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那头哼笑了声:“我找的正是程廿老师你,而我,的的确确是秦宏集团创始人兼执行总裁。”
在国内商界,赵氏集团雄踞南方,主攻地产和影视娱乐,把握媒体喉舌,堪称撼不动庞然大物。北方就属秦宏,房地产八成都是他们家的,近几年投资高科技尤其是生物技术。他们业务线与赵氏多有重叠,这两年秦宏越做越强,他们的老总决定来南方开拓业务。
因为赵煊的缘故,程廿对赵氏的生意做过了解,也知道和赵家和屈家的竞争关系。但他打死也想不通,秦宏集团的老总为什么突然找上自己?
程廿沉默地听着听筒里对方的呼吸,许久过去,那头并没有不耐烦的催促,程廿便道:“您请说。”
“那我就开门见山了,是这样的,我们秦宏集团想在s大中文系设立一个助学基金,希望就有关事项与您洽谈。”
程廿恍然大悟,原来这通电话压根与赵氏集团无关,相反是与自己的事业有关。
设立助学基金,而且还是势力如此雄厚的大集团针对他们学院的专项基金,简直是天上掉馅儿饼的好事。往小了说,能改善本系的困难家庭学生的经济困境,往大了说,能提升学院整体实力,甚至是学校知名度。世界qs排名中,接受校友、社会知名人士、政界精英和商界大亨的赞助额度也是一个重要指标。
可警惕心却让程廿不敢高兴得太早,他抬头望着天上小小的灰色飞机,想象赵煊是不是坐在上面,在头等舱的座椅上,膝盖上放着文件,或者电脑,修长的五指利落又准确地敲击键盘,他对话筒稳稳当当地说:“这当然是好事,可您应该跟我们系主任和校长谈,我只是一个小小的讲师。”
而且,这事也没有重要到要秦宏集团老总亲自打电话约人的程度吧,程廿本来想问的,但是出于礼貌没有说出口,或许这个老总就是跟雍正皇帝一样的劳碌命呢?
综上所述,这通电话,就挺可疑的。
针对他的疑虑,对方专门准备了说辞:“是这样的,我们了解到您在学生时代曾经受到过学校的奖学金资助,好像是赵氏集团在s大设立的,情况跟我们秦宏的这个计划十分类似。所以想问问您具体的受资助情况。每月拿到多少金额,有没有其他形式的补助,够不够学费支出,奖学金申请是否公平公正,算是一个……怎么说呢,小小的调研。”对方连断句思考的间隙都透着沉静的魅力。
程廿停下脚步想了想:“我明白了。”
“那……您能拨冗前来面谈吗?里头有很多情况想向您面谈,格林酒店顶楼餐厅,本周六下午六点。”
程廿斟酌了一下,虽说对这人的身份存疑,但是约的地点是公开场所,而且能订上这种档次餐厅座位的非富即贵,也就打消了大半疑虑。
“好,我会去的。”
“真的吗?那太好了。”对方的话语里有一丝难掩的兴奋,“如果到时候您有任何其他安排,或者不方便的地方,还可以随时修改时间地点。”那人贴心地说,生怕他因为别的事情耽搁了会面。
“好的,我一定会去的。”程廿客气道。
挂了电话,程廿加快了脚步,现在正是早高峰,再不坐上地铁或者公车,上班就要迟到了。虽说大学老师上班时间相对自由,除了上课其余时间可自行安排,但打卡的规矩还在,他资历浅,要晋升评职称,迟到早退总归不好。
踏入学院大办公室,就听到一群女老师女博士在叽叽喳喳聊天。每个大学文学院中文系的女性都特别多,女性beta和omega构成了一个和谐有爱的工作环境。程廿很喜欢这样的氛围,就是偶尔她们聊天激动起来,让他一个第一性别为男性的omega脑瓜子嗡嗡响,所幸作为讲师他有自己的独立办公室。
“小魏你刚来灵昌市不知道,前几年咱们都叫他混世大魔王,上高中就出国了,念完大学回来,肯定是要掀起争夺家产的腥风血雨。”说话的是个年纪看起来三十五上下的beta女性,嗓音爽朗。
小魏是个年轻女omega,笑说:“大魔王?要不要这么夸张?”
“赵氏集团二公子嘛,有钱有权那叫一个放荡,飙车打架天天惹祸,赵家没少给擦屁股。没办法长得那叫一个帅,几年前还拍过杂志封面,我家里还存着他十岁正太时候拍的广告照片呢,听说他出国前是2s级别alpha,现在应该进化到3s级了吧。”另一个女老师说。
中年beta女性用手指对她点了点:“呦!小妮儿打什么主意呢?”
“孙姐姐你别乱想,人家是天上的月亮,我有自知之明的好伐。”
程廿试了好几次,直到掀起刘海,打卡机器上的面部识别系统才通过。面部照片是读博入学时录入的,到如今已过了四年,他怀疑是不是自己要步入中年,与年轻的自己越来越不像了,一大早又体验了波年龄焦虑。
“聊什么呢?”程廿走进办公室,给玻璃杯里添满了热水。
“程老师来看看,这精神小伙。”孙老师拿起手机,往程廿眼底下送。一堆聊天的人里头,有女beta,女omega,女alpha,唯独少了男性。程廿是文学院唯一的男性omega,还大龄未婚,孙老师常给他牵线搭媒,三不三用婚事来调侃他。
程廿的呼吸一瞬间停滞,电子照片中的是个穿着奢侈品牌棒球服的alpha,洋溢青春气息的俊朗青年,起伏有致的深邃眉眼与年轻时的赵煊有五分相似,眼神却张狂不屑,与赵煊的沉稳与贵气是两个风格。
不等程廿开口,孙老师忙着介绍:“赵氏集团的二公子,这周刚回国。”
程廿把孙老师的手轻轻推开:“干嘛给我看?”
“专家说了,多看看帅哥alpha,有益身心健康。”小魏一本正经地说,她是文学院海教授带的女博士,经常和辅导员孙老师开程廿的玩笑。
“我还以为您又要给我介绍对象。”程廿摇着头里走,里面是他的办公室。
“呵!我要是有这资源,早介绍给我那个omega大侄女了。”孙老师自嘲一番,又说,“不过程老师,你也真该认真考虑人生大事了,我有个表弟,在一个什么……生物研究院工作的,我把他微信给你,哎别走啊……哎呦,瞅瞅这大长腿,就是溜得快!”
程廿简直是落荒而逃,躲到自己的办公室里。单单是赵煊的堂弟,赵氏集团一个年轻的第三代回国的消息,就成为普罗大众津津乐道的谈资。要是他与赵煊,赵氏集团第一继承人加实际掌舵人睡了十年这件事暴露,他就不要在灵昌市混了。想到这,忙抬袖子闻了闻自己身上,在酒店他又用了大半瓶灭素剂,即便是附着力极强的高级alpha的信息素在新式清洁溶剂的盥洗下,气味都被杀得片甲不留。
收拾好心绪,他把他的研究生助教叫过来,吩咐他打印课件,修改ppt,忙碌的一天又开始了。
赵煊刚“召见”过自己,按照往常的习惯推断,不论赵煊近期回不回国,接下来至少一个月都不会再联系他了。程廿翻着台历,一日日算着自己的发情期。他得提前准备些抑制剂,信息素贴纸也需要屯一些。
……
“请您拿好,欢迎下次光临。”beta女收营员公式化的语气里,带着些对旁人没有的热情。
omega是美丽、善良、娇弱、没有攻击性的一类生物。不论男女ab都很难不对他们有好感,尤其是男性omega的气质里还掺杂了些冷调的中性。俗话说美的极致是不分男女,放在alpha和omega的分类范畴下也一样适用。即使是第一性别为女性的beta,也会不自觉为程廿吸引。
beta察觉不到信息素,女收银员是从他购买的商品看出他的omega身份。
“谢谢。”程廿有些不好意思,微笑着接过不透明的棕色纸袋,放进公文包里。
大步走出便利店,突然,眼前闪过一团庞大的黑影。
“对不……”脱口而出的道歉还没有说完,便被一股大力往后推搡,手掌心的公文包手柄猛地一勒,又空了,他痛得用另一只手攥紧手掌,眉头拧了起来。
那黑影子飞一般向蹿过街,飞驰而去。
程廿又麻木愣了好一会儿,才意识过来——自己被抢劫了!
“站……”
“站住!”惊雷般炸响在耳边的吼声,撞得程廿心肝颤抖。
高大的黑影随着那个小偷,如流星彗影般弹射出去,小偷意识到危机,忙推开一群路人,拐入小巷,尾随者不依不饶,也拐了进去,巷子里很快传出“当”的一道巨响,拳脚挥舞,拳拳到肉的闷响随之传来。
路人惊讶地驻足观望,却又畏惧厚重的alpha信息素场域,一群黑西装的alpha保镖,一个塞一个的壮,推开围观路人,进去帮手他们的主子。
十分钟后……
程廿从赵煊手里接过公文包,焦急地用目光检索他身上有没有伤痕。赵煊的司机老陈拿着纱布碘伏,手忙脚乱想给他上药,无处下手。五个保镖制着不自量力的小贼,那倒霉的贼嘴里哎呦哎呦求饶。
“你不是回欧洲了吗?”
“去了,开了个会,当天就飞回来了,那边的业务告一段落,今年我都会留在国内。”赵煊身上的scaball面料定制西装在剧烈的搏斗中不复平整,鳄鱼真皮鞋上蹭上了灰色污渍。他用修长的中指和食指松了松领带,程廿只觉得简单的两下动作帅气得天上有地下无。
程廿的脸阵阵发烫,两天前,他们还在酒店里做了极尽所能亲密的事,两天后,又在大街上上演了英雄救“美”的戏码,他难免不要脸地怀疑是老天在冥冥中给他们创造契机:“真巧,十年被抢劫一回,还让你碰上了。”
司机老陈在一旁唠里唠叨:“大少爷呀,下次可千万别冲出去了,不然您养着这么多保镖是干什么的呢?要是弄出什么好歹,老爷夫人那里,不好交代啊。”
老陈给赵家当了十几年专职司机,是看着赵煊长大的,也知道赵煊与程廿的关系。alpha的好斗性让他们容易做出路见不平的事来,可赵煊平时性子谨慎沉稳,善于发号施令,为什么会亲自下车帮忙夺包,老陈左思右想也想不明白。
程廿忙道:“包里头又没什么值钱的东西,下次别冲动了,就算你是最厉害的alpha,也要把自身安全放在第一位。”
“我没事。”赵煊收回了手甩了甩,指跟的骨节出有两处破皮,在冷白的皮肤下,还是挺触目惊心的,那手突然伸过来,夺过了程廿的公文包,打开看了看。
程廿隐藏在脸皮底下的羞红,一下子翻出了表面。
他公文包里,除了电脑,纸质文件、钥匙、一个参加某年学会发的老干部风格的玻璃水杯之外,还躺着几盒omega专用抑制剂,因为被抢后奔跑中的剧烈摇晃,掉出了棕色的不透明包装袋。
羞耻与尴尬一并袭来,程廿站在原地,抓了抓自己的头发。
赵煊合上包,轻描淡写地说:“下次是什么时候。”
程廿愣了会儿:“下……下个月二十七号,或者二十八号。”
赵煊“嗯”了一声,是疑问的语气,又道:“怎么越来越推迟了,我记得,距离上次已经过了五个多月了。”
赵煊竟然还记得自己的发q期时间,比他冲出去帮自己夺回财物还魔幻。程廿以为,在赵煊心中他只是个随叫随到的床伴,用得好了奖赏点东西,厌烦了就好几个月不搭理。至于床伴的喜好、生日、发情期,是不配放在日理万机的赵氏集团总裁心里的。
可是赵煊偏偏记得。
程廿刚想解释为什么发情期比一般omega间隔时间长,周遭突然冒出刺眼的闪光,随之响起咔嚓咔嚓的相机快门声。赵煊虽然不是明星,但也是经常上新闻媒体的人物,出门的阵仗又大,加之强势的信息素他所在之地造成的巨大信息素压差,好比平地起了龙卷风,将路人的身体和注意力往中心吸引。很快就有人认出来他是赵氏集团的年轻总裁。
保镖训练有素地围成一圈,将两人包在一个狭窄的空间,赵煊向着程廿的方向走过来,未贴掌的真羊皮鞋底敲击地面不清脆,却一下一下闷闷撞在程廿的心里。擦肩而过的瞬间,在他耳边留下一句,“到时候你过来。”一同留下的,还有摄人心魄的乌木沉香。
然后赵煊大步上了他那辆迈巴赫s680,汽车轰鸣而去,离开了程廿的视线。
程廿心情复杂地站在原地,感觉胸腔砸了罐风味各异的巧克力,里面有酒心的,有榛子的,有牛奶味的,有苦杏仁的,但大部分是甜蜜的。他看着被保镖摁在地上的小贼,觉得他也面目可爱了起来。如果不是意外被抢,他怎么会正巧遇上赵煊,怎么会让赵煊看到抑制剂,又怎么会天降好事,下一个发q期能与赵煊度过。每年两三次的生理折磨,向来都是他最难捱的劫难,眼下却成为了他数着日子期待的甜蜜假日。
如果没遇到赵煊,程廿彻头彻尾是一个性冷淡的人。在冬天发q期的推迟就是最好的证明。可是偏偏在最好的年华里,赵煊野蛮地闯进了他的人生,并强势地替他掌了舵。还记得刚满十八岁时,没有经历过g潮的他,第一次在赵煊身下喊成那样。
那时他认定赵煊是他此生唯一的alpha,他将永远对他保持忠诚,他会比世间任何结成标记的ao伴侣更加无私地向他献上全部。他幸福地在赵煊的怀里晕眩了过去。
万众瞩目的角色离去,行人散开,很快又恢复了秩序。程廿驻足原地,他希望捕捉到刚才街道上露天呼啸而过的乌木气息,仅一个瞬间,就能催得他心旌悸动成劫。
这样一个人,他怎么会起了离开的念头,这样的一个alpha,他如何舍得离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