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91
顾雯在新加坡的那大半年, 是吊着梁晔的一口气。
她每周都有邮件发过来,时间固定在周五晚上,阶段的工作内容, 简短明确,有重要项目时才会详细些。
顾雯表述的词汇一向精炼,也没有语气,和她这个人很像,并不向外展示内心的龃龉情绪。
梁晔至少知道她在做什么。
他经常在深夜反反复复看邮件,每个字都看得很仔细。她把自己设为第一收件人,让他稍觉安慰。
后来在不知道第几封发现不一样,她在结尾加了两个字“祝好。” 英文版也多了个“Best Regards”
并不特别, 但不是固定模版了,是顾雯自己对他的问候。
风筝的线一向是细而看不见的,遥遥的,隐隐的,这头牵一牵, 那头就动一动。
分不清楚是谁牵着谁,谁支撑着谁。
后来, 听到梁晔国内公司再次启动新项目时, 一个非常巧合的时间点里,顾雯完成自己的工作任务, 也离开了。
她知道他的生活已经回到正轨。
梁晔这次没有阻拦她了。
但很多个夜里,梁晔都是在失眠中度过,即使睡着也会惊醒, 所有人都走了, 把他留下,缓慢地苍老。
隔年夏天的某个中午, 他下了飞机,去停车场找车,坐进去的一刹那,想起也在这个机场,这个航站楼,碰到翘班的她。
顾雯后看见他,猫腰捂脸地躲起来,可笑极了,而他根本懒得计较。
天气诡异的燥热,到傍晚果然下起了大雨,他异常头疼,不想说话,谢晓东一看他这表情就自觉拿来了药,问要不要休息一会儿。
当脑海里起了一头,一整天便是她了。梁晔没法在办公室待下去,开车在路上晃荡,不知不觉就开到了顾雯家小区。
原本没想进去,但闸口识别了他的车牌号,自动抬杆放行,保安问:“你们家很久没人回来了,是搬家了吗?”
梁晔愣神,不知道怎么回答。
一路都是畅通无阻的,他的脸能识别单元楼门禁,脑子也还记得门锁的密码。
门窗紧闭,家具上蒙了白布,地板上落一层灰尘。
房子的主人很久没回来了。
冰箱门上贴着一张合照,卷的起翘,是他们某年圣诞节在维多利亚港拍的。梁晔把相片拿下来,攥在手里。
她把车都处理了,却没有把他们在一起生活过的痕迹抹去。
他不相信顾雯没有爱过他,也始终觉得这是他们共同的家。
他躺在铺着白布的沙发上,听雨滴拍打玻璃很好入眠,睡了一个长长的觉,醒来房间早已变暗,不知何时。
他再次心痛无比,却又痛苦地安定着。
走不出来,干脆就不走了,他没想过算了,无非是一天天,或是一年年地等,总归能知道结果。
顾雯辞职后,去了一家咨询公司,风生水起,之后没给亲友音讯,也始终没有回国。
梁晔知道她以前最不愿意离开北京,从小到大的地方给予她安全感,终是在举目无亲的地方开启了生活。
*
又到一年的夏天,蝉鸣不止。
公司开完会,越宁把一张手写的请柬放在放在梁晔的办公桌上,戏谑道:“梁总,就算日理万机,也得拨冗前来啊。”
结婚这事在梁晔的生活里变得稀奇了,他捡起来看一眼,还没反应:“什么东西?”
越宁大喇喇地坐在沙发上,凿了一块儿齁贵的茶饼,开始暴殄天物地冲泡,“哥们儿要结婚了。”
虽然还是工作时间,可他因为太兴奋,已经自觉转换了身份。
“和谁?”梁晔问。
“你说呢?”
梁晔说不了,因为他的确不知道。越宁这些年谈了不少恋爱,每一段都挺认真地去相处,可都没有结果。
兜兜转转,是跟失联多年的旧友修成正果。
对方是个会计师。两人在工作上有交集才开始接触的。人成熟了就是好,褪去幼稚,足够体谅和坦诚,一步到位,包括孩子。
一开始梁晔还不懂是什么意思,以为是未婚先孕,到了婚礼那天才知道,新娘本就有个女儿,自然也有过一段婚姻。
也许这对别人来说是阻碍,但对越宁不是。
新娘温婉知性,落落大方,女强人一个,越宁原计划花点心思搞定父母,越宁妈妈哪还需要搞定,儿子能结婚已实属幸运。
梁晔因为有事,到的已经晚了些,一切准备就绪,越宁却安排伴郎表弟去接人,“我服了,摆什么谱呢?”
“说是刚下飞机,排队打车。”
“她是今天才知道我结婚吗,不会早点安排。”
“嗐。”表弟摊手说:“没事没事,你陪嫂子,我开车去接。”
越宁倒也没生气,只是笑骂了声,“真是大小姐!”
新娘子捕捉到关键词,也笑着问:“哪位大小姐?我见过吗?”
“不一定。”越宁眼神瞥向梁晔,只一秒,又巡回来,而恰好此时也有人找梁晔闲聊,是位重要客户关系,他起身到外面说话。
客户递烟给梁晔,他抬手婉拒,“谢谢,没有抽烟习惯。”
表弟已经跑下了楼,越宁坐在新娘的沙发扶手上,一手搭着她的肩膀,“很久以前了,她奶奶家在我们家后边儿,总过来让我给讲题。”
新娘自然是不知道这回事,一脸懵。
越宁于是换了个头儿起,说个印象深刻的,“就是以前我妈老念叨,跟非主流谈恋爱的那个小姑娘,桃花不断,性格炸了吧糊的。”
这么一说,新娘隐约有印象了,点了点头,“哦~~”
越宁妈妈抱着孩子,赶紧道:“酒精提纯一样的朋友,可别整岔劈了。”
“我这么幼稚吗,计较这种事?”新娘歪头笑笑,浑不在意的样子。
“啧,你好歹装出点吃醋的样子来啊,”越宁也笑:“这样显得我抢手。”
两人一来一回地互相调侃着。
越宁妈妈下巴一扬,指向外面,正在与人聊天的男人,说道:“那小人儿精十分看脸,那样的才行。”
新娘一目了然,道:“明白了,喜欢漂亮人。”
“当然,越宁也不丑。”越宁妈妈说要为儿子找回场子,“这玩意儿得实用,好看不能当饭吃。”
不多时,梁晔进来,看见两个女人朝着自己不轨地笑,心知自己成了别人的谈资,不过他没在意。
婚礼仪式定在某个特地的时刻,说是吉时,但等候太磨人,尤其手头还有事要忙的。
越宁结婚,梁晔人到场,送礼出手阔绰,诚意已然达到。他等不到仪式,便跟越宁说自己得先走。
*
越宁表弟在机场接到顾雯,她穿着一身白色绸缎长裙,盘着发髻,整个人都特别清淡素雅。
“你吃斋还是遁入佛门了?”印象里的顾雯可不是这样的,疑惑道:“这么素吗?”
顾雯说:“人家结婚,难道我上去又唱又跳表演二人转?”
“你可以说一段脱口秀。”表弟帮着顾雯把行李搬上后备箱,心想问问顾雯从哪儿来的,行李这么重,又要到哪儿去,但顾雯已经拉开车门进去了。
这大夏天的,他都热成雪糕了,眼前的大美人凉快地自成一派,妆一点儿没化,身上也香香的。
他顿时没了言语,恪守车夫本分。
顾雯掌握的信息有限,在路上问:“越宁老婆是个什么样的人?”
“到了不就知道了?”
“迟到本就不礼貌,我先预习功课,争取把马屁拍得严丝合缝,丝丝入扣。”
“你还是那么有节目。”
……
顾雯侧头看向窗外,看着被炙烤的柏油路,视线浮动,问他们这是闪婚吗?
表弟开始给她描述这二人的情感经历,属于强强联合,越宁在最豪华的酒店,斥巨资办了这场婚礼,可见重视。
他们到的时候果然晚了,婚礼已经开始。
门口聚集着酒店工作人员,以及帮忙操持的亲友,星空顶投射下来蓝色的光,落在人的脸上,像沉浸在星海里。
顾雯为不破坏气氛,没有往里走,站在一个人的身后。
中央大屏幕蚀去每个人的走神,司仪念着文采斐然的台词,不得不承认,这种时刻还是很感动的。
前面那人身材过于高大,肩膀就遮住了顾雯的视线,于是她往侧边挪了挪,外滩边上看灯光秀似的。
“最后,祝贺这对新人百年好合,永结同心!”
全场响起热烈的掌声,表弟在旁边看见顾雯趁机蹭眼角, “没想到你也会哭。”
“应个景。”顾雯回答,鼻尖缓缓流入若有若无的熟悉气味,是她家里也会用的香氛,沾染在了衣服上。
清淡香气让她迅速落入某个情景里,顾雯不由出神了,目光轻轻落在眼前人上。
仪式结束,很快大堂上方的灯依次亮起。
梁晔回头,视线里模模糊糊地出现她的相貌轮廓,看不清,她双眼湿润。和走的那天一样,又不太一样。
他们对视时很疏离,但丝毫不意外。
“你回来了?”他平静地问。
“是。”
第92章 chapter92
chapter92
越宁下来就看见顾雯和梁晔站在一处, 对顾雯喊了声:“哟,你可算是到了。”
又看梁晔,奇怪道:“你不是有事吗?怎么没走?”
梁晔对于不想回答的问题从来不回答, 他直接无视了新郎倌。
顾雯笑着侃道:“恭喜越总,贺喜越总。”
越宁跟自己的妻子介绍:“呐,这就是我跟你说的顾雯。”
顾雯出国许久,人情世故这方面还是手拿把掐,在来的路上早就把新娘的性格脾气打听清楚,知道人家爱听什么。
“新娘子气场太强,我刚在下面注意力一直在你身上,差点儿没看清旁边站着的男的是谁……”
新娘去握顾雯的手, 礼貌客套地道:“舟车劳顿的,辛苦了,照顾不周多包涵。”
“这是天大的好事儿,我自然要来沾喜气的。”顾雯笑眯眯地跟对方贴了下,凑在人家耳边不知道给说了什么, 逗得新娘哈哈大笑。
越宁的脸上带着一种迷之得意,心想哥们儿今天真风光, 八方祝贺的。
新人主场, 顾雯没有占用人家太多时间,快速入了席, 又是和诸多的旧年老友聚首寒暄。
觥筹交错后,再次环顾左右,梁晔早已不在她身边。某个瞬间顾雯都以为刚刚与她对话的那几秒是幻觉。
婚宴结束已经将近午夜, 顾雯很高兴, 喝得也有点多,没醉, 但是脑袋晕晕乎乎,新郎倌忙着给亲友安排车辆。
顾雯是表弟接来的,但这会儿表弟早已喝得烂醉如泥。可顾雯的行李还在他车上,车也找不到了。
“我自己走。”她说。
“你行吗?”
“行的不能再行。”
从酒店出来收了浮浪神色,显得形单影只,略显凄凉。一辆原本就停在路边的黑色轿车开过来,闪了闪红色的车灯。
顾雯定睛,车牌号是早已捻熟于心的,车窗降下来也是一张熟悉的脸,“顾小姐,我送您啊。”
梁晔的司机,她没扭捏,拉了车门上去。
“去哪?”同坐在后座的人问道。
顾雯报了个酒店的名字。
“不回家吗?”梁晔问她。
“不回。”
他旋即明白了,对司机说就去她说的地方。车子一路向前穿行,光线暗,始终看不清对方的样子。
车内清冷,旧情人见面不可能装陌生人,情分多少还在,但多说一句就要破功,只能相顾无言。
很快到了目的地。
顾雯匆匆下车,听见身后的声音再次询问:“回来待几天?”他知道她是专门为越宁的婚礼回来。
顾雯摇了摇头,缄口不言,“辛苦了,再见。”
几十年不曾有的礼貌,今天倒是装起来了。
顾雯酒后睡不起,错过了好几个电话,从酒店的床上醒来已经是下午,她点了份午餐,吃完后回了家。
小区门口有两位保洁早已在等待,是她提前联系好的。
房子这东西也聚气,长久不住,脏是肯定的,家具家电也会莫名其妙地坏。顾雯两年没回来,不愿意面对自己家寂寥破败的迹象。
将人领进门,她并未察觉和走的时候有何不同,只是详细交代要打扫的卫生死角。
当年她走的时候,有人建议她把房子租出去,算是给她看房子,但顾雯没同意。
这个房子里的所有东西,一针一线,都是她一笔笔生意,一顿顿酒喝出来的,是她为自己建构的家,还有……那些或许美好的痕迹,总之不能接受陌生人改变它。
顾雯手指想去蹭一蹭布上的灰。
那两个中年女人,一个到厨房一个到卫生间,检查后很快出来后跟她说:“顾小姐,你这房子很整洁啊,确定要打扫吗?”
“什么?”
“感觉没有花钱打扫的必要。”对方诚实地说,“什么都干干净净的呢,我看植物也经常浇水了。”
顾雯而后想到数种可能,知道她家密码的有几个人,说:“那麻烦你们跑一趟了,上门费我照付。”
“好嘞。”
她又将人送出门,依次揭开家具上的白布,才看见一切不曾改变,就连桌上的一盆多肉还肥嘟嘟地活着,都是她走时的样子。
她坐在沙发上闻到清寂的香氛,腰后被什么硌到,摸出来一个盒子。
下午,越宁打电话给她,说把她的行李送过来,顾雯便约了他们夫妻在家附近的商场见面。
越宁的老婆叫林清瑜,昨日混乱,说的都是些场面话,今天终于清净下来,两人带了孩子来,是个很可爱的小女孩儿,叫和和。和她家的多肉一样,也肥嘟嘟的。
顾雯从行李里拿出要送他们的结婚礼物,是一对腕表。
林清瑜忙说:“这太贵重了。”
越宁厚脸皮乐道:“安心收!咱们结婚,她出一次血也是应该的。”
“越总提携我很多,”顾雯不理他,跟他老婆说起他们相识的渊源,要追溯到很久之前,那时候顾雯还是一无所有的小孩,幸得扶持,这世上锦上添花的多,雪中送炭的少,“越总妈妈也是个非常善良的人。”
“我知道,也知道这一点很难得。”林清瑜跟顾雯说。
越宁问起顾雯的工作计划,顾雯说:“这次来晚了,也正是因为处理收尾工作和房子,以后多数时间留在国内了。”
“哦,给你什么职位?”
“副总。”
越宁眼里都是自家孩子出息的自豪,“好家伙,我以为你这一两年是玩了。”
“时间珍贵,不容浪费。”
继而连三的事的确让顾雯神伤,但是换个环境,重新奋斗,她从来没有放弃过自己,也从来不允许自己沉浸在情绪里。
去了外企,换了赛道的她,依然在竞争里厮杀出来。
顾雯从来都是找准时机,一击而中的人,其中各种矛盾艰难,只有她自己清楚。并不比在易星容易。
越宁一边给小孩儿喂吃的一边说:“你之前一直不肯变动,劝你出国,是迁就这边的人和事。”
顾雯笑着摇了摇头,“不是肯不肯的问题,当初我一条河还没蹚明白呢,有了点能力,就不想拘泥于一方天地,爬高山,游大海,人生开阔,每一步都想做到极致。”
越宁叹为观止,顾雯现在都会说人话了,一套一套,跟要考研似的。
“说起来应该谢谢你,答应我多留几个月。”
顾雯却又不接人话了。
“有些话你不太听,但我还得说。”越宁苦口婆心道:“出了事,任何人都可以一走了之,但是他不能逃避,得留下来应对。”
“……”
“最意气风发的时候,以为要和你修成正果。事业危机,亲人离世,搁旁人身上早跳楼了,老梁能挺过来实属不易。”越宁这两年也是操碎了心, “好好坏坏,你别再怪他。”
顾雯不知道还能说什么,说多了不合适,说少了无情,只得用一句话搪塞:“呵,你到底是谁的朋友,站在谁的立场?”
“我谁也不站,就是风箱里的老鼠,两头受气。”
小女孩儿饱了肚子,被别的东西吸引,缠着越爸爸说要去旁边的乐园玩,越宁抱孩子走了,“大人可真讨厌,还是想小人儿好。”
顾雯看他们一大一小远去的身影,“真好。”
“喜欢孩子的人能坏到哪里去呢?”林清瑜拉起了顾雯的手,“别管他,你和梁总的八卦我多少听说一点儿。”
“昨儿个婚礼,我肯定成人茶余饭后的谈资了吧?”顾雯不动脑子都能猜到,人家是怎么议论她的。
“嘿,你果然是聪明伶俐。”林清瑜有点儿看乐的意思,“其实听越宁说的。”
“我俩在他的描述里,不是痴男怨女,就是俩精神病。”
“有精力折腾,何尝不是一种真心?”林清瑜说:“甭管你们多少年的朋友,友情是真的,但男人天然会从同性立场思考问题也是真的,所以同为女人我要站你。”
“哦?”
“比如野心有没有实现,行乐了没有。”
……
顾雯和他们两口子吃过饭,又陪小女孩儿玩了一会儿。小东西真是可爱的生物,香香软软,亲人脸一口倍儿甜,再流滩口水下来,怪不得越宁那么宠爱。
傍晚俩人要回去陪家人,顾雯也没耽误,拖了行李回家去。
到家天还没有黑,房子里一切设施完好无损,顾雯不用操心,收拾好她躺在沙发里,久违了的家,让漂泊在外的她总算有了归属感。
顾杨知道她回来,激动得不行,却又只能当个秘密藏在心里,“你还没去我的大学呢,我带你去逛逛。”
顾雯说:“好,等我忙完这阵儿就联系你。”
“我没跟任何人说你回来。”顾杨又说。
“没事儿。”
今时不同往日,更加成熟的顾雯自然也有更加妥善的对家庭的处理方式。她挂了顾杨的电话,心中到底是觉得暖的,毕竟是自己弟弟,转过身准备再躺一会儿。
再次摸到那副耳塞……
在这个家里能来去自如的人,只有他。
*
梁晔不确定自己有没有落东西,从公司出来,径直开了车过来,一路上楼,进门。
黑着没看见玄关处的鞋子,走到里面摁了开关才看见沙发上躺着的女人,穿着单薄吊带,黑墨般的长发,雪肤红唇。
顾雯被开门声吓醒,这会儿两人怔怔对视着。就这么明晃晃地撞见了,但再次独处,恍如隔世。
梁晔站在客厅,高大身躯遮住顶上的光,顾雯看见他眼里的惊讶,但被他快速掩去。
“不是说不回来了?”
他竟然还质问她,顾雯说:“这是我家。”又说:“你怎么会来?不,你是不是经常过来?”
“嗯。”
“你为什么要来?”
“你长时间在外,难保有移民的可能,忘了家里。”他说:“我日常维护。”
顾雯听着冠冕堂皇的话,笑了,“简直荒谬,难道你香蕉吃多了,会变成猴子吗?”
梁晔终于抬眼皮直视她,还是嘴毒的顾雯,她也终于肯用这种语气对他说话了。两人间别扭的气氛稍稍缓解,像一滴墨水滴入杯中,缓慢晕开……
他往里走,听见顾雯又问:“真的一直是你打理的?”
“和你走的时候一样,什么都没动。”他道:“放心。”
“为什么盖着布?”顾雯一眼看穿,“是怕我随时回来,被抓现行吗?”
梁晔自动忽略了她的反问,也用问句为难她,“这次待多久?”
顾雯不说话。
“回答我。”他有些急,语气是不软不硬的,但理不直气也壮,“是不是准备留下来了?”
顾雯的脑子在混乱中理出重点:“你在质问我吗?之前,我们把话说清楚了吧?”
“顾雯,我告诉你,我根本不相信你不爱我,也不相信你没用过心!”他默默咬紧了后槽牙。
顾雯生生被气笑了,道:“你开公司的这么喜欢闭目塞听吗?话专捡好听的听,不好听的比闭上耳朵不听?牛不喝水强摁头?脑子不用,你可以捐给火锅店!”
就是这么澎湃的骂人劲儿,刁钻的口癖,刻薄的用词,熟悉的感觉彻底回来。梁晔面上不悦,心里却在暗爽。虽然不愿意承认,但是他很希望这个小狐狸精骂自己。
骂得越狠,他越想亲她。
“我问你,你当初为什么要答应跟我在一起?”梁晔再次走近一些,看她依然明媚妍丽的脸庞,不由逼问她:“烈女怕缠郎?我逼你了吗?你是能被逼迫就范的人么?”
“……”顾雯也观察着他的表情,是什么意思呢?“当初什么情形,什么条件,你忘了?”
他的音量变低:“你今天后悔了吗?”
顾雯的下巴却昂得高高的,目光睥睨,执拗道:“我没后悔!”
“所以——”他眼中闪烁着光。
“那两年,”顾雯忽然顿了会儿,然后一口气说完:“我很谢谢你,支持我去读书;带我拓宽眼界,是我一个没有背景的人很难接触到的;后来我才能在离开易星的时候,有底气和学历背景去看外面的世界,也造就了现在的顾雯。”
“我们之间都不要说冠冕堂皇的话。”梁晔抓住她的肩膀:“你一向是个力求上进的人,什么都是自己争取,不要给我戴高帽。”
顾雯说:“哦,还有易星的股权激励。”最终还是给她了,通过他所说的正当程序。
梁晔想让顾雯说出那句:“是的,我爱你。”或是:“离开只是我太难过,形势所迫。”她始终没说出口。
“你在撒谎。”他断定道,“嘴里没有一句实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