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没有穿过排爆服的人大抵很难体会,那是一种怎样沉重的感觉。尤其戴上排爆头盔,不仅视线受阻,颈椎也会被压得特别难受。


    所以只要穿上排爆服走一遭,无论寒冬盛夏,总是一身的汗。


    这便是每位排爆手要进行大量日常训练的原因,穿着排爆服跑四百米、做引体向上和负重训练,才能保证体能几近耗尽的情况下,凭借肌肉记忆也能维持双手的稳定。


    因为这次的炸弹没有倒计时装置,所以辛乔不求快,只求稳。


    陈队带着其他队友在警戒线外坐镇,人人屏息凝神,大气也不敢喘。


    其实相较于等着其他组执行任务,辛乔自己执行任务的时候更放松。


    不是装,而是她更喜欢这种把一切掌握在自己手里的感觉。经过x射线透视仪的分析,她对每条线路都心中有数,操作一会儿,便稳稳停下,在脑中再过一遍线路和接下来的操作步骤。


    这大概是她最终选择成为一名排爆手的根本原因。因为知道危险,所以分析透彻,反而能防范意外的发生。


    除此之外,人生真正能被她看透彻、理清楚、然后牢牢握在自己手里的事,又有多少呢。


    她的心态始终很稳,但钢钉玻璃渣等大量混合的杂物耗了她太多体能。鼻尖渐渐沁出细汗,体能在耗尽的边缘,她提醒自己稳住,已能看见炸弹内大量的填充物了……


    直到辛乔又一次阖了阖眼。


    这是她结束时的仪式感,眼睛阖上,再张开,从任务模式中解除出来,始终吊紧的一根神经松塌,才发觉浑身肌肉都绷得发痛。她拿起对讲机向队长汇报:“已成功拆除。”


    对讲机里传来长长吁一口气的声音。


    “好样的。”陈行远只是这样说道。


    对一名排爆手而言,这样的危险是他们的日常。既要重视这份危险,又不能把它放得过大,否则下一次孤身闯入现场,还怎么保证自己的手稳。


    因为现场拆除成功,也给警方侦破案件留下了充分证据。辛乔退出现场,由组里操作手协助她脱下排爆服。杨嘉在一旁瞧着她,见她内衬早已全部湿透,连马尾都汗浸浸的,碎发全黏在清秀白皙的脸上。


    纤长的身姿晃了两晃。


    杨嘉慌了:“哎辛姐……”


    龚远拉住她:“没事,她就是需要缓缓。”


    杨嘉扬扬手里的水:“那这……”


    “待会儿再给她吧。”


    每位排爆手在结束一场过分惊心动魄的任务后,都会给自己留一段“空白”。不止是缓和体能,更重要的,是缓和方才绷得过紧的神经。


    辛乔靠墙缓缓滑落,一个人坐了那么会儿。


    今日的风不算冷冽,又或许,她感觉不到冷冽。她喜欢北方的一点是,秋冬天也并不阴沉,只要晴天,总有种天高云阔的舒朗感。辛乔微仰着下巴,感受着脖颈里的汗被徐徐吹干,远处队友在跟警方交接着一些情况,而这时她什么都没想


    ,就是全然的放空,望着碧朗蓝天上一朵朵行走的云。


    像要走到很远很远的地方去。


    直到收队时,她站起来,不知怎地脑子里忽地闪过周琨钰那句:“我放过你。”


    她抬手摁了一下自己的耳朵,方才戴着排爆头盔,耳朵里的呼吸声、心跳声、还有排气风扇的声音被无限放大,以至于想起周琨钰说那句话时的柔润嗓音,似耳鸣,好像真在耳旁“嗡”了声。


    杨嘉拿着水立在她身边:“辛姐,怎么了?”


    “嗯?”辛乔放下手:“没有。”


    “给你水。”


    “谢谢。”


    辛乔仰头喝了大口,清秀的颈项微微滚动,抬头的瞬间又望了眼天际悠游的云。


    那是分开以后她第一次想起周琨钰。她在心里默默说:你放过我,挺好的。


    不然,我能在排爆场上排除一切危险。


    可我还真不知道,应该怎么面对你。


    辛乔正常下班回家,在旧街口的小菜市里买菜。


    正要拿一根莴笋,旁边的大妈眼疾手快:“我说阿乔,这可是阿姨先看上的。”


    辛乔姐妹跟着辛雷在这里住了多年,街里街坊的都认识。辛乔勾勾唇:“韩姨,那您拿去。”


    韩姨一挑眉:“你这孩子,故意让阿姨过不去是吧?拿走拿走,拿回去炒给木木吃。阿姨给你说,这得炝炒……”


    买完菜回家,冬日里天黑得早,路灯替代夕阳斜斜打过来。


    在厨房里打开油烟机炒菜时,辛木在客厅里写卷子。最后一个菜炒完,抽油烟机一关,听到辛木嘴里轻轻哼着歌。


    辛乔勾了勾唇,解下围裙,探头叫辛木:“洗手去,准备吃饭。”


    “好嘞。”


    辛木跃起来,过来帮忙端菜摆碗筷。


    “慢慢起。”辛乔忍不住提醒。尽管辛木术后恢复得不错,她还是多存着一份小心。


    两人围坐在餐桌边,辛木现在会刻意的跟她找话题:“老姐,你知不知道我们班新来一转校生……”


    直到辛木筷头在桌面轻轻一点,辛乔回过神。


    “老姐,你是不是走神啦?”


    “呃……”


    辛木哼唧一声:“跟你真的很难聊起来。”又埋头扒饭。


    辛乔把一片莴笋夹到她碗里:“好吃吗?”


    辛木故意做出“吃人嘴短”的可怜脸,气势弱下来:“很好吃。”


    辛乔勾着唇角笑。


    她下班、买菜、做饭,看上去跟做任何一份职业的普通人没什么两样。谁会知道她刚刚经历过一场生死考验呢,欲跟她抢莴笋的阿姨不会,辛木也不会。


    她有一些些喜欢把自己的秘密藏起来。也有一些些骄傲把自己的秘密藏起来。


    跟辛乔分开,在周琨钰眼里好似不算什么大事。


    她知道自己对辛乔生出了些特别感觉,这样的感觉,她


    以前也经历过一次。就像那次一样,她在自己明确心动以前,划了条明晰的禁止线。她觉得自己处理得不错。


    直到某天游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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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的游泳卡是在某五星级酒店办的。这里人少,恒温而舒适,适合劳碌的工作后前来放松。


    今天幸运,泳池里除了她,再无他人。


    事实上若打个俯视镜头往下看,水面一片平静,连她的身影也看不到。


    她潜于水下。


    她很擅于憋气,从小她便发现,她憋气的功夫比别人更好。这大概是因为,她格外擅长忍耐。


    她向来对自己都狠,直到肺都开始微微发痛的地步,心脏一收一缩,她才忽地跃出水面,胸口起伏不定,眸光倏然一凝。


    代珉萱站在泳池边,默默看着她。


    周琨钰匀匀呼吸,笑着打声招呼:“阿姐,什么时候来的?”


    代珉萱轻声答:“不久。”


    周琨钰拉着扶手上岸,擦过她身边,巧妙的留开一段距离,很快把浴巾披在身上:“那你慢慢游,我差不多了,我先走。”


    代珉萱望着她背影,忽然唤住她:“阿钰。”


    周琨钰回眸。


    代珉萱很轻的蜷了下自己的指尖。


    周琨钰注意到了。代珉萱有话想说,但她不开口,于是周琨钰扬着唇,自己拣个话题:“听说,阿姐昨晚陪大哥出去应酬了。你们相处得怎么样?”


    代珉萱不答,往周琨钰的眼底看。


    然而对视一阵,到底是她率先移开了目光。


    她垂眸望着恢复平静的泳池,就像周琨钰那张毫无波澜的面孔。


    以前周琨钰不是这样的。


    以前她俩一同念书,偶尔周琨钰会放下笔叹口气,趿着拖鞋仰躺到床上,微蹙着眉揉自己的太阳穴:“阿姐。”微微抱怨的语调:“好累啊。”


    从什么时候开始,周琨钰在面对她时,也和面对其他人一样,只剩一张无暇的笑颜了呢。


    其实她很想开口问,周琨钰还记得这些往事么。


    然而当她又一次看向周琨钰的眼底,周琨钰眼神那样淡,一张清丽的脸上几乎没什么情绪,好像唯一能与她谈的,便是自己的大哥。


    代珉萱只好回答:“还好。”


    周琨钰点点头:“你们都那么优秀,相处得好是应该的。”


    代珉萱揉揉眼睛:“你一直盯着我眼睛做什么?我眼睛怎么了呢?”


    周琨钰:“没有。自己当医生的人,怎么还拿手揉眼,也不怕细菌。”


    她转身走了,只在心里想:果然她们这世界的人,都没有一双像辛乔那样黑白分明的眼睛。


    就连代珉萱,也一样。


    辛乔的生活过得安稳,因为她很确信自己,不会再见到周琨钰。


    毕竟两人的生活圈子太不一样了,应该连偶遇的几率都不会有。


    时近年节,对排爆队来说更显


    忙碌。除了排爆,还有项很重要的工作便是搜爆。一些大型晚会的录制现场,都需要排爆队来确保安全。


    今年,邶城电视台分会场录制的搜爆任务,被分给了她们中队。


    队员们带着设备前往,在演职人员和观众就位以前,先对演播厅进行一轮搜检,排除安全隐患。


    结束后,演职人员和观众进场,排爆队暂且退出,等在后台,在录制中场间歇的时候,再进行一轮搜检。


    队里有经验的排爆手不算少,对这样的任务不陌生。进行完首轮搜检,等在后台暂作放松时,有队友笑道:“又要听晚会直播咯。”


    又逗今年刚分到队里的杨嘉:“小杨,没有这样的经验吧?”


    杨嘉摇摇头。


    “对排爆手而言,听晚会直播的机会,可比看晚会直播的机会多多了。毕竟越是这样的时候,我们越忙,很多时候都守在后台。不能看,就只能听咯。”


    “最爱听相声,小品也行,哈哈。”


    晚会工作人员体谅他们辛苦,还贴心送上一张节目单。


    队员们简单传阅了下。递到辛乔手里,她接过,简单扫了眼,忽地眸光一滞。


    唇角先就挑了挑。


    “辛姐。”杨嘉问她:“看到什么有意思的节目了?”


    “没有。”辛乔面色转为素日的平淡,把节目单递出去:“随便扫了眼。”


    她怎么就忘了呢,生活最擅长的把戏。


    越在你放松警惕的时候,越会给你当头一棒。


    她万万想不到,会在这张节目单上看到“周琨钰”三个字。


    周家素来低调,慈睦医疗集团大多只冠名一些马拉松或慈善展,今年周琨钰来参与晚会录制,是难得的公关需要。


    辛乔从来不知道,周琨钰弹得一手好钢琴,早早便过了十级。


    当然,钢琴永远不可能成为她的主业,只是为“周家三小姐”的光环添砖加瓦。这天她早早来到电视台,工作人员过来送水,大约没想到她如此亲蔼,多与她聊了几句:“安全方面不用担心,排爆队刚刚做完检查。”


    因着慈睦冠名过一些慈善展,周琨钰也知道这套流程,多问一句:“哪个排爆队?”


    工作人员报出的,竟是辛乔所在的中队。


    周琨钰笑容端雅得挑不出一丝瑕疵,又与工作人员聊了几句,目送工作人员出去后,端起化妆桌上的柠檬水,抿了口。


    奇怪,听到辛乔也跟她同处这片后台,周琨钰的第一反应,是喉管里痒痒的。


    像根鱼线吊着,想咳。喝了口柠檬水也并没有缓解。


    于是她反手以手背抵住颈根,当真咳了声。


    没缓解。


    那股痕痒的感觉,犹在。


    其实辛乔反而没对周琨钰也在后台的消息动太多心思。


    已决心忘掉的人,还牵扯心绪干嘛。况且她还在执行任


    务。


    直到录制中场,又完成一轮搜检,很顺利,没什么安全隐患。中队撤到后台,要录制全部完成后才能收队,不过气氛放松了不少。


    周琨钰的节目,在下半场第三个登场。


    辛乔记得方才节目单上写的字样是:“李斯特《第一钢琴协奏曲》,周琨钰。”


    说起来,她根本不知李斯特的《第一钢琴协奏曲》是哪段旋律。


    直到舞台上的乐声飘来。她们到底坐在后台,隔了一层,那旋律就像薄薄的一层雾,又或是月光,萦绕在人身边。


    队员们耳朵都醒了下:“谁啊?谁弹这么好?”


    “节目单拿过来看一眼。”


    “周琨钰……是这么念的吧?”


    龚远想起来:“是辛乔救过的那位?”


    视线一同投射向辛乔。


    辛乔静静的坐着,惯常的肩背笔挺,惯常的淡漠冷静。队友们也习惯她的寡言,这个话题没有继续下去。


    毕竟,一首钢琴曲而已。对柴米油盐的生活来说,那是奢侈,不是必须,谁又能感兴趣多久。


    只有辛乔在想:不知今晚周琨钰穿什么颜色的晚礼服。


    这样想并非她怀着什么绮思。而是她发现,她其实太不了解周琨钰了。她不知道周琨钰会弹钢琴,也从未见过周琨钰穿晚礼服的模样。她眼里的周琨钰,是很片面的薄薄一层。


    所以她敢想下去。


    她想象周琨钰坐在聚光灯下,光晕在那柔顺的乌色长发上铺开淡淡圆环。周琨钰的锁骨线条很美,如果从礼服领口露出来,会像托住一个春天的花枝。


    可接下来,她便无从想象了。


    她不知道周琨钰穿礼服是什么样子。甚至隔了段时间不见面,周琨钰那张清润的脸,在她脑中都有一些些模糊了,像隔了一层起雾的窗玻璃去看。


    这样很好,脑子里连具象的画面都不能形成,说明周琨钰这个人,是真的快被她忘掉了。


    晚会录制顺利完成,她们收队,登车驶离演播厅的时候,她看到路边一辆白色保时捷。


    没看清车牌,不知那是不是周琨钰的车。


    就当是吧。


    钢琴乐声吊住的一丝牵连那么缥缈,夜风一吹便跟着晃。在浓稠如墨的夜色中,她们像过往无数次一样,一个向左,一个往右。


    越来越远,越来越远。


    薄薄的乐声像一根蚕丝,隐形的拉在空气中越来越细,直到终于不堪重负般断作两截,在夜风里飘摇。


    辛乔耳畔好似听到“啪”的断裂声轻响,她知道,她和周琨钰,从此又是陌生的无牵连了。


    只是她万万没想到,她还会再见到周琨钰。


    时近年节,对大部分人来说,充满对阖家团圆的期待。对辛乔和辛木来说,却没那么好过。


    又一场雪后,她们迎来了辛雷的忌日。


    辛木那件纯黑的大衣,不入流的聚酯纤


    维,因每年只穿一次,藏在衣柜里,不知什么时候被虫蛀了一个小洞,就在袖口,每次辛木一挥手,就晃着人的眼。


    辛木吸吸鼻子,对着袖子不停抚弄:“什么嘛,什么嘛。”


    辛乔:“别弄了,再去给你买一件。”


    辛木一下子不说话了。


    过了半天,垂头丧气的说:“不用了。平时也不会穿,不想买。”


    辛乔也没再坚持。


    她当然知道,辛木纠结的并非这件外套。


    姐妹俩坐车去了墓园。


    辛乔背着个大大的包,放在地上,先到管理室借了扫帚,把墓旁边的落叶和灰尘扫干净。


    又从包里拿出块抹布,走到一边拧开水龙头浸湿,来回擦拭着辛雷的墓碑。


    辛木站在一旁,看着她冻红的手指:“姐,冷么?”


    辛乔:“不冷。”


    抹布收到一边,献上一束花,又拿出包里的碗碟,摆上砂糖橘、苹果,还有一碟辛雷生前爱吃的卤牛肉,又接连斟满三杯白酒,沉默的洒在辛雷墓前。


    天空透着茫茫的灰,一只鸽子振翅飞过。


    一阵浓烈的白酒气中,辛乔叫辛木:“过来磕头。”拿了张纸给辛木垫着。


    她们是老派而传统的家庭,跪天地,跪父母,跪天地间的正道和自己的良心。


    辛木跪完以后换辛乔,风起的有些大,她得一直按着地上的纸,而散落的碎发被风乱撩着挡在眼前,让她有些看不清墓碑上辛雷的黑白照。


    她把碎发别到耳后,站起来,看到辛木眼睛还是红的。


    辛雷走了已十年,到现在辛乔已可以相对平静的面对这一天。来扫墓时沉默寡言,和她平日里并没什么不同。


    其实想想,辛雷刚出事的时候她也没哭过,那时事太多了,办葬礼、选墓地、走各种程序,又要算辛雷生前的积蓄加上抚恤金,怎么才够两人的生活费、学费和辛木的手术费。


    一直到她参加工作,日子才相对没那么难了。


    回程的车上,辛木还是蔫蔫的。


    辛乔看她一眼。


    有时候辛乔尽量让自己冷酷,冷酷地不愿去相信,辛木对这一天的反应会比她还大。辛雷过世的时候辛木才四岁,她们妈妈远走的时候,辛木更是才两岁。那么小的孩子,能有多少记忆?


    每次扫墓,辛木却要足足消沉好几天。


    这天下了车,辛木走到旧街口,忽地不愿再走,埋着头,双手插在黑色大衣兜里,鞋在灰扑扑的路面上来回来去踢着。


    辛乔背着大包,那些碗碟都收回来了,还有辛雷墓碑的砖磨损了一块,她捡来装在包里,想去找地方配一块一模一样的。


    此时大包沉甸甸挂在她肩头,来回磨着她肩胛骨,她回头叫辛木:


    “快点走了,你不冷么?”


    辛木埋头不说话。


    “辛木。”


    还是不说话。


    辛乔忽然觉得好累:“你别在这种日子跟我闹脾气好么?”


    辛木忽地转身就跑。


    辛乔一愣,在心里暗骂一句,背着包立刻追了上去。


    “辛木你不要跑!你别跑!”


    尽管做完手术,她还是不放心。


    辛木分明听到她说话了,步调慢下来,也没慢多少,变成飞快地走。等辛乔追上辛木的时候,她已经走到大路边,招手拦了辆出租正要上去。


    辛乔上前一把攥住她胳膊,嘭一声甩上门,对司机说:“师傅不好意思,她不坐车,您先走吧。”


    车开走后,她尽量压着自己的怒气:“你搞什么?你要去哪?”


    辛木抬起头来满脸泪痕:“我想去找周医生!”


    辛乔一愣。


    语气稍有些生硬:“你去找她做什么?她说得很清楚,让你忘掉她。”


    她的态度也说得很清楚,让我也忘掉她。


    “好,我忘掉周医生。”辛木抿着嘴角,一滴眼泪就顺着她侧颊的弧线滑进去:“那我想去找周琨钰姐姐,行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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