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3文学 > 古代言情 > 金缕衣 > 26. 第 26 章 三合一

26. 第 26 章 三合一

    魏姩的用度虽不如魏凝,但好歹名义上是嫡女,寝房该有的摆件还是有的,乔氏打得一手好算盘,这些死物魏姩是没办法在她眼皮子底下拿去换钱的,所以不过是暂时放在她院里罢了,将来魏姩没了,一样还是魏家的。


    正因如此,魏姩才会让风十八拿出去卖,魏家的东西,她是半点不心疼,只是她两辈子加起来,还没有像这样花钱如流水过。


    不过,好歹是能赶在期限内交差了。


    冬尽领着月兰几人整理好经书,魏姩蹲在箱子旁随手翻了一本,然后...


    她面色复杂的盯着上头个大如牛的字:“这...谁抄的?”


    几个脑袋凑了过来,其中一个小丫鬟小小声:“奴婢抄的。”


    魏姩沉默了几息,猛地合上!


    她深吸一口气,尽量用温和的语气道:“...这些,都放在中间。”


    事已至此,只能指望太子殿下不会亲自翻看了,就算看,他总不能一本一本的看,放在中间,是最安全的!


    然后,几个人又重新整理了一遍,整理完已是日落时分,别院的人也到了。


    冬尽心虚的从头到尾不敢去看那箱子。


    魏姩捏着那张纸条倒还算镇定,反正,他上头又没写要她亲手抄,他若发现了,这就是她狡辩,哦不,辩解的证据!


    -


    烛火跳动,发出轻微的声响,魏姩坐在梳妆台前,盯着纸条上几个龙飞凤舞的字陷入沉思。


    她忽略了一件事!


    前世春来拿出她写给齐姑娘未婚夫,且没有送出去的情书,将她的罪行定死。


    那情书的字迹与她的一般无二!


    她的字是魏恒手把手教的,若这世上能有人将她的字模仿的毫无破绽,那这个人,只能是魏恒!


    这一次她躲过了香山亭的陷害,那些情书也还未见天日!可若他们要故技重施,那些东西早晚都是祸患。


    ‘想要在虎狼中周旋,不狠,是成不了事的’


    ‘春来只是开始,对吗’


    魏姩缓缓攥紧纸条,魏恒手中的情书,她很难破解,因为她就算能找到并将其销毁,可他还能再写,还会再找准时机将她按死。


    所以,她现在要解决的不是前世定死她罪行的情书,而是魏家。


    可她被困后院十余年,哪懂什么运筹帷幄,攀扯太子已是她前世想了无数次的破局之法。


    魏家想将她养的木讷无知,她虽没有如他们所愿,却自认聪慧不到哪里去,她如今想要报仇,没那么简单,况且,她还不知在暗中操控这一切的那个人是谁。


    按照魏凝所说,她做了宰相夫人,那么那个人很有可能就是未来宰相。


    如今的中书令是她的亲外祖父,阆王,他们利用郡主斗夸卫家,取代了外祖父。


    这是一步很大的棋!


    她想要推翻这棋盘,不仅得弄垮魏家,还得找出那个人是谁!同时,还要找出可以证明她身份的襁褓,认祖归宗。


    而接下来的每一步,她都要走的万分谨慎,不容出任何差错。


    -


    香山别院


    一连几日,香山别院中都弥漫着血腥气,侍卫们都已数不清处理了多少尸身。


    其中有北阆人,也有其他国家的探子,高手,他们只有一个目的,置北阆储君于死地。


    四国成立初期,各国需要休养生息,签订了十年和平条约。


    经过十年的休整,六年前合约期满,边境开始蠢蠢欲动。


    北阆当年内斗,天子虽不忍残杀手足,留了他们的性命,可两兄弟心高气傲,十年间,已在郁郁寡欢中相继离世,褚家三兄弟战无不胜的神话也就此湮灭,加之北阆天子重文轻武,三大国对北阆虎视眈眈。


    边境屡次试探与交锋后,终于在四年前,爆发了一次大战。


    阆王请命迎战兵力最强盛的南爻,就在即将取得胜利时,西雩重兵突袭,显然是已与南爻结盟,意图一举歼灭北阆;早在阆王领兵前往南爻时,朝中武将就已各自分派至西雩东汝边境,只是西雩来势汹汹,北阆也再无第二个阆王,他们能做的只能拖延时间,就在北阆最危急的时刻,年仅十六的太子褚曣领兵西雩,扭转乾坤,保下了北阆城池。


    那一战持续了一年,以南爻,西雩战败告终,东汝也递了降书,北阆因这一战,成为四国之首。


    阆王与太子凯旋而归,举国欢庆。


    同时,北阆储君力挽狂澜轰动了大陆,成为敌国悬赏榜第二名。


    然,这只是外界知道的。


    实际上,阆王在那一战中受了重伤,差点性命不保,是天子几乎用尽国库的珍贵药材将人砸回来的,可虽最终保住了性命,但阆王身体已大不如前,提不了刀,上不了战场了。


    阆王是北阆的战神,也是北阆的砥柱,他伤重的消息是绝不能往外传的,所以从一开始阆王重伤就是保密的,知道实情的人少之又少。


    有他在一天,三大国便不再敢冒然来犯。


    可不知何时消息走漏,奉京出现了各国的探子,然就在这时,储君在那一战中留下旧疾的消息不胫而走。


    一个是年过半百的阆王,一个是年少成名的储君,在同时有了破绽时,毫无疑问,他们会将重心偏向后者。


    北阆皇室,唯有太子褚曣为患,太子一死,北阆就得走下坡路。


    于是,从那时候起,便有人前赴后继的刺杀褚曣。


    可他们不知,这位北阆储君自小就行事疯癫,他不仅不将刺客放在眼里,每抓获一次刺客,他就将尸体一排排的悬在奉京城外,若有人劫尸,大半得死在他手中,然后加入悬尸队伍;若无人劫尸,他就将尸体风干也不往下放,还让人挂着白布,上头龙飞凤舞的写着宵小鼠辈,末尾还画一只很大的乌龟。


    敌国哪里受得住这个气,狠心用了大手笔领回自己国家的人。


    至此,褚曣与三大国的梁子就这么结下了。


    各国悬赏榜的第一名,从阆王卫矛换成了太子褚曣。


    国仇私恨,让他们渐渐忽略了阆王府,将所有矛头对准太子,这时候已无关长远计策,他们只想杀太子泄愤,可太子哪里是那么好杀的,赔了无数高手进去后,这仇就越结越大了。


    当然,这些都不是普通百姓所知晓的,他们只知太子行事狷狂疯癫,对其闻而生惧,但同时心头也是有一些崇敬的,毕竟几年前那一战,太子功不可没。


    所以时至今日,北阆内无人敢惹太子褚曣,而北阆外,无数人恨不得吃他的肉,饮他的血,但不论他们用尽什么手段,太子都毫发无伤。


    且每当他们准备休养以谋万全之策时,太子又主动派人挑衅,端他们几个窝点,当他们气的继续刺杀后,又是有去无回。


    据说南爻因此,还有人被活生生气死了。


    经过千锤百炼后,能留在褚曣身边的人无一不是能人,不管是应对刺客,还是处理尸身,他们早就已经是得心应手。


    就连宫女撞见血淋淋的尸身也都见怪不怪了。


    今日这一场恶战后,宋淮接过褚曣的剑,扔给身后的侍卫,长福适时给二人递来帕子。


    褚曣漫不经心的擦了擦脸和手,宋淮一言不发跟在他身侧擦拭自己沾上的血迹。


    二人动作出奇的一致,却是两种不同的气质。


    一个冰冷可怖,一个随性而狷狂。


    “这几日来的人难缠了不少。”宋淮边擦着手,边道:“殿下又做什么了?”


    褚曣擦了几下见擦不净后,懒得再动将帕子扔回给长福,懒散道:“他们费尽心思要孤的命,孤怎能不给他们送点礼?”


    宋淮皱了皱眉,没吭声。


    这时,见长廊外人影晃动,长福伸长脖子望了眼,道:“是去魏家的人回来了。”


    宋淮不解的看向褚曣:“魏家?”


    褚曣眉头一扬,加快了脚步。


    长福便小声回了宋淮:“十日前,魏姑娘在马场骂殿下是疯子,被殿下听见了,于是搜罗了整整一大箱子的经书,让魏姑娘十日内抄完,否则,就将魏姑娘拿去喂狼,这不,今儿那边回禀已经抄完了。”


    宋淮:“......”


    “啧啧,这么多别说十日,就是几个月也不一定能抄完,可魏姑娘竟还提前一日抄完了,真是神奇。”


    宋淮脚步一滞。


    他脑中有什么一闪而过。


    昨日晨间,他远远瞧见十八抱了一堆东西翻进别院,因殿下对这十九个暗卫向来宽厚,他对他们的私事也就没有过问,而方才那场厮杀中,他隐约在他们身上闻到了墨香,那时他还奇怪这帮人何时对书画有兴致了。


    原来...竟会是这样?


    但他想不明白,魏姑娘究竟是有什么本事,能使唤得动殿下的暗卫帮她?


    宋大人难得的对一件事产生了好奇心,于是他缓缓跟了上去。


    褚曣立在大红箱子旁,居高临下的看着一整箱抄好的经书。


    他给了她绝不可能完成的任务,等的是她可怜兮兮的来求他,而不是真的给他送回抄好的经书!


    十日内抄完是绝无可能的!她却提前一日给他送回来,不外乎两个答案。


    一是偷工减料,送回来的有原本,一是,她让人帮她抄的。


    褚曣饶有兴致的挑了挑眉,抬起手:“拿给孤瞧瞧。”


    长福胆战心惊,小心翼翼的拿起最上头的递给太子。


    他也想到了那两种可能,而不论哪一种,他觉得魏姑娘都会将自己抄写的放在最上头。


    果然,这一本是魏姩亲手抄的。


    褚曣不认得她的字,但字迹娟秀,瞧着像出自她手。


    褚曣意味不明的笑了笑:“再拿。”


    长福刚要伸手,又听他道:“倒出来,拿中间的。”


    长福一个激灵:“......”


    他勉强扯出一抹讨好的笑:“殿下...”


    “拿!”


    长福只能硬着头皮让侍卫倒出来,选了中间的一本递过去。


    褚曣打开后,手抖了抖。


    太子看着上头歪七扭八错别字一堆的经书,咬了咬牙:“什么鬼东西!”


    找人帮忙也不知掩饰笔迹,就弄出这么个鬼画符来糊弄他?


    “再拿!”


    长福自知魏姑娘这是瞒不过去了,认命的又随手拿了一本呈上,这一本仍是鬼画符,且画的还不一样。


    “继续!”


    褚曣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难看的字,今儿却一下子见了好几种,简直是各有各的丑法!


    如此反复几次后,褚曣这回盯着长福递来的那本经书瞧了很久。


    长福好奇的伸长脖子张望,但什么也没瞧见。


    过了好一会儿,太子砰地将经书摊开,看向宋淮,冷飕飕道:“这字迹,孤怎么觉得很眼熟?”


    宋淮瞥了眼,眼角一抽。


    当然眼熟,殿下自己教出来的能不眼熟?


    长福也愣住了,他凑近仔细看了看后,震惊的指着经书:“这...这不是...不是...风,风...”


    太子的脸色越来越难看,长福风不出来了,垂首闭上了嘴。


    “风十九,给孤滚进来!”褚曣咬牙道。


    下一刻,少年便站在了太子寝殿,一双眼不住的往地上的经书上瞟,心虚之意显而易见,甚至都不用再问他了...


    “你要翻天了是吗?”褚曣气的龇牙咧嘴。


    风十九砰地跪下,不敢吭声。


    褚曣正要一脚踢过去,被宋淮阻止了。


    他不知何时拿起了一本经书,语气不明:“殿下别急。”


    褚曣朝他看去,便见他将手中经书展露出来。


    上头熟悉的字迹让在场所有人都沉默了下来。


    褚曣:“.....”


    长福:“.....”


    他以手掩面,这两个人是疯了吗?


    “风十,滚进来!”


    褚曣再次吼道。


    风十比风十九乖觉些,一看暴露了进来就跪下了。


    褚曣的脚才抬起来,宋淮又摊开了一本,语调里似乎带着笑意:“还有呢。”


    这一次,寝房内沉默的更久了。


    因为宋淮手中那熟悉的字,属于暗卫之首,风一。


    褚曣气的脑仁疼:“风,一!”


    长福看着跪在地上低头垂目的风一,双目震惊,整个人犹被雷击。


    小十九,小十胡闹就算了,风一向来稳重,他怎么也...


    这十九个暗卫是天下初定那会儿,陛下担忧殿下安危,让殿下亲自去暗卫营挑的。


    殿下因皇后娘娘跳下城墙记恨于陛下,不愿与陛下和解,选了人后就自己带走了,建了暗卫营要亲自培养。


    那时候,宋大人已在太子身边。


    宋大人年岁长些,又出身大家,虽然家族没落了但他也还有些门路,不知从哪儿请来了一位教头,负责教小暗卫武功。


    但殿下还想教他们习字,可那会儿殿下与陛下闹得很僵,不愿去求陛下给小暗卫们请夫子,就自己学了再教这帮半大的孩子,如此日复一日,殿下自然对他们的字万分熟悉。


    有时殿下来不及看他们的功课就是宋淮代为检查,长福苏妗也经常整理他们上交的课业,所以他们对这十九个暗卫的字迹都是很熟悉的。


    长福无声叹了口气。


    他现在真的很想知道这几个到底是为什么敢帮魏姑娘的!


    然事情远远没有结束。


    一刻钟后,除了跟在魏姑娘身边的风十八外,十八个暗卫在太子寝殿跪成了一排,个个低着头,宛若一排鹌鹑。


    长福麻木了。


    太子气笑了。


    “好,好得很!”褚曣叉着腰,咬牙切齿的吼道:“来,一个一个来,把自己的都给孤领回去!”


    一阵窸窣声后,十八个暗卫各自面前堆满经书,没有认领的只剩下一小半了。


    褚曣一个一个看过去,浑身泛着寒意:“孤是不是该夸你们能耐啊,一边杀敌,一边还能执笔抄经书,怎么,要给他们超度吗,嗯?”


    一帮鹌鹑大气儿也不敢出。


    “来,谁给孤狡辩狡辩,怎么回事?”


    大约是气过了头,太子干脆扯了把椅子来,笑着问道。


    他很想知道,那个女人到底使了什么手段,竟能让他亲手培养出来的暗卫如此帮她!


    暗卫终于有动作了,他们不约而同的看向了最受宠的老幺。


    风老幺:“.....”


    他无辜的眨眨眼,都欺负他年纪小么。


    其他暗卫回他一个眼神,不,欺负你最受宠。


    “风十九,开始你的狡辩。”太子道。


    风十九小心翼翼看了眼太子,毫不犹豫的卖了风十八:“是风十八找上我们的。”


    太子挑眉:“哦?”


    “她说魏姑娘请我们帮忙抄经书,我们起先是不敢的,但风十八说,殿下心悦魏姑娘,这抄经书看似是责罚,其实就是与魏姑娘之间的情趣,我们作为属下,自然该为主子尽心尽意,撮合这段天赐良缘,所以,我们就答应了。”


    “她还说,魏姑娘还找了杏和院中的下人帮忙,到时候就算事情败露,殿下也不会知道我们也帮忙了。”


    褚曣听完沉默半晌,揉了揉眉心,他教了他们武功,习字,却忘记教他们长脑子了,否则这颠三倒四,毫无逻辑的一番话这帮人怎么会信!


    宋淮拱火:“没别的了?”


    风十九抬眸看了他一眼,小小声道:“魏姑娘还付给我们酬金。”


    褚曣一怔:“多少?”


    风十九:“一人十两银子。”


    褚曣:“.....”


    一个十两,十九个一百九十两!


    她不是说她很穷,魏家克扣她,她没有钱么?这一百九十两哪来的?!


    这个女人真是胆大包天,利用他不算,还敢坑骗他!


    “侍卫也参与了。”突然,风十九道。


    褚曣转头:“嗯?”


    抱着双臂看戏的宋淮:“嗯?”


    风十九扬着一张无辜的脸:“有十来个呢!”


    其余暗卫虽没作声,心中却同时道,干的漂亮!


    宋淮在东宫是一人之下,有权调动所有人,但他直辖是东宫侍卫,而这十九个暗卫是直属太子。


    他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将暗卫一个个揪出来,暗卫自然不爽,但都不敢言,唯有风十九那个直脑筋敢将他一军。


    褚曣缓缓看向宋淮。


    宋淮面色逐渐阴沉:“.....”


    褚曣再回头,就见有暗卫朝风十九悄悄竖起了大拇指。


    褚曣:“......”


    太子扶额,半晌后瞪向宋淮:“叫你的人给孤滚进来!”


    宋淮动了动唇,但最终还是没说什么,出门去了,但从那泛着寒气的背影能看得出,宋统领的心情很不美妙。


    这大概就叫看热闹看到自己身上了!


    半刻钟后,寝殿外立了十一个侍卫。


    寝殿内有些装不下了,太子便让他们一个个进去领自己抄的那堆。


    一刻钟后,太子在寝房内看着自己十八个暗卫无言以对,宋淮在长廊上默默地看着十一个侍卫。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诡异的气息,长福低着头大气儿也不敢喘。


    这都叫什么事啊!


    一箱子经书就将别院闹得鸡飞狗跳,实在叫人不知说什么好。


    不知过了多久,才传来太子咬牙切齿的怒吼:“都给孤滚到外面去!”


    “喜欢抄书就给孤跪到廊下去抄,每人一百遍,什么时候抄完什么时候滚回去!”


    宋淮淡淡的扫向十一个侍卫:“都听见了?”


    一排人整齐回答:“是。”


    宋淮捏了捏眉心:“滚!”


    苏妗下了趟山,回来后见廊下跪成一长串,纷纷奋笔疾书,惊的召来一个宫女:“怎么回事?”


    宫女知道的不多,说的模模糊糊:“好像是帮十八姑娘抄了经书,还收了酬金。”


    苏妗一听就大约明白了。


    她僵在原地半晌都没有回神。


    她一时也不知该说这帮人胆子太大,还是该夸魏二姑娘勇气可嘉!


    苏妗默默地的穿过跪满人的长廊走向太子寝房,还没跨进门就听长福在喊冤:“奴才冤枉啊,奴才真的没有同小十八说什么不该说的,就是...就是送魏二姑娘回去那日,小十八说殿下吩咐她盯着魏二姑娘,若魏二姑娘再敢攀扯殿下,就格杀勿论,小十八拿不定注意就来问奴才,奴才就跟她说不能,别的什么也没说,真的,殿下您要相信奴才啊。”


    苏妗唇角抽了抽。


    她立在门口转头望了眼一长串抄书的暗卫和侍卫,轻笑着摇了摇头。


    都道殿下易怒弑杀,可殿下手上并无一个冤魂,相反殿下对自己人格外纵容,否则再给这帮人一百个胆子,他们也不敢做这种事。


    暗卫本是见不得光,终其一生都没有自由,也没有喜怒哀乐,可世人眼里暴虐无常的太子殿下却亲手教他们习字,不去压制他们的天性,允许他们正常生长,才让他们有了活人气。


    其实当年,殿下一共从皇家暗卫营带出来了二十个。


    有一个出暗卫营不久就死了。


    那是个小姑娘,瘦弱的厉害,当时说没就没了,殿下那时候年纪尚小,又刚失去了母亲,最怕的就是死别,从那之后殿下对这十几个人就格外仔细,生怕一不小心就把人养死了。


    十九格外受宠,不仅因为他是老幺,其中还有一个很大的原因是他幼时生了场大病,差点就没了,是太子殿下亲自守在床边把人救回来的。


    风声渐大,伴随着雷鸣闪电。


    苏妗朝寝房内看去,里头长福的喊冤声还没有结束。


    她唇角弯了弯。


    闯了这么大的祸,殿下也没舍将人罚跪在院中,而是在雨淋不到的廊下,可那些私下随意打杀下人的伪善臣子,却能义正严词的参殿下性子残暴,不配储君位,想想都觉讽刺。


    夜里这场雨没有下下来,苏妗让宫女给廊下睡的歪七扭八的一帮人送去了被褥。


    夜深人静时,无人知晓太子的房门打开过一个小小的缝隙。


    -


    对比于那帮正在受罚的难兄难弟们,风十八这个始作俑者过的倒挺潇洒的,她跟绣娘探讨了整整一日的绣花样式。


    魏姩又卖了珍宝架上仅剩的几个摆件,将魏恒这些年送给她的所有首饰物件全部都搜罗出来,让风十八拿去换了银钱。


    她兑现给了风十八五套...不,三十四套衣裳,又给杏和院中的的仆从都添了成衣,最后算了算,只余下了八十二两现银。


    魏姩看着空荡荡的院子,心情极佳,要是乔氏过来看到了,估计会当场气晕过去。


    这些日子,魏家其他人不是没来过,但都被魏姩挡回去了,借口是,太子要她抄十日经书,任何人不得打扰。


    冬尽摆好早饭去寝房没寻到魏姩,路过正厅,便见魏姩正端详着一套红木桌椅,她赶紧走过去,认真道:“姑娘,这不能卖!”


    魏姩抬眸看着她。


    冬尽忙不迭劝说:“桌椅太显眼了,若少了一套,但凡杏和院来个人,就能发现。”


    魏姩恋恋不舍的作罢:“好吧。”


    等她离开魏家前,再去卖这几样。


    以往不觉得,现在她发现花钱买东西这种快乐的事,简直太让人欲罢不能了。


    反正魏家的东西,她一点儿也不心疼。


    若是可以...


    魏姩走出正厅,摸了摸廊下的红柱子。


    回头问问风十八,这些值不值钱,若值钱等她离开时一并拆了去卖了。


    冬尽吓的赶紧将她拉走:“姑娘,咱先用早饭吧。”


    到了饭厅,魏姩仿若不受控制的扫视着周围一切物件,发现好像实在没什么值钱的了后,将视线落在了饭桌上。


    冬尽实在忍不住了:“姑娘,咱现在没有大的开销,余下还有八十多两呢,够用的,且很快就要发月例了...”


    “嘁。”魏姩。


    冬尽听懂了:“...虽然才八两,但也够了。”


    魏姩没再吭声,专心的用饭。


    等她离开魏家时,若风十八还在她身边,她一定把杏和院掏的干干净净!连株花草都不留!


    冬尽无声一叹。


    姑娘好像变了好多啊。


    以前的姑娘端庄高雅,现在的姑娘...也不能说不端庄不高雅了,但她总觉得好像什么地方很不一样了。


    大概...是有烟火气了些?


    魏姩刚用完早饭,就有下人禀报,魏恒来了。


    魏姩还是不太想见他。


    但昨日香山别院的人就来了,她不能再用抄经书这个借口推拒。


    魏姩烦躁的皱了皱眉:“请大公子去正厅。”


    杏和院外


    魏恒盯着拦住他的跛脚下人,冷声道:“我是姩姩的嫡亲兄长,进杏和院向来不用通报,让开!”


    如今守杏和院外院的是个跛脚中年男人,他在两个月前做工伤了腿,之后便落下了残疾,可他没别的本事只会力气活,瘸着腿再没地儿要他,他无亲无故,为了活下去,也为了不同乞丐争食,他就到西市碰碰运气,恰好被魏姩看中买了下来。


    他已过四十,魏姩也就没有另外赐名,留了他的名字,因他在杏和院最年长,下人都唤其陈叔。


    其他几个身强体壮的,都在外院做一些杂扫粗活,陈叔因腿脚不便,就负责守外院的门,内院自还有丫鬟轮流守着。


    “我们姑娘吩咐了,任何人来都需要通报,还请大公子见谅。”陈叔从来到这里的第一天就下定了决心,只忠于魏姩一人,虽然他没有接触过权贵,但到底经了四十年的岁月,面对侍郎府的嫡长子虽然有些发怵,可他一步也未曾退让。


    魏恒进杏和院从来都是来去自如,可这短短十日,他已经第二次被拦在了院外。


    先前奉太子命抄经书也就罢了,可现在却还需要一步一步通报,他心中自是不满到了极致!


    然这讨人厌的跛脚男人偏偏又是太子送来的,他再大的火气也只能强忍着,这股内火到了正厅,看见魏姩好整以暇的坐在红木椅上饮茶时,达到了顶峰。


    “姩姩好兴致!”


    魏恒负手立在厅外,脸色不虞的看着魏姩,冷声道。


    若是以往,但凡见他冷了脸,魏姩必然会拉着他的胳膊轻声哄他。


    可现在....


    魏姩不轻不重的看了他一眼,道:“长兄怎么不进来。”


    魏恒一股火憋在胸口,上不来也下不去。


    “我竟不知,我见姩姩何时需要通报了。”魏恒毫不掩饰自己的怒气,看着魏姩道。


    魏姩放下茶杯,心中冷笑了声。


    魏家对她筹谋已久,他是怎么做到在她面前理直气壮耍威风的?


    真是好大的脸!


    若乔氏当年没有将她偷走,如今别说通报,他就是跪死在郡主府,也见不着她。


    “殿下不许我同男子走的太近。”魏姩抬眸时眼底的寒气尽消,带着几分无辜:“包括父亲,家中兄弟,不然,殿下会生气。”


    魏姩轻轻垂首低语:“长兄若真为我好,以后还是少见我才是,不然...”


    魏恒听了也不知信没信,但好歹魏姩的态度让他很满意,遂跨进厅内,道:“不然什么?”


    “不然长兄去求求太子,请太子殿下放过我吧。”魏姩抬头眼角泛泪,轻微抽泣道:“我有些害怕太子殿下,他为我做这么多是不是别有深意?我不想嫁去东宫,长兄,我害怕,你能帮我吗?”


    魏恒准备好的责问试探,顿时消弭。


    她是他一手带大的,是这世间最了解她的人,她不会撒谎,更不会轻易落泪,眼下这般,想来是真的怕极了。


    “姩姩,你先别哭。”


    魏恒欲上前为她擦泪,魏姩却吓的赶紧起身后退了一步。


    “姩姩?”魏恒不解的皱眉。


    魏姩飞快朝外头看了眼,然后又后退了几步,魏恒一愣,也随之望去,果真见院里的下人时不时朝他们看过来。


    “长兄,这些都是太子安排进来看着我的,那天你们也瞧见了,他们是太子的人亲自送进来的。”魏姩回想着在奉京狱所受的折磨,泪接二连三的往下落:“殿下不允许男子离我三步之内,否则,我定是要受罚的。”


    “长兄,你有没有法子,或者去求求父亲母亲,请他们去别院求求情,让殿下放过我,好不好?”


    魏恒如她所求往后退了几步,垂在身侧的手紧握成拳。


    原来事情竟是这样?


    不是姩姩发现了什么,也不是她想躲他,而是太子不许!


    魏恒眼神复杂的看着泣不成声的魏姩,好半晌才心疼的道:“姩姩,我已经去过了,可太子他...”


    那个地方他绝不敢再去第二次!


    他只是去试探太子对姩姩的态度就被打了出来,哪里还敢求情!


    且放眼整个北阆,不管哪家姑娘被东宫瞧上了,都只有笑着将人送去的份,敢说半个不字,那就是找死!


    “长兄,你...”魏姩满脸挂着泪,既失望,又绝望的喃喃道:“也帮不了我吗?”


    魏恒被她哭的心痛不已,若其他事他必定就立刻应她了,可这件事,别说他,就是父亲也绝不敢违逆太子的意思,他们都很清楚,只要东宫一声令下,不管他们有多么不情愿,哪怕这十几年的筹谋付之一炬,他们也只能把人送进东宫。


    “姩姩,你先别害怕,容我想想法子。”


    他亲手将她养大,怎甘愿拱手让人,他一定要想办法阻止。


    魏姩果然停住哭泣,充满希冀的望着他:“当真?长兄真的能帮我?”


    魏恒犹豫着点点头:“嗯,我想想办法。”


    “好。”魏姩擦了擦泪,看了眼院外:“长兄还是先回去吧,等有了法子再过来。”


    魏恒满脸郁气的看向院外,但他什么也做不了,只得先离开。


    临走前,他又问了句:“我听说,五弟身边有个太子殿下的人?”


    魏姩垂首抹泪:“那日,太子的暗卫瞧见我与五弟在湖边亭说了一会儿话,心生不满,也安插了人监视五弟,若是,若是我将来不幸进了东宫,他自也会离开的。”


    “长兄还是快走吧,若被殿下知道长兄离我太近,怕也要派人监视长兄。”


    魏恒眼底闪过一丝阴沉。


    但不论他如何不满,此时也不敢跟东宫较劲,要真是身边跟着个太子的人,他做什么都得束手束脚!


    “那我先走了,改日再来看你。”


    魏姩依依不舍的望着他:“好。”


    她站在厅内望着魏恒的背影,直到全无踪影了,才面无表情的拿起帕子擦眼泪。


    就如她曾绝对的信任魏恒一样,魏恒也自认对她是了如指掌,在魏恒心里魏姩是绝不可能撒谎,也不会做戏。


    所以,这也是她的筹码。


    要是乔氏与魏凝再来,她一样能将她们哭走。


    她实在不想同魏家的人虚与委蛇,这个办法是可以一劳永逸的,如此一来,她以后行事也就方便多了。


    不多时,冬尽一脸复杂的走进来,后头跟着风十八。


    魏姩红肿着眼看向风十八:“你会跟殿下说吗?”


    姑娘身子羸弱,双眼泛泪,瞧着实在是让人心生怜惜,风十八也很想摇头,可她不能:“我不能不说。”


    魏姩也没指望她瞒着,遂嗯了声。


    看来,她又得去趟别院了。


    就是不知,这一次的代价又是什么。


    “我有个请求。”


    风十八忙道:“姑娘请说。”


    “马车能不能慢点?”


    风十八:“.......”
图片
新书推荐: 大秦长公主 让外戚再次伟大 纵她失控 大灾变 当我决定在网上骚扰帅哥 请来攻略我 怀了一级重犯的崽[星际] 这是逃亡综艺,不是钓鱼游戏 针对暗杀王的失控教育 半熟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