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知意走后, 天上下起了阴雨。
淅淅沥沥的,像是断了线的珠子,起初只是有些小水珠, 后来慢慢变大,形成了一道一眼望不到边的雨帘。
陶知意与伏萤一路疾驰,伴着火花闪电, 被鬼纹甲暂时封印住的时武还在不停地?挣扎, 口中发出凄厉哀怨的声响。
“你们送不回去的!把我送回去, 你们也别想出来!!”
“老实点。”陶知意敲了下他的脑袋,捂住鼻子, “多少天没洗澡了,这么臭, 早知道该在雨里给你洗个澡。”
“大胆——”
“陶姑娘, 前面?就?是蓬心岛了,届时天梯开启,鬼纹甲得用来修补裂缝……”
伏萤从背后看着陶知意泰然自?若地?跟时武对话, 心底五味杂陈, 脑中总是不由?自?主地?想起上辈子陶知意的结局。
天幕之中,是常人无法想象的穷凶极恶之物,她真的能活下来吗?
就?算她能活下来,她又该怎么出来?
伏萤眼中满是悲伤, 欲言又止地?盯着陶知意的侧脸。
陶知意自?然察觉到了, 但有些话她就?算说上千遍万遍, 也不如到时候亲自?出现在他们面?前来的有效。
她回头冲伏萤露出笑容,“到时候我把它带上去, 你抓紧时机。”
“……好。”
蓬岛也在下着雨,久违的诡异黑雨使得百姓们全都躲回了家中, 街道上空无一人,显得十分寂寥。
闻欢在空中飞驰而过,到了蓬心岛,却?见参天巨树旁一白衣仙君直身而立,似乎在等候他们。
云明?
这家伙居然还?在呢。
当?时就?是他告诉轩辕善,令玄身份有异,害得令玄被迫暴露了身份。
刚知道被欺骗的时候陶知意是愤怒的,但现在她跟令玄在一起了,就?得向着自?家人,云明在背后挑拨拱火,实在可恶!
“二位,恭候多时了。”
云明今日穿得人模狗样,乍一看还?真有种九重天上清冷孤傲的仙君的感觉,对着二人微微作揖,更是风度翩翩。
陶知意板着脸,看向伏萤。
伏萤也有些诧异:“你怎么知道我们要来?”
“近日听闻轩辕兄弟的父亲病重,天界又加强了天幕附近的巡防,想来是有大事要发生?。”
他一抬手,让出身后散发着白光的树洞,洞后便是无数修士求之不得为?之疯狂的天梯。
“天帝有令,只要伏萤有需要,所有的天门都得为?她打开。离轩辕皇城最?近的,当?属蓬岛了。”
云明说完,露出一副“全是我猜的我厉害吧”的骄傲神色。
陶知意勾了下唇角,“云明仙君料事如神。”
“呵。”云明说着,余光悄悄地?看了伏萤一眼,“你打算什么时候上去?”
伏萤抿唇,后撤一步,陶知意将手中的鬼纹甲摊开,笑道:“不是她,是我。”
云明:“什么?你?你就?是个普通的修士——”
陶知意反问?:“普通修士又如何?”
云明:“……”
他已经惊讶到说不出话来,转而看向伏萤,后者却?是默认的神色,还?有几分无奈。
陶知意:“待我进?去之后,你们一定要立即关闭天门,绝对绝对不能给它一点逃出来的机会!”
“那……你怎么办?”
云明站直身子,眼神已经从刚才的淡漠无视变成了凝重的敬意。
陶知意笑笑:“我当?然会回来,至于其他的,你们不用管了。”
说罢,她以极快地?速度踏上天梯,鬼纹甲随之被抛出,只听时武在里面?发出一声怒吼,天门上黑气盘旋。
云明眼疾手快,迅速封印天门,古树愈合,一切都好像没有发生?过。
伏萤稳稳地?接住鬼纹甲,眼角落下泪来,“她就?这么去了?”
云明也被陶知意这幅决绝的态度震惊到说不出话来,他将掌心贴在树干上,感受着树干中心的震动,这是天梯在崩塌的动静。
这是一条有来无回的路。
可陶知意居然就?没有一点犹豫地?就?进?去了。
云明手握成拳,一回头,伏萤已经止住了泪水,正将身上的神器一件件摆出来,急切道:
“快,和我一起列阵!”
只有尽快地?修补好天幕,从头避免这场灾难,才不会让陶知意的牺牲白费!
天梯上,陶知意踏着邀月,身后追着时武,面?前是一眼望不到头的阶梯。
身后时武口中发出的低吼震耳欲聋,天梯崩塌的声音也吵闹非常,陶知意皱着眉,只是往上飞去,引着他去往天幕入口。
天幕几乎在魔界和妖界的正上方,要想将他带过去,也需要费一番心里,而且她明显能感觉到,自?从踏上天梯之后,她的力量便受到了天界的限制。
从前驱使邀月日行千里,都不会费用太多的灵力,但现在仅仅这一会儿,她就?已经累得气喘吁吁了。
“天杀的,还?有多久!我可不想徒步爬楼梯!”
【快了快了,女主的阵法开始了,正在感应链接——】
“啊啊啊那就?再快一点啊——”
陶知意加快速度,身后的时武也跟着加速:他今日就?算要再次回到那个不见天日的深渊,也要把陶知意拉进?去当?食物!
“该死的人类,为?什么要坏我好事!!”
明明只差一点,他就?能占据轩辕善的身体,把控人界,等天幕崩塌,他的兄弟姐妹们出来,他们就?能重现当?年称霸六界的盛世。
可她们这几个该死的家伙,早早地?就?断了他的美梦!
陶知意累出虚汗,不忘回头嘲讽他:“我这叫,替天行道!”
“你就?该待在你该待的地?方。”
时武暴怒,长尾猛地?伸过来,险些穿透陶知意的肩膀,陶知意将身一躲,那长尾便将前面?的阶梯给捅了个稀碎。
天梯一开,不论是来还?是去,便只有这一条路,如果?不小心掉落,神都不知道你会掉在哪里。
或许正好落在玄天宗,也可能会落在一个谁都没有去过的角落,也可能会直接成为?某个野兽的盘中餐。
望着底下黑漆漆的缺口,陶知意闭上眼,径直跃了过去。
时武的尾鞭再次甩来,陶知意低头看了眼自?己的手,再看看他尾部钢针似的尖刺,咬咬牙,一把抓住——
“走你——”
拖着时武庞大的身躯,陶知意用尽全力向前,终于看到了天幕的缺口,那么一条微小的细缝,透着黑色红色的诡异光芒,像是有无数双眼睛在窥视。
“不、不,我不回去!”
时武终于感受到了害怕,他若是这个样子回去,该怎么面?对他的同伴们?
手上巨大的力量拉扯着,几乎要将陶知意的胳膊整个撕裂,陶知意将唇咬出了血珠,将另一只手也握了上去。
“这个世界的天道,借你力量一用!”
“轰隆——”
一道闪电落下,刚才还?只是淅淅沥沥的小雨骤然变成了暴雨,电闪雷鸣之中,云层中好像出现了无数扭曲挣扎的黑色身影,在闪电的照射下显得异常可怖。
雷声持续一整晚,绵绵不断的轰鸣,像是野兽的怒吼,又像是恶魂的哀嚎。
一夜过后,雨过天晴。
百姓起床收拾昨夜被狂风吹断的树木,被暴雨砸坏的物件,左邻右舍遇见,相互感叹一声:“昨夜的雨真大啊。今天太阳真好。”
仿佛昨夜只是个稍稍有些不寻常的暴雨天。
轩辕皇帝病重身死,轩辕善继位,玄松与莫玄清被邀请去参加他的继位大典,带走了大多数的玄天宗弟子去撑场子。
玄天宗里安静得可怕,焦琼在素心谷转了一圈,提了些草药,去了陶知意原先的住处。
不过才几天没人打理,院里杂草已经长得老高,焦琼得提着裙子才能找到脚下的小路。
屋里头静悄悄的,关着窗子,无比昏暗。
焦琼推开陶知意的屋门,眼前的黑暗让她一时看不清东西,摸索着来到窗前,打开窗子,让光照了进?来。
“嘶——眼要瞎了!”
身后传来抱怨的声音,焦琼无视他,取了窗下的小木盆,倒上热水,撒上草药。
然后来到桌前,将桌子上盘踞起来的枯树枝子泡进?去。
“你才枯树枝子呢!”闻欢骂骂咧咧地?泼了一桌子水,“我是龙,是龙啊!!”
“你现在和枯树枝子也没区别了。”
焦琼戳了戳他焦黑的脑袋,仔细看去,是外面?的皮肉都被烧焦了,才会呈现出这种颜色。
雨停的第?二日,伏萤回来了。
她来见了莫玄清一面?,又找了焦琼,而后便急匆匆地?离开。
当?天下午,闻欢从天而降,原本干净的小白龙被烧得体无完肤,他连话都顾不上说,从卷起的尾巴中放下了陶知意。
他将陶知意保护得很好,陶知意身上没有什么致命伤,只是掌心和肩部有贯穿的伤痕。
幸亏他是先来找的金赤和焦琼,等令玄发疯似的赶过来时,焦琼已经将她身上的伤处理好了。
看上去两?人之间?是闻欢伤得更重些,只能维持小蛇一样的原形,连动一动都费劲,可是这几日过去,闻欢身上的皮外伤已经在愈合了,陶知意却?迟迟没有醒过来。
而且,她没有呼吸,只有心跳。
焦琼日日给她诊脉,总觉得那心跳越来越微弱了,但看着令玄日渐憔悴的脸色,她也不敢说实话,只说需要静养。
令玄执意要将陶知意带回魔界,金赤和其他众多弟子当?然不肯,一群人险些在素心谷打起来,最?后还?是莫玄清出面?,允许他留在玄天宗,但必须时时戴上用以监测他魔气的手环,以防宗门内有弟子受伤。
说是手环,其实就?是限制他行动的枷锁,是牢中犯人才有的待遇。
焦琼气得头疼,想与莫玄清理论,但令玄反而平静地?接受了这一安排,住进?了他和陶知意从前的住处。
眼下半月过去了,焦琼再也没看到过他。
望着那扇紧闭的竹门,焦琼小声问?:“他还?在里面?吗?”
闻欢把脑袋搭在盆沿,点点头:“他已经十多天没出来了,他俩不会死在里面?了吧?”
“闭上你的臭嘴!”焦琼在他脑袋上敲了一下,趴在桌上,“你说,陶知意还?会醒过来吗?”
“难啊——”闻欢摇摇脑袋,“我救她出来的时候,她已经昏迷了,而且你知道吗,我们身上的主仆契解开了。”
“……”
主仆契只有为?主的一方才能解开,要么她主动解开,要么主人……身死。
焦琼脸色一僵,“不会的,她还?有心跳!”
“可她没有呼吸了啊,你们人类不呼吸会死的。”闻欢凑近她的耳边,道,“我听说令玄身上有陶知意给他下的蛊,现在蛊也解了,你说她是不是真死了?”
话音刚落,一片绿色的东西从竹门中飞出,咻的一下打到闻欢身下的木盆中,木盆猛地?炸开,药水哗啦啦淌了一地?。
“啊——我的盆!”
“这可是最?后一个洗脚盆了!”
闻欢:“?你拿洗脚盆给我跑澡?!”
始作俑者顺着水流缓缓淌到地?面?,是片翠绿的叶子,边缘已经有些卷曲。
“你赶紧把这里收拾了,我再去给你找个盆来。”焦琼边指挥着,边逃离案发现场。
“我怎么收拾啊,我现在就?这么大一点?!等一下,别再给我找洗脚盆了!”
焦琼从陶知意院中退出来,脸上的表情还?来不及收敛,便撞见了金赤。
“师妹怎么样了?”
金赤眉头紧皱着,他这几日都是这个神情,焦琼怀疑他的眉毛已经变了形状。
“没见到。”焦琼说。
令玄死守着那间?房,守着陶知意的身体,不让人靠近,她每日也只是在外面?问?一句,陶知意还?有没有心跳?
里面?多半会沉默,但焦琼已经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
如果?陶知意的心跳真的没了,令玄会比任何人都先疯。
金赤眉头拧的更深了些,“那他呢?”
焦琼:“谁?令玄吗?还?是那副死样子……不过看起来还?很有精力。”
“……”
金赤整张脸都有些拧巴了,似乎还?想再问?什么,但又想不起来有什么可问?的。
“你放心吧,知意既然说她会回来,那一定会回来的。”
金赤轻叹一声,“我无法说服我自?己。”
去相信一件看起来根本不可能的事情。
这更像是陶知意为?了安抚他们编造出的谎言。
焦琼沉默,勉强挤出一个笑容,“若连知意的话都不能信,我真的不知道该信谁了。”
金赤与她对视一眼,在彼此眼中都看到了复杂的情绪,他们双双点头致意,而后擦肩而过。
日复一日,闻欢的身子已经好了,又变成小猫小狗,偶尔变成人形,在玄天宗和那些弟子玩闹。
宗门中有两?个异类,但莫玄清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他们也不影响门中弟子,便也无人过问?。
下了三场大雪,春天来了。
闻欢将他从别处偷来的花放在令玄的窗口,用尾巴敲敲窗户,“你族里那个爱穿红衣服的女人让我问?问?你,妖王的侄子大婚,要送他们些什么东西?送酒还?是送他们自?己种的玉米?”
他小声嘟囔:“哪有人把玉米当?成新婚贺礼的。”
窗户被打开一条小缝,令玄的手探出来,掌心放着一把钥匙。
“让他们从库房随便挑一件送去便是……玉米也可以带着。”
毕竟是他们自?己种出来的。
闻欢用尾巴勾住,在令玄关窗之前,又将脑袋挤了进?去,“陶知意怎么样了?”
内里昏暗,他看不清令玄的神情,头顶的声音低哑沉闷:“还?是那样。”
“这几日阳光真好,你带她出来晒晒太阳吧,说不定就?能醒过来呢?”
“……”
窗户被猛地?关上,幸好闻欢反应快,不然这窗户就?成了他的断头台。
“不出来就?不出来嘛!”他嘀咕一句,叼着钥匙离开。
令玄重新回到床上,紧紧抱住陶知意的身体,脑袋贴着她的心口,那里传来微弱的心跳声。
他长吁一声,闭上眼睛。
只有这样,他才能感受到陶知意是活着的,才能欺骗自?己陶知意一定会回来的。
令玄缩起身子,努力地?将陶知意牢牢圈在自?己怀中。
你快点回来吧。
……我快撑不住了。
*
【恭喜宿主,任务达成,奖励发放中——】
陶知意在识海抠了半天的手指,终于等到了系统的眼睛重新亮起,她一个弹跳站起来,举起系统的本体使劲摇晃。
“怎么这么久啊啊啊啊啊——”
【宿主!冷静!因为?此次情况复杂,涉及主角重生?和剧情崩坏,需要报告的东西很多,而且我还?给你申请了很多奖励,等审批都要等很久。】
【但宿主请放心,我们已经圆满完成了当?前任务,下面?给您两?条选择,第?一,以秩序监管者的身份留在这个世界,第?二,进?入穿书局,成为?我的同事……】
“1111111!!”陶知意大喊,“我忙前忙后不就?是为?了获得永久居住权吗,我可不想再折腾了!”
系统弱弱地?说:【我们穿书局可是有编制的。】
陶知意:“那我也不要,你快说,什么是秩序监管者?”
【就?类似于设备维护人员,如果?遇到可疑的事情,会有人来跟你对接。不过目前已经修复好的世界中,从没出现过任何问?题,您可以安心在这里养老。】
陶知意“哦”了一声,“还?有其他好处吗?”
【这里没人能伤害您,您可以与天齐寿。】
“那我爱人呢?”
【……可以与你齐寿,烦了还?可以换下一个。】
“那我和令玄的孩子……”
【好了好了,你想要的这里都有!我还?得回去开会,你自?己研究吧。】
【宿主,下次,哦不,再也不见了。】
【感谢你为?穿书局做出的贡献,祝你幸福。】
它头顶的红光爆发出刺眼的光芒,然而只是一瞬,便迅速熄灭了,那本体也像团黑色的烟雾,在陶知意眼前飘散。
“咳——”
陶知意猛地?睁开眼,感觉身上好像压了个大火炉。
她从天梯掉下去了?掉到什么地?方了?!
陶知意的眼睛努力适应了黑暗,终于看清压在她身上的不是什么火炉,而是令玄。
看来她是回到自?己身体了。
陶知意昏迷前似乎听到了闻欢的声音,想来是闻欢把她带回来了。
只是,已经过了几日了?
算算日子,令玄身上的问?心蛊应该已经发作过了,他……?
一睁眼就?是黄色废料,陶知意摇摇头,小心翼翼地?推开令玄,将他扭曲的身体摆正,又给他盖好被子。
“睡没睡相。”陶知意探了下他的额头,似乎是有些发热。
她已经认出了眼前的布局,正是令玄还?在扮做伏萤的时候住过的小屋,只是不知道为?什么门窗都关着,外面?一点光都没有。
晚上了?
陶知意推开竹门,被外面?的大太阳刺得眼疼,又遮着眼睛缩回来。
好亮。
她怎么有种几辈子没见过太阳的感觉?
陶知意眯着眼睛,等适应了光亮,便出了门,一路去往素心谷。
路上遇到几个面?熟的新弟子,陶知意冲他们打招呼,他们都缩在墙角,一副见了鬼的表情,久久无法回神。
陶知意不知不觉地?皱起眉,不是,她到底昏了多久?
“焦琼!”陶知意推开焦琼的大门,将里面?正在配药的人吓了一大跳,配好的药撒了满桌,“令玄发烧了,他这几日做什么了?”
“你怎么这种眼神看着我?你们怎么都这样看我……我到底睡了多久?”
焦琼愣愣地?盯着她,哽咽道:“快、快四个月了。”
“多少?!”
四个月!!
她在识海里只待了半天啊!
陶知意来不及再追问?,转身拔腿就?跑:坏了坏了,令玄睁眼见不到她不得抓狂?
陶知意跑出了残影,气喘吁吁地?回到住处时,屋里已经空了。
“令玄?!”
陶知意大喊一声,正要出门寻找,面?前的竹门关上,炙热的气息从背后压了上来。
“嘶——”
肩膀上又被咬了一口,力道之重,疼得陶知意呲牙。
这似曾相识的场景,陶知意心中一紧,没来得及转身,便脚下腾空,天旋地?转后,眼前便只有屋顶上她亲手挂上去的铃铛。
“令玄?我不知道我睡了这么久,你还?好吗?”
没人回答她,只是一条质地?柔滑的丝带落在了她的眼睛上,她只能模糊地?看到令玄的脸庞。
“我不好……”
令玄带着哽咽开口,接着便是布料被狠狠撕碎的声响。
陶知意自?知理亏,便摸索着找到他的手,放到自?己的心口:
“我回来了。你想对我做什么都可以,用身体来确认我的存在也好,发泄不满也好,不论你对我做什么,我全盘接受。”
“令玄,我爱你。”
热泪砸在肌肤上,有些发痒,陶知意不自?觉地?抖了下,随之而来的便是暴雨狂风般的亲吻。
陶知意脑子里那点黄色废料很快成了真,但令玄今日较以往更粗暴激进?些,陶知意受了些苦头,也咬牙调整自?己的节奏去配合他。
直到两?人身心完全合一,陶知意感受到他温柔的亲吻,笑着摸摸他的脸颊。
“现在好点了吗?”
“……不好。”
“那就?等你觉得足够了为?止,不过在哪儿之前……”陶知意指了指自?己眼睛上的丝带,“能把这个解开吗?我想看看你的脸。”
“……”
陶知意伸手去解,却?被令玄紧张地?阻止,“我、我现在和以前不一样了。”
“我没有以前那么好看了。”
“?”陶知意捧着他的脸,压过来亲吻,“没事,无论你怎么样,我都喜欢。”
令玄犹豫地?给她解开,丝带落下的瞬间?,眼前映出爱人泫然欲泣的模样。
陶知意左右看了看,“哪里不一样了?”
令玄起身,点上蜡烛,烛光照亮了房间?,也照亮了他黑发中掺杂的点点银丝。
他垂着头,道:“不知道为?什么,长出许多白头发来。”
“……”
陶知意低下头,攥紧被子,泪水泉涌而下。
令玄一慌,过来给她擦眼泪,“我都说了让你不要看。是不是不好看?”
“好看!”陶知意环住他脖子,哽咽着去抓他的头发,“对不起,是因为?我……我应该早点回来的。”
“你回来就?好。”令玄手忙脚乱地?给她擦着眼泪,“虽然你昏迷的时候我怀疑你骗了我,但你现在回来了,我就?不怪你了。”
陶知意的唇胡乱地?印在他脸上和胳膊上,口中念叨着:“我不走了我真的不走了,我以后都不走了,一辈子都陪着你。”
“真的?”
“嗯!”
“……拉勾。”
令玄伸出手,陶知意抓紧他的手掌,从身后掏出一枚戒指给他戴上。
白色戒指套进?令玄指腹,又迅速消失不见,像被溶解了一样。
“这是什么?!”令玄紧张地?抬起手指,对着烛光,发现自?己指腹上多了一圈白色的细纹,要非常仔细地?看才能看出来。
“是契约。”陶知意含泪笑道,“我会留在这个世界,而你是我在这个世界唯一的爱人。”
“你与我同寿,连死亡都不能将我们分开。”
“抱歉,没经过你同意就?——唔。”
令玄扣紧她的手指:“我很喜欢。真的很喜欢。”
“你喜欢就?好。”陶知意缠住他,手摸到他腕间?冰凉的手环时一顿。
刚才她就?注意到了,但是深陷情沼,她没有细究,现在一看,这不是莫玄清用来监视犯人的手铐吗?!
“他们居然给你戴这种东西!”
令玄:“是我自?愿戴的。”
“乖,咱不戴了。”陶知意两?指将那东西捏碎,扔到一旁。
莫玄清这个狗东西,这笔账一定得跟他算!
陶知意拖着令玄痴缠,外面?黑了又亮,陶知意再睁开眼,发现令玄趴在她心口,银丝散乱。
他似乎很爱这样睡觉,也许是因为?她昏迷时只有心跳声,只有这样他才能安心。
陶知意心底又是一阵心疼,她小心翼翼地?将令玄的脑袋放下去,起身穿衣,顺便解了外面?的结界。
结界一解,外面?的世界就?变得嘈杂起来,无外乎是来确认陶知意安全的同门。
令玄被杂音吵得皱眉,陶知意便在屋内又设了道结界,自?己起身走出去。
“师妹醒啦!”
“师姐真醒了!”
“哟,真活着呢。”
“醒了就?好醒了就?好,师姐你可不知道,这段时间?发生?了多少事情!”
“还?有那个魔族,师姐你还?没给我们一个交代呢!”
“那个吓人的家伙到底跟你什么关系,居然还?想把你带走!”
“师妹刚醒,你就?不能先关心一下她的身体?”
“师姐,你感觉怎么样了?”
今日的玄天宗依旧吵吵闹闹,陶知意侧目看了一眼,令玄已经起来了,只披了件外衣,倚在门上冲着她轻笑。
“好了,我身体已经大好了,回头咱们去山下喝酒。”
“至于那个魔族……”陶知意回头看了他一眼,也露出笑意,“他可不是什么吓人的家伙,是我要相伴终生?的道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