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我能以卑贱的性命, 换取大人的新生，将是我身为狂信徒的无上荣耀！”眼睛饱含恐惧和期待的声音愈发高昂，在所有人脑海中不断回响。
不知何时, 四周陡然安静下来。
沈小弟努力想要睁开眼看清四周, 身旁有人轻声道：“闭上眼, 不要看。”
少女走到他身旁，一只手捂住他的眼睛。
她泛红的眼盯着空中的诡异怪物, 说, “他们的信仰降临了, 不想被污染就别看。”
“什么是污染？”沈小弟有些害怕，不自觉靠近月银的身体。
旁边有人在呻吟, 月银轻声说道：“还记得我说过吗？里世界是现实的倒映，里面一切都是虚幻的, 畸变的，扭曲的。你看到的一切都是被污染后的存在, 并不可靠。”
“人进入里世界后，会不同程度受到影响, 有的人会腐烂成为脓水，有的人则会失去理智变得疯疯癫癫, 成为只会蠕动的肉虫，你之前一定看过这种人吧？”
伴随着月银的解释，不远处一名幸存者忽然扼住自己的喉咙，发出一种不似人类的嘶鸣喝喝声。
他的额头迸发出青筋，四肢和身体扭曲成一种不正常的程度, 眼睛瞪地几乎要蹦出眼眶外面, 让人一瞧便觉得害怕。
“主、伟大的毁灭之眼……”他嘶鸣着吐出不为人理解的词语。
沈小弟遍体生寒，月银居高临下地注视着对方, 说：“他被污染要蜕变了。”
“蜕变？”沈小弟不明所以。
下一秒，地上那人陡然爆发出一声巨大的哀嚎。
他的身体开始融化，体内有东西再挣脱而出。黏液包裹着躯体，一只只眼睛浮现在人类的躯体身上，沈小弟吓得往后退了一步。
月银冷漠地注视着这一切，说：“这类负面影响，被称之为污染。”
沈小弟感觉到污染这个词的重量，不由发冷。
“我也会变成这样吗？”他忽然想到，如果要变成这种怪物，他宁愿现在便死掉。
月银转头看向他，震惊道：“当然不会，你可是我的信徒啊！”
“不过如果你还不是狂信徒，如果信仰的意志不坚定，也不是没可能……”月银自顾自地嘀咕道。
沈小弟交过会费并相信千面之月的存在，自身有信仰，所以才能在这个诡异的里世界中坚持那么久。如果他和普通人一样，估计早就腐化了。
不过如今那只眼睛召唤的信仰即将出现，沈小弟如果意志不坚定，也不是没有可能被撕裂。
月银摸了摸沈小弟的脑袋，就如同世界上最友善的姐姐，温柔鼓舞说：“很害怕对吗？想要活下来的话，就要更加虔诚的信仰千面之月哦。”
里世界本就诡变，这里属于那个即将被召唤诞生的信仰领域，作用力只会更强。
少女穿着短裙，梳着高高的马尾，留着齐刘海，黑色的长发柔顺光滑，发丝随风飘扬。
周遭的色彩诡异纷乱，月银精致漂亮到极近完美无缺，她笑容明媚，处惊不变的自信姿态，让人瞧一眼便深深铭记。
沈小弟怔怔看着月银，仿佛忘记了周遭的一切。
他喃喃道：“你不是月银。”
商场一片漆黑，地上是黏糊糊的粘液，巨大的令人泛恶心的蠕虫在不远处爬行，诡异的怪物不知隐藏在何处。
偌大的商场里，此时静地出奇。
红色的血月透过商场透明的落地窗，照耀到站在中央的少女身上。
在这片修罗地狱中，她一头黑色长发及腰，黑色的刘海，白皙的肌肤，五官精致又傲慢，不似凡人。
“你是怪物吗？还是人？原来的月银呢？”沈小弟迟疑道。
他终于明白，眼前的人，从来都不是自己的姐姐。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呢？月银还活着吗？
沈小弟有很多问题，月银眼中闪过一丝诧异，没想到沈小弟在这个关头会发现真相。
她最初以为沈小弟很快会察觉自己和原身的不同，直到自己揭露是神的身份，对方都没有丝毫怀疑。于是月银认为，沈小弟蠢得像笨蛋，可能这辈子都不会发现了。
没想到，在此时沈小弟这个笨蛋终于迟钝地发现真相。
又或者说，是他无法对所有线索证据视而不见，也无意再继续哄骗自我。
月银想了想，说：“我之后会告诉你所有你想知道的事情。”
沈小弟依旧傻傻望着她，没有收回目光，似乎在等待着答案。
于是月银只好说：“她死了。”
沈小弟亮起的眼瞬间黯淡，神情不敢置信，眼眶涌出泪水。
商场中不断宣传的龙卷风中传来诡异的低吟声，有什么东西在破茧而出。空气中多了不一样的气息，月银抬起眼。
她眼神凝重，神情认真：“好了小朋友，那个东西来了。我要去拯救世界啦！”
“记得我的话。不要去想，不要去看，不要去思索。越思索，离疯狂越近。”
月银说完便飞至空中，沈小弟盯着她远去的背影，喃喃道：“为什么叫我小朋友。”
他回忆着这个陌生的称呼，低下头，眼泪坠落地面：“我是沈小胖。”
商场上方，灰色的龙卷风迅速转动，伴随着阵阵呼啸声。风暴四周的风开始实体化，变成一片片灰色的蚕茧，原本狂妄的龙卷风变成一只巨大的茧，顶天立地漂浮于商场正中央。
内里闪烁着黑色的光芒，就在光芒大涨即将破茧的那一瞬。月银迅速伸手封住周围空气，填补上缝隙。
她拿出刀在茧边划了个口子，迈步走了进去。她刚走出一步，便被里面的光芒吸了进去。
茧里面是另一个世界。
四周入目可见结识黑色，阴暗幽深，周围是一片巨大的黑色山丘。
这里就是那只眼睛口中的多罗科特存在的地方。
天空上遥远处，有一轮红色月光，四周没有任何生命轨迹，月银站在此处感觉身体极轻，似乎随时都能漂浮起来。
月银从进入这里时，便隐隐感到熟悉，直到此时她看见头顶那轮月亮后，才恍然大悟。
“原来你是在模仿赛伊格亚。”
赛伊格亚被喻为至暗者和毁灭之眼，能使信徒获得生命从而达到长寿目的，祂憎恶所有，乐于看见信徒陷入狂热和绝望……
祂和月银均是旧日支配者中的一员，祂漂流的星座离月银住所不远，就在月亮附近，所以祂和月银四舍五入算个邻居。
当时赛伊格亚和达贡因为信徒祭品大打出手，她在旁边扎板凳看热闹，结果没成想一醒来就在这具身体里了。
第一次见到生命协会，月银得知他们信奉的神祇别称毁灭之眼后，还以为自己是被赛伊格亚的信徒坑了。
那时月银气势汹汹想找对方算账，后来才知道生命协会信奉的是一位模仿赛伊格亚能力的伪神，名叫多罗科特。
月银看着四周，黑色的山丘、头顶的月亮、几乎没有重力的幻境……种种特点，都和赛伊格亚的住处相似。
她忍不住叹气：“真是一名敬业的小偷啊。”
空气中传来震动，脚下的黑色山丘迅速起伏，天空中电闪雷鸣，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愤怒。
月银不得不飞了起来，她扫视着这片一望无垠的领域，摸着下巴自言自语道：“果然，所有模仿者功成名就后，都会极力否定曾经的一切。”
月银不知道这个星球有没有真正的毁灭之眼赛伊格亚的信徒，大约是有的。但即使是有，赛伊格亚的信徒应当也不怎么努力，至少没有生命协会活跃。
而生命协会之所以那么活动频频，是因为他们信奉的这位多罗科特很靠谱。
只要有信徒献祭，它就给你渴望的生命，帮助你延长生命。
天哪，这哪里是邪神，简直是许愿机啊！
月银身为邪神之一，深知神有多么不靠谱。
比如月银自己，苏里纳岛上的信徒被她忘得一干二净，要不是江宿流她甚至都把那群信徒忘了，更别说回应对方的祈祷和献祭。
很多人天真地认为，只要祷告，神明就一定会回应；只要献祭，神明收下祭品后就一定会实现信徒心愿。
月银只能告诉你，这都是不！可！能！的！
神祇会不会回应，能不能实现你的所求，完全就是看！心！情！
而这位名叫多罗科特的伪神，只要信徒献上新鲜的祭品，它便实打实地帮助对方延长寿命，日日如此，可谓兢兢业业，邪神中的劳模了！
当然，严格意义上它还算不上神。
它只是一个披着神的外壳，广撒网捞信徒，努力收集信仰，直到自己吞噬掉数不清的祭品，拥有足以撼动宇宙的信仰，蜕变成为真正的神明。
正因为这个目标，所以它才会如此兢兢业业。
又正是因为它如此靠谱，生命协会的信徒才会如此忠实地信仰它，三天两头地搞事给它献祭。
这一波，完全就是伪神和生命协会的双向奔赴嘛！！
地面的震动越来越强，黑色的山丘裂开缝隙，天边的月亮坠落。从地底缝隙边缘，攀爬出一条条活动的触手，随手是一只几乎遮天蔽日的眼睛。
那只眼睛和之前看见的所有眼睛不同，它不古怪，不丑陋，没有多余的眼白，标准的就像是荷鲁斯眼，成椭圆形。
眼睛的瞳孔中，没有任何有关于狡诈或是戏谑的情绪，它看起来甚至呆呆的。
月银看着下方露出的巨大眼睛，忍不住抹了把辛酸泪：“感动了，感动了。”
月银身为邪神之一，对这位名叫多罗科特的伪神表达高度敬意！
她看着面前的东西，忍不住摇头：“挺敬业的，就是太蠢了，太早了。”
这是一种同为邪神的鄙夷。
如果商场中的那个东西沉得住气，不强行打开通道，露出这只还未完全脱胎换骨的信仰，说不定有一天它还真能进化成真神。
可惜的是，太早了。
如今这个东西，不得不披着其他邪神的壳子，日复一日地生活在模仿对方住处的虚无之地，就像是一只居住在下水道的臭虫。
不敢直面真身，只能鬼鬼索索活动。
“不可以这么敬业哦。”
月银不知道如何称呼眼前这个东西，它在吞噬了许许多多祭品后，变得呆呆的。这不是它变笨了，相反，这是它生出一丝神性的前兆。
尽管这丝空洞平淡的神性如此微弱，但这依然是非常难得的，象征着总有一天它会蜕变。
说它是恶念怪物，它又能回应信徒祷告，能够实现别人愿望的能力，真的能帮助信徒延长寿命。
它不是祷告者，而是回应者。
可说它是伪神呢，它又还只是个小偷，根本不配神这个字眼。
最终，月银说：“就叫你是生命协会的信仰吧。”
不知道这只眼睛是如何诞生的，或许是最早走投无路的人类，在绝望之中召唤而出，然后因此成立了生命协会……
四周天崩地裂，那只眼睛动静越来越大。月银漫无目的地想，这种东西太常见了，无数个宇宙星球上，只要有生命的地方，这种东西就不会少。
所以它一点都不特殊，也一点都不厉害。
所以那只献祭了自我，名叫特里厄的恶念要失望了。
眼睛漂浮在空中，身体周围无数短小的触手也在空中游动。它傻傻注视着月银，似乎在思考下一步要如何消灭这个不请自来的侵略者。
月银飘在空中，身体不动，朝一侧缓缓伸出手：“赛伊格亚居住在月球不远处，拥有一片黑色山丘……”
“你知道吗，虽然你努力模仿赛伊格亚，但你依然无法成为对方，就好像你头顶的那轮月亮。”
月银注视着面前那只茫然的眼睛，微微一笑，用近乎温柔的语气，轻声哄道：“在你死亡前，让你看看真正的月亮吧。”
月牙长刀从手中漂浮而起，黄色淡柔的光芒大盛，朝着头顶天空而去。刀尖直直插进头顶的天空，红色的月亮像悬挂在幕布上的纸片坠落，缝隙处传来真正的强光。
打破了生命协会‘信仰’的所在地，露出诡异的红色商场，散发出光芒的月牙长刀仍旧未停止速度，直直朝着头顶而去。
锐利的刀尖穿透商场头顶的玻璃，无数彩色玻璃碎片炸开，在空中折射出五颜六色的光芒。
当玻璃碎片落下的那一瞬间，真正的月亮在头顶浮现。
银色的月光将黑夜映照如白昼，让商场中的一切诡异无处躲藏。
月光圣洁闪耀，穿过层层叠叠的可怖怪物，洒落在商场的每一个角落，扭曲的怪物们抽搐着化作灰飞。
而那只巨大的名叫多罗柯特的眼睛，也在懵懂的神情中，消失在光芒之中。
一切回归本源。
第092章 92[三更]
银色的光芒照亮黑夜, 驱散一切诡异恐惧。少女飞在空中，沐浴在月光之中，黑色长发随风摇曳, 令人憧憬向往。
谁也不知道, 光芒中的少女正表情疑惑, 自言自语道：“不是吧啊sir，那么大一只眼睛, 怎么吃完都没打嗝啊。”
总有类似生命协会信仰的这种小偷偷窃真正神祇的信仰和能力, 但它们也是良好的点心补品, 对真神而言味道极好。
月银刚才落下的光芒便是如此用意，毕竟自己这具人类身体太弱小了, 要让她啃得啃到何年何月，所以不如用月亮一口吃掉。
这只生命协会的信仰吸收了那么多信仰, 吃了那么多祭品，甚至还有一丝神性了, 一定会很好吃吧！
月银几乎是摩拳擦掌，迫不及待把对方炫了！
确实很好吃。她回味地嚼了两口, 心满意足地想真好啊，偷窃赛伊格亚的小偷被自己吃了, 这就是免费的午餐吧！
就是肉有点少，啃了两口居然就没了，她甚至都还没饱呢。
想到这，正回味那只眼睛味道的月银瞬间警惕。
不应该啊！生命协会活动频频，那么多祭品那么多信仰, 那么大一只眼睛, 怎么两口就没了！
不会是跑路了吧？！
月银瞬间暴怒，怒气冲冲扫视四周, 果然发现了一道逃跑的痕迹，虽然很淡，但她还是发现了。
哇，到嘴的鸭子都啃一半了，居然跑了！！
月银差点气地在空中后空翻，就在这时，商场天台的门被重重推开。
“该死的。”
有人匆匆从楼上跑了下来：“你对多罗柯特做了什么？！”
那是一个约三十岁左右的男人。他身材高挑，一头银色长发垂落肩膀，身穿黑色中山装。
他紧蹙眉头，神情焦急，上一秒还在五楼的楼梯，下一秒便闪现在三楼走廊。
“多罗柯特消失了，它的领域被打开，气息到这里结束。”
中山装男人眨眼出现在月银身前，瞳孔震动：“你吃了毁灭之眼！！”
月银听到毁灭之眼四个字，就猜测这个人应当是生命协会的人了。
她挠挠头，好心解释道：“你说那只眼睛它？那个东西不是毁灭之眼，只是一个借着毁灭之眼壳子的小偷。”
从前月银也跟生命协会的信徒讲过这种实话，那些人听见后总是破口大骂，认为月银在诋毁他们伟大的神祇。
这很正常，毕竟在生命协会的信徒眼中，那只名叫多罗柯特的眼睛确实是真神。
没有信徒愿意让异教徒诋毁自己信仰的神明。月银对此非常理解，毕竟她的狂信徒只是听见有人对她出言不敬，就要大半夜追杀人呢。
所以月银说出这句话后，便猜到面前这个长得还行的男人会做出什么举动了。
无非是大喊大叫，或者脸黑如墨地让自己不要胡说八道，对他们的信仰放尊重。
月银漫无边际地想着，然后她听见对面的银发男人冷笑着说：“我当然知道。”
“好好，放尊重是吧……”月银随意地应付道，下一秒顿住，“嗯？你知道？”
月银还在发懵，银发男人飞身而起来到空中，直视月银：“它是至暗者赛伊格亚的模仿者，很成功，这都是我倾心浇灌的心血。这不重要，重要的是它去哪了？！”
月银看着银发男人，总觉得好像哪里不对劲。
这个人是生命协会的信徒，他知道赛伊格亚，也知道那只眼睛是假货，还故意饲养对方……好怪。
月银摸不着头脑，但还是老实说道：“你要这么说也没问题吧，它看起来太香了，我就吃了一点。”
月银其实吃了一大半，但眼前这个长相漂亮的男人看起来快要被气疯了。以至于月银终于意识到，事情好像有哪里不对劲。
她一开始猜测那只名叫多罗柯特的眼睛是走到绝路的人，在强烈的欲望下催促诞生，此后有了生命协会……
可现在看来，如果从一开始那只眼睛便是被幕后者饲养呢。
月银默默闭上嘴，无辜地眨眨眼睛，缩着脖子装傻。
果不其然，在听到她承认吃了多罗柯特后，银发男人漂亮的面容神情裂开，几乎是崩溃喊道：“那是我的！”
“我养了它六十年！！！”
“六十年！！！”银发男人几乎要抽过去了。
他看向月银的眼神有崩溃有震惊，看样子很想提刀把对方砍了。
“废物废物废物！我不过是把里世界交给科里厄这个废物一天，它就搞出这个动静！”
银发男人气了个半死，自己辛辛苦苦谋划，拉拢发展信徒，好不容易把一丁点大的多罗柯特喂到现在这么大……结果月银直接把它吃了！
月银虽然刚刚猜到真相，但此刻得到证实，还是愣了一愣：“原来是你养的啊！”
难怪她觉得哪里不对劲，这个伪神也太脆皮了，似乎只有实现愿望的能力，却没有什么保命的攻击或者防御迷惑手段，就好像是一头很肥的待宰的猪。
多罗柯特这么傻，生命协会的人还努力给它献祭。那时月银还天真的以为，这波是信徒和伪神的双向奔赴呢！
原来世界上没有免费的午餐，一切都是面前这个冤大头在幕后默默运作。
而至于这个男人为什么饲养多罗柯特，给对方树立神明的身份，让其他信徒兢兢业业的信仰和献祭……这一切的目的，自然也是为了养肥了吃啊！
多罗柯特最开始只是一丁点大的信仰，或许拥有实现祷告和愿望的能力，但绝对不多。
随着它进食的血肉越来越多，拥有的信仰越来越强，它便会成长得越来越强，甚至生出了一丝神性。
这丝神性在之后不断发展，或许能帮助多罗柯特蜕变成为真正的神也不一定。
而银发男人饲养多罗柯特，自然是为了将多罗柯特喂养到那天，然后像月银一样吃掉对方，拥有成神几率的自然就成他了。
没想到真相居然是这样。月银恍然大悟。
她挠挠头，看向银发男人的目光便有些同情了：“那你挺倒霉的啊。”
这事也太巧了。
如果今天自己不来商场，就不会见到那只叫科里厄的眼睛恶念；如果科里厄恶念不犯浑，就不会强行献祭自己召唤出多罗柯特想把自己干掉。
原本多罗柯特好好呆在那个小世界，又或者说是被银发男人囚/禁在小世界，月银根本找不到对方。
谁料科里厄主动打开通道，想让多罗柯特出来。
事实上，多罗柯特察觉到危险没出来，但月银因为好奇进去找对方了。
然后她就把银发男人养了很多年的伪神给吃了。
想到这，月银忍不住啧了一声：“这不怪我啊。你的手下自己打开领域的。”
事到如今，月银不用想都知道这个人肯定是生命协会的幕后大BOSS了。
可怜啊，一世英明，计划挺好，谁料败在蠢货手下了。
月银同情地看向银发男人，此时对方双眸紧闭，表情脆弱，看起来快要碎掉了。
月银想了想，试探着安慰道：“要不，你再养一个？”
银发男人瞬间暴跳如雷：“我养你吗卖.麻批，我跟你拼了！！”
那是随随便便能养的东西吗？当年他侥幸找到刚开智的多罗柯特，立刻将对方圈养，并策划了生命协会，就是为了成神一事！
可现在，月银让他再去养一个！
先不说六十年的处心积虑谋划，他如何能再去找一只刚诞生的能够实现信徒愿望的伪神！
银发男人瞬间想冲上来，眼眶通红看样子气得不轻。
月银吓得后跳数米，躲开了对方的攻击，无语道：“什么啊。”
她上下打量对方，啧啧道：“长得挺好看的，怎么说话这么没素质啊。你就算生气也不能说脏话啊。”
虽然她也说脏话，但不影响，因为她双标。
月银就这样，双手叉腰居高临下俯视气疯了的银发男人，站在道德制高点鄙夷对方。
银发男人这辈子没这么崩溃过。
他谋划多年，用来成神饲养许久的多罗柯特被月银吃了，对方还倒打一耙，说他说脏话没素质。
他抬起眼，注视着上方的月银，背在身后的手指合拢，杀心顿起。
月银见此，又连忙飘出几米远，大声喊道：“这位不知道叫什么的倒霉蛋，你先冷静冷静，没了一头猪是小事，以后还能再养。待会儿命没了就惨啦。”
月银说话间，迅速躲避了身旁几道银色闪电。
她急忙说道：“我知道八十年对你们人类来说很长，说不定你活不到那么久，但不是没可能，你死慢点呗。”
月银当然不是打不过对方，但她刚刚才吃了别人的东西，现在还正处于心虚状态。
毕竟她刚吃了人家饲养数十年的伪神，现在再赶尽杀绝把人也给宰了，那好像这个人就有点太倒霉了。
月银紧剩不多的良心发作，于是苦心劝告对方。
她是好心，然而在银发男人眼中，却成了她的挑衅。空中顿时电闪雷鸣，无数细微的闪电乍现，月银的头发丝都炸开了。
“叶景明！”一道熟悉的身影从商场深处跑了出来，失踪数月的沈宝珠居然出现了。
沈宝珠来到两人下方，紧张看着头顶的男人，神情焦急道：“叶景明，你在做什么？你不是答应我不杀人了吗。”
银发男人看着月银，空气雷电一触即发：“宝珠，此事你别管。”
“叶景明！”底下的沈宝珠尤为放弃，还在不断喊道，“你下来！我们有话好好说。”
“叶景明……叶景明？”听到这个名字，月银总觉得有点耳熟。
直到看见沈宝珠，月银终于想起对方是谁了。
这不就是原书男主吗！
沈宝珠从小体质特殊，经常招来鬼怪，陷入各种灵异事件。
幸好她有女主光环，每次都能逢凶化吉，最后连幕后邪恶大BOSS都爱上了单纯善良的她。
在经过一系列她逃他追他们都插翅难飞，以及“你不爱我我就毁灭世界”的霸道鬼神狠狠爱剧情后，一人一鬼甜甜蜜蜜he了。
而那个霸道鬼神，似乎就叫叶景明。
第093章 93
想到这, 月银恍然大悟：“原来你就是那个喜欢说‘放弃抵抗，成为我的女人’的土狗啊！”
叶景明：……？？
饲养六十年的伪神被别人中途摘了果子，多年谋划成空, 毫不夸张的说, 叶景明七窍生烟, 气地头上都在冒气。
谁料月银一句神来之语，打得愤怒中的叶景明措手不及。
他熊熊燃烧的怒火短暂熄灭, 气到发懵的大脑呆住：“嗯？”
‘放弃抵抗, 成为我的女人’这句话好生熟悉, 似乎昨日他才对沈宝珠说过。
可当时在场的人只有自己和恶念？月银怎么知晓！
月银看着他，肯定地说：“叶景明啊, 就是你。我记得你很喜欢说这句话。”
她伸出手在口袋里掏了掏，然后拿出一把瓜子, 犀利点评说：“我觉得吧，你这样追人太没档次了。”
叶景明本来还想质问月银是从哪里得知自己说的话, 甚至将对方吃下伪神一事联系起来，怀疑生命协会中有吃里爬外的内应。
叶景明大脑迅速分析, 阴谋论一堆，却敌不过月银一句朴实无华的土狗攻击。
多可恶啊！多缺德啊！
叶景明堂堂生命协会会长、全文幕后反派大BOSS、公认天选男主、如今的S级大佬、未来的真神、人称外号夜帝……如此多崇高特别的前缀, 月银却独独给他了土狗的外号。
欺人太甚，欺人太甚！是可忍孰不可忍！
叶景明愤怒握拳，身边电闪雷鸣，火光四溅，直直朝着月银而去。
震耳欲聋的轰鸣声中, 无数雷电从空中劈下, 密密麻麻就连蚊子都逃不过。
底下众人相隔数十米被隔绝在外，都能清晰看见无数闪电, 躲在沙发下的路人眼睁睁看着自己和同伴的头发丝向上竖起，吓得一句国粹脱口而出，以为自己被雷电锁定了。
月银正漫不经心嗑瓜子呢，抬眼诧异挑眉，随后一个闪身从原地消失。
闪电不断落下，所到之处寸草不生。
叶景明大约是恨得出奇，四周的一切被闪电击落，瞬间化为焦炭。
在漫长的数分钟后，叶景明收手，四周空荡荡的只剩下浓重的焦炭气味。
没有月银的尸体，叶景明并没有放松警惕。果不其然，下一秒他的背后传来一道声音：“好了吗？”
叶景明误以为月银要攻击自己，眉眼警惕迅速转身，回头便发现月银不知从哪里搞来一把还没被雷劈成碳的椅子。
椅子飘荡悬浮在空中，少女翘腿坐在椅上，手中拿着松子有一搭没一搭地尝着。
叶景明看见这幅场景，心中迅速警惕。
这个人比自己想象中还要强。
叶景明神情不变，背在身后的手却暗暗紧握，警惕月银的动作。
他目光死死盯着月银，一字字问道：“你到底想做什么？”
叶景明如临大敌，月银却始终保持着漫不经心，似乎从头到尾都没把这件事放心上。
她看向对方，吐出嘴里的松子壳，憨厚一笑：“谢谢你，我的松子熟了。”
叶景明：……？？？
太过分了！太可恶了！
自己愤怒出手，几乎是屠戮的杀招之下，这个女的居然说自己瓜子熟了！！
叶景明原本冷静下来的大脑迅速升温，气息都有些不稳了：“你是在侮辱我实力低弱，只配给你炒瓜子？！”
月银茫然抬头：“啊？”
她看叶景明气到头上又开始冒烟了，立刻解释说：“不是啊，我是夸你乐于助人。要不是你，我都不知道熟松子这么好吃。”
叶景明深深呼出一口气，肯定地说：“你在讽刺我。”
月银愣住，眨眨眼：“没有啊！”
不是啊，神经病啊这人！
她想着自己理亏，毕竟她先吃了人家养了几十年的伪神，这人暴跳如雷也正常，所以才好心不跟他动手，故意让着留他一条命。
没想到这人有精神病啊！
月银看着叶景明，发挥自己难得的良心，耐心解释道：“不是的，我绝对没有讽刺嘲讽你的意思……”
叶景明淡淡道：“你不久前说我是土狗。”
月银：……完了，这个确实赖不掉。
不得不说，月银是有几分气人本事的，三两句话让叶景明迅速上头，想跟她决一死战。
幸好这时其他人看不下去了。
叶景明制造闪电时，特意用一道屏障将上方战场隔离，避免不分敌我的闪电伤到下方等候他的沈宝珠。
方才电闪雷鸣时，四周灰尘四起，底下的众人根本看不清上方的状况。直到此刻烟尘散去，沈宝珠等人才看见上方对峙的两人。
沈宝珠紧张望着空中的叶景明，唯恐他打起来。她走动间不慎摔倒，立刻看向空中，娇声道：“叶景明你回来！”
叶景明注意到沈宝珠摔倒，迅速飞了下来来到对方身边：“宝珠。”
月银刚才以为都要打起来了，没想到沈宝珠一个动作叶景明就放下敌人去找对方。
果然，这就是爱情啊！
月银啧啧两声，自顾自点点头，便也跟着叶景明来到沈宝珠身前，争取做一线吃瓜狗血剧情群众。
“月银？”沈宝珠此前心思一直在叶景明身上，都未细看对面的人影。此时她看见那个熟悉又陌生的身影，怔怔愣住：“月银你怎么会在这里？”
月银也很惊讶：“我一直在这里啊。”
什么啊，自己存在感这么低的吗？沈宝珠居然一直都没看见自己，好歹她刚刚还骂叶景明土狗呢。
月银觉得自己被忽略了，愤愤抱胸。
沈小弟忽然从角落跑了出来：“沈宝珠！”
沈小弟刚才看见沈宝珠后，吓一大跳！
“原来我当时真的看见你了！”沈小弟刚进商场时是躲起来的，后面看见疑似沈宝珠的身影在商场中游走，他情急之下这才跑出去追对方，可惜没追上迷路了。
后面发生了太多事情，沈小弟还以为自己看见沈宝珠也是幻觉，没想到是真的！
“沈宝珠你去哪里了！”沈小弟激动道，“你身边那个人不是好人，你快过来。”
沈小弟快急死了。
沈宝珠这才看见人群中的沈小弟，以及和叶景明对峙的月银，惊讶道：“小金？！”
“小金，你没事太好了！”
沈宝珠喜极而泣，说完又瞪向叶景明，怒目道：“如果小金出现什么事，我一辈子都不会原谅你！”
“你太过分了，居然用小金威胁我！”
“沈小弟被抓到这是因为你？”月银本来正吃瓜呢，听到这忍不住了。
沈宝珠脸红了，羞涩说：“叶景明他一直……他威胁我，说我不同意，就杀了沈小弟。”其实是叶景明知道周淮安还在找她后，吃醋逼她接吻。
躲在角落竖着耳朵偷听的所有人：……
沈小弟崩溃抱头：“啊啊啊啊啊啊居然是因为沈宝珠你！”
其他缩在角落的无辜路人：……这是什么剧情？怎么风格大变啊！
叶景明身后的众多下属：……其实他们也觉得老大这个做法很傻逼。
众人心情复杂，沉默不敢说话，没想到最先接受不了的居然是月银。
她在得知真相后，大声喊道：“什么？！居然是因为你！”
沈宝珠脸红道歉：“对不起月银，对不起小金，牵扯到你们我很抱歉，我一定好好弥补你们。”
叶景明摆着一张死人脸：“我只是逗逗你，你弟弟是你的家人，我不会伤害他。”
“你到底要发疯到什么时候！”沈宝珠娇声呵斥。
叶景明冷笑：“我看你还想着那个周淮安。”
眼看这两人剧情走偏，月银忽然抱头叫道：“啊啊啊啊啊啊！什么！沈小金被绑架居然是因为你！”
她忽然尖叫，吓了其他人一大跳。沈宝珠神情茫然，目光犹豫：“月、月银你怎么了？”
月银挑挑眉，不敢置信指向自己：“居然不是因为我？”
她一直以为沈小金是其他协会针对自己的阴谋。没办法，自己如今太有名气了，得罪的人和组织也不少。所以有三两个仇家寻仇，实在是再正常不过了。
所以沈小金失踪被绑架到里世界后，月银第一想法便是生命协会想报复自己。
她自信满满，没想到居然是因为沈宝珠！
还是因为沈宝珠不肯跟这个傻逼谈恋爱，对方要威胁她，所以才绑来沈宝珠的家人！
啊可恶！
自己堂堂邪神，感觉很没牌面啊！
月银愤怒了：“欺人太甚，欺人太甚！”
少女双手抱头，表情愤怒，一个人跺脚自言自语，其他人看得吓一大跳。
沈宝珠震惊，小心翼翼：“月银不会是疯了般？”
她知道这个地方诡异，常人进来几天内就会失去理智疯掉，变成肉虫或者其他东西。
难道月银也是这样？
沈宝珠神情焦急，正准备威胁叶景明将月银和沈小弟送出去时，月银陡然大叫一声。
其他人又吓一大跳，叶景明也终于知道月银的身份了，见此无语道：“你妹妹有狂犬病啊？”
一惊一乍的，跟神经病一样。
这句话完全道出了其他人的心声，就连沈小弟都忍不住抹了把泪，在心中疯狂点头。
月银自顾自地跳脚一会儿，随后从原地消失。周围人眼睁睁看着她瞬间不见，正疑惑呢，下一秒月银便出现在叶景明身前。
叶景明猝不及防，神情错愕震惊，甚至来不及闪躲。
月银一把抓住对方的衣领，缓缓举了起来：“可恶，你们这些只会说女人你在玩火上演她逃他追所有人都插翅难飞的土狗，你真是没把伟大的千面之月放在眼里！”
第094章 94
面前精致的少女体型娇小, 就连发怒的姿态都透露出几分滑稽的可爱，好似在打闹般，以至于在场众人都没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除了直面月银的叶景明。脖颈间传来强大的压迫感, 身为S级能力者的他在这瞬间险些喘不上气。
叶景明已经记不清, 自己已经多少年年没有感受过这种恐怖的威慑力了。
被激怒后能到达这种程度, 不愧是被薄景云保密的S级能力者啊。
叶景明心如明镜，脸上的嘲讽消失无踪, 神情异常清冷冷静。
他以一种不可思议的角度折叠身体, 仰头向下像一只扭曲的昆虫在空中翻转, 随后从月银手中消失。
月银愤怒发火时，猝然看见空荡荡的手掌, 下意识挑起了眉。
她抬起头看向头顶，叶景明站在商悬挂的吊灯上, 正微笑注视着她。叶景明神情镇定冷然，和刚才那个和沈宝珠上演她逃他追的狗血爱情剧本的男主截然不同。
商场顶部的玻璃不久前被月银劈碎, 那银色的月光倾斜而下，圣洁神圣的光芒普照每一个角落。
而此时, 银色的月光像是被罩上一层红色的阴霾。光芒渐微，洒落的月光更是被残余的彩绘琉璃窗分割, 投射成五颜六色的零碎片状。
叶景明站在五彩斑斓的壮观吊灯之上，身姿挺拔，直直注视着下方的月银，嘴角微笑的角度，似乎在对对方说你就这点能力吗。
月银微微眯起眼, 她也终于意识到, 刚才叶景明是在故意玩她。
或许叶景明一开始得知她吃掉伪神多罗柯特的震惊和愤怒是真，但绝对没有他表现得那么夸张。
到后面沈宝珠出现, 叶景明的多次莽撞出手，以及表现出小脑失衡的可笑言行，都是他对自己的故意试探。
只能说叶景明心机太深，在得知她吃掉伪神多罗柯特后，先发制人展现出一系列情绪，让月银先入为主地认为这人心思浅薄，根本没有怀疑对方。
她甚至在叶景明表现出巨大的崩溃和震惊后，觉得这人是个傻乎乎的倒霉蛋。月银紧剩不多的良心发作，认为叶景明可能是个傻子，便没有跟对方计较。
没想到这都是叶景明的伪装。
事实上当月银静下心思考，便能发现其中异常。
叶景明是书中最大反派，也是生命协会会长。
月银数月前一举端了生命协会在A市的老巢，玄学会会长和特异事件处的人都知道，难道身为生命协会会长的叶景明会不知道？
而叶景明与沈宝珠关系紧密，知道沈小金，那他怎么会不知道身为沈宝珠继妹的自己？
唯一的可能，便是叶景明早就知道月银，知道她是杀穿生命协会的仇敌，知道她是沈宝珠的继妹、更知道她便是那位新出现的S级能力者。
月银刚才突然爆发，是因为她没有得到重视后恼羞成怒，实际上她心中并没多少愤怒。
即使有不明真相的人小声说她是精神病，月银也没有放在眼里。
毕竟对于神而言，人类渺小又脆弱。
他们愚昧、肤浅、生命短暂……
月银在宇宙诞生之前便生出意识，旧日支配者统治宇宙一整个时代，相比于祂们漫长的生命，人类的生命就太过短暂了。
人类会跟只能活几分钟的虫子计较吗？当然不会
青蛙坐井观天，嘲笑头顶的真神可笑，难道真神会为此自愧吗？
事实上，他们连发笑都吝啬。
所以从头到尾，月银便不在意不明真相的路人的评价。如果她会因此愤怒，恐怕第一个杀的就是网上那些说她是骗子的键盘侠了。
即使在此时，月银看着头顶欺骗了她的叶景明，也没有产生过多的情绪。
在地球这场角色扮演游戏中，月银极少产生类似于愤怒生气的波动。
更多的时候，她只是觉得心情不好，认为这场游戏似乎毫无意义，简单来说就是没意思。
此刻也一样。
无聊。好无聊。
自作聪明隐藏实力试探她的叶景明很无聊。
无聊就该死。
月银望着头顶的叶景明，漆黑的瞳孔清澈。少女缓缓收回手，一字字说：“你好大的胆子。”
话音未落，狂风陡起，直逼头顶淡然处之的叶景明。
足以毁灭大半商场的龙卷风拔地而起，犹如一条狂龙。黑色长发的少女巍然不动，身处于风暴中心。
她穿着简单的休闲服，脖子上挂着游戏耳机，外套上的星之卡比举着可笑的三明治随风摇动。
“卧槽！！什么情况！”
“她也不是人啊？”
“你这不废话吗！她刚才在空中飞你没看见啊傻叉！”
“嘿你个小瘪三骂谁啊？”
“别吵了，不想死的快点躲起来！！”
周围的一切事物瞬间被掀开，来不及离开的人被飓风掀翻推出数十米，慌张的喊叫声不断响起。为了不被吹进龙卷风，大家奋力拉着身边的柱子维持身体，艰难地朝着避风的安全通道或者房间爬去。
叶景明所站在的吊灯几乎是瞬间被撕毁，庞大的玻璃碎片甚至来不及落地，便在空中便飓风撕扯成粉末。
叶景明身体轻盈如一片轻飘飘的叶子，翻身从空中坠落，随后闪身出现在空中另一个点位。犹如巨龙的狂风瞬间锁定他的身影，再次呼啸着膨胀飓风范围，要将他撕碎其中。与此同时，叶景明身体周围雷电环绕，在最短的时间内形成蓝色保护罩，将他与强大的风牵引力对抗。
叶景明再次在原地消失，随后的许多时间内，他像一片灵活的叶子，不断在空中闪现消失。
这次没有隔绝的保护结界，底下躲起来的众人不仅能清晰地看见两人对抗的场景，还不断被狂风撕扯，感受着空气中若隐若现随时会劈下的强大雷电。
众人再也没有刚才悄悄吃瓜的心情，此刻所有人胆战心惊，唯恐自己被牵扯其中。无论是被飓风卷入搅成碎片，还是被闪电劈到变成焦炭，都不是什么好死法啊！
此时此刻科幻片照进现实，生活在和平年代的众人头一次怯生体会到，什么叫神仙打架。
众人胆颤心惊望着头顶两位大佬的斗争，旁边有人嘀咕了一句：“这可比3D电影刺激多了。”
“不光刺激，还恐怖呢。”
不得不说，里世界中诡异的事情太多了。这里的人都被困在商场十几个小时，在这段漫长的时间里，心智不坚定的人早就融化变成怪物了。
所以此刻在里世界还活着并且能思考的人，大多头脑都极度清醒和乐观。
大家三两句吐槽，有人余光看向不远处飓风的中心，随后愣住，眼珠子差点没惊掉。
“不是，那谁啊？怎么还留在那啊！！”
风暴以商场中心扩散，越靠近中心，飓风牵扯吸引力越强大。所以出现龙卷风后，大家都第一时间跑到最远处藏起身体对抗强风。
没想到在风暴中心，居然还站着个二傻子！
大家仔细一看，发现这二傻子有点眼熟……哎呀，这不就是刚才那个长得挺好看，跟上面飞那个男的亲亲我我谈恋爱的女生？
……她叫什么来着？
“沈宝珠！”人群中蹿出来一个小男孩，沈小弟急得额头都冒汗了。
“沈宝珠你快跑啊！”
沈小弟焦急喊了两声，见沈宝珠犹豫站在原地没动，气地直跺脚。没办法，家里就剩这么一个亲人了，沈小弟害怕归害怕，最后还是在其他人的阻拦中冲了出去。
旁的路人本来很害怕呢，看见误入的偶像片女主剧情沈宝珠，顿时都震惊了。
沈小弟跑到沈宝珠身边时，对方正专注地看着头顶的月银和叶景明。
她神情不敢置信，下意识喃喃道：“月银怎么会、怎么会变成这样？”
“走啦姐！”沈小弟这一年失去了太多亲人，当然也不忍心看自己姐姐这么危险。
“小金？”沈宝珠看见他，惊了一下，“你怎么来了？你知道月银怎么回事吗？她、她怎么变成这样了？”
沈宝珠神情茫然，心中有很多不解。
月银不是普通人吗？为什么忽然变成了能力者，还可以与叶景明匹敌。
沈宝珠虽然不是能力者，但体质特殊，身边能力者不计其数。
她清楚地知道，叶景明是她见过最强大的能力者。
和淮安不同，叶景明的强超越了她遇见过的所有恶念和能力者。
可为什么，月银能站在上面，跟叶景明打得有来有回？
沈宝珠眼神茫然，一瞬间感觉自己世界都变了。
沈小弟听到她的话，也有些无语：“都什么时候了还纠结这个，快跑吧姐！”
有什么事不能之后再问，现在这里那么危险。
沈小弟伸手去拉沈宝珠，想要带她一起逃跑：“沈宝珠快走，这里很危险我们赶紧走……”
他努力拉沈宝珠离开，对方却反手拉住他，神情焦急地说道：“小金，你帮我劝劝他们！你不是和月银关系最好吗？你让他们别打了！”
沈小弟本来还挺担心呢，忽然被她反手拉住，一下子呆住，两只眼睛瞪圆：“啊？”
沈宝珠蹲下身，撑住他的肩膀两侧，抿唇认真道：“你也看见了，他们两人都很危险！月银是我的妹妹，叶景明是我很重要的……朋友……”
“我不希望他们任何一个人受伤，他们谁受伤，我都会难过，我们快阻止他们啊！”
沈宝珠神情诚恳，语气认真。沈小弟尬到头皮发麻，满地想爬。
他错了，他就不该掺和这个烂摊子。
沈宝珠根本不知道沈小弟的良苦用心，抬头望着天上的月银和叶景明，眼眶泛红，神情焦急：“月银！叶景明！你们别打啦！”
第095章 95
四周的风越来越动, 狂风呼啸，四周的桌椅全部被吹飞，沈宝珠站在一侧, 发丝被吹的凌乱, 两只手长在嘴边, 努力大声朝月银和叶景明呼唤。
她神情焦急，努力朝头上呼喊月银和叶景明的名字。奈何现场打斗太过激烈, 呼啸的狂风以及电闪雷鸣不断, 她的声音根本没能抵达两人耳中。
沈宝珠或许也知道自己声音太小, 眼看上方的打斗依然没有停止，她焦急之下再次提高音量。
“叶景明！你住手！再这样下去我要生气了！”沈宝珠被沈小弟拉着往人群中跑去, 还不忘回头威胁。
她软绵绵的威胁没有多大用处，倒是一旁的沈小弟头皮发麻。
沈宝珠充满爱的天真劝阻没有传到月银和叶景明耳中, 却让不远处躲避风暴的一些人听了个正着。
众人登时眼神就不对了。
即使在这个危险时刻，大家也不忘苦中作乐听八卦。所有人状似无意, 实则目光闪闪发光锁定沈宝珠和沈小弟。
察觉到其他人注意到自己，沈小弟听见沈宝珠的话, 恨不得原地挖个坑把自己埋了。
要不是沈宝珠是他亲姐，他是真的不想丢人。
他一边扒拉着沈宝珠的衣摆, 努力拯救这位深陷偶像剧玛丽苏女主的姐姐，一边对旁边眼睛发亮的女大学生解释说：“不是，我姐她平时不这样的……”
太丢人了。
他二姐是神经病他习惯了，怎么他大姐也这样了！！
莫名其妙，莫名其妙！传出去他沈小金还怎么在小学混啊！
沈小弟为沈宝珠丢脸的同时, 还有些担心地看向头顶。
虽然已经确定这个月银不是他姐姐了, 但相处那么久，他还是会为对方担心……
沈小弟惆怅挠头, 真希望现在赶紧来个人赶紧救救自己，打晕沉浸在偶像剧的沈宝珠，阻拦忙着打架的月银。
沈小弟刚这么想，他的救醒便来了。
里世界的大门被一脚踹开，一个和他差不多大小的小男孩连摔带爬地冲了进来。
“我□□麻的薄景云，你是个畜生吧非让我先踹门……”周静蜃表情惊恐又滑稽，双手撑地和地板亲切摩擦一番后，终于险险稳住身体。
他一边庆幸起身，嘴中狂骂不止：“杀千刀的薄景云，老子就知道你没安好心。明明里世界和现实的通道已经裂开缝隙，我说你为啥不让我选上面……”
薄景云从他身后悠悠走出，语气淡定：“你看头顶。”
周静蜃下意识抬头，然后默默闭上嘴沉默了。
头顶上方，蓝色和白色的巨大风暴漩涡互相牵扯，狂风和雷电嘶吼。两位超出S级强大能力者打的天昏地暗，一切靠近风暴中心的事物都会被瞬间搅成碎片。
周静蜃紧紧盯着商场上方破碎处。和昏暗的商场不同，天空处正是漆黑的夜晚，隐隐能瞧见远处的高楼大厦。那是真正的世界。
头顶是夜晚，可透过这座商场左右的落地窗和玻璃门，却能看见外面是明晃晃的白天。这是里世界虚幻的景象。
周静蜃看着头顶的缺口，强大的闪电和龙卷风交错嘶吼，而这一切都会被外面A市的人亲眼目睹。
周静蜃怔怔看着，嘶了一声：“这回闹大了，恶念的事瞒不住了啊装逼怪。”
“你们特异事件处这下子可有得忙了。”说到这，周静蜃语气中竟然有一丝幸灾乐祸。
薄景云作为特异事件处副部长，两人是敌亦友，周静蜃天天被对方压着，如今很乐意看对方乐子。
周静蜃故意凑过来，说：“也不是没办法，你让国外那位S级能力者来催眠，不过一城人，说不定网上还有更多……恐怕有点难啊。”
薄景云看着头顶的风暴，沉默着叹了声气：“要乱了。”
周静蜃站直身体，冷哼一声：“我早就说过，瞒不住的事就别藏了。现在什么时代，到处都是手机摄像头，死只青蛙放网上都能有上万个人观看。你们这帮老古董还守着老黄历，认为和以前一样瞒住。”
恶念存在已久，只不过从前车马很慢，路边没有随时举着手机摄像头的吃瓜群众。所以恶念一事也一直顺风顺水地被瞒住，加上玄学会的能力者散布些妖魔鬼怪的故事传说，更是彻底掩盖了恶念的痕迹。
可最近十年变化迅速，他们能力者都快跟不上节奏了！
薄景云睨了他一眼，不发一言。
周静蜃类似的话他早已听过无数遍，最近几年恶念泄露的案件频频，他不是不知道这是迟早的事，但还是要尽量隐藏。
因为恶念来源于人类的负面情绪，一旦公开恶念存在，民众很难不产生悲观、绝望、恐惧等消极情绪。
能力者们普遍认为，知道恶念的人越多，产生负面情绪的人越多，恶念也会越多越厉害。
那时社会规则遭到改变，那些本就恶劣的人趁机作乱，悲观的人愈发绝望……
曾经有能力者悲观地认为，恶念的秘密被公开之时，也就是人类彻底被恶念战胜，走向灭亡的时候。
薄景云想到这，他向来淡定的神情此刻也有些沉重，里世界通道泄露，恶念一事肯定是瞒不住了。
而人们得知恶念后的下场，无人可知……
周静蜃知道薄景云心中的沉重，但他不在乎。
他活了六十几年了，活了很长，以后还会活很长。最重要的是，他是一名S级能力者，恶念泄露对普通人和低级能力者的打击是巨大的，对他却根本没影响。
反正恶念再如何强大，也伤不了他。
即使将来国内真的生出一只跟苏里纳海域同样强大的传说级S恶念，那他打不过还能跑嘛！
普通人只能等死，他的活路可太多了。
周静蜃心中自得，回头瞧了眼薄景云凝重的神情，心中有点不屑的同时，又有点感慨和倾佩。
他总是骂薄景云装逼怪，但对方确实是个好人。
他转转眼珠，看向头顶的月银和叶景明两人，转移话题道：“这些雷电哪来的，我记得叶景明这小子以前信仰的黑夜女神没包括这个能力啊？话说莉莉丝这位真神这么强，能给他借动能力至此？”
薄景云抬起眼，同样看向天空上：“莉莉丝的能力者从来没有包含雷电。自生天雷……我猜他背弃了信仰，又或许从来他的信仰都不是莉莉丝。”
两人说话间，叶景明似乎被风影缠上，身形模糊一瞬，像扭动的马赛克后又迅速还原。
底下的普通人看不清，周静蜃和薄景云却是瞧得清楚，叶景明的手臂分明已经被狂风撕裂搅碎，下一秒对方却又迅速恢复长出。
周静蜃跳了起来：“他妈的身体被撕扯成这样都不磕绊一下，恢复能力那么强，叶景明他岂不是半神以上？！”
薄景云沉声道：“我看不出他的实力。”换言之，那就是叶景明已经比他厉害多了。
周静蜃在S级能力者中垫底，实力比薄景云还弱。他闻言，语气沉痛：“没想到叶景明藏这么深，这已经是超S半神级别了吧，不声不响在这里做了个窝点……”
他想了想，嘀咕道：“没想到月银能跟他打的有来有回……”
薄景云看了他一眼：“我也没想到，他居然能跟月银打的有来有回。”
周静蜃愣住：“啥意思？月银这么强？”
他又问道：“那装逼怪你说，他们谁会赢？”
薄景云冷笑：“叶景明不死就不错了。”
事实上，薄景云说这句话时也有些淡淡疑惑。
周静蜃是个蠢货不知道月银真身，可他却是知道月银的真实身份。叶景明再厉害，也还未真正成神，怎么会是支撑到现在。
头上的月银也很烦。
身为旧日支配者的她当然能轻而易举毁灭一切，但问题出在她的真身仍在虚空宇宙中，此时出现在这里的只是她的本体化身之一。
简单来讲，她只是一缕精神分.身，感应到原身的召唤献祭，寄居在这具身体中。
叶景明身为原书中的男主，最后晋升成真神的存在。月银跟他交手一会儿，发现他很难缠。
他身上已经有了自我规则。
底下的薄景云和周静蜃还在猜测叶景明信仰的是那位真神，月银却已经瞧出那些雷电来源于叶景明自己。
他就是自己的信仰。
叶景明也不是人，他是和多罗柯特同样的存在，偶然诞生的一缕欲望或者其他东西，反正最后他变成这样了，比多罗柯特强无数倍的东西。
月银想要打破他的规则，彻底杀死他，只靠这缕寄居在‘月银’身上的一缕精神是不够的。
她需要降临。
不是月银，而是海德拉。
被称作千面之月的灰色淤泥海洋，身为所有怪物的母亲海德拉。
月银思索结束，看向远处不断被狂风撕碎，又迅速恢复身体完整的叶景明，微微歪头。
她的瞳孔迅速放大，黑色弥漫占据眼睛，漆黑空洞的眼眸中是闪烁的无尽星辰。
与此同事，浩瀚虚空之中的某个诡异头颅侧身，和数百万光年外地球上的这个人类少女对视。
宇宙中漂浮的所有灰粒和运转中的星球同时停止，宇宙短暂寂静片刻，就好像时间被按下暂停。
无数眼睛同时望向月银，又好像是透过月银的眼睛往外注视，
阴森森地盯着这个全新的环境和星球。
当月银瞳孔变化时，叶景明瞬间头皮发麻，浑身所有毛发竖立，几乎在瞬间预知到自己既定的死亡。
他脸色发白，呼吸僵直一瞬，随后迅速后退，使出自己所有的保命手段。
而底下的周静蜃不明所以，他蹲坐在地上，看见叶景明不知是被激怒还是如何，一跃而上身形冲出数十米。
叶景明眼眶中的眼睛消融，身体被无数道雷电包裹，身后依次出现七道两人环抱粗细的紫色雷电。
“卧槽。”周静蜃吓一大跳，脏话脱口而出，“这他妈的让他砸下来，A市市中心还活不活人了！”
“装逼怪，救还是跑？”
薄景云看着风暴中心少女逐渐消融异化的身躯，脸黑得吓人：“跑不了。”
跑了所有人都得死。
第096章 96
话音刚落, 风暴中心的少女人类身躯融化，无数庞大扭曲的触手冲天而起，张牙舞爪地遮挡住天空。
身躯被无形的力量侵蚀融化, 化作黑色粘稠液体缓缓往下滴落。
少女黑色长发暴涨, 掩盖她微微垂眸的面容, 半人半融化的身躯带着不详的诡异征兆。
以少女为中心的狂风依然呼啸不止，可周围人却再也感受不到那种风暴的肆虐感, 取而代之的是压抑到近乎窒息的沉闷。
世界在这一刻陡然安静, 时间仿佛按下暂停键, 每一秒都被无限拉长。
即使是底下看不清形势不明所以的普通路人，此刻都意识到不对劲, 屏住呼吸。神情焦急上一秒还在担忧叶景明等人的沈宝珠，此刻也默默咽下话语, 苍白着脸怔怔看向头顶，眼中满是惊惧。
死亡的威胁近在咫尺, 大脑不断发出最高级别呐喊，呼喊所有人快跑。
跑到哪里去？
要如何才能逃脱？
为什么要逃？
他们真的能活下来吗？
无数个问题在所有人脑海中响起, 却无人知晓答案。
“卧槽卧槽卧槽？？？”周静蜃吓一大跳，他就算再迟钝也意识到不对劲了。
“她是恶念？不对, 不可能……月银她究竟是个什么玩意儿？！！”
薄景云的脸色只会更加难看。他紧紧盯着月银，目光紧张，几乎是咬牙切齿地回答周静蜃：“蠢货，到现在你都看不出来！”
薄景云知道周静蜃是个蠢货，但对方到现在都没有发现月银是神的真相这件事, 依然让他感到可悲。
薄景云当然不是为周静蜃的智商可悲, 更不是为对方生下这种蠢人可悲，他是为自己感到可悲。
世界与国家毁灭的危机近在眼前, 对手强大到无法估计，而此时能与自己并肩作战的队友，却是一头不明所以的蠢猪！！
“白痴。”薄景云身为特异事件处的副部长，向来处变不惊风度翩翩，对内对外谁人都称一句性情儒雅。
但此刻，他却再也无法压抑怒火：“周静蜃，我向来知道你们玄学会都是一群自大的蠢货。但你仍旧令我大开眼界始料不及，我拜托你一件事可以吗？”
真是蠢货他妈给蠢货开门，蠢到没边了！
周静蜃没反应过来，下意识说道：“什么？”
薄景云冷笑，刻薄道：“假如这次我们侥幸活了下去，麻烦您去医院拍张脑部CT图发给我。”
周静蜃愣了一下：“我没病。”他是S级能力者，身体自带神明祝福，有没有病他自己能不知道吗。
薄景云始料未及，被短暂噎住后，随后哈哈大笑起来：“我当然知道你没病，你只是蠢得像头披着人皮的猪。”
“卧槽，你骂我？”周静蜃这下终于反应过来了，迅速弹跳起来。
他天天自称老子，开口闭口脏话问候别人全家，今天被薄景云阴阳怪气讽刺一通都没反应过来。
薄景云冷冷一笑：“你看看前面的动静，你居然问我她是什么？”
他有一瞬间宁愿自己身旁是头猪，也好过周静蜃：“动动你那响叮当的猪脑子，她能做到这种地步，她会是谁？！”
薄景云疾声厉色，说到最后几乎是喝道：“她能是谁！”
耳边是薄景云的呵斥，周静蜃愣愣望着头顶上方的月银，几乎被惊呆住。
他作为S级能力者见多识广，可此刻他根本无法解释眼前的一切。
是什么呢？是谁呢？
是何等的存在，才会轻而易举地逼迫叶景明到如此地步，让薄景云恐惧无法逃脱。
她真的只是S级吗？
可人类史上记载，能力者中等级最高便是S级。
S级已近半神，再往上……再往上，是什么呢？
鬼使神差的，周静蜃忽然想到很久之前，他向薄景云打探月银的来历未果，气冲冲回玄学会教训下属。
那是他认为不是自己不行，是他手下这些人就不对！
虽然很看不爽薄景云，但周静蜃不得不承认，特异事件管理处办事比他们玄学会的下属靠谱多了！
比如上次月银前往苏里纳的事情，他还没察觉到不对，薄景云这个装逼怪就闹起来了。后来果不其然出了乱子，玄学会的人失踪未归。
周静蜃气地差点升天。
他命令下属重新调查月银，什么都不要错过，别再搞出连对方家庭关系都没弄清楚的情况了！
后来他的下属站在旁边碎碎念，禀报说道：“月银这人性格，整天说自己是神千面之月……”
周静蜃当时正皱着眉不耐烦翻开月银档案，闻言拍板：“靠，果然是中二病！”
……中二病。
……中二。
……病。
周静蜃回想那时的场景，脑海中闪过下属当时透露的消息，耳边回响着自己那句“果然是中二病”。
“月银这人性格，整天说自己是神千面之月。”
“靠，果然是中二病！”
这两句对话不断在耳边回响，震得周静蜃头脑发昏。
他想起来了，他明白了，他那因为是S级能力者，所以许久都不需要动用的脑子终于转起来了。
天哪！天哪！天哪！！苍天哪！
他几乎是喊了起来：“她、不对，祂是降临？！”
薄景云没有回答，此时此刻无声已是默认。
周静蜃张开嘴，又默默合上。
他有千万句话想讲，但憋了半天，却只能承认薄景云方才那句：“我他妈的要能活着出去，一定去医院拍张脑部CT图！”
他肯定是哪里有问题，才会忽略那么重要的线索！
普通能力者不明白便算了，他可是S级能力者，作为神倦之徒，周静蜃无比清楚月银常念叨的那句“我是神”的含金量。
普通人说这句话可能是神经病，普通能力者说这句话可能是在黑色幽默。
但一位备受神明关注宠爱的S级能力者，忠实信徒，怎能越位说出自己是神这等大不敬之语？
唯一的可能便是，月银是真神。
周静蜃望着头顶不断扩大的风暴，其中蕴含着毁天灭地的可怖力量。商场中所有异变的生物惊慌失措地尖叫逃跑，商场褪色的红色墙壁有了裂缝，每一道都触目惊心。
要知道，这并不是真实的商场，这里是里世界！那些墙壁是隔绝现实的屏障，是保护人类的结界！！
如今坚不可摧的屏障有了裂缝，并且伴随着狂风的风暴越来越大，整个里世界都被撕扯，隐隐有着破灭的迹象。
一旦里世界彻底毁灭，通道被打破，现实和里世界分不清界限，相融几乎是必然的结局！
而到那时，整个城市都会被里世界影响，并且成为另一个更未广大的新里世界！
但这并不是最可怕的，相比于头顶那位异化的少女，整座城市的灭亡几乎是所有结局中最轻微的后果。
“当不可名状降临之时，所有在场者将因为目睹祂的真身，蜕化成为只知道蠕动不会思考的虫子……而这片空间，也会因为无法承载恐怖力量的降临而坍塌。”
空间坍塌是什么概念呢？就好比你房间某个地方忽然变得空白，字面意义的空白。
而一个完整的地球，其中一块消失后，也将变得不再完整。
这一小片空间坍塌后，它依然存在，且会拥有强大的吸引力。就好比一个宇宙的黑洞，不断吸引吞噬周围所有物质，直到这个星球彻底崩塌。
周静蜃喃喃着只有高阶能力者才知道的真相，忍不住咽了口口水。
此时此刻，他终于明白薄景云为什么说不能跑了，以及对方未曾出口的断言。
跑不了，没法跑。
跑了所有人都得死。
少女的身躯在逐渐消融，风暴的力量愈发强大，商场墙壁的缝隙越来越明显。里世界坚韧无比的屏障被强大的力量撕扯，周静蜃几乎能听见通道苦苦支撑时发出的嘶鸣哀嚎。
周静蜃几乎是瞬间想到，被动承受狂风力量的里世界屏障已经如此绝望，那么直面月银恐怖的叶景明呢？
他深吸一口气，看向头顶叶景明的身影。
一分钟前，叶景明身体被无数道雷电包裹，身后依次出现七道两人环抱粗细的紫色雷电，酷炫到像是动漫中走出来的龙傲天男主。
可不过瞬息，伴随着狂风的力量不断增强，到最后几乎是铺天盖地压制性地撕毁周围一切存在。叶景明要对抗这等力量，几乎是在苦苦支撑。
而他身后的雷电，也在强大的飓风对比中，而变得黯淡无光。
周静蜃已经预见了结局，下意识垂下头，不忍心再看。
叶景明很强，但跟月银相比……不，他怎么能配与月银相比？
周静蜃同为S级能力者，兔死狐悲，同情说道：“叶景明要完了。”
薄景云冷笑：“岂止他？”稍有不慎，他们所有人都得陪葬！
被他点醒，周静蜃恍然大悟：“对，我们也要玩完了。”
嘿嘿，他妈的！
叶景明这孙子隐藏实力装逼，结果遭罪的是他们所有人！
周静蜃恨得咬牙，几乎是捶胸顿足：“叶景明惹谁不好，非惹月银？早知道他会惹上这么个东西，自己找死还连带着我们一起玩完，我他娘的早三年就全世界通缉联合把他弄死！”
薄景云默默点头。
叶景明不知道周静蜃的同情和咒骂，他现在所有心神全在眼前异化的少女身上，根本无心注意外界的动静。
叶景明诞生在几百年前，他忘记自己的来历了，或许他是个人，更有可能只是一个人体内生出的执念与不甘。
他记得那是个大家子弟，才华横溢整日读书，奈何天妒英才，年纪轻轻便死了。
然后叶景明便活过来了。
他不知道自己的来历，没有记忆，懵懵懂懂地呆在乱葬岗中，吞噬那些恶念试图饱腹。
乱葬岗躺着无数尸体，横死的枉死的不甘的，临死的人散发出最强烈的负面情绪，所以这片林子恶念连绵不绝。
后来叶景明
他杀了许多人，还吃过不少人，也曾随手救过不少人。被他救下的人中有胆子大的，给他立了尊神像供奉，口中喃喃他是真神。
然后叶景明便开悟了。
他是一种更奇妙的东西，不是那些只知道吞噬血肉的低级恶念，也不是自喻为正义的捉妖师（能力者）。
他终究会成神。
叶景明开始谋划，寻找和他类似的存在，制造自己的规则……他朝着自己的目标越来越近，然后他见到了月银。
叶景明已经活了很久很久，他见证过历史变化，看见过尸山血海，是人人惧怕的幕后黑手。
他以为，这辈子他都不会有类似惊讶害怕的情绪了。
但此时此刻，他亲眼目睹月银的融化，心中竟然产生了恐惧。
身后雷鸣闪动，蕴含着足以毁灭一座城市的力量。掌控着如此强大能力的叶景明，此刻却丝毫无法放松。
他脊背挺直，握紧双拳，眼神眨也不眨地紧盯对面少女的面容，手心已经出了汗。
少女缓缓抬起头，她眼神空洞，脸上是诡异的笑容。
“毫无意义。”她说。
伴随着这句不明所以的呢喃，她再次开口，嗓音却变成了浑厚的男人声音：“这场游戏……毫无意外。”
“无聊。好无聊。”
少女脱口而出的嗓音不断变化，男人女人、稚嫩的小孩苍老的老人、古怪的鱼人低吟、其他众人不知晓的外星生物语言混杂在一起，却又丝毫不觉嘈杂，甚至每一道声音都清晰可闻。
终于，月银轻声道：“我说过，无聊就该死。”
话音刚落，她身后的每一根庞大触手长出一双又一双眼睛，而密密麻麻的眼睛之中，是无数被囚禁于灰色海洋的的人头。
所有被困住的头颅睁开眼，目光同时锁定叶景明，眼中是毫不掩饰的恶意。
它们看向叶景明，用一种蛊惑的语气，放柔声音轻声呼唤：“来吧，来到我们其中……”
“可怜的、迷路的旅行者啊。”
“假若您在靠近那片灰色淤泥海洋时，可能会为祂的伟大而诧异震惊。但请千万不要害怕，因为我们待您，务必会万分珍惜。”
最后一句话时，所有头颅露出一种诡异的笑容，它们表情愈发狂热，声音也愈发轻柔：“请来吧，来到我们身边。”
“伟大的千面之月是您最好的归宿。”
第097章 97
超越世界观的庞大触手冲天而起, 像是数十米高的海浪，吸盘上是密密麻麻的可怖面容。而那些逝去的亡魂瞳孔，此时正牢牢盯着他。
它们五官并不扭曲, 表情鲜活得像是还活着的生物, 但这一点就更让人恐怖了。
那些头颅异口同声地念诵祷告, 嘴角浮现诡异的微笑，闭上眼轻声唱一首神秘的祷告
此时此刻, 月银上半身依然是人类少女。她皮肤白皙剔透, 五官精致唇瓣粉嫩, 黑色如藻的柔顺长发蜿蜒垂落脚下，又落在半空中。
她没有一处不漂亮, 完美到仿佛是画像上走出来的神迹。
所以看见‘月银’的人，都会被她漂亮的上半身吸引, 一度忽略她腿部以下的怪物身躯。比摩天轮还要高的诡异触手伸展在空中摇曳，像是无数条庞大的尾巴。
少女紧闭双眼, 身体因为承载不住降临而濒临破碎，五官向外涌出黑色的血水, 白皙的肌肤上有了裂纹，像是即将破碎的陶瓷娃娃。
她眼眶中流下, 从面颊蜿蜒流下，一路来到白皙的锁骨。
叶景明怔怔看着面前异化的少女，又或者说怪物。他喃喃道：“为什么？”
作为直面月银的对手，早在感受到那种令人颤抖的恐惧时，他便已经明白月银的存在意味着什么。
不是所谓的强大些的人类, 并非恶念, 更不是和他相似的同类……
她是，神。
冲天的触手几乎遮天蔽日, 无数头颅直勾勾地注视着他。
它们用一种低吟的诱惑语调，不断重复那句：“假若您在靠近那片灰色淤泥海洋时，可能会为祂的伟大而诧异震惊。但请千万不要害怕，因为我们待您，务必会万分珍惜。”
“不要害怕、不要恐惧，轻轻地来到我们身边。”
即使叶景明心智过人，被誉为生命协会的幕后黑手，在面对这样超出维度的敌人存在时，他也难以自已地生出无法自已的恐惧。
他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
当做出这个行为时，狂躁的飓风安静了一瞬，时间好似停止。叶景明微微侧身，敏锐地意识到自己似乎犯了错。
他抬眼看向对面，果不其然，那些轻声诱惑的头颅们同时闭嘴，全部用一种仇恨怨毒的目光盯着他。
方才不同种族不同性别喋喋不休的声音在此刻停止，四周寂静，令人神经高度紧张。
“他在做什么？”不知被囚.禁在触手上的男人率先提问。
“他向后退了一步。”老人沙哑的声音响起。
稚嫩的小孩语气纯真：“噢！他在害怕。”
女人成熟的声音含笑：“他在恐惧。”
其他种族愤怒的吼叫紧随而至：“他胆敢恐惧！！”
“杀了他！撕碎他！不服管教的精神旅行者！”鱼人尖叫的兴奋几乎溢出耳畔。
底下的众多普通人猝不及防听到这声尖锐的喊叫，还未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剧烈的耳膜被撕裂的疼痛感便接踵而至。‘
有人下意识伸手摸向耳朵，指尖触目处是红色的湿润液体。这时迟钝的人们才发现，他们流血了。
紧紧是一位来至某只触手上的鱼人头颅的尖锐叫声，便让相隔上百米的他们流血了。
这时众人再也没有方才吃瓜看戏的八卦心态了，在巨大的恐惧面前，有人尖叫有人哭泣，还有人朝着周静蜃和薄景云打开的商场大门方向竭力逃跑。
周静蜃和薄景云没有阻拦众人。他们虽然没有像普通人那样受伤，脸色却难看得要命。
“完了。”周静蜃紧张关切着上方的局势，再次开口，“他妈的，全完了！”
而直面月银的叶景明，他的脸色只会比这两人更加难看。
他看着面前那些无数亡魂，情不自禁地询问道：“为什么？”
为什么眼前的月银是神的寄居体，为什么祂会在这里？
为什么该死的自己，偏偏招惹上祂？
但很快，叶景明已经没有时间思考和自怨自艾了。
伴随着自己方才退步的动作，所有亡魂见证他的恐惧。在那只该死的鱼人的愤怒尖叫后，其余亡灵头颅似乎陷入了一种彻底疯狂的境地，异口同声地开始大声呼唤千面之月的名字。
“海德拉海德拉海德拉！”
“永恒的痛苦，无尽的绝望。”
——“在永恒不息的祷告声中，我们相聚于此，等待千面之月的伟大降临！”
所有呼喊的声音越来越大，头颅们的表情狰狞，用近乎歇斯底里的姿态，大声呼唤着海德拉的名讳。
“海德拉！”
“海德拉！”
“深渊掠夺者、怪物仁慈的母亲、精神旅行者最后的归宿！”
无数男女老少不同种族的信徒同时呐喊，在飓风中不断回响，狂热又绝望的歌声穿透所有人的耳膜。
少女飘荡在空中，身体的异化仍未停止。伴随着信徒高昂的呼喊声，月银下半身融化的速度愈来愈快，皮肤如同瓷器碎裂开来。
叶景明额头已然有了汗珠，他终于意识到自己惹怒到怎样的存，如果不拼上全部实力，那么他将会真的会死。
不，并非死亡。而是成为那些被困在灰色淤泥海洋中的头颅一员，在往后余生中永远不得解脱。
身后的雷柱数量不断增加，远远望去便感到骇人，可叶景明却丝毫不敢因此产生懈怠。相反，他的心沉入深渊，愈来愈深，绝望的情绪犹如沼泽拖拽着他不断向下。
这一切发生极为短暂，甚至不超过五分钟。
下方的薄景云和周静蜃二人也敏锐地意识到，真正的降临还在继续。月银人类的身躯自然无法承载一位旧日支配者的降临，所以月银才会一边异化一边破碎流血，这都是身体无法承受的征兆。
当月银彻底融化死亡时，便是千面之月降临的时刻。
“不能再等了。”薄景目光紧紧盯着上方的少女，说，“必须拦下她。”
月银的身体死亡的瞬间，旧日支配者降临的瞬间，所有在场的人都会因为目睹千面之月，蜕化成为只知道蠕动不会思考的虫子
而这片空间，也会因为无法承载恐怖力量的降临而坍塌。
这是注定的结局，但薄景云作为人类，当然无法忍受这个结果。
身边的周静蜃自然也意识到了严重性，嘴中又开始咒骂叶景明吃饱了没事做装逼踢到铁板，连累大家一起倒霉。
薄景云呼出一口气，眉眼沉重，说道：“来不及了。上去！拦下月银！”
他说完的瞬间便消失在原地，试图冲进飓风中。
然而直到真的来到风暴前，感受到那股让人近乎窒息的压迫感，薄景云才发现尽管自己已经做了心理预设，但仍然是低估了月银的恐怖。
月银异化已经超过大半身体，飓风的威慑力也达到恐怖的顶峰。薄景云身为S级能力者，一时间竟然无法穿过那厚重呼啸的风墙进入其中！
他站在风外，望着暴风中心的叶景明和月银，两人的身影在高速旋转的风暴中变得模糊起来。
与此同时飓风还在不断往外扩张，强大的吸引力牵扯着要将靠近的一切事物撕碎。薄景云眯着眼抵住头，花费了些精力才维持自己与风暴边缘保持相近的距离却又不被撕扯进去。
“周静蜃！”薄景云喊道，“傻愣着做什么！开道！”
薄景云信奉的是大深渊之主诺登斯，被誉为海洋和狩猎之神，此时显然不是他的主场。倒是周静蜃是太清道德天尊门徒，理念大道华育众生，在里世界中不受影响。
周静蜃也不犹豫，硬着头皮一跃而上。他双手背在身后，像是一只轻盈的鸟，踩着周围的被风掀起的木板纸张，在空中跳跃滑行。
此刻在其他不明所以的人眼中，只见有一位七八岁的小男孩在空中滑行，随后他背在身后的手猛地向上，竟是从天灵盖拔出一柄三尺剑。
周静蜃嘴中念决请神，原本不着调的他此时犹如变了个人，目光锐利坚定，如利剑出鞘光芒四露。他喝叱一声，举起长剑，朝着前方左右挥出两剑。
他这两剑看似轻飘飘的没用什么力，可剑气汇出数米后竟有了变化，化作两缕透明的清风。
清风看似微弱，冲入肆虐的狂风中后僵持数秒，随后竟然融入其中。
很快此处风墙旋转速度慢了下来，随后像是被双手撑开，打开了一道口子。
周静蜃和薄景云对视一眼，迅速钻了进去。
“月银！！”薄景云一进去便大喊，企图唤醒月银。
然而他刚开口，便卡住了。
哪里还有月银？
只见入目之处，密密麻麻皆是眼睛。
风暴边缘是缓缓游动的淤泥，像是一片灰色海洋，而海洋之中，飘荡着无数哭泣狰狞的头颅。
这是一幅多么可怖的场景啊。
这道风墙高约上百米，密密麻麻包裹住整座商场，甚至在薄景云等人的忽视下已经突破里世界朝着A市现实世界其他方向扩展。
从风暴外，薄景云他们只能模糊地看见暗沉的狂风，以及中间叶景明和月银模糊的身影。
可此刻当他们闯进来时，才发现那只是他们的美好幻想。
风暴中早已被灰色的淤泥海洋占据，少女的身躯消失大半，只剩下一颗漂亮的头颅，身体连接着无尽的淤泥海洋。
那颗熟悉的漂亮的少女头颅睁开眼，漆黑的瞳孔占据全部眼眶：“月银？”
周静蜃和薄景云怔怔看着面前这颗头颅，不知道是否该称呼她千面之月，还是月银。
‘月银’再次开口，语气却和从前的清脆截然不同。成熟的低吟声在空中回响，不知从哪里传来，又好似无处不在。
“真是可爱的名字啊。”
灰色淤泥海洋在风暴中游动的速度快了起来，伴随着千面之月的笑声，所有头颅兴奋地哈哈大笑起来。
第098章 98
“我、卧槽？？”周静蜃目瞪口呆地看着天空中的诡异场景, 吓得怔在半空。
“这是什么东西！！”他艰难地咽了口口水。
薄景云同样面色灰败。这位被能力者认为无所不能，保护人类数十年被成为恶念噩梦的特异事件处副部长，此刻心中有一种浓重无法言喻的绝望感。
“祂降临了。”
“谁？”周静蜃虽然脑子有些蠢, 但也不至于会问出这种蠢话。此时此刻他的下意识重复, 正说明他完全是被吓住了！
由灰色淤泥组成的海洋铺天盖地, 无数种族生物的头颅在淤泥中游荡，每个人的表情都充斥着兴奋的狂热。
风暴依然在不断进行, 超越人类想象的极限强风席卷了整片天空, 商场的墙壁和天花板开始分崩离析, 里世界和现实维度的界限崩塌模糊。
而这场噩梦远没有结束。
风暴不断扩张，灰色淤泥随之延申, 海洋中密密麻麻的黑色人头共同大声呼喊千面之月的名字。
“海德拉！”
“海德拉！”
“深渊掠夺者、怪物仁慈的母亲、精神旅行者最后的归宿！”
穿过遥远的星辰宇宙，无数狂热的声音从四面八方席卷, 像是无法躲避的宿命，牢牢刺进每个人的灵魂深处。
“来, 来到我们身边！”
“来，来加入我们其中！”
“来, 在无尽的绝望中，成为我们永痕的一员！”
无数声音汇聚, 语气尖利激昂，震耳欲聋。
而在风暴中心，灰色淤泥海洋包裹的深处，少女的头颅在空中飘荡。
该如何称呼形容祂呢？
她的五官依旧是月银熟悉的面容，却又让人一眼便能瞧出不同。
那颗漂亮到极致的少女头颅, 被由无数头颅构成的灰色淤泥海洋托举, 在空中盘旋上升。
鲜血从她的嘴和鼻子眼眶里流淌而出，人类的身躯犹如融化的黑色油漆, 从空中流淌分崩。
毫无疑问，月银在迅速死去，而千面之月即将降临。
商场下方，尚未逃远的沈小弟还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刚才所有人尖叫着逃跑，沈宝珠恋爱脑自信认为上方的叶景明不会伤害她，所以固执不肯走。
但沈宝珠好歹是沈小弟目前唯一的亲人了，他想带对方离开这个危险的地方，对方却不肯跟他走。
沈小弟拽不动恋爱脑姐姐，脑海中又时不时想到月银，所以最后也犹犹豫豫地没跑。
谁料后面事态发展远超出大家想象，不过瞬息风暴便扩张好几倍，整个商场都摇摇欲坠，墙壁肉眼可见分崩离析破灭。
沈宝珠也不是傻子，这时候她也不敢自信地认为叶景明不会伤害她，于是和沈小弟一起躲到了安全通道角落。
然后他们姐弟二人便看见了自己此生最难忘的恐怖场景。
周静蜃和叶景明突破厚重的风墙，进入风暴中心，呈现在他们眼中的是毕生难忘的噩梦。
足以将人瞬间撕裂的飓风，铺天盖地的灰色淤泥，海洋中诡异漂浮的无数人头……以及这一切最中心的月银。
又或者说，千面之月。
沈宝珠和沈小弟不自觉相拥，恐惧抵达顶峰，两个人面色惨白地注视着天空中不断融化的少女身躯，浑身发寒。
漂亮的头颅，身体连接着无尽的淤泥海洋。
祂是那样的庞大，当她低下头时，几乎能俯视整座城市，足以毁灭商场的狂风只是她轻飘飘的手段之一。
被无数能力者追捧的特异事件处副部长和玄学会会长，飞在空中站在她面前时，渺小到就好似两只最不起眼的黑色蚂蚁。
薄景云痛心地注视着面前几乎降临大半的千面之月，明白一切都太晚了。
尽管千面之月什么都没做，可那些环绕在祂身边的狂风和淤泥海洋却不会客气，它们毫无顾忌地撕碎周边所有事物……人类、生命、桌椅、乃至空间。
无形的空气墙发出无法承受的吱呀破灭声，这片空间无法承受来自遥远旧日支配者的降临，即将彻底坍塌。
空间的崩溃，造成周围的界限破灭，时间在这一分一秒被无限拉长，周围已经有了被抹去的空白。
“月银！”薄景云不断闪躲那些空间裂缝。
空间崩塌时会形成空间裂缝，也就是人们常说的黑洞，没人知道被卷入其中的下场。
是撕成碎片，还是无休无止没有终点的永恒坠落，但不管是哪一种，结果必定都不会美妙。
“月银！”薄景云和周静蜃声嘶力竭大喊。
他们无法靠近月银，更从未生出攻击对方的心思。并不是薄景云他们敬畏害怕惹怒这位旧日支配者，所以不敢动手，毕竟事情已经到了最坏的地步。而是他们连靠近那片淤泥海洋都无法做到，又怎么可能对对方动手。
沈小弟张大嘴，傻傻地看着天空中那些熟悉的少女面容，只感觉到沈宝珠拉着自己的手在发抖。
“小金，那是、月银吗？”
沈小弟不知道是沈宝珠在害怕，还是自己在颤抖，又或者是两人都有。
他说：“我不知道。”
薄景云不知道还有人没撤离这片极度危险的区域，就算知道他也没空管了。他苦笑两声，没有放弃，选择上前用声音再次大声呼喊：“月银！你醒醒！”
他没有放弃，也不能放弃。
里世界的界限已经破灭，继续下去，这片空间持续崩塌，所有人都会死。
“月银！”
然而这一次，那位被海洋包裹的少女并没有理会他。
周静蜃虽然吓得不轻，见此咬咬牙，迅速飞身脱离战场，闪身来到下方沈小弟面前。
在沈小弟一脸懵逼中，他一把抓住沈小弟来到刚才的地方。
“月银！你看看你弟……”周静蜃记得月银在沈家和这个小胖子关系还行，脑海中闪过各种热血动漫场景，当即试图用亲情呼唤出月银心中深处的那丝人性和动容。
然而下一秒，周静蜃话还没说完，便被无形的力道击退重重砸在墙上。
危机发生时刻，周静蜃下意识弓身护住怀中的小男孩。
开玩笑他好歹还是个S级能力者，沈小弟可确确实实是个真小孩。要是对方被这么来一下，可就真完蛋了。
周静蜃的身体像被扭成麻花，体内的骨骼碎了好几根。他费力地撑手想从地上爬起来，下一秒便哇地吐出一口血倒在地上，亮晶晶的眼此刻也有些黯淡。
沈小弟之前是在下方观看，虽然能隐隐约约看见月银不正常，但到底还隔着风暴，看不太清楚。
结果周静蜃带他直接来到风暴中心，他猝不及防看见那无数人头海洋，直面恐怖的月银，没被吓疯就算是好了。
此时此刻他和周静蜃一起被重重摔倒，亲眼看见这个和自己差不多大小的小男孩身体用一种诡异的姿势躺在地上，口中还不断喷出鲜血，顿时发出一声尖叫。
沈小弟吓地嚎啕大哭，嘴中只会叫月银的名字：“月银、月银、月银你怎么啦！你为什么要打我们啊！”
周静蜃疼得额头直冒喊，眼睛无神，浑浑噩噩地皱眉下意识骂道：“他妈的别嚎了，还叫你姐呢？你姐都不要你了。”
沈小弟不明白，他不懂。就算月银不是他姐姐，可她以前明明对他很好啊！
“月银！月银你回来吧，你还是我姐姐，我以后都不跟你抢烤冷面啦！我也不要你还我零花钱啦！”小胖墩蹲在地上，鼻涕眼泪流了一大把，有些还落到了周静蜃衣服上。
周静蜃本来以为沈小弟在哭，落到自己身上的是眼泪呢，费力一模感觉脸上黏黏的，顿时都不想活了。
刚才的撞击是空间崩塌时无数裂缝形成的无数扭曲空间锋，他除了从几十米空中砸落摔断骨头外，还在躲避时被其中一道空间卷住，手指消失了两根。
他嘴中涌出大股鲜血，想用手擦拭自己脸上小胖墩流下的鼻涕眼泪都做不到。
周静蜃趴在地上，双眼无神，嘴中念道：“死了算了、死了算了……”
沈小弟沉浸在悲伤中，过了会儿才听到这个和自己看起来差不多大小的小男孩在说话。
他低下头，结果没听懂。
周静蜃的惨象所有人都看见了，包括上方的叶景明和薄景云。然而这两人已经没空管他了，薄景云还好点，叶景明作为降临的目标，被所有头颅紧紧注视着。
灰色的淤泥海洋朝着他席卷而去，叶景明立刻瞬移，然而此时他却发现这一招根本没用。
灰色淤泥海洋无处不在，无论他出现在哪里，都会直接对上无数环绕包裹他的可怖头颅。
它们并不伤害他，也不攻击他，而是同时用一种兴奋狂热的表情牢牢注视着他。
无数灵魂从海洋中升起，有人双手握拳表情希冀，有人满含恶意笑容扭曲，有人双手张开高声歌唱旋转。
“新成员！”
“新灵魂！”
“噢！可怜的迷路的精神旅行者！”
“我们不远万里来此接你！”
歌声此起彼伏，叶景明退无可退，却丝毫无法反抗半分。那些足以毁灭商场乃至城市的惊天雷柱，就如同一滴水滴入海洋，轻飘飘地无法掀起半分波澜。
更可悲的是，灰色与你海洋与他的距离越来越近，那些扭曲狂热的头颅和他也越来越近。
每一次瞬移，每一次环绕，都比上一次更近一步。
直到，他真正包裹融入其中。
大脑的警报声高鸣，呼喊着吼叫着让他不顾一切逃跑。但身体面对眼前远超出维度的恐怖存在，身为S级能力者的叶景明甚至动弹不得。
‘月银’再次开口，少女清脆的嗓音响彻里世界，包含期待的歌声不自觉让人沉沦：“来，来到我的身边……”
“来，加入它们其中……”
所有头颅露出一种诡异的笑容，它们表情愈发狂热，声音也愈发轻柔：“请来吧，来到我们身边。”
“伟大的怪物之母，是一位极其温柔的神祇。”
这歌声诡异空洞，摄人心魄。叶景明从一开始的高度警惕，再到后面痴痴注视着无数头颅，瞳孔茫然无神。
从最初的慌张瞬息逃避，到最后他竟然放弃反抗，主动朝着那几乎是铺天盖地的可怕存在靠近。
不知不觉间，叶景明竟然已经走到那不可名状的庞然大物前。他两只手放在脖颈处，试图折断脖颈，将自己的头颅彻底交付给那无尽灰色淤泥海洋。
不远处的薄景云亲眼看见这一幕，目眦尽裂，下意识大喊：“叶景明！！你疯了！快醒醒！”
然而为时已晚，下一秒鲜血迸溅，叶景明的头颅从无力的手中掉落，从空中坠落。
底下的沈宝珠陡然发出一声惨痛无比的尖叫，哭嚎声响彻商场。
薄景云痴痴看着一这一幕，茫然张大嘴，无力感牢牢占据全身。
悲剧远没有结束，随着不可直视的存在降临，空间崩塌，一切分崩离析，周围的活物变成只会蠕动不能思考的虫子，强大的银色光芒以无法睥睨的姿态强势穿梭扫过世界。
这就是，神吗？
在她面前，所有人都没有反抗之力，所有人都会死是吗？
不知为何，薄景云心中生出无限怒火。他朝着那庞大的存在怒吼：“月银！你这个骗子！”
上方的人头海洋仍在不断旋转吞噬，最中心消融的少女头颅却短暂停止一瞬。
她睁开眼，朝下方那个自己从未正眼看过的人类投来略有兴趣的一眼。
薄景云仍在愤怒，他的身体也在溶解，却丝毫没有躲闪逃离的意思：“你说，你根本没有想过毁灭这里！！”
千面之月已经存在很久很久，祂的记忆浩瀚如同宇宙，寻常事情祂当然是不记得的。
但幸好此刻祂降临的是人类月银的身体，更幸运的是她还未完全完成降临。
所以她很轻易地就能想到月银这具身体时的记忆。
一幅画面在大脑中闪过，人类少女从苏里纳海域归来，面对对自己警惕不满的人类副部长，漫不经心地询问：“你为什么恐惧我？我根本没有想过毁灭这里。”
薄景云直面不可存在，且大声质问的态度几乎是瞬间惹怒了淤泥海洋中的无数亡魂，它们同时逼近对方，试图在瞬间将这个胆敢不敬神明的异教徒吞噬！
薄景云继叶景明成为第二次被这恐怖的存在盯上的猎物，必死的结局并未让他有丝毫后悔，相反他心中的怒火仍未停止。
他站在狂风中，四周与你海洋中伸出无数双灰色的亡灵之手，试图将他拉入其中。他不管不顾，依旧朝最上方的少女头颅大喊：“你说，你不会伤害你们！”
记忆中的机场。
月银看着这个狼狈的青年，宽容一笑：“我是不可名状的存在，凡人见过我的千百种形态，但那甚至不是我本体的万分之一。不要试图去研究我，你离我越近，便离疯狂越近。”
“我想你不必太严肃，放轻松。”
崩塌的里世界里，薄景云狼狈不已。
他的语气崩溃，近乎绝望：“我还他妈的蠢到信了你的话！！”
薄景云是有素质的，他一向鄙夷周静蜃走到哪骂哪的低俗行为。但此时此刻，他心中也只有这句话要讲。
“我居然信了你！你这个邪神的话！！”
“就因为你他妈的送了我一个鱼人玩偶纪念品！”
少女下飞机见到薄景云后，从江宿流提的行李里拿出一只鱼人玩偶，上前踮起脚尖，将玩偶放进薄景云手中。
她眨眨眼，说：“给你带了纪念品。”
那时薄景云察觉到月银的认真和有趣，甚至要开始喜欢上这位邪神了。
结果呢。
薄景云的一般身体已经被拉入淤泥沼泽，他闭上眼：“早知道你会害死所有人，我……”
薄景云想了很久，都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他也无法对月银做什么。
这样超出维度的存在，他又能做什么呢？
顶多是在第一次见到月银时，给对方的烤冷面里加泻药。
风暴不知何时停止，最中心的少女的头颅悄然来到他面前。
祂的声音诡异：“哦。”
庞大的本体里，那一缕精神体冒了出来。
她歪歪头，望着薄景云，说：“放轻松”
漂亮到诡异的少女笑了起来，不同于刚才的诡异扭曲令人畏惧的笑，此刻她的笑容明媚灿烂，犹如温柔的明月。
所有暴躁狂热的亡魂顿时平静下来，它们默契地收回双手，停下了激昂的祷告之歌，沉默地注视着薄景云。
千面之月说：“我是邪神，但偶尔也说话算数。”
风暴瞬间消失，浩瀚漂浮的灰色淤泥海洋退回宇宙，降临仪式就此终止。
月银睁开眼，看着眼前茫然还未明白的薄景云，笑着拍拍对方的肩膀，鼓舞说：“哇，你还挺厉害嘛。”
第099章 99
同一时刻, A市。
黑夜的A市拉响防空警报，在强烈的地动山摇中所有人从屋内跑了出来，站在高楼大厦下方的街道上惶惶不安。
“发生了什么？地为什么在摇？”
“地震了地震了！！”
“不会又是天然气炸了吧！”
在众人的不安的议论声中, 晃动中的大地很快停了下来。茫然中的众人尚未来得及放下心, 便看见沉寂的黑夜中, 陡然出现一片白昼。
那栋被认为是A市标志性建筑之一的银泰大厦扭曲变形，像是被内里无形的事物膨胀撑开。
“那是什么？”
“那……”
紧接着是几个人从商场大门跑了出来。
他们尖叫着, 朝商场两侧的人大喊道：“快逃！”
A市其他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却诡异地感到一阵不安。终于, 那栋膨胀到极致的大厦再也承受不住。
在一声极其轻微极易被忽视的“咔嚓”声后，商场墙壁犹如碎裂的玻璃, 像是一片片镜子从空中掉落。
前来疏散众人的特异事件处成员见此面色大变，有能力者喊道：“里世界的屏障碎了！！”
“逃！！快逃！”
能力者顾不得暴露, 飞到空中疏散人群：“大家快逃！！其他能力者呢？！”
“卧槽？他、他会飞？”李队长身边的一个普通人看见这一幕，当场愣住。
“拍电影呢？”
下一秒, 里世界的界限轰然倒塌，那栋摇摇欲坠的商场内部呈现在所有人面前。
猩红流淌着血液的商场内部, 墙壁上是蠕动的肉块和血肉，古怪的肉虫蠕动着朝现实世界跑来, 海报中的彩色小人在火光中发出尖锐的嘶鸣。
众人刚掏出手机准备拍照，便发现手机信号全部被屏蔽了。他们一脸懵逼，还未从周围有人会飞的重大发现中回神，便猝不及防看见那栋怪异至极的商场。
有人紧握手机，磕磕绊绊道：“这、这又是什么？”
“丧尸？”
商场内部的一切都是猩红的可怖的诡异的, 里面所有事物, 海报、椅子、吊灯……所有的一切都是活着的。
诡异的肉团在地上扑腾着朝拥挤的人群冲来，四周顿时响起大片尖叫, 玄学会和特异事件处的能力者心顿时紧紧提了起来。
然而那些来自里世界的恶念怪物却并没有吃掉唾手可得的血肉，它们眼也不眨地跟垂涎欲滴的食物们擦肩而过，匆匆忙忙地蠕动着身子跑远。
“快逃啊快逃啊！崇高的祂降临啦！”一只可笑的三角凳子尖叫着，挥舞着胳膊蹦蹦跳跳跑走。
一只脚踩住它，白皙的手指将这只三角凳子拎了起来。
江宿流眯起眼，神情淡淡：“你看到了谁？”
古怪的三角凳子在空中扑腾，它张开那双长满牙齿的大嘴，表情惊恐地喊道：“祂来了祂来了！遥远的旧日支配者，伟大的千面之月降临啦！”
“所有人、所有人都会死！”无数诡异生物从中慌不择路地逃了出来，江宿流漫不经心地松开手，三角凳子掉到地上迅速跑走了。
商场的一切终于彻底崩塌，紧接着便是超越人类想象极限的飓风席卷而来，呼啸声响彻黑夜。
在短暂的刺眼白昼光芒后，在狂风的呼声中，众人也终于看清了那片飘荡在风暴中的诡异灰色淤泥。
无边无际的灰色海洋在空中漂浮，翻滚的海浪中是密密麻麻的死者头颅，画面畏惧可怖。
死去的亡魂在歌唱，无数手臂伸出，共同大声呼喊千面之月的名字。
“海德拉！”
“海德拉！”
“深渊掠夺者、怪物仁慈的母亲、精神旅行者最后的归宿！”
而在风暴中心，那片诡异的灰色淤泥海洋终点，则是一位极其漂亮精致的人类少女。
她漆黑的瞳孔占据全部眼眶，让本就诡异的她显得更加可怖。她诡异扭曲的身躯后，是无尽的亡灵之海，又或者说是痛苦深渊。
所有人目瞪口呆。
直到此时，茫然无措的A市人也终于意识到世界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有人吓得跌倒在地，有人急忙转身就跑，有人只能瞪大眼不断呢喃道：“怪物、怪物……”
唯物主义的世界观被打破，所有人都望着这一幕，
“刚才我没看错吧？那东西是什么？”
“搞笑呢？拍电影吗？”
潜伏在城市人类角落中的恶念们也察觉到危险，从人群中涌现，光速朝A市外逃去，场面一度混乱到极点。
而海洋和飓风仍然在不断扩张，灰色海洋中的头颅歌声愈发狂热。
穿过遥远的星辰宇宙，无数呼唤千面之月的声音汇聚，从四面八方席卷而来，清晰无比地传达至A市每一个角落。
“来，来到我们身边！”
“来，来加入我们其中！”
“来，在无尽的绝望中，见证伟大的千面之月海德拉降临！”
狂热的祷告、无休止的歌声、可怖扭曲的头颅、诡异令人震撼胆寒的画面……
一切的一切，使得在这一刻，今夜所有人都记住了千面之月的名讳。
并终生难忘。
直到风停了下来，直到那片淤泥海洋不知何时从天空中消失，劫后余生的众人脑海中依然不可自已地浮现方才的诡异场景。
“卧槽卧槽，刚才是什么？我疯了？我看见了好多东西……”
“千面之月是什么？”
“我就知道，这个世界上有超能力！！”
“这么说的话，下个月四级还考吗？”
陆陆续续的对话在城市每个角落街道响起，所有人紧张又兴奋。
“恶念的事注定瞒不住了。”李队长看着身边激动议论的众人，身边的小军抹了把脸。
李队长沉声道：“余鱼还是没消息吗？我们先去找副部长吧。”
……
另一边，商场里世界内。
“这里坏掉了啊。”月银看着脚下的空白处，一只手惆怅挠头。
薄景云站在一旁，神情凝重，欲言又止。
他刚才是太过愤怒才会说出那些话，已经做好必死的准备，毕竟刚才他大半个身体都被拉入那片诡异的灰色淤泥海洋了。谁想到月银居然真的停手了。
她说：“我是邪神，但偶尔也说话算数。”
薄景云下意识看着月银，还没从对方刚才的幡然醒悟中回神，不敢相信对方的话。
月银并未在意他的目光，而是蹲下身看着脚下那片传来强大吸力的白色区域。
这个洞刚才还只有手掌大小，眨眼间便已经有足球大，强大的吸力使得空间洞周围的所有事物都朝它涌去。
月银看着空间洞，自言自语道：“空间坍塌，这里承受不住有了空间洞。这么下去世界会毁灭的啊。”
薄景云在一旁脸色难看，当然知道月银说的是实话，这也是他要阻拦月银的原因。
周静蜃不知何时从地上爬了起来，来到两人面前。他身体内的肋骨还没恢复，身体呈现一种诡异的角度，衣服上还沾染上大片血迹灰尘。
听到月银的话，他急了：“装逼怪，怎么办？”
糟糕，他们还是晚了一步！
虽然成功阻止了千面之月的降临，可空间坍塌的黑洞却形成了。
薄景云还没说话，月银便随口道：“没事，我把它堵上就好了。”
她挥挥手，那个散发出强大吸力的空间洞便消失无踪，像是被一道笔迹从位面上抹去了。
月银轻飘飘解决了几人的心腹大患，回头转过身看向刚才说话的周静蜃，这才注意到沈小弟居然也在。
她惊讶道：“沈小金，你怎么还在这？”
沈小弟本来委屈又担忧，听到这吓得嚎啕大哭：“月银你刚才好可怕！”
月银想了想自己的本体，耸耸肩说：“祂有时候是挺可怕的，还很疯狂。”
当然月银自己也好不到哪里去，否则也不会因为一个人类生气最后决定召唤出本体降临。
她说着话时，眼睛和鼻子里流下几行血水。月银一边说话，一边随手擦拭：“人类身体真脆弱啊。”
她说完看了眼天色，发现已经到午夜大半了。月银吓一大跳，打了个哈欠：“算了回家睡觉吧，明天还要上课呢。”
真奇怪，明明她今天什么事都没做，怎么感觉那么累呢。
沈小弟哭得很大声：“还上个屁的学啊，世界都要毁灭了！学校都被你炸了！”
第二天，新闻发布会。
国际组织紧急公告，国家同步发布新闻会，公开承认恶念的存在，并且公布能力者的来历。
发布会上，薄景云身穿中山装面色沉重：“昨夜事态紧急，事关人类存亡，不得已之下我们采取特殊行动，导致里世界通道破灭，如今正在紧急修复中。万幸的是，我们及时制止这场浩劫，未能造成更大人员伤亡……”
月银盘腿坐在沙发上，看着电视机里的薄景云，往嘴里丢了片薯片：“这么说，昨天我们拯救了世界欸。”
沈小弟默默扭头，看向她，表情无语。
第100章 100
沈小弟不懂, 沈小弟大受震撼。
虽然他只是个普通人，但那天也能清晰地看出来拯救世界的人根本不是他姐吧！
大受震撼的人绝对不止沈小弟一人。
相比于提前进入里世界知道真相的沈小弟，其他不明真相的广大路人才是真的一脸懵逼。
国家发布会新闻稿下, 底下的评论大同小异：
——“啥情况啊？昨天还在背马克思是坚定的唯物主义, 结果今早醒来发现天都变了？！！”
——“卧槽卧槽卧槽, 原来这个世界上真的有鬼？！那我能不能见我奶奶？”
——“在线等恶念是什么东西？什么叫能力者，驱邪的不该叫道士吗？”
——“家人们谁懂啊, 一觉醒来灵气复苏了！！”
——“楼上别乱黑, 超能力跟灵气复苏有什么, 超级英雄拯救世界！”
——“你们太乐观了吧，只有我感到恐惧吗？原来我们身边潜伏着那么多可怕的怪物！它们吃人啊天！！”
而离开网络, 大街小巷也都是议论恶念和能力者的相关话题，每个人都十分激动。
少部分人激动兴奋, 得知超级英雄电影照进现实后，兴致勃勃幻想自己也是能力者。更多的人则是惶惶不安, 充满恐惧，原本普通宁静的生活被打破, 突然得知世界充满危险，他们甚至不知道生活要如何继续。
但就算世界毁灭, 还是得上班上学。
政府可以开新闻发布会，但无良资本家却不会给打工人放假。
众多学生和打工人面色沉重，走在上班和上学的路上，觉得这个消息听起来这简直比世界上有吃人的恶念这件事还要令人绝望。
小陈是一名是悲观主义者，更是平平无奇的打工人。
他每天勤勤恳恳打工, 过着资本家口中996还单休的福报, 梦想是早日还清欠银行三十年的房贷，对自己的人生和未来感到无比消极。
天知道他一觉醒来, 发现世界都变了！
这个世界上生活着吃人的怪物、A市发生恶性怪物袭击人类事件，伤亡人数未知、原来真有人能飞……
小陈看着手机上的新闻，目瞪口呆，顿时感觉人生要玩完了！
按照新闻上描述的恶念特质，与人共存、喜欢吃人、能力强大
、隐藏在暗处随时袭击人类……怎么看世界都要毁灭了啊！
政府到底怎么回事！这么大的事情，居然一直瞒着大家，也不知道普通人多少次和危险擦肩而过！要不是这次A市发生重大恶念袭击事件，导致瞒不住了，也不知道这些人要瞒多久！
可恶的狗官，老百姓的命就不是命吗！！
想到这，小陈震惊之余又愤怒不已。同时他还心慌的不行，悲观消极绝望，负面情绪顿时涌上心头。
他一生气，便忍不住警惕回头看了眼身边暗处的阴影，担心滋生出一只吃人的恶念怪物跳出来，把他给吃了！
毕竟按照新闻发布恶念消息来说，这种吃人的怪物就是从人类的一切负面情绪中诞生，人类的负面情绪越多，恶念便越强大。
小陈虽然悲观，但还是很怕死的。所以他生气害怕一会儿，又迅速克制自己情绪，深呼吸安慰自己别激动要淡定，然后再次生气，觉得自己居然连生气发火都要克制，这也太没天理了！
小陈一边克制情绪，一边打开手机浏览其他有关恶念和能力者的消息。
网上正在热切讨论此事，有个大学生兴奋地说——“不知道能力者是怎么评判的？我妹妹之前梦醒后说了个什么神的名字，当时全家人都当她是小孩子看了书迷糊了，没当回事。她有没有可能就是能力者啊?”
此条评论一出，底下网友立刻激动了——“卧槽，肯定是啊！官方不都说了，能力者在三岁和幼童时期会觉醒吗？在梦里得知信仰，是被神选中的人，以后就能得到特殊能力。”
——“你赶紧打电话跟你爸妈说下啊，你妹妹要是能力者，你家就不用担心恶念了！”
因为事情突然，大家虽然震惊，但同时也觉得能力者恶念都离自己很远，还未接受现实。但诸如此类的留言评论出来，大家也终于意识到世界真的不一样了。
留言的那个大学生也很激动，立刻回复说——“我刚给我妈打了电话，又问了我妹妹，说她前段时间又做过几次梦，梦里那位真神名叫萨弗拉斯……”
——“国际公布的三大真神中好像没有这位听过这位萨弗拉斯，应该是小众神祇。”
——“会不会是你妹妹不是能力者，就是瞎说的啊？”
有人认同，也有人猜测怀疑。就在大家议论不同时，那位大学生激动道：——“听说那位真神跟预言有关。但是最重要的是，祂让我妹妹最近几年别去A市。”
围观的网友顿时沸腾了——“卧槽！！”
A市遭遇恶念袭击的新闻几乎人尽皆知，昨晚见证的人不少，网上随手一搜便是大片视频。
——“太玄乎了，你妹妹还能透露点什么不？”
——“真好啊，要是我也是能力者就好了。”
——“楼上疯了吧，好什么好？恶念那么恐怖你们没看见视频啊？那些密密麻麻的怪物，还有空中的龙卷风和人头……”
——“不知道你们这群人有什么激动的，我们身边随时都有怪物会跳出来吃人！在回家的路上，在你家的厕所，你们不觉得害怕吗？！”
——“那么多失踪案件，以前不懂，现在呵呵。”
——“能力者再好也是少数，我们普通人只有等死！”
泼冷水的人出来，不断散播世界要毁灭的消极讯息，众人顿时沉默了。
小陈本来也挺激动呢，见此心情也沉甸甸的，觉得人生都灰暗了。
是啊，自己就只是普通人中的一员，不是能力者也没有超能力。在这个危机四伏的世界里，自己真的能活下去吗？
小陈心事重重的时候，忽然接到领导打来的电话。电话一接通，对面便喊道：“陈强你在做什么！几点了还不来上班？这个月全勤没了！”
小陈脑袋翁了一下：“不是，我全勤？？”
他说到一半，忽然意识到不对：“今天还要上班？”
领导冷笑：“怎么？想辞职啊？”
小陈愣住：“都这样了，新闻都播了，恶念啊超能力啊啥的，就这还要上班？！”
领导不屑：“国家发新闻了，难道给你批假了？别说恶念怪物啥乱七八糟的，就是外星人今天毁灭地球，你该上的班都得上！”
他留下一句：“你今天按迟到处理，工资扣一半。”，便啪地挂断了电话。
小陈：……
一瞬间什么人类毁灭，世界完蛋的消极情绪都没了，他心里只有无语。
小陈抹了把脸爬出门，站在地铁前时，周围有许多同样表情无语的打工人。
他提着公文包，神情愤愤：“还不如世界毁灭呢！”
同样的抱怨在城市四面八方响起，有人在网上许愿，希望恶念赶紧把自己老板吃了。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熟悉的社畜和学生生活，在某种程度上也稍稍冲淡了些大家对恶念这件事的恐惧。
A市的人就稍稍幸运一点，不用被催着上班上学。昨天他们城市才遭遇了特大恶念袭击事件，今天还在救援收尾打扫，城市默契地放了假。
悲伤和紧张的气氛在城市中弥漫，所有人讨论的话题都是昨晚那场突然既然的变化，轰然倒塌的银泰大厦深深印在所有人脑海中。
沈宝珠从父亲所在的医院回来，几乎是冲进了沈家，问道：“是你？”
月银和沈小弟正坐在沙发上看大家接受采访，听到门边传来的动静，转过头便对上神情激动的沈宝珠。
她看着月银，眼眶通红：“月银，爸爸和白姨的事都是你做得对不对？”
沈宝珠身体颤抖，咬紧牙关：“你杀了景明，害得爸爸瘫痪成植物人，还杀了你的亲妈妈！你为什么要这样？”
月银看着她，眨眨眼，没说话。
这几乎是默认的姿态，让沈宝珠彻底绷不住了。
几个月前她还是沈家的掌上明珠，拥有爱她的父母，保护她的竹马，可现在一切都没了。
她不过是失踪了一个多月时间，再回家便得知父亲成为植物人无法醒来的噩耗，宠爱她的继母白阿姨也死了，而她的竹马周淮安在医院一蹶不振，再也没有从前天之骄子的气态。
更可怕的是，她昨晚亲眼看见的那一幕。
叶景明死了。
就那样死在了她的面前，她什么都做不了。
沈宝珠想控诉月银，想不顾体面动手报复这个破了自己一切的耳膜。可她想要迈步时，脑海中却不由自主地想到昨晚的一切。
轰然倒塌的大楼，飓风中降临的灰色淤泥海洋，融化中的人类少女和诡异的笑容……
有些存在，仅仅只是见过一面，恐惧便牢牢刻在灵魂深处。
沈宝珠的脚站在原地，无法挪动办法。
她恨自己的无力，痛苦和崩溃涌上心头，她转而看向脸色煞白的沈小弟，激动喊道：“沈小金你坐在那做什么！你还不过来，你知不知道就是她杀了我们的爸爸妈妈！”
沈小金昨天虽然得知眼前的‘月银’不是自己的姐姐，但小孩子却从未将自己父母的事联想到对方身上。
听到沈宝珠的话，他吓得手指发僵，眼珠子一动不动。
月银挥了挥手，沈小弟昏睡过去，倒在沙发上。
她悠悠起身，拿过洒落的零食，随意尝了一片。
“你做了什么？”沈宝珠有些害怕了。
她大概是害怕自己也突然倒下，语速快了起来，紧张道：“你根本不是月银，白姨的事还有我爸爸，都是你做的对吧？”
月银从头到尾都很淡定，回眸看向她：“你要报仇吗？”
沈宝珠没料到她的回答，错愕愣住。
月银眯起眼观察她的表情，又问道：“换句话说，你想死吗？”
她语气平静，并非威胁也不是警告，就像是最平静无关的路人，询问一个无关紧要的问题。
沈宝珠似是想到了什么，没有说话。
月银悠悠起身，目光平视，对方却往后退了一步。做出这个行为后，沈宝珠脸又红又白，神情还有几分不敢置信。月银眼眸依然平静，并未嘲讽和鄙夷她畏惧的行为，反而重复问道：“你还想知道答案吗？”
如果她是沈宝珠，就永远不会问这个问题。
知道了又能怎样？没做好同归于尽必死的决心，无非是折磨自我增添痛苦罢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