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她惊愕的抬眼,对上他沉稳的双眸。
“别担心。”他轻笑一声:“我可是血族啊。”
趁着空当,亚尔曼正在一旁检查子弹,见此,嗤笑道:“呵,现在可不是谈情说爱的时候。”
火药味又开始弥漫了。
丽贝卡头疼地扶了扶额,“好好合作,知道吗?”
“我不需要合作。”
探员抬了抬下颔,冲了出去。
西泽冷哼一声,紧跟其上:“正巧,我也不需要。”
两人一左一右地将阿诺德缠住,丽贝卡获得了机会,飞快冲入中控室。
里面的情况比她想的要糟糕。
控制台上是全是血,几十个研究员就这么倒在血泊里,无一活口。
不难想象这里发生过什么。
难道是卡尔把他们灭口了?
沿着满地的血痕一路向前,越过长长的走廊,尽头,是一个不起眼的房间,门框上,尽是血渍。
轻轻一推,门就开了。
这似乎是一个陈旧的审讯室,阴气沉沉。
“乔治!”
她惊呼着上前。
少年被绑在电椅上,血迹斑斑,伤痕累累,头部被一个头盔扣住,头盔上,尽是细管。
丽贝卡赶紧将他从电椅上放下,探了探他的脉搏。
还好,还有微弱的反应,她松了口气,立刻脱下外套,简单做了一下止血,而后进行心脏复苏。
【蛋蛋:宿主,他好像是被搜脑了啊。】
【苏洛洛:搜脑?】
【蛋蛋:就是一种获取记忆的方法,那个头盔有点像搜脑的仪器,不过我也不太确定,毕竟经历搜脑之后……总是存活几率很小。】
一番抢救后,少年总算有了反应。
他微微睁开眼,意识尚有些混沌。
“乔治,你怎么样?”
“……”
他双目无神,呆呆地盯着她。
“乔治?”
【蛋蛋:……他好像不太聪明的亚子。】
在丽贝卡的殷切注视下,少年再次晕厥。
丽贝卡:……
确认他暂时没有什么问题,丽贝卡暂且将他放到一边,寻找其他的线索。
终于,她在角落,发现了同样晕厥的卡尔。
他只有一处重伤,就在前胸,说明是被对方一击打飞,直接晕厥。
只能是阿诺德做的——阿诺德一定是失控了,哪怕是卡尔也控制不住他。
——糟糕!
她加快脚步往回走,越来越快,最后几乎是跑了起来。
还没等她跑到中控室大门,就见两道身影摔落,在地面划过长长的血线。
“不……”
美人眼眶一红,那漂亮的眼睛霎时蓄起了水雾,泫然欲泣。
“别过来!”“走!”
两个男人异口同声,他们甚至没有力气起身,剧痛自五脏六腑,传至四肢百骸,几乎剥夺了他们所有感官。
现在阿诺德,比曾经,强了十倍不止。
人形兵器,是没有感官的,他只会不停地分析敌方的弱点,以及不停地攻击。他不仅拥有坚硬的身体,并且行动敏捷,最可怕的是即便切断他的四肢,他依旧能够凭借磁力重组!
找不到弱点。
而现在,人形兵器再次举起枪,对准了他们,枪口飞速转动起来,蓄势待发,一时间,空气紧张得令人窒息。
来不及思考,她咬紧了唇,毫不犹豫地朝他开了一枪。
子弹击中盔甲,一声闷响过后,滚落在地,阿诺德却毫发无伤。
他慢吞吞地转过身,机械音再次响起。
“更改目标,分析成功,目标确认为人类……
“执行清除。”
语毕,闪电一般的激光毫不留情地发射而来。
她飞快后仰,躲过一枪激光,还没等站稳,另一枪已近在咫尺,她不得不拼尽全力地躲闪。
这个速度——太快了!
并不是无章法的扫射,而是每一发,都瞄准了要害,以超乎人类反应极限的频率在攻击。
每一次躲闪,都与死神越来越近。
很快,她已经没法全身而退,激光射中大腿,顿时,击穿的痛感令她狼狈地摔倒在地。
又是几枪接踵而至,肩膀,腰部,手臂……被激光灼伤,穿透,她第一次知道,人的身体,原来有这么多血,仿佛怎么也流不尽,在身下汇聚成河。
感应到对方已经完全丧失行动力,人形兵器总算是停止扫射,打算给她最后一击。
他已经瞄准好了心脏。
他的数据告诉他,这枪电磁炮下去,她必死无疑。
死?
他微微一愣。
即便犹豫,执行命令的天性依旧令他开了这一枪。
能量汇聚,光电闪烁,电磁炮在空气中穿梭,仿佛拥有撕裂时空的力量。
仿佛时间在一刹那禁止,映亮了那双比蓝宝石还要璀璨的星眸,烨烨生光。
有什么东西,冲破桎梏,喷涌而出。
嘭——!!!
……
硝烟散去。
细碎的“咔嚓”声,压抑地响起。
高大的机器人,跪趴在地,背部一寸寸地皲裂,露出破碎的零件,黑烟滚滚。
在他身下,美人羽睫微颤,缓缓睁开眼。
四目相对。
记忆如潮水般涌来。
他想起来了。
他是如何诞生,又是如何与她相遇。
他突然意识到,即便失去往日的一切,保护她,依旧是最高指令。
这可真是……太好了。
警笛声响彻云霄,接二连三的警车将格林大厦里三层外三层地包裹得水泄不通。
“图特局长,幸存者已经安顿好。”
擦得油亮的皮鞋踏地,身着西装的男人微微点头,大步向前:
“做得好,亚尔曼呢?”
“就在前厅,情况……比较糟糕。”
“噢?”
偌大的厅堂,不停地有幸存者从地下基地运出,医护人员们忙得焦头烂额,脚不沾地。
要从这些人里面分辨出亚尔曼并不算难,他缠了一身的绷带,正和身旁的小妞有说有笑,看起来并不像是那么“糟糕”。
图特走上前,道:“打扰了,可爱的女士,以及先生们。”
亚尔曼随意地扫了他一眼,嫌弃道:“恕我直言,真够慢的。”
他挑挑眉,“看来你还没吃到教训,或者换你来与那群秃子谈判?”
要知道,争取到搜查格林集团的权限与简单这个词一点不沾边。
说着,他看向亚尔曼身旁的女士,礼貌地行了个礼:
“日安,沃克小姐,讲真的,你该早点离开。”
丽贝卡嫣然一笑,端的是处变不惊:
“毕竟图特局长好不容易找到逮捕机会,我也不是不能配合哦。”
“噢,不,”图特耸耸肩:“虽然我确实想这么做,不过还得为下属考虑,你知道,他为你着迷。”
言外之意,就算执行逮捕,也防不住亚尔曼将她放出来。
“——但是,”他话锋一转,“不得不说,你确实是位迷人的女士。”
亚尔曼面色一沉:“图特,属于发情期的春天已经过了不是吗?”
眼见着这俩开启互讽模式,丽贝卡看戏看得开心,这时,一直默不作声的西泽握起拳:
“咳咳。”
美人眉眼弯弯,轻红的眼尾仿佛迤逦了数不尽的旖旎风情,她抿起好看的唇线,清浅的鼻音如同三月的春酒:
“嗯?”
而这位无往不利的杀手,此时定定地注视着她,如同要细致地捕捉她每一个神情:“以后有什么打算?我是说……毕竟是个新的开始,不是吗?”
“新的开始啊……”她笑起来:“你说得对。”
她望着眼前的画面,阿诺德笔挺地立在旁边,由着研究员们紧急维修,乔治正在被抢救,情况好转,那些不幸被控制的人也陆续送上了救护车。
晨曦微暖,映了一地金黄,一派欣欣向荣的景象。
“你说得对。”她又重复了一遍。
“答应我,至少这段时间不要捣乱,我可不想分心去满世界逮捕你。”图特局长眨眨眼。
她学着他的语气,无辜地歪了歪头:“well,谁知道呢?”
毕竟,一切都结束了。
普罗旺斯的夏天,充斥着阳光与薰衣草的味道。
行走于石头铺就的小路之间,放眼望去,是大片大片的薰衣草花田,金色向日葵,葡萄树和雄伟的梧桐,宛若童话的世界里,仿佛能感受到它千年的气息与传说。
三两的少年行走其间,打闹着,大笑着,空气中徜徉着青春的气息。
“乔治,快看,真美啊!”同伴指着尽头的风景,风吹过处,薰衣草田漾起了紫色的海浪,美得令人窒息。
被同伴提醒的少年放眼望去,猝不及防地,与谁擦肩而过。
他微微一怔,对上来者碧蓝的星眸,莫名的心悸令他蓦地在那一瞬,握住了对方的手。
属于女人的手,纤细,白皙。
女人脚步一顿,蓦然回首:
“……有什么事吗?”
明明是他完全陌生的脸,他翻尽回忆也找不到的脸,可没来由的叫他心跳一滞,仿佛很久以前,他曾重温了千万遍。
“你……”他磕磕绊绊地开口,喉咙却像堵了棉花,什么也说不出口。
似乎被他愉悦到,女人轻笑一声,垂眸扫了一眼被他握住的手腕,耀眼的金发宛若阿波罗的吻,拂过她昳丽的眉眼。
脑子一热,他冲动地开口:“你叫什么名字?”
“这个啊……”她漫不经心地勾了勾耳边的落发,却没有回应,而是幽幽眨眼,意味深长:“姐姐可不喜欢太小的哦——小弟弟。”
他沉醉于那惊鸿一瞥,愣神间,女人已经迈开慵懒的猫步,转身离去。
迎面的阳光下,她红裙似火,渐行渐远。
美得不可方物。
“走了,乔治!发什么呆呢!”
少年悠悠回过神,神情晦涩。
“怎么了?你是失忆,又不是傻了!”同伴不以为然地取笑他。
“你说……我到底忘记了什么?”
“医生不是说了吗,只是丢失了两个月的记忆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
“……是吗。”
他不再言语。
可为什么……他的心里空落落的,只有风吹过的声音?
梧桐树下,美人金发如瀑,斑驳的细碎阳光在她精致的锁骨跳跃,一袭红裙衬得她肌肤胜雪,像是精灵,又像是妖精。
她在看风景,却成了别人眼中的风景。
可谁又知道她心不在此呢?
【蛋蛋:联系上总部啦宿主,总算是能提交任务了!】
【苏洛洛:你们总部的工作效率可真是一言难尽,自从任务完成,我都在这个世界逗留半年了吧。】
【蛋蛋:因为这个世界的时空出现了不少裂缝,还有时空乱流的原因才会这样的!】
【苏洛洛:行了行了,别辩解了,现在能离开了吗?】
【蛋蛋:昂昂!二十分钟之后就会宿主脱离世界啦,宿主可以先找个没人的地方等待传送了。】
与系统聊得正欢,犹如大提琴般低沉暗哑的声音,自身后传来:
“好久不见。”
熟悉又陌生的声音令她微微哑然。
是啊,好久不见。
裙摆微扬,她转身一笑,眉眼如初:“好久不见,亚尔曼。”
他依旧是如常的墨色西装,一丝不苟,如同随时都要去参加舞会一般,属于绅士的克己守礼,在他身上展现得淋漓尽致。
“这次也是出任务?”
那之后,她就开始环游世界,等待脱离世界的半年里,她每辗转一个地方,都会遇见“恰好”出任务的他们,用同一个理由一点都不尴尬。
探员先生点点头,完全不会脸红:“嗯,出任务。”
只不过他的任务对象在旧金山。
“西泽呢?”
“……稍微下了点绊子。”
两人就这么并肩而行,脚下光影交织,恬静又惬意。
又有谁姗姗来迟,搅乱了一池春水。
“再晚一点,可就赶不上了哦——西泽。”她这样笑着,看向来者。
人高马大的男人,站在她的身侧,却难言的和谐。
“啧。”
西泽的视线越过她,暴怒地瞪着另一头的某人,视线交错之时,几乎能听见火药点燃的声音。
落到她的身上时,又藏了窒息的深情。
他状似随意地应了一声:“也不算晚,不是吗。”
她但笑不语,垂首看了看表,指针滴滴答答地走着,不快不慢,小路蜿蜒向尽头,不近不远。
“探员先生,介意帮我带一杯卡布奇诺吗?”她指着不远处的咖啡厅,神色如常。
亚尔曼挑挑眉,道:“还记得吗,别对我撒谎。”
“那——你愿不愿意呢?”
“如果是你的话。”他抬步离去:“等我。”
遥望着他的背影,她又看向西泽:“你能……”
“不能。”
他强硬地拒绝,丽贝卡噎了噎,却拿他没辙。
半晌,她无奈地笑了笑,轻轻摇首:
“可我要走了。”
“还有多久。”西泽面无表情,唯有袖下的指节倏忽握紧。
“两分钟。”
“足够了。”
他握住她的手,在她看过来的时候,单膝跪地。
“……西泽?”
他不徐不缓地拿出戒指,神色肃穆得如同身处教堂,进行着虔诚的仪式:
“这是我最出格的决定,但是……”
他的动作轻柔得不可思议,连落在她手背的吻都小心得克制,“请嫁给我,然后离开我。”
她一阵怔忪。
“你明知道……”
他固执地注视她,“你只需要回答。”
那金眸如此珍惜,坚定到给丽贝卡一种错觉,仿佛他所注视的,就是他的全世界。
梧桐在她身后飘摇,她朱唇开阖,身影却渐渐透明。
夏风骤起,吹散了空气中最后一丝属于她的香气,唯有她的回答,逐渐清晰。
“好啊,darling。”
许久,许久。
他伸出手,拾起一片梧桐,纷繁的叶脉在根部交汇,无论是怎样的选择,无论如何,都会走向同一个结局。
不远的拐角,亚尔曼端着那杯卡布奇诺,靠着粗粝的石板墙面。
他的手中,是另一枚戒指。
精心雕刻的蓝宝石,在阳光下投射出冰冷的弧度。
真是的,被他抢先了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