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驶入大队,几人才下车,楼上暴起一声怒吼,“乔司,乐清,你们俩给我滚上来!”
乐清浑身一抖,糟了,叫全名了!
大队长办公室
“你是猪脑袋吗?”
先是贬低人格。
“啊!”
再是大吼一声,加强语气。
“我跟你说过多少遍了,装备要戴好,要戴好,你是长反骨了?听不懂?”
最后是讲道理,顺便再侮辱一下人格。
乐清抿着嘴唇,微低着头,在角落里一言不发,努力降低存在感,眼角的余光却漏出一丝凝在被骂的乔司身上,透露出幸灾乐祸的窃喜。
乔司太过完美了。
她虽老嫌弃对方,但瑕完全不掩瑜,甚至在领导的眼里,乔司所谓的缺点都是优点。
她从来没见对方被大队长骂过,现在这段骂人的套话倒是常常出现在她的身上。
“还有,你没事去步行街巡什么逻?你平时事情太少了是不是?”
乐清竖起了耳朵,哟,还有第二轮呢?
梗着脑袋挨骂的乔司终于开了口,“之前在那里抓到吸.毒者,我给你写过报告了,那边有部分是巡逻和监控盲区,需要加强巡逻,最少也得安上监控,过去一个月了,那里还是老样子。”
刚想拿保温杯润润嗓子的陈安顿时就把举起的杯子砸在桌面上,淡绿色的液体从杯口窜了出来,犹如他冲天的肝火。
“你第一天上班啊?今天打申请,明天我就能给你买辆坦克?!”
乔司不怵他,将他的保温杯夺走放到一边,“事有轻重缓急,那两个吸毒者明显已经吸很久了,攻击性极强,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出现受害人!”
乐清在心底给乔司鼓了鼓掌,不愧是我姐,就硬刚!
没有了“武器”的陈安双手无处安放,只好叉起了腰,粗短胖乎的身子有些可爱,气势莫名矮了一截,他语气也跟着软了下来,“本来巡逻的活就是治安扔给我们的,你倒好,上赶着去接。”
“局里对各项任务分工不明,才会导致下级单位职责不清、任务重叠,我想写个报告——”
乔司还没说完,就被打断。
“写写写,写了有个屁用!老子因为你写了多少申请上去了,人家理你了吗?”
乔司的脾气也上来了,“体制问题没办法短时间改变,但枪.支出入库申请总可以尽快审批吧?”
“我让你不带枪了吗?巡逻带枪我跟你说过多少遍了!”
“没审批我怎么带!”
“你怎么比那群老头子还死板!局里什么时候来查过你的审批!”
“这不合规矩!”
陈安见她一副死不悔改的样子,“滚滚滚!”
他指了指角落里的乐清,看着她捂着手肘、低着脑袋的窝囊模样,骂了一句,“你也给我滚!”
两人走至门口,陈安想起了什么,又是一声大吼,“等会!”
两人登时立在原地,乐清还抖了一抖。
陈安指着乔司,“你明天去局三楼报到。”
“局三楼?去做什么?”
“你心心念念的吸.毒者,局里组了专案,人家叫你一起,省得一天天在我眼前乱晃。”
乔司、乐清二人从大队长办公室走出,踏出门口的那一霎那,乐清的脑登时抬了起来,趾高气昂的,不知道的以为在办公室里被表扬了。
乔司有时候真佩服她的心态,一直挨骂,一直记不住。
“洪涛呢?”乔司白着一张脸,右手微不可觉地发抖,话音有几分虚弱。
“辞职了,刚回单位就去办了手续。”
乐清的语气带了一丝不易察觉的轻蔑,“走了也好,带着还容易出事。”
乔司敏锐察觉到了,停住了脚步。
乐清撞上了她的后背,不知她为何停下,有些莫名其妙,“干嘛呀?”
“你平时是怎么带训练的?他们连最基本的战术队形都不知道。”
“我……”
乐清有些心虚,她是把各项训练都教了的,只不过她就是个懒人,教归教,却并没有强求他们的训练效果。
乔司冷下脸,“平时加训,你偷懒,我有说过你吗?”
乐清没什么底气,小声嘟囔道,“我教了的。”
这话一出,乔司火气更大了,“你教了什么?持刀歹徒的场景没有模拟过吗?这么基础的战术队形,他们四个就跟第一次拿警械一样傻在那里,你好好想想吧,五个警察压不住一个持刀犯,丢不丢人!”
周围偶尔有同事走过,都远远绕开了她们这个战火中心,饶是这样,乐清的脸皮也开始发烫了,不敢再回嘴。
“你以为只要基础训练做完就可以了,可以,但分派给你的任务,你有拿它当一回事吗?”
“你看不起他们,觉得他们素质差,能力差,你为什么不花功夫教?”
乔司手指戳在乐清胸口的警号上,“乐警官,他们没有你的编制警号,也没有你的福利待遇,下次再遇到这种情况,你继续拿命帮他们填?”
乐清脑袋垂得更低了,明明乔司的力气不大,可她内里的肋骨竟疼了起来,盖过了手肘上的伤。
乐清一言不发,立在原地好久不动。
乔司转身离开,她心里清楚,这里辅警执勤所暴露出来的问题,远没有这么简单。
辅警很难有晋升的机会,整个局里做的最高的辅警也不过就是辅警大队长,仍然是辅警,对方的功绩超过了很多民警,但依旧没有进入民警队伍的机会。
没有前途的工作,又有几个人会上心呢?
乔司心底暗叹一声,特警队里辅警的收入是市局中最高的,甚至超过了偏远地区的民警收入,但不上进的现象依旧很普遍,她写过很多关于提升辅警收入和福利待遇的报告,激不起一点水花。
她明白,公安财政与当地的税收有关,哪怕是沿海地区的城市,也没有大方到将辅警提升至民警待遇。
像是走进了死循环。
乔司长吁了一口气,躺在床上,浑身的力气都像是被抽走了,她想,应该是中暑的原因。
……
电视台
“哎哎哎,今天下午步行街那边有人持刀砍人!”
“朋友圈视频都被刷爆了,你才发现啊。”
“赶紧跟进一下啊,你们在磨蹭什么!”
鹿城埋头在自己的格子间里,屏蔽了周遭的嘈杂。
有人轻轻敲了一下她的办公桌,“鹿姐,忙不?”
鹿城抬起头,长时间低头使颈椎发出抗议的声响,她揉了揉酸胀的脖颈,嘴角扯出一抹笑来,“怎么了?”
来人见到她的脸愣了愣,今天的鹿城似乎没化妆,面色过于苍白,往日打理齐整的发丝也落下几缕,衬得那双鹿眼楚楚可怜。
“鹿姐,你生病了吗?脸色不太好看啊。”
鹿城撩起额前的发丝放置耳后,“没事,昨晚没睡好,有什么事吗?”
“哦哦,您看到那个持刀犯的视频了吗?里头的警察好像是咱们上次采访过的那个,您看是不是……”
乔司?
鹿城连忙找出视频,一点开便是尖利的童声和惊恐的呼救声,视频抖动过于激烈,似乎是挤在人群中无法维持平衡。
鹿城有些焦急,搭在桌面的手指隐隐在颤抖,她掐了掐自己的手心。
视频一转,黑色特警车上冲出一个制服女子,一步跃下将近三米的车高,朝着那明晃晃的白刃而去……
视频戛然而止,不知最后结局如何。
是制服女人压制了持刀男人?
还是持刀男人伤了制服女人?
鹿城唯一能确定的是,那个女人是乔司。
……
特警大队
乔司思来想去,还是决定要缓和一下与鹿城的关系。
既然要缓和,要么低声下气,要么博取对方的同情。对于前者,向来好面子的乔队是做不出来的,那就只能采取后策。
乔司扯开衣领,对着肩膀上的青紫气泡拍了一张照片,又打开自己的柜子,对着里面的镜子拍了一张布满血丝、看起来很是可怜的后背照片发给鹿城。
没有表情,也没有标点符号,坐等对方来关心自己。
等着等着,睡着了。
……
看完照片的鹿城很是慌乱,已然顾不上前几日的争吵,点开乔司的对话框才发现两张血腥的照片,心口直泛凉意。
她打了七八通电话,对方都没有接通……
乐清坐在空荡的楼道里深刻反省自己,一边复盘一边贬低自己。
没有教好下属,差点被砍是她的错,擅自拆卸防护网,将队友陷入危险境地也是她的错……
铃——手机铃声响起。
乐清正处于自我否定中,接起电话也是一副丧到极致的声音,“喂?”
鹿城心里咯噔了一下,颤抖着嗓子道,“你是乐清?乔司在哪?”
乐清仍是哭丧的嗓子,“不知道,可能在寝室里。”
鹿城忙不迭地回话,“她是不是受伤了?为什么不去医院?”
乐清愣住了,“她受伤了?”
难道是那刀砍进了她手臂里?
乐清连忙倒腾双腿,飞也似的窜上五楼,掀开乔司的袖子仔细检查,“你受伤了?”
困得要死的乔司给了她一拳,骂声揉着睡意,“受你个头,别来烦我!”
见她没事,乐清走出寝室,给鹿城回话道,“没受伤啊,她好好睡着呢。”
鹿城刚刚也听到了乔司的睡意,原本焦急担忧的心霎时填满了怒火,这个死骗子!
“鹿姐,还有事儿吗?等我姐醒了我让她给你回个电话?”
鹿城冷声道,“不用,让她睡死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