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安挂了电话,朝乔司摇了摇头,“那边说只能自救自渡。”
乔司手指死死抠住办公桌的边缘,指头按得发白变青,下颌紧紧地咬着,牙齿磨得嘎吱响,终于从喉咙中蹦出几个字,
“我要出国!”
陈安往背椅上一瘫,手里的笔抛在桌面上,面无表情,“你疯了?哪有这么容易出国。”
高层领导出国是需要申请的,乔司还没到那个级别,但也不能说出国就出国。
乔司哀声乞求,高高的个子压得极低,“师父,你帮我想想办法。”
陈安偏开头,粗眉一颤一颤的,鼻腔发出汽车熄火般的长叹,“我试试看吧。”
瓦底
乔司匆匆抵达之前鹿城下榻的酒店,大堂聚着十数个穿戴雨衣的保镖。
她靠近他们,猛得撂下雨衣的帽子,帽子上流淌的雨珠朝助理和保镖飞溅,“你们这么多人,就眼睁睁看着人被抢走?”
“当……当时情况很紧急,对方像是早有预谋,前后连一分钟都不到……”保镖手足无措地比划着当时的情形。
乔司心急如焚,额头的青筋凸起,雨水从发间沿着眉眼和凸起筋脉滚落,雨网裹挟了整个身子,青灰色和黑色交织出凶狠的犀利。她一把拉过助理,“大使馆怎么说?”
“我们联系了大使馆,他们现在也没采取行动,怎么办啊……”
助理双颊涨鼓满脸通红,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眼泪鼻涕一起流,摸了摸口袋没有纸巾擦,情急之下卷起衣服下摆抹去。
乔司松开了她的手,有那么一瞬间,她的脑袋彻底空了。
她站在宾馆门口看着撕裂黑夜般的大雨,冷得哆嗦。
瓦低国政.治混乱,军.头横立,地方.军与政.府.军四处割据,常年混战。军费收入很大一部分源自于贩.毒,虽然最几年迫于国际压力,减少了对毒的依赖,但是网络诈骗却花样百出,大行其道。除开种种,赌博,色.情等灰色行业也层出不穷。
一个女孩子流落在这里,可想而知会发生什么…
想到这些,乔司的心坠入寒冰,她冲进了雨幕中。
大雨滂沱,即使穿着雨具,裤管也湿透了,紧紧贴在肉上,乔司加速奔跑,也不避让脚下的坑坑洼洼,径直踩碎一洼洼积水,溅起的污水和泥巴糅进鞋子里,袜子里,遮住了原来的颜色。
狭窄的小巷子浸在雨水里,没有灯光,黑漆漆的。
倏然,一件湿滑雨衣打在她脸上,黑暗瞬间浓缩至周围几寸之处。
吱扭——
皮肤和雨衣的摩擦声,随后左前方处凹陷进来。
乔司听声辩位,立臂格挡,提腿正踢,左手猛得掀开雨衣盖向对方,顺势一个摆肘抵住对方的太阳穴。
“你赢了!”
被雨衣包成粽子的男人高声认输,生怕大雨糊住了乔司的耳朵,对方听不见直接把自己打死了。
男人扯掉雨衣,一巴掌扇在乔司肩头,很是高兴,“嘿,乔,好久不见。”
乔司收起戒备的姿势,双手合十向对方深深鞠了一躬,“丹拓,十万火急,希望能得到你的帮助。”
很郑重的行礼,丹拓有些惊讶,忙扶起她,从怀里拿出信封塞在乔司手中,“我们之间用不着这样。”
乔司双手满是雨水流淌的痕迹,几下便将信封润湿了,她焦急地打开,盯着里面的照片,连日里悬着的心稍稍安定了一些。
可仅仅只有这些还不够。
“丹拓,能不能确定具体位置?”
丹拓抹了把脸,很是遗憾地摇头,“抱歉,现在不是几年前了,中央与各地民族武.装谈判失败,贩.毒贩.人越来越猖獗,很多都受到军方保护,我们警察也无能为力。”
他很内疚,不停道歉,“如果还是当年就好了,中央军还会听国际联盟的,我们依旧可以并肩作战,可……”
可瓦低政府换届,与周边国家的关系急剧恶化。乔司和丹拓虽身为华瓦两国的警察,但立场可以说是截然不同。
乔司明白他的顾虑,“无论如何,我都很感谢你!”
丹拓递给乔司一块布包着的东西。
“这是什么?”
“当年我们第一次联合行动的时候,你救了我一命,避开了这把枪开出的子弹。”
乔司翻开帆布包,是一把fn57。
她将枪还给了他,“好意我心领了,不过我的持枪证在瓦底可不起作用。”
“你最好带着它,在瓦低,不管是军.警还是毒.贩,大多用的都是fn57,即使丢了也不怕。
乔司依旧摇头,“我不是瓦低警察,也不能做毒.贩。”
丹拓强行将布包塞进她手心,握实她的手,“你不是要带照片上的女人回家?”
乔司默声,再次深深鞠了一躬,转身离开。
“我们还能回到当年吗?”
乔司背影顿了顿,很快又消失在黑夜里。
丹拓看着恢复寂静的小巷子,目露哀伤,想着那永远不可能的可能。
……
阴暗的房间,不,只能说是一个□□室。
被蝇尸裹住的灯泡幽幽泛光,在房间里起着聊胜于无的作用。墙壁黑黢黢的,不知道沾染了什么,门开关时刮过一阵风,就会在墙壁上吹落不少不明颗粒物,掉落在床上。用手拍打出去,不少颗粒物会被碾碎渗进床单,本来就斑驳的床更加黑黢黢了。
鹿城花了两天时间,终于视其于无物。
吃喝拉撒都在屋子里,解手时连容器也没有,东南角浸满了排泄物,腐烂发酵的恶臭充斥着房间。
这样阴暗恶心的地方却是一些动物的天堂。偶尔窜过几只精瘦的老鼠,咻的一下就从门口钻了出去,还有一些鹿城说不上名字的昆虫,在屋子内外来去自如。
“求求你,别带我走,我给你钱好不好……”
哀求的女声比昆虫还没存在感。
啪——
男人一铁棍子扫在她腹部,女人瞬间没了声音。他扯下女人的衣服撕成条,拧成绳子,熟练地绑成龟甲.缚,装进纸箱子里,没有封口。
邦——
铁棍划过鹿城耳畔,砸在她身后的墙壁上,凹下去一大块。
鹿城额际的碎发被劲风扫动,灰污的面色透着遮不住的美丽,刻意涂黑的脸更添了几分战损凄美的柔软。
鹿城纹丝不动,余光覷了眼布满凹陷的铁棍,像是被钉子用力狠砸才会出现的密集凹点,盈了一窝一窝的凝固黑血,每一窝都是一条生命的消逝。
男人对上她的眼睛,淫.邪地扯起嘴角,“拿过来。”
鹿城喉头滑动,眼神怯弱起来,哆嗦着身子,颤颤巍巍地将棍子递给男人。
男人接过棍子,凌空挥舞了几下,呼呼风声打在鹿城耳畔,他见眼前的女人控制不住地瑟缩,笑了起来,“你喜欢粉红色的箱子吗?”
鹿城发丝凌乱,遮住了她的眼。男人用棍子抚开她脸上的头发,“喜欢吗?”
“喜…欢…”
“喜欢就好,喜欢就好。”
男人得到了满意的答案,抗起地上的箱子离开了。
鹿城看着重新封锁的锈门,怯弱一扫而去,目色冷了下来。
屋子里本来有很多女人,现下,只剩她一个了。
常会有穿制服的男人带着买家进来,像挑选货物一样讨价还价,有时候能买走女人,有时候买家会一脸无奈的离去。
被抓进来的女人分为三类,第一类就是高价卖给合适的买家;第二类会教一些基础的诈骗技巧,如果不愿意将会受到一番折磨;第三类就是这里所称的“幸运儿”,进行一系列的血型匹配等等,如果匹配上了,那这个人的人间之旅也许就到此为止了。
鹿城被归到第一类,由于价格太高滞销了,不过,滞销不了多久了。
鹿城抬头望着被蝇虫裹,却还露出一点空隙的灯泡,轻轻动了动唇。
这里是偷.渡、拐.卖的中转点,封闭性远不如诈.骗园区的铜墙铁壁。
屋子里有两扇窗户,被钉死了。门外有荷枪实弹的军人把守。最后只剩下破烂的屋顶,和被雨水侵蚀的横梁。
房子窄小,横梁并不高,仔细看的话,黑黢黢的墙壁上还有些许规则的凹陷,隐藏在坑坑洼洼的墙面上,凹陷并不深,但是足够借力。
鹿城抚了抚手心,原本白皙纤嫩的手心磨得血肉模糊。
夜色渐浓,窗外昆虫的叫声浓密持久,像浪潮般此起彼伏,混杂着门外男人的粗重呼吸声传入鹿城耳中,悦耳至极!
鹿城睁开眼睛,眸底含着点点星光,映照着青黑色的天空,她嘴角勾起一抹弧度,望着破烂房顶的缺口,终于开始行动。
将早已扯开的床单系紧,拧成绳状,一头绑着自己的鞋子,一头捏在自己手心中。
她深吸一口气,目光一凝,甩动绳子脱手而出,鞋子绕过横梁一圈拍打在柱身上发出碰的一声。
鹿城一阵心悸,僵着身子不敢动。
喳喳——
呼…呼…
静听了会门外的动静,鹿城舒展了眉头。
她擦了擦手心的汗,晃动绳子,鞋子带着绳子的另一头从柱子的一侧垂落下来。
鹿城解下鞋子穿好,将绳子一端绑在自己的腰上,另一端在手上缠绕几圈拉紧,抬脚抠进墙壁的凹陷处,绷紧手臂将自己往上提,脚尖用力对抗墙面,紧绷的小腿线条隐藏着爆发力。
墙面有些软,似乎是年代久远被风雨侵蚀,按压出来的小坑虽能借力,却不够结实,鹿城脚下稍一使力,那小坑就会变形。
她屏住呼吸,怕过重的呼吸会掩盖门外男人的打呼噜声。
呼噜——
她加大手上的力量,纤细的手臂也凸起了不小的肌肉,手掌死死地拽住绳子,竭尽全力的往上拉。
快了,快了……
呼噜——
鹿城手臂颤抖起来,呼吸也变得急促,贝齿咬住下唇不敢发出声音。
滋——
脚尖一滑,在墙上留下两道深深的沟壑,手也拉不住床绳滑落了下来。
鹿城小腿抽筋,落地时站不住脚,跪在了地上,发出不小的声音。
手心勒出一道深红,肌肉也脱力得颤抖。
前功尽弃
呼噜——嗝——
门外响起悉悉索索的摩擦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