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5 章

    “你怎么能骗我,骗妍琼?你装失明的时候,是不是觉得所有关心你的人都是傻子?”


    梁父被吼得哑口无言,嘴唇微动只发出几个单音节。


    “不、不…”


    平时气势十足的大老板,此时虽然穿着干净整洁的礼服,却因为身形佝偻和态度不明,而显得有些颓废。


    偏偏梁砚行看不出梁父的无助,还毫无孝道地冲父亲大喊:“说啊,说话狡辩啊!”


    “我确实没有失明…”


    梁父话还没说完,梁砚行的眼眶瞬间就红了。他直接把刀从手里抽出来,刀尖刺破手掌,飞溅出弧形的鲜红血,在洁白墙壁上绽放鲜红色的花。


    梁砚行用空着的手,从怀里拿出安息符,摔在梁父脸上。


    硬卡材质的安息符打在老人的眼睛上,他下意识眨了眨眼,做出异物入侵时的本能反应。


    “父亲,你知道我有多崇拜你,多为你自豪吗?你“失明”之前爱用的字体,写作习惯,我常常躲在书房里一遍遍翻阅,临摹,我多爱你啊,我把你至今所有的书法作品都看了一遍,所以你知道我看到这张符咒贴在上面的时候,我有多绝望吗?”


    符咒被翻过来后,梁砚行只看了一眼,就认出字体的主人了。


    符咒上的“安息吧,原谅她”分明是他父亲的字体,而且是他失明之前的笔锋。


    一个人长时间不书写文字,因为性格和熟练度的改变,写作习惯消失,所以这张符只能是梁父在小眉刚摔进下水道的时候写的。


    可小眉摔进下水道的时候,梁砚行已经两岁了,父亲应该早已失明了才对啊!


    他是怎么写下这段话的?除非…他根本没有瞎!


    梁砚行忍了又忍,才没有崩溃大哭出声。从熟悉的字体带出“父亲压根没有失明”事实,这种玄之又玄的事情他不敢告诉弥什,因为他本能地相信父亲,相信他一直引以为傲的人。


    万一呢?


    万一只是父亲无师自通了盲人写字,又或者是怪东西刻意引导、模仿呢?


    结果梁砚行只是稍微试探一下,还没真正伤害怪东西,梁父的谎言就不攻自破了。


    父亲就是一个骗子!


    他不值得梁砚行长期以来的敬佩。


    梁砚行没有多少犹豫,抬手就用拆信刀断了鬓边的头发,在民国接触父子关系除了登报,最有威慑力的形式莫过于亲子在父亲面前断发了。


    梁父见状粗喘两口气,明显是有些受不住了,但好在大老板心态一绝,不至于晕倒。


    “你听说我…”


    “说什么?”梁砚行指着床上即使喧闹也睡得安稳的女人,阴阳怪气反问:“听你说,你是怎么趁母亲在寺庙静修,和怪东西勾搭上的吗?”


    “不是的!”梁父双手颤抖,拉着梁砚行不放:“她真的是你母亲,不是什么怪东西!”


    “我跟你们说的故事,不是双重梦境,而是真的。而且


    从那以后,我的眼睛就好了许多,也能看到很多东西了…”


    20年前,夜。


    梁父的双眼如同回光返照般,忽然明亮起来。


    早前眼科医生就有跟他说过,化学用品的剂量不是很大,短时间内对视力会照成影响,实际上通过体内循环,可能会在某天内净化干净,重新恢复视力。


    也就是那一天晚上,梁父发现——自己的妻子没有头。


    他因为看到妻子吃头,进而在梦境里看到女鬼啃头,于是他醒来后第一时间看向枕边人,发现她居然真的没有脑袋!


    梁父以为妻子死了,但很快,他就发现:妻子的身体还在起伏,明显是熟睡的模样。


    梁父惊慌失措跑下来,想找到妻子的头。


    即使是死,也不能变成首身异地的凄惨模样。馥馥平常多爱漂亮,多喜欢别人夸她啊,如果变成这样她肯定会伤心死的。


    光是想到死后的妻子伤心,梁父就很着急。


    他到处翻找家具,寻找妻子,却在大厅碰到抱着梁母头颅的小眉。


    不得不说,抱着头颅的小眉就和梁父梦境中的女鬼一样,把他吓了一大跳。


    但下一秒,当小眉给他展示梁母的头颅时,梁父竟然半点恐慌也没有,有的只有庆幸。他对着有些意外的小眉说:“太好了,馥馥的头还在,她还活着吗?”


    “你不怕吗?”


    小眉的神色太意外了,更像是计划告吹的失望。


    “我妻子的头,有什么可怕的。”


    就这样,梁父在小眉的帮助下,重新按上了梁母的头。


    在安装的过程中,梁父还发现梁母嘴里有死老鼠,蟑螂,应该是头颅飞出去的时候吃的。


    他也小心翼翼地将这些东西弄掉,又用盐牙刷给梁母刷了一遍牙。


    梁母对此一概不住,依旧睡得香甜。


    第一天,梁父观察梁母的表现,她明显没有头颅飞走的记忆了,只是在发现今天起床后,因为嘴里干干净净而感到开心。


    可是下一秒,梁母余光发现梁父起床了,坐在不远处的扶手椅上。


    她竟然露出惊慌失措的表情。


    毕竟在此之前,梁父上床下床都需要别人帮忙,不然很容易踢中家具尖锐的支架上受伤。


    梁母小心翼翼地问梁父:“怎么那么早起,是看到什么了吗?”


    梁父能生出梁砚行那么聪明的孩子,智商当然在线,于是仅从一句小心翼翼的提问中,他就发现:妻子对头颅到处乱飞的事情知情,还很害怕被他知道。


    于是明明视力有些好转的梁父,却对梁母说:“当然看不到,你知道的,我失明了。”


    他看着妻子松了一口气,紧接着又因为他的眼睛,露出担心的表情。


    梁父有些好笑。


    就这样,两人各怀秘密,却还是最恩爱的夫妻。梁父不方便问梁母关于头颅乱飞的事情,只能向小眉求助:“馥馥这种脑袋乱飞的情况,


    持续多久了?”


    小眉顿了顿,似乎在组织语言:“从孕期就开始了,夫人最近变得很奇怪,很爱吃头,而且晚上还会乱飞脑袋,而且老爷知道她的脑袋飞出去干什么吗?”


    “干什么?”


    那些死老鼠,死蟑螂在梁父脑海中一晃而过。


    “飞出去觅食。”小眉表情平静地说着可怕的事情:“而且这颗头还会攻击人,有一次,我在夫人嘴里发现大腿肉,隔天就在报纸上看到有人夜骑黄浦江,被不明飞虫攻击,残疾了。”


    “天啊。”


    梁父为倒霉者惋惜,但这不能阻碍他爱梁母,想为她保守秘密的想法。


    他瞒着妻子,偷偷资助残疾的家庭,将受害者送到国外去治疗腿上,还给了一大笔钱。往后只要发生任何怪异受伤,怪异飞虫的报道,梁父都是第一个冲过去处理的人。


    这也让他在淞沪积累大量的口碑,但他知道他不配,他只是帮妻子向受害者道歉而已。


    周围报道越来越多,梁父干脆打着失明的借口,躲在家里闭门不出。


    他有罪,他不应该被世人感恩戴德。


    带着这份负罪感,梁父小心翼翼地维持和梁母的婚姻,还生下了梁砚行这个可爱的孩子。可是事情转折还是发生了,梁父一直担心的事情也终于发生了。


    他一直害怕,梁母的头颅会飞出去杀人,毕竟生命的沉重是多少钱都换不回来的。


    可他没想到,第一个受害者竟然是家里的女佣小眉。


    那是一个瓢泼大雨,刚哄完梁砚行睡觉,对孩子保证“你母亲一会儿l就来陪你”的梁父,忽然听到庭院有女人争执的声音。


    隐隐约约能分辨出是妻子和小眉的声音。


    小眉似乎很生气,怒气冲冲地说:“你就是一个怪物,你怎么能过得那么幸福?”


    紧接着是妻子的垂泣声:“我不是,我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


    说实话,刚听到这段对话的时候,梁父很生气。


    他给了小眉对方是个怪物!


    于是没有多少犹豫,梁父立刻朝梁母、小眉争执的地方跑去。


    他的皮鞋跑在走廊上“嘎吱、嘎吱”的响声似乎吵醒了刚入睡的梁砚行,但他不知道,他一心只有快点过去帮助妻子,觉得妻子是因为生病所以才被别人欺负了。


    结果他刚跑过去,就看到妻子将小眉推进下水道口的杀人现场。


    暴雨中,他只来得及看到小眉惊慌失措的脸——她在完全掉进下水道里时,隔着老远就看到他了,眼眸还半是慌张半惊喜地亮了一下。


    至今,梁父都不知道小眉为什么有这样的反应——明明她知道,他肯定会帮自己的妻子。


    梁父就愣神了一会儿l,等回过神来的时候,就看到妻子瘦弱的身躯,拖着沉重的井盖,重新封上下水道。


    她拍


    拍手准备回去的时候,迎面碰上了梁父,吓得跌倒在地上。


    “你、你怎么在这里?你看到了多少?”


    梁母吓得不行,脸色煞白,身体在暴雨中更是显得比往日孱弱瘦削了不少。


    看到这模样的梁父,当然心疼妻子。


    他觉得妻子不是故意杀人,会做出这些奇怪的事情,只是因为生病了,而且刚刚小眉说的话也太过分了,居然说她是怪物。


    他的妻子怎么会是怪物?


    梁父跑上去搂住妻子,还没来得及说什么,下水道口那边就有动静了——井盖被推开了,一个头和身体完全相反的怪物,像蜘蛛一样爬了出来。


    因为头身相反,梁父甚至看不到怪物的脸,但他潜意识觉得这个怪物就是小眉!


    难道小眉还活着?


    梁父松一口气,刚准备上去帮忙,却被妻子拉住裤腿。


    “不要去。”梁母害怕地颤抖,整个人就像坐上电椅一样,抖得说话时都控制不好肌肉,几次咬到腮边肉。


    她拉着梁父哀求:“哪有正常人的脑袋和身体相反还能活,小眉她肯定是变成厉鬼了,她一定会找我索命的,别去,我真的很害怕…”


    梁父第一次看到妻子那么害怕。


    再加上暴雨中,一个像蜘蛛一样从下水道里爬出来的女人,这画面实在是太可怕了。


    但最让梁父糟心的,不是妻子即将担上杀人的罪责,而是有第三个人看到凶杀现场了。


    “啊——”


    稚嫩的童声拔高,盖过雷电轰鸣的声音。


    梁父应声看去,这才发现儿l子站在窗前,呆呆看着下水道女鬼顶开井盖的画面。他看到女鬼扭曲的手指伸向房间,身体不住仰卧起坐,似乎在向前爬和正脸对人的选择中纠结。


    最后,她选择了向前爬,朝梁砚行直直爬过去。


    这是…变成鬼的小眉要伤害砚行?


    梁父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于是在儿l子被吓到晕倒、妻子流泪哀求下,他推了小眉。


    他把她重新推回下水道里,又用脚踩住井盖,不让她有机会再出来。


    隔着鞋底和下水道的厚度,他感觉小眉正在敲打井盖,咚咚咚,幸好被暴雨都盖住了,又听到小眉的声音在苦苦哀求。


    “放我出去!”


    “梁宸铭,你为什么要杀我?”


    …


    梁父闭上眼睛,让自己不要听这些哀求声,哪怕他崩溃得快跟着跳进去了。


    但是不行,他有妻子和儿l子,他不能被负罪感压垮。梁父硬着心肠踩实下水道的盖子,暴雨倾盆留在街道上雨水因为无法及时排出,全都流进了梁家的下水道里。


    井盖的孔开始冒水,哀求声也逐渐听不到了,变成轱辘轱辘的冒泡声,紧接着完全消失。


    小眉彻底死去。


    而梁父是帮凶。


    处理完小眉的事情后,他赶紧给医生打电话,让儿l科医生来家中给昏


    迷不醒的砚行看病,然后安抚惊慌失措的梁母。


    他原本都想好了,要怎么解释自己眼睛能看到的事情,可是梁母在几次生病又醒来后,似乎变了一个人,不仅性格变得安静内向,也没有再过问眼盲的事情了。


    她只是像以前一样,照顾失明的他,两人似乎达成一致不去触碰对方的秘密。


    …


    梁父说到这里,摘下眼镜抹了抹眼泪。


    这是他第一次对外人说起的秘密,深埋在心中的负罪感不会因为说出来后而稍微放松,只会因为对方谴责的目光,而更有压力。


    “你母亲就是你母亲,她不是怪物,而且自从那件事发生以后,你母亲已经好了许多,虽然头颅还会到处乱飞,但已经不会吃死老鼠,也不会害人了。”


    “可是最近发生了很多儿l童虐杀案,凶手全寻不到,所以我担心…”


    梁父担心是梁母的头颅又开始“犯病”了。


    因为这事,他在关于梁母的事情上特别敏感,当梁砚行怒斥他的母亲是个怪物的时候,亲生儿l子的指责声竟然和那晚小眉的骂声重叠在一起了。


    梁父怕梁砚行走上和小眉一样的命运,于是填平下水道,还出手打了他。


    对此,梁父一直很抱歉,于是将所有的真相一并告知,郑重其事地对儿l子说:“对不起。这些事情我本想等你正式进入社会,养成波澜不惊的性格后才告诉你。”


    “毕竟我百年后,该轮到你照顾你母亲…”


    “不对,父亲你做错了。”


    梁砚行忽然出声,打断梁父的话。


    梁父有些意外,但还是很好态度地说:“是,我知道我做错了,早从第一次看到馥馥的脑袋飞走的那天,就应该带她去医院…”


    “不是这件事。”


    梁砚行走前一步,将正脸完全暴露在光线底下,脸色煞白得惊人。


    他问父亲:“你刚刚说…你碰到母亲杀人的时候,她对你说什么话?”


    梁父被这个问题弄得措手不及,结巴回道:“她说,她说你怎么在这里?你看到了多少?”


    “你看到了多少…”梁砚行不知道想到什么,身形居然有些站不稳地晃了一下,嗫嚅道:“母亲怎么会问你看到了多少,她只会问:你能看到了?”


    因为在梁母看来,梁父一直都是失明的状态,不存在看到多少的问题。


    而对方能问出一个问题,就只有一个答案。


    那就是…


    她不是梁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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