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孩颤颤巍巍。
最终，还是赚钱的心思战胜了不安。
收下钱后，男孩正要挽过手臂将人拉去隐蔽的地方，忽然听见声音：“我们要换汽油。”
男孩一愣。
方铭面无表情：“带路吧。”
男孩这才明白。
原来这份钱不是为了做那档子事，而是为了交换情报。
的确，这里的避难营相比其他地方要混乱许多，很容易踩坑。
这人估计是赶时间，又或许出于别的原因。
男孩没有细问。
毕竟比起服务，还是这种事更简单。
他忙不迭道：“就在前边，我领你们过去。”
落下这句，便朝前引路。
方铭跟上走了。
剩下两个正要抬脚，却险些撞到。他们对视一眼。
沉默片刻后，方巍言开口：“你是知道这件事，才给小铭钱的？”
全楚悠笑：“巍言哥也是清楚，才没有阻止不是吗。”
方巍言：“……”
全楚悠：“……”
两人不约而同收回了视线，表情齐齐淡下，往前行去。
.
穿过通道便是大厅。
这里人数最多，且鱼龙混杂。相比方才躺在通道的难民，穿着明显要好上不少。各自支着摊位，昏黄的眼珠子打量着来去的人们。
这些人中似乎有不少是男孩的顾客。一路走，一路能听见有人吹口哨。
方铭烦不胜烦，冷目睨了过去。
察觉到刺骨的寒意，口哨声终于消失了。
“谢、谢谢。”
男孩额头冒着汗。
方铭：“还有多久。”
“快到了，就在前边。”
几步路后，抵达大厅最深处。
然而到了这地方，男孩却忽然停下，怯生生道：“得穿过这儿。”
方铭不知道这里边有什么特别的。
见男孩不敢动手，便自己去推。
门身很重。也因此，极好隔绝了内外音量。
在方铭推开门的一刹那——几乎是一瞬间，震耳欲聋的滔天声浪翻滚而来。
人类在嘶吼，在尖叫；在欢呼，在助威。
夹杂着肉/体碰撞的声响。
内外差距之大，如同来到了另一个世界。
里边顶棚亮着暗黄色的光，却只落在了舞台中央。围在周围的人群一片漆黑。
哪怕如此，也足以想象那激动到脸红的人脸与挥舞的拳头。
如同在看最盛大的演唱会。
“livehouse。”方铭听老哥低声，“这里以前是演出厅。”
专属于乐队的表演舞台。
然而现在，占据了舞台中央的并非乐队，而是两个男人。
他们浑身是伤，鼻青脸肿，甚至连双腿都在颤抖，几乎下一秒就要倒地。
然而在众人助威中，还是提武器冲上去，向彼此挥下猛烈的一击。
“快点儿！揍死他揍死他！”
“胖子，我可买了你赢，你要是输了老子不会放过你！”
“再打激烈点儿！都没吃饱饭吗！”
混合着最低劣的谩骂。
台上的两个男人，如同困兽一般在战斗。
男孩在一旁小声解释：“这里是斗兽场，第一名能见到领主大人。无论是钱还是其他东西，领主大人都可以满足。”
“斗兽场”、“领主大人”。
这并非一般避难营会使用的词汇。
虽然进来为止所目睹的一切，已经足以证明这里很不一般。
原本是给人类提供安全庇护的场所，却处处透露着怪异。
难以想象，每日冒着生命危险奔波的人，还会有心思看这种东西。
“嘭！”
终于在男子一拳挥出后，胖子应声倒地。
观众席发出一片嘘声。
大约是比起另一人，更多人买了胖子获胜。
主持人上前察看情况，确认了最后结果。他站到男子身前，举起人手，宣告了今天的获胜者。
虽说取胜，却是险胜。
男人晃晃悠悠，几乎快要站不稳。眼睛肿得睁不开，只能勉强掀开一条缝。
“那么，接下来是最重磅的环节。”
主持人音量骤大，无比激动。
“有请我们的领主大人，来给获胜者颁奖！”
说着推了男子一把。男子顺势往前，跪倒在地。
观众席骤然安静，方才的喊叫仿佛只是错觉。
偌大的斗兽场，只听得见一道脚步声。
有人在靠近。
方铭循声望去。
“领主大人来了。”
方铭听得男孩喃喃。
对方双手合十竖在胸前，似在祷告。
这种态度，并不仅仅像对于位高权重者的尊重。
是畏惧，是敬仰，是依赖。
不仅仅是男孩，在场几乎所有人都以近乎虔诚的目光投向来人方向。
黑暗之中，终于有人影走出。
那是一名身形高大的男子。风衣外套披在肩上，伴随行走，衣衫猎猎。
身后还跟了数名手下。
不过那些人中途就停下了，目送他们的领主走上舞台。
台上灯光貌似又亮了几分，落在了被称作领主的男人脸上。
眼角有淡淡的鱼尾纹。一双暗灰色的眸子，衬得整个人的气质更加肃穆。哪怕已上了年纪，也足以看出年轻时有多英俊。
方铭定住。
他认得这个人。
哪怕只是寥寥数次面，却每回都印象深刻。
“好了。”
主持人声音倨傲，朝向地下人。
“说出你的愿望吧。”
男子抬眼。
灯光之下，衬得眼皮越发青肿。
领主立在他身前，居高临下。
与满场血腥和恶臭形成鲜明对比。如同神明，又像是最伟大的掌权者。
——全楚悠的父亲。
方铭望着那人背影，双眼微眯。
就算为了身旁这个人，他也不可能忘。
既是全楚悠的父亲。
也是……
杀了全楚悠的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