁见了都怕。
可他毕竟救了她。
世上的好人很多,但在城市的肉搏战里,全被现实割得浑身痛楚,现在,是没多少傻子愿意做英雄的。
雪烟偷偷觑他一眼。
灯光晕黄,少年站在街边,指间白烟寥寥,芒絮般朦胧。
一身寂寥,漫漶进地上的影子,好长好长。
看见他脸上淤青明显,雪烟心底愧疚更甚。
她扬了下塑料袋,轻声问:“你要不要处理下伤口?”
陆京燃情绪极差,没搭理她。
“不处理伤口,发炎就麻烦了。”雪烟上前推着他,走到旁边的长椅,按下他的肩膀坐下。他倒是没反抗,任她安排,只是脸色仍旧是冷。
“我买了一些药,你自己……”
陆京燃猛地打断她:“雪烟。”
雪烟动作一顿:“嗯?”
陆京燃捻灭烟头,踩进泥土里,“你什么意思?”
雪烟不太懂:“什么?”
“关心我做什么?”
“……”
“不是很讨厌我?”陆京燃面无表情,语气讽刺:“你们优等生都这样虚伪,明明瞧不起别人,面上还要装得一视同仁的样子,假惺惺得要命。”
雪烟也不知道他怎么又生气了,但人家为了她受了伤,现下不招惹最好,“你先消毒伤口,然后用棉签涂上消炎药,能好得快些。”
“老子从来不涂这些玩意。”陆京燃瞧她,嗤笑道:“真装啊。需不需要我对你感恩戴德?”
“那随你。”雪烟勉强压着心里的情绪,将袋子放他腿上,打算敬而远之,“我先走了。”
她的态度又冷淡下来,转身就要走。
下一秒,她的腕骨被人扯住,掌心滚烫,骨节分明。
雪烟没回头。
身后的少年忽然说:“你来。”
语气不太自在。
雪烟怔住,转头看他,“什么?”
“帮我涂。”见她怪异的眼神,陆京燃别开眼,声音冷硬:“我不会。”
怎么突然服软了?
雪烟诡异地盯着他,有些莫名,“你不是从来不上药的?”
“逗你的。”
雪烟恼了:“你脑子坏掉了?”
陆京燃:“嗯。”
雪烟:“……”
见鬼。
这人突然换了副面孔,让人好不习惯。
没等她说话,陆京燃将塑料袋扔她身上,神情疏淡,“为你受的伤,你得负责到底。”
这话砸得雪烟语塞,眼神对峙半天,终究败下阵来。
雪烟坐在他身旁,解开袋子,拿起碘伏和棉签,又挺直腰,小心翼翼地往伤口上抹。
像故意找茬般,
她才刚碰到他的皮肤,陆京燃就“啧”了声:“疼。”
雪烟动作僵住。
陆京燃紧盯着她,“你手稳点。”
“我已经很小心了。”
雪烟毕竟理亏,捏紧棉签,身子往前倾,好让自己更看得清楚伤口。
怕又被他找茬,这回力气放得更轻,小心翼翼地处理他身上的狼狈。
两人的距离不知不觉拉近。
近到呼吸都纠缠在一起,热气烘烘的。
她的脖颈近在眼前,修长美丽,看着又白又嫩,让人想生生咬上一口。
陆京燃只觉得喉头发痒,像烟呛了喉咙,潮水般淹上来,摧枯拉朽地往下延烧去,浑身都燥热。
雪烟很快看见他胳膊上破皮的咬痕,皱了下眉,“还疼吗?”
她抬头说着,霎时撞上他漆黑的眼里。
他的眼睛藏着浓烈的火。
多看一眼,都会被烧得浑身火烫。
雪烟莫名觉得眩晕。
迅速别开了眼。
气氛像烧开的热水,快要咕噜冒起泡来。
她居然觉得有点口干舌燥。
陆京燃眼神晦暗,沉嗓笑了,低哑又性感,热气磨得人耳根发痒。
“咬的时候这么狠,现在装什么小白兔。”
雪烟的眼神有些紧张,小声道:“是你自己不讲道理。”
陆京嗤笑:“真不愧是优等生,真会倒打一耙。”
被他这一说,雪烟反倒真心虚起来。
反正也说不过他,她不再接话,处理好牙印,又发现他右手大拇指和食指上一个青色的点,边缘一圈红通通的,像被烟烫焦的痕迹。
雪烟抬睫:“怎么弄的?”
陆京燃想起刚才的事,收起表情,“忘了。”
雪烟抽出新的棉签,沾上碘伏,“会很疼,你忍忍。”
陆京燃突然收回手,“不用了。”
雪烟不理解,“就剩这个了!”
“留着吧。”想到她刚才的反应,陆京燃面无表情,“就当是个教训。”
什么人啊这是?
雪烟有点受不了他的阴晴不定,实在懒得搭理他。
正好兜里手机一颤,她拿出手机,解锁一看,才发现是陈念薇发了好多消息。
年味:【你怎么样了?】
年味:【我和尹星宇在等车,他跟个疯狗一样,好煎熬啊。】
年味:【怎么一直不回?】
年味:【给你打电话也不接,别吓我啊。】
年味:【我到家了。】
年味:【你呢?】
雪烟简单回复完她,也不看他,开始收拾剩下的东西,又叮嘱道:“对了,伤口今天不要碰水。”
陆京燃直勾勾地盯着她,“你怎么回事?”
雪烟没太明白:“什么?”
陆京燃指了下她的口罩,“这个。”
雪烟捂着口罩,抿了下唇,犹豫须臾,也不知道怎么就全盘托出了。
“神经性皮炎。你不用怕,不会传染人的,症状有点像过敏那样。”
对于她过多的解释,陆京燃眯了下眼睛,“谁怕了?”
没预料他是这个回答,雪烟愣了下,沉默下来。
“怎么还没好?”
雪烟下意识避开他的视线,声音极轻:“快了。”
“什么时候能看你?”
这话明明正常得很,偏偏被这流氓说出三分调戏的意味。
雪烟脸红了个透:“不给看。”
“凭什么?”
“我不好看。”
“那也要看。”
陆京燃倾身,手抬起落在她后脑勺上,将她的脑袋扬起,让她的眼神避无可避。
他忍不住笑,“这么紧张啊。”
雪烟慌忙捂脸,戒备道:“你不准再摘我口罩!”
“挺凶啊你。”
陆京燃低头,将她的两只手强硬扒下来,攥紧她的尖下巴,左右晃了下,仔细打量着她。
小姑娘皮肤瓷玉般白,一双剔透清泉眼,透着点羞意与警惕的神色,整个人娇滴滴的。
唯独眉眼那淡红的痕迹,有些碍眼。
“确实丑。”他逼近她,语气说不清道不明,“丑点好。”
这样的宝贝,就谁也发现不了-
雪烟是被陆京燃送回家的。
不过她不敢被家里人知道,就只敢让他送到雁江巷外。
回到家后,一家人都在客厅。果然,齐兰夏少不了冷嘲热讽,“天天这么晚,这哪是上课。瞧你这鬼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出去鬼混了。”
雪烟低头,这才发现校服上蹭了一堆墙灰,头发乱蓬蓬的,浑身狼狈得不得了。
裴池往这边看,眉头皱了下。
倒是裴良朋“腾”地站了起来,满脸焦急,“你怎么弄成这样了?刚才微信问你,你还说没什么事,快回来了。你是不是被人欺负了?”
雪烟正想解释。
齐兰夏堵住了她的话头,阴阳怪气地道:“你可别在外面和男人乱搞,学坏了,到时候你妈怪罪下来,我们可担不起责。”
裴良朋瞪她:“齐兰夏,你这话像什么样?”
齐兰夏性子泼辣,两人又吵起来了。
从她住过来之后,这对夫妻就没消停过,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
因为经常深夜扰民,邻居好几次都上门投诉了。
雪烟心里清楚,这都是她引起的。
她像不速之客,搅得这里不得安宁。
她指尖掐了下掌心,指甲挣得青白,面上拼命挤出朵笑,“没呢。我和同学处挺好的,没人欺负我,今天是我值日,要留下来大扫除,才弄得身上这么脏的。”
裴良朋松了口气,“那就好,不早了,你赶紧洗……”
“值日向来是下午放学。”一直安静的裴池转头,话像暗器刺人魂魄,“你唬谁呢?”
裴良朋微顿,怀疑道:“小烟,你……”
面对他们探究的眼神,雪烟一时冷汗几乎迸出,快速道:“今天比较特殊。”
不等他们反应,她低头弯腰,像全世界都压在她的背上,匆匆上了阁楼。
……
收拾好一切,已经深夜十一点了。
雪烟已经筋疲力竭,彻底摊在床上。
室内格外安静,她怔怔地盯着天花板,浑身僵硬,灵魂像出了窍,思绪却疯狂抽长,像根水草。
又欠了一份人情。
陆京燃今天救了她,又帮她缴了资料费。
什么一笔勾销呀,她分明越欠越多,跟见了鬼似的。
雪烟越想越头疼,轻轻吐了口气。
就在这时,门“砰”地被人砸了下。
雪烟本能地抖了下,惊出一身冷汗,脑子有一瞬的发昏,以为还在刚才被人骚扰的现场。
门板又被用力拍了下。
不是幻觉,真的有人。
雪烟“腾”地坐起,颤声问:“谁?”
是裴池不耐烦的声音:“我。”
雪烟肩膀终于松懈下来,轻轻“嗯”了声,摸到桌边的口罩,慢腾腾地戴上。
倒是奇怪,这是裴池第一次上楼找她,虽然不明原由,她还是开了门。
裴池穿着睡衣,头发有点潮气,像刚洗完澡。
他似乎情绪不太好,神情冷淡,轮廓被房间的灯光裁切得零碎。
他斜靠在墙沿,听见声音,歪头看她,目光冰泠泠。
雪烟被看得心里一紧,轻声问:“有事吗?”
“你怎么回事?”
雪烟不明白,“啊”了一声。
他的目光笔直地落在她的手臂,扯唇道:“你以为你那些鬼话能骗过谁?”
雪烟低头,看见手臂上有些红印,应该是撞墙上剐蹭的,难怪洗澡的时候有点刺痛。
她随口找了个理由:“不小心撞到的。”
裴池眼神有些讥诮:“已经传得沸沸扬扬了。”
雪烟抬起头:“什么?”
“你和陆京燃的绯闻。”他逼近,低嗓逼问:“就这么耐不住寂寞?”
雪烟僵硬了一瞬,“你什么意思?”
“装傻?”裴池抬眼,目光很沉,“跟那种烂人混在一起,看来你也不是传说中的乖乖女嘛。”
裴池一直给人十分危险的感觉,像条蛰伏深渊毒蛇。
雪烟实在不想和他扯皮下去。
“听不懂你在说什么。”她刚要关上门。
裴池一把揿住门,弯腰紧逼,一字一句地问:“自己骄傲的乖孙女在外头鬼混,表里不一,要是那老不死看见你这堕落的样子,会作何感想?”
雪烟猛地抬头:“裴池,你对我外婆放尊重点!”
“那就离陆京燃远点,少给我们裴家惹麻烦,”裴池骤然拍了下门板,砸出巨响,满面阴寒,“他什么人你不知道吗?!”
雪烟瞬间矮了一截,仿佛生生给人打了个耳刮子,心里就像滚水般煎熬。
她到底是个寄人篱下的,有什么资格对他大小声。
她渐渐低眼不看他,声音也放得极轻。
像不落实地的尘埃。
“知道了。”
……
关上门后,恐慌瞬间哗啦冲进来,吞没这个房间。
所有的委屈顷刻涌上心头,像泪水一口气汪在喉咙里。
雪烟浑身都在抖,立刻拿起手机,没电了,她迅速找到数据线,颤着手充上电。
整个世界都像是重影,昏天暗地,雪烟僵着脸,抖着手打给裴秀颖。
沉默的深夜,铃声滴答滴答喈着,显得特别响。
仿佛有一个世纪之久,就在她快要放弃的时候,裴秀颖才迟缓接通。
是她一贯温柔的声音:“阿羞?”
雪烟眼眶一酸,捂着眼睛,拼命忍泪。
妈妈,住在这里好寂寞。
没有人喜欢我。
我会让着林静怡。
会乖乖听林叔叔的话。
不要再让我一个人了。
求你接我回去好不好。
明明满腔的冤屈,好多想说的,反而到这时,话头却不知要从何开始。
还是裴秀颖先开的口,语气狐疑:“你是不是学坏了?”
雪烟怀疑自己听错了,不可置信道:“什么?”
“舅妈刚打电话和我说了,说你最近都很晚回来,你窗台有次还晾着男生的外套。你是不是早恋了?”裴秀颖微顿,声音疲倦:“妈妈真的很累,整天要操心家里家外的事,还要担心你会不会学坏,会不会出事。你就不能乖一点吗?”
雪烟浑身僵硬,捏紧手机,艰难地辩解道:“我没有早恋。”
究竟要做到什么程度才算乖?
从头到尾,裴秀颖也没问她一句是不是受欺负了,就这么轻易判了她死刑。
难道我不是她亲生的吗?
雪烟茫然。
“你发誓。”
这话像利刃,重剉进她灵魂里。
裴秀颖似乎从不了解她,也不相信她。
雪烟脸上滚烫,身子却冷得打颤,闭上眼睛,“我没有骗你。”
“那就好,这才是妈妈的乖孩子,对了,妈妈问人借到钱了……”电话那头隐约传来林静怡的喊声,她应了一声:“我这就来。”
“……”
接着,她快速将剩下的话交代完,“等会就把资料费转给你。你现在最重要的事,就是把书念好,知道吗?宝贝,早点休息。”
说完,也不管雪烟的反应,直截了当地挂断电话。
微信很快收到了200的转账。
盯着屏幕看了会,雪烟颓然地放下手机,人也就摇摇晃晃地倒在床上,盯着惨白的灯看。
整个世界像被冻住了,黑乎乎的,只剩下她心里漏风的声音。
她的心是个黑洞,永远都在闹饥荒。
这200元,完全无法填满心里的粮荒,她想要爱,很多很多的爱。
雪烟仔细想想,她实在是没资格这样要求,也没有权利难过。
至少裴秀颖没有彻底丢下她,不是吗?
可越是这样想着,心里却越难过。
眼泪堵在眼眶,快要冲化眼睛,她将头埋在双膝间,泪水无声地浸润睡裙。
生活很暗,她也发不了光。
……
在这个动荡,碎裂的夜晚,一切都是那样混乱。
在她泪意涟涟的梦里,脑海有许多荒唐的画面闪回。
好的,坏的,有声的,无声的。
雪烟的耳朵阵阵嗡鸣,那些记忆死命搅动,直搅得满目疮痍,天塌地陷。
画面开始崩坏。
整个世界震耳欲聋。
英雄迎风而来,撕裂一切黑暗。
四目相对的瞬间,所有声音都停止了。
他来了。
那个骄傲肆意,光一般的少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