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以前一样, 等你的戏杀青了,我来接你回家。”
彼时,恰好一阵风吹过,吹得他头发轻扬, 枝桠轻晃, 整个世界都是动态的, 黎艾整个人却在这一刻定格。
在宿厘岛的时候,陈添问过她:她的家在哪儿?
那会儿她想,那栋她在海边买的小木屋里, 有她的猫,所以那里就是她的家。
但,以前拍戏时,为了方便,她在横店也买了套房, 每次拍戏就会把黎小二带去那栋房子里,她却从来不觉得那里是她的家,只有抱着黎小二回到有陈添在的那栋房子时,她才觉得, 到家了。
陈添自是不知道她在想什么, 只看见她表情有些怔愣。
他伸手轻捏了下她的脸,“走了。”
黎艾回神, 见他直起身,倒退着往后走,脸上还是来时的笑容。
倒退了好一段距离, 他才转身, 走向门外。
黎艾望着他的背影,在原地伫立良久。
等着陈添的车就在不远处, 陈添上车前朝这边望了过来,自然,他会看见她还站在那儿,她知道自己不应该再站在这儿,却挪不开脚步,也挪不开视线。
他似乎笑了下。
等他上了车,她余光里出现一个侧影。
陈其允站到了她身边。
“你满意了?”黎艾开口,语气带着嘲讽。
“当然没有。”
今天陈其允不但没能在陈添脸上看到他想看的表情,反而被对方占了上风,他当然不满意。
黎艾转头,“你不如把我送去一个他找不到的地方。”
“是有这样的地方,但你应该不会想去的。”
黎艾不解,“你怎么知道我想不想去?”
陈其允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颇为故弄玄虚地说:“或许有一天,我会带你去。”
黎艾不想再与他多说,抬步往回走,但步子刚迈出去,胳膊被陈其允拉住。
“干嘛?”黎艾有些愠怒地回头。
“下一次,我们给他加点料好不好?”
黎艾瞄了眼他肩膀处渗出来的血迹,他用受伤的那边的手拉着她,这样伤口肯定是会疼的。
她怀疑他有受虐倾向,不对,她想起他被她捅时的反应,他就是有受虐倾向。
就挺无语的,她怎么净撞上些不正常的人。
“你又想搞什么?”
“我想在他面前跟你再亲近一点,”怕她抵触,陈其允连忙补充道,“你就当跟从前一样在拍电影,一部没有吻戏的电影。”
黎艾愣了下。
他跟陈添虽然是死对头,但不愧是血脉相连的兄弟,想法都一样。
“如果我配合你,你多久能帮我彻底摆脱他?我需要一个具体的期限。”
“三个月,三个月内我们之间应该就会有一个胜负,如果赢的是我,他会滚出泰国,如果我输了,我带你去一个他不可能找到的地方。”
“你凭什么觉得那个地方他找不到?”
每一次逃跑,黎艾都觉得陈添找不到她,结果一而再再而三的被找到。
“黎黎,他没那么大本事,这世上总有些地方是他去不了的,无论如何,”陈其允眸色渐深,“我都不会让他从我这里把你抢走。”
“我至少,”他眼底是几乎具象化的执念,“要赢他一次。”
“还是劝你一句,没有金刚钻就不要揽那瓷器活。”
他本来就挺疯癫的了,等他在陈添那儿输得一塌糊涂的时候,黎艾怕他精神上承受不住,彻底失去理智,最后来个玉石俱焚。
她可不想见到这样的局面。
陈其允却忽的笑起来,“黎黎,你是在担心我吗?”
黎艾翻了下白眼,“我担心你后悔,把我给卖了。”
“放心,就算我什么都没了,只要你还在,我就一定不会后悔。”
他看她的眼神,深情得要命,不知道怕还以为他苦恋了她多年,可他们的交集,不过半月而已,是以他的眼神越是这般深情款款,黎艾越是觉得他有病。
“但黎黎,”陈其允语调一转,问她,“你的决心够吗?”
“当然。”
她的决心不比他少。
“那先提前祝贺你,”陈其允冲她笑得温柔,“得偿所愿。”
见他这么信心,黎艾心里反倒没底,对于他说的那个地方,她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眉头不住往下压,“等你做到了再说这话吧。”
“一定让你如愿。”
他像是有百分百的胜算,那种势在必得的模样,让黎艾想到了另一个人。
她转头,看向门外,那里只有一条空荡荡的街道-
离开别墅区,陈添坐着车前往距离最近的一处停机坪。
一架直升机似在那里等候多时,陈添下车,转乘直升机,一路往东飞。
历时一个多小时,直升机开始下降,下方是一处海边度假庄园。
庄园面积不小,配置豪华,停机坪都有好几处,直升机在距离中心位置最近的停机坪降落。
停机坪边儿上有人等着,见陈添下了飞机,早就候着的男人朝陈添快步走过来,伸手指向前方停着的一辆黑色宾利,“添爷,请。”
庄园太大,还得坐车去最终目的地。
车子在几分钟后停在一处兰纳王朝风格的独栋建筑前。
这儿似乎是专门用来喝茶聊天的地方,环境清幽,高低错落的林荫郁郁葱葱,建筑四方通透,在下车的地方一眼能望到里面雾气蒸腾的清池,颇具中式禅意。
踏过由青石板构成的小路,再迈上几步石阶,进入室内,陈添侧头,第一眼,他看到的是叶尧。
叶尧比他提前了半个小时过来,把他想见的人约到了这边,准确来说,是让原本就在这儿躲他的人老老实实待着等他过来。
在叶尧跟前,坐着一个发福的中年人,穿着身刺绣的黄褂子,看见陈添进来,他先是咽了下唾沫,然后哈着腰站起来,脸上挂起一个有些谄媚又局促的笑容,“添爷。”
“陈会长,坐。”
陈添先一步坐下,被他叫做陈会长的中年男人也坐回去,姿态有些僵硬。
叶尧从陈会长身后迈一步到两人之间的茶桌前,为陈添倒了杯茶。
陈添瞥了眼陈会长的表情,没什么情绪地懒声开口:“陈会长在这个节骨眼跑出来度假,是在躲我吧?”
“怎么会……”陈会长赔笑,声音没什么底气。
“陈会长可能不知道,现在我最擅长的,就是找人。”
陈会长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躲,”陈添似想到什么,笑了声,“没用。”
陈会长没像陈添那样靠着座椅,身子朝陈添这边半侧着,腰始终保持微微弯曲的姿势,目光低垂,“让您大老远跑这么一趟,实在抱歉,不知道添爷找我是有何事交代?”
“陈其允没告诉你们吗?”
他说的‘你们’,而不是‘你’,意思很明白。
陈其允是五年前才来泰国的,光靠他一个人单打独斗,这么短的时间,弄不出什么名堂,但如今,陈其允几乎包揽了陈家在泰国的所有生意,那就只有一个可能,有人帮他,不管是出于利益还是被威胁之类的原因。
“其允什么也没跟我们说呀。”陈会长干笑道。
陈添懒得跟他打哈哈,“行,他没说,我来说。”
“我这次来,”陈添侧目看向陈会长,“是准备让他滚回淮城。”
陈会长明知答案,还是虎躯一震,头又低了些,像恨不得低到土里去埋着,省得卷进这些个祖宗之间的争斗,“这……这怕是……有点难办。”
“难不难办另说,有个事儿我很好奇。”
“您说。”
“陈会长你在泰国生活了这么多年,当了这么多年的会长,是怎么让陈其允爬到你头上的?”
陈会长用余光暗暗打量了下陈添的神色,调整了下姿势,正襟危坐道:“其允虽然来泰国的时间不长,但却与诸多长官十分交好,鄙人不才,自愧不如,那自然只能甘居人下。”
“陈会长都做不到的事,他陈其允是怎么做到的?”
“这谁又知道呢。”
陈添扯了下唇,下巴往上轻抬了些,神色谑然,“陈会长没调查调查?”
“那也得有本事调查出来才是,”陈会长叹了口气道,“我只查到,其允的人脉似乎都是森萨长官介绍的。”
陈会长口中的森萨长官,陈添自然是有所了解,现任警察总署署长。
到这儿,陈添知道也问不出别的什么。
那现在就只剩下一个问题。
“他有他的警察署署长,我有我的议庭,”他定定看向陈会长,“你选谁?”
陈会长顿时冷汗就下来了。
陈家全世界范围内的生意最终管理权还是都在国内,他们这些国外的话事人明面上看起来权利很大,但壳下顶多算个海外子公司高管,议庭成员要想罢免谁,不过就是一句话的事。
罢免都是小事,算提前退休,就怕还会遭到清缴,秋后算账,那一辈子都白干了。
“听说……”陈会长声音有点儿抖,像狠狠捏了把汗才敢说出这句,“您不打算进议庭。”
陈添的目光幽幽在他身上停留两秒,笑了声,“就算我不进议庭,我家那位陈鹤龄女士身体康健,怕是还能在议庭待上个十年二十年,那位森萨长官能当那么久的警察总署署长吗?”
近二十年来,泰国的警察总署署长换得很勤,并且没几个人有好下场,答案显然易见,但陈会长还是不敢贸然做决定,毕竟陈其允也不是好惹的。
陈添看出他的顾虑,脸上笑意却更盛,他从来都是这样,很少用一些狠戾的表情来吓唬人,他只会笑,笑得人心惊胆战,坐立难安。
“你要是怕陈其允报复,那我去找泰国人合作,”他笑着,语气轻飘飘的,“把你们连同陈其允,一起弄死。”
陈会儿听得双膝发软,险些就要跪下去。
瞥他一眼,陈添懒得再与他多说,喝了口叶尧为他倒的茶后起身离开座椅,在往外走之前,他丢下最后一句话:
“告诉其他人,以后泰国的生意,我管了。”
第52章 第 52 章
傍晚, 夕阳落满窗。
天边被灼烧出一片火海般色彩,边缘逐渐被苍蓝与暗色侵蚀,巨大的城市在天际之下一寸一寸亮起灯海。
黎艾站在窗边的镜子前,等着造型师为她调整礼服腰部的绑带。
今晚她会和陈其允出席一场慈善晚会。
在意识到陈其允是个受虐狂后, 她决定安分点, 左右不过三个月的时间, 像陈其允和陈添这俩人说的,就当演戏,出演一个脾气并不那么暴躁的人。
她其实也有点好奇, 如果只认为她是在演戏,陈添看到他和陈其允举止亲密,会是什么表情。
“好了吗?”
男人温润低沉的嗓音传来,黎艾转头,淡淡望过去。
“好了。”造型师后退几步, 很有眼力见的把空间让出来。
“走吧,黎黎。”陈其允朝她伸出手。
黎艾瞥一眼,双手提起裙子就往前走,“演戏也要到了片场再演。”
陈其允笑笑收回手, “好。”
下楼, 车子就侯在门口,后座车门已经拉开。
黎艾坐上去, 陈其允绕到另一边上车。
从这儿到慈善晚会地点需要半个小时车程,这半个小时里,陈其允一直把黎艾看着。
她实在漂亮, 绝不会产生审美疲劳的那种漂亮, 明明是浓颜,但不管多华丽的衣服穿在她身上都不会显得物欲横流, 永远能让人感受到她骨子里透出来的清冷与独立,这样的气质令她不论如何改变妆容,都始终美得毫不庸俗,而皮相上稍稍的一点改变又总能让人眼前一新,怎么都看不腻。
黎艾对于他的视线并不在意,全当他是空气,在娱乐圈这么多年,她早习惯了被人一直注视,只有一个人的注视她难以抵抗,陈其允又不是那个人。
晚会在一处庄园内举行,车子将他们送到了宴会厅的门口。
陈其允先一步下车,从车尾绕到另一边,为黎艾拉开车门,很贴心的用手放在车门上沿,以免她撞到头,另一只手朝她伸过去,做她的扶手。
彼时,旁边一辆车上也下来一个男人,身高腿长,没有穿正式的西装,上衣就一件丝质黑衬衫,领口敞着,随意又慵懒,气质却矜贵又落拓,气场强大,仿佛天生就是世界的主角,他一出现,在场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他身上。
黎艾也一样。
她看向他。
他也看着她,眉尾轻挑着。
像山火遇上暴雨天,不知道谁更烈一些,也不知道接下来,谁会更胜一筹。
两人用眼神对峙着,时间仿佛定格,然而两人的对视其实仅仅只维持了一秒。
黎艾收回视线,双眸低垂看向陈其允朝她伸过来的手,抬起胳膊将手放入他掌心。
陈其允轻笑,牵着她从车里出来,再极自然地搂过她那盈盈可握的纤腰,带着她往宴会厅里走。
两人站在一块儿,俨然是一对十足般配的壁人。
陈添的目光由黎艾今日妆容精致的脸,落到她腰间那只碍眼的手上。
想把那只手折断——
这是他此刻唯一的心情。
即便明知他们在演戏,他还是不爽,非常不爽。
他在原地站着看向前面两人贴在一起的背影,过了好一会儿才迈开步子跟进去。
这场慈善晚会是晚宴与慈善拍卖会相结合的形式,来宾可一边享用丰盛的餐宴,一边进行竞拍,本次的竞拍品除了举办方提供的一部分,另一部分是由参与晚宴的贵宾所捐赠,只有这部分贵宾才能坐最前排两桌的席位,陈其允带着黎艾在其中一桌坐下来。
不管是菜肴、桌椅材质还是餐具,前两桌与其他都有明显区别。
这群富人连搞慈善都要弄个三六九等。
落座没一会儿,原本坐在黎艾右侧的一名女士起身离开,接着,一道阴影罩下来,黎艾愣了下。
光是看落在她身上的影子,她竟都能分辨出对方是谁——
他连影子都是好看的。
黎艾转头,看见陈添在她旁边的座位坐下来。
“这里有人了。”黎艾冷声提醒他。
“你是说那位女士吗?”陈添用下巴指了个方向。
黎艾顺着他指的方向望过去,看见刚刚那名女士坐到了隔壁那桌,刚刚她特意挑的这个位置,就是怕陈添坐到她旁边来,结果陈添竟然预判了她的预判。
“换个位置。”黎艾转头对陈其允说。
说完,她起身,却被人拽着胳膊强行压回去。
“就坐这儿。”
陈添声音里透着不可抗拒的强势。
黎艾深吸了口气,像是知道他会来这一出。
“陈添你适可而止。”这话,是陈其允说的。
“我凭什么适可而止?”陈添理直气壮。
黎艾也是料到了他会这么说,论强词夺理,谁比得过他陈添。
“黎黎是我女朋友,你这是骚扰。”
陈其允还试图跟他将道理,倒也不算讲道理,更像讲法律,那就更是撞上陈添的专业了。
“那你报警抓我啊。”某人很不要脸地说。
“你说的。”陈其允似乎准备再送他回牢里练练拳头。
“反正都是猥亵罪,那不亲一下岂不是亏了?”
陈添说着用力将黎艾往他那边拽。
“陈添!”陈其允怒喝一声,伸手拉住黎艾另一只胳膊。
在此之前,陈其允语气一直还算平静,声音也不大,维持着他素日里斯文绅士的作风。
不少人朝他们三人这边望过来。
舞台的灯光也恰好在这时亮起,并且灯光还未往里收,恰好打在他们这里,像故事开场时的追光。
不管是灯光还是什么人的目光,陈添毫不在意,继续拽着黎艾的胳膊不松手,脸上勾出一个混不吝的笑,“还报警吗?”
陈其允正要回他,被黎艾打断,“别吵了,我就坐这儿。”
两人虽然并没有大声争吵,但左边一句右边一句的,黎艾还是觉得吵得慌。
两个男人先是看向她,再看向对方,眼神对峙片刻,两人同时松手。
黎艾用余光各自瞟了他们一眼,觉着,他俩要一直这么争,谁先出局她不知道,她很可能先一步出殡,被他俩扯成两半。
“Ladies and gentlemen……”
主持人的声音在这时响起,灯光聚拢到舞台。
宾客已经陆陆续续入座,慈善拍卖会正式开始。
黎艾对珠宝文玩什么的不感兴趣,这些东西,一旦感兴趣就会生出无尽的欲望,可没人不喜欢漂亮的东西,所以她尽量不去接触,像这次,即便舞台上的大屏投放着拍卖品的高清照片,几乎是把东西送她眼皮子底下来,她一心却只顾埋头吃着饭。
“尝尝这个。”
陈其允给黎艾夹了个泰国风味的菠萝冷拌蛤蜊,他虽然只和黎艾一起吃过一顿饭,但就那一次他便看出了她喜欢甜辣口,觉着她应该会喜欢吃这道菜。
旁边的陈添看见,笑了声,极具嘲讽意味的那种笑,“作为男朋友,竟然不知道女朋友对菠萝过敏吗?”
陈其允表情闪过一丝尴尬,“你对菠萝过敏?”
“忘了告诉你,”黎艾很镇定地将那个哈利夹起来,笑着递到陈其允唇边,“你帮我吃掉吧。”
这下,陈添笑不出了。
看见他的笑僵在脸上,换陈其允眼底笑意浮起,双眸含笑地从黎艾的筷子间咬过那个蛤蜊。
有些辣,很甜。
此时黎艾背对着陈添,看陈其允这茶里茶气的笑,她翻了个白眼,然后才把身子回正,目光落回餐桌,在一道道菜肴上搜寻。
有一盘不知是用什么鱼做的菜,看着很好吃的样子,她抬手,正准备用筷子去夹,手里的筷子却不翼而飞——
被陈添一把抢了过去。
下一秒,“啪”的一声,两只筷子被他单手折断。
黎艾:“……”
侍应生很快给黎艾拿来一双新筷子,黎艾瞪陈添一眼,接过新筷子继续吃。
她胃口小,吃不了多少东西,等她吃饱,还有好些个竞拍品没进行拍卖。
这时候她还是没去看舞台,单手支着腮发呆,但因为有道难以忽视的视线一直落在她身上,让她发个呆都没法专心,只能拿出手机玩起并不怎么感兴趣的小游戏转移注意力。
拍卖快结束时,不知道怎么回事,她忽然一阵腹痛,有点儿想拉肚子的感觉。
“我去趟卫生间。”黎艾起身,用眼神示意陈其允务必把陈添看住。
陈其允会意,轻拍了拍她的手背,“去吧。”
黎艾安心转身走向卫生间。
到了卫生间,她肚子又不疼了,算算日子,估计是姨妈要来了,遂只在卫生间补了个妆。
出卫生间时,她颇为警惕地看了眼门口,总觉着陈添会出现在那里,好在,没人。
她松了口气,拎着包往回走,却依旧没完全放松警惕。
到了宴会厅大门口,她这才彻底卸下防备,然而,就是这时候,她的手被人从身后拉住。
她一惊,猛地回头,撞进一双漆黑深邃的眼,那双眼底带着明显心思不正的笑。
靠。
陈其允怎么这么不中用,还是让这人跑出来了。
“你觉得他能拦住我?”陈添知道她在想什么。
黎艾一边瞪着他,一边在心里骂陈其允。
陈添俯下身,勾着唇对她说:“陈其允想在这儿拿你来气我,那我也在这儿,拿你气一气他。”
黎艾立马防备地往后退一步,“你想干嘛?”
陈添没有立马回答,黎艾此刻能听到的,只有里面主持人的声音:“There will be followed by a fireworks display, everyone please move outside to watch(接下来会有烟花表演,请各位移步到室外观赏)。”
黎艾没注意主持人在说什么,紧盯着跟前的陈添,看见他眸内浮起一抹透着股坏劲的笑,“我要在大庭广之下,给他戴顶绿帽。”
他语音刚落,宴会厅的大门被拉开,黎艾被他拉入怀。
在倾泻而出的光线与数道齐齐望过来的目光里,他低头,笑着吻住了她的双唇。
第53章 第 53 章
众目睽睽之下, 陈添的吻重而狠。
黎艾想反抗,可全身都被他牢牢禁锢,连动弹都动弹不得。
她只能咬他,但他没有伸舌头, 去咬他的唇会像在迎合他的吻。
除了承受这个吻, 她什么都做不了。
最后是陈其允砸过来的一拳才让他们分开。
陈添结结实实挨了这一拳, 陈其允是真的愤怒至极,不知道是因为陈添在大庭广众之下给他戴了绿帽,还是因为他亲了黎艾, 下手不知道有多重,陈添脸上被砸到的地方几乎是立马就红了一片,他怎么可能就这么白白挨打,一拳也抡到陈其允脸上。
两个人就这么打起来,打得不可开交。
因为从小把陈添当做全方位的对手, 陈其允自然也学过格斗,但陈添的格斗水准是世界级的,他怎么可能打得过,没多久就被陈添撂倒在地。
这是两人第一次打架, 陈添猜到他会动手, 但没想到他会这么不顾死活地跟他缠斗,像完全失去了理智。
赢了他那么多次, 陈添还是第一次见他这么失态。
做了这么多年的对手,陈添对陈其允的了解不比任何人少,知道陈其允有多好面子, 自尊心有多强, 他但凡有一点理智,在他回了他一拳时, 他就该停手,从前的他,绝不会允许自己如此狼狈。
陈添看着陈其允此刻的表情,他双目充血,整张脸涨得通红,额头上的青筋都暴了出来,眼神像恨不得将他碎尸万段,看不出以往任何一点斯文儒雅的样子,虽然陈添一直很清楚,他的斯文从来都是装出来的,但装了这么多年,那些特性会渗进他的骨子,成为一种本能。
今天他违背了自己的本能,只因为他让他丢了脸?
怎么可能?
在今天之前,他以为陈其允和黎艾只是演戏,但现在看来,陈其允不像是演的。
脑海里浮现出陈其允搂着黎艾的那一幕,现在,再看向他碰黎艾的那只手,陈添愈发觉得碍眼。
伴随“咔”的一声脆响,陈其允的手被陈添折断。
“陈添!”本来只打算隔岸观火的黎艾大喊一声,冲过去,将陈添推开,冲他怒吼,“你他妈疯了吗?!”
“不是早疯了?”
黎艾不想跟他多说,弯腰准备将陈其允扶起来,头顶却落下一个冷戾的声音
“你敢扶他试试,你敢扶,我再让他折一只手。”
黎艾的动作僵住,她知道他不是说说而已。
她抬头看向他,眼底充满了陌生感,他之前还跟她说,他没那么暴力,现在算什么?
两人对峙间,陈其允自己站了起来。
余光瞥见他,黎艾有些恨铁不成钢地睨了他一眼,“你的人呢?”
“被他的人拦着。”
今天陈添带的人,数量比他的要多得多,不然他早出来了。
黎艾也是觉得蛮无语的,在自己的地盘还能被人用人数压制,明知道陈添要来,他就不能多带点儿人?
估计,他还是把陈添想得太规矩了,陈添已经不是以前那个做事绝不脏自己手的人,现在他似乎什么都干得出来。
“聊完了吗?”陈添开口。
“关你屁事。”黎艾啐他。
“聊完了就跟我走。”
说着,他也不管黎艾愿不愿意跟他走,拽着人就往外走。
陈其允想去拉她,却被人将手按下去,陈添的人从他冲过来的时候就跟了过来。
“陈添!”他怒吼一声。
陈添停下来,回头时不忘用力搂住黎艾,让她动弹不得,乖乖待在他怀里。
“怎么?”陈添眼底透出一抹蔑色,“要让你的森萨长官来抓我吗?”
陈其允冷冷盯着他,没往下接。
陈添搂着黎艾转身,笑着放出狠话:“你再敢让政府的人滥用职权,我立刻就能让你滚出陈家。”
刚来时,是他偏要单刀赴会才会被弄进监狱,现在这个宴会厅里他的人更多,想混淆视听再把他送进去,做梦。
陈其允没有退让,自尊心不允许,那颗为黎艾跳动的心也不允许,他紧盯着陈添开口:“黎艾现在已经不是你女朋友,你强吻她,犯法,我报警让警察抓你,算什么滥用职权?”
“那你报警试试。”
要报警也是黎艾报,就算黎艾报了警,还需要把他告上法庭才能定他的罪,亲个嘴不会立马被刑拘,打架倒是可以直接拘留,但先动手的可是他陈其允。
陈添不准备再跟他废话,拉着黎艾继续往外走。
陈其允想追,但被人死死拦住,他一个手都断了的人,只能眼睁睁看着陈添把黎艾带走。
“陈添!”黎艾当然不会乖乖跟他走,不停挣扎着,“你发什么疯!”
“再看着你在外面勾男人,我才真的要发疯。”陈添语气平静,却更有一种疯感。
“你这是绑架!”
“那你报警。”
“报警就报警。”黎艾拿出手机,手指停在拨号键上却迟迟没按下去。
泰国报警电话是多少?
她不知道啊。
现在用浏览器搜?
但陈添看着啊。
被他看着搜报警电话,那未免也太尴尬。
“知道报警电话多少吗?”她动根指头陈添都像知道她在想什么,他笑了声,又问她,“会说泰语吗?知道绑架什么定义吗?”
黎艾:……
“要拉拉扯扯就算绑架,警察别想有一分钟闲着了,”陈添声音里的笑意越来越浓,听得人心头微酥,“带你去看星星,算什么绑架?”
黎艾一愣。
看星星?
陈添停下来,侧头,倾身靠过来一些,让人能清晰看到他眼底如同星子般掠起的光,晚风掀起他的发,再将带着他低沉好听的声音缓缓送入她耳中:
“今晚有流星雨,我们去许个愿吧。”
那一瞬间,黎艾感觉胸腔下的心脏好像不再属于她,是为了他才跳动,也只为他失控。
如此轻易便失控。
只需要他对她轻笑。
她需要不断深呼吸,才能从失控的心跳声里找回一丝理智。
“谁要跟你看。”黎艾习惯性将头扭到一边。
“你啊。”
心头又是一动。
呼吸都跟着心跳变得急促。
“你放开我,我不去。”
“不放。”
他不但不放,还忽的将她横抱起来,抱着她走向停机坪。
最适合看流星的地方肯定是在山上,那当然是坐直升机去比较快。
黎艾被他抱着上了直升机,机舱门关上,这下她怎么也跑不了,陈添松开她,拿过一旁的防噪耳机想为她戴上,被她一把夺过。
她自己戴。
戴好耳机,黎艾缩到窗边,整个飞行途中都没看陈添一眼。
陈添全程都看着她。
直升机停在一处观景台,不知是专门修建来看流星的还是看用来眺望整座城市。
下了直升机,黎艾第一眼看到的是整座如同浮在光晕里的城市,像天上的星光一颗一颗落在了大地间,即便这里看不到流星,并肩站在这里看夜景已然是一件很浪漫的事。
这儿在山上,除了这处观景台,四处一片漆黑,跑是没法跑的,也没法跟路人呼救,黎艾不打算做徒劳的挣扎,还先一步走到观景台的边缘,靠着围栏看向远处的夜景。
旁边亮着一盏灯,陈添走过来,刚好为她遮住了在黑夜里有些刺眼的灯光,他的影子完完全全将她笼罩,像一张网,她怎么也挣脱不了的网。
肩膀上忽然一重,他为她披上了件衣服。
这里风大,只穿一件礼服,她一定会着凉。
黎艾没有拒绝这件衣服,伸手拢了拢,喉咙吞咽两番,尽量让开口的声音显得凉薄冰冷,“流星雨什么时候来?”
“快了。”
“看完赶紧送我回去。”
“怎么可能。”
黎艾睁大眼转头,“你什么意思?”
“你觉得我会那么轻易放你回去?”陈添低头冲她笑。
“陈添,”黎艾深吸一口气,“我不知道绑架的具体定义,但我知道什么是非法限制人身自由。”
“限制人身自由也要超过一定时间才违法,”陈添稍稍挑起一点眉尾,“知道是多少时间吗?”
“24小时……”黎艾的声音没了刚刚的底气。
“现在才多久?”
黎艾不吭声了。
陈添笑起来,“放心,我一定在最后一个小时里解除你的人身自由限制。”
他故意加重了‘最后一个小时’这六个字的语气。
黎艾狠狠瞪他一眼。
“别看我了,小心错过流星雨。”陈添这么说着,目光却丝毫没有要移开的意思。
“谁愿意看你。”黎艾冷哼一声,转头看向天际。
恰好,就是这时候,流星雨降临。
一道道亮光划破夜空,如同神明用光绘出的轨迹。
看着这一幕,黎艾双眼不自觉睁大,像被震撼到失了神。
“笨蛋,闭眼。”
带笑的嗓音入耳,黎艾这才回神,忙忙闭眼,向流星许愿。
那么多颗流星,她却只有一个愿望——
希望陈添能放下我,找到另一个和他很相爱的女孩,一起生下一个可爱的宝宝,幸福美满地过完这一生。
愿望许完,天边的流星雨也都没入了地平线,消失在黑夜里。
黎艾缓缓睁开眼,听到耳边落下一道声音:
“我猜,你许的愿望跟我相反。”
黎艾微微一怔,转头看向他。
陈添轻歪了歪头,“你说老天会更偏向谁?”
“当然是我。”
“是吗?”
陈添缓缓笑起来,像已然窥见结局,那个他想要的结局。
第54章 第 54 章
“流星看完了, 然后呢?”
“你想做什么?”陈添问。
黎艾拢了拢身上的衣服,脸别到一边打了个哈欠,“我想回去睡觉。”
“回去就别想了,至于睡觉……”陈添将尾腔拉长, 语气格外意味深长。
黎艾眼神立马变得警惕, “陈添你想干嘛?”
陈添伸手拉住她胳膊迈开步子, 笑得明显心思不正,“带你去睡觉。”
黎艾当然不肯走,赶紧改口:“我不想睡了, 我要通宵!”
“不行,熬夜伤身体。”
比力气,她哪儿比得过他,陈添轻轻松松就将她拉走,后边觉得她实在闹腾的厉害, 还直接把人抱了起来。
被那双全是腱子肉的手箍着,黎艾只能扑腾着双腿大喊:“陈添!我他妈不睡!”
陈添却只笑笑,“别闹。”
他抱她上了直升机。
知道挣扎完全没有作用,黎艾放弃抵抗, 躺在他怀里闭着眼睛装死。
陈添为她戴上防噪耳机, 在耳机里只有他们两个人的频道跟她说:“刚刚还说不睡,现在又要睡了?”
黎艾不搭理他, 继续装死。
接着,耳机里传来一阵沉沉的笑声,震得人胸腔微微酥麻, 这人真的, 连笑声都让人难以抵抗。
飞机在半小时后降落在一处郊外的私人别墅。
大晚上的,黎艾看不清这别墅具体占地面积有多大, 但光是主体建筑就不比陈其允那栋小,黎艾觉得陈添真的是钱多烧得慌,他又不在泰国定居,弄一栋这么大的别墅是要干嘛,不会是就为了好停直升机吧,真的逆天。
下了直升机,陈添依旧没有要松手的打算。
黎艾觉得自己这会儿应该象征性挣扎两下,但反正结果都一样,她觉得不如继续装死来得省事。
陈添也不戳穿她,什么也没说,径直带她去了房间,将她放到了床上。
感觉到背部接触到床面时,黎艾心里紧了一下。
她知道陈添不会对她做太出格的事,但保不齐这狗男人又要强吻她,以他现在的疯批程度,亲她个一晚上这种事他不是做不出来。
“还要装睡?”陈添都看到她把眼睛悄悄眯开了一下,“不去洗洗?”
“我不,”黎艾不装了,睁开眼瞪着他,“一天不洗臭不了,臭了更好,臭死你。”
陈添笑笑,“我不嫌弃你。”
“我嫌弃你。”
“都在床上了,你还敢说这种难听话来惹我?”陈添单膝跪到床上来,俯身,侵略性的气息逼近,声音里是明晃晃带着坏劲的调戏,“信不信剩下的二十个小时我都用来强吻你?”
看吧!
她就知道!
黎艾快被他气疯了。
陈添笑着继续俯身,两人之间的距离又近了些,“你乖一点,我就不亲你。”
黎艾真想扇他,狠狠挫着后槽牙开口:“那请问,怎么样算乖?”
“乖乖去洗澡,然后回来睡觉,衣服都给你准备好了,这次,”陈添唇角往上扬了几分,“内衣内裤我没忘。”
他好意思提这个?
黎艾眼睛里几乎要喷出火来,“那你滚开。”
陈添直起身,收回那只跪在床上的腿,后退一步,将地方让出来,“衣服在柜子最右边。”
黎艾冷着脸下床,拉开柜子,里面都是睡衣,男女款都有,黎艾拿了件挺厚实还自带胸垫不会凸点的。
“内衣内裤在下面的抽屉里。”
黎艾只从抽屉拿了条内裤,这些内裤的款式还算正常。
房间里就有浴室,黎艾进去把门反锁。
浴室里还准备了卸妆品,显然陈添早就想把她绑过来,今天就算她没提起睡觉这茬事,他估计也会带她来这儿。
黎艾边卸妆边在心里骂了他两句。
浴室里有浴缸,黎艾还挺喜欢泡澡的,但她当然不会在这儿泡,两下冲了个快澡,穿上睡衣出去,换下来的内裤和乳贴她丢进了垃圾桶,还用卸妆时的化妆棉盖住,不想让陈添看见。
拉开浴室的门,黎艾闻到一股淡淡的烟草味,陈添在抽烟。
她转头望过去,视线里,陈添正微仰着头冲她这边吐烟,白色烟雾上浮,遮不住那双半眯着含笑的眼。
黎艾只是淡淡扫过去一眼,心却重重一跳。
深呼吸一口气,她扭过头无视他,上床钻进被窝,把自己捂得严严实实,要不是被子里太闷,她想把整个脸也捂住,省得陈添做出些禽兽行为。
陈添将还剩半截的烟摁进烟灰缸,朝床这边走过来,停在床头。
他视力极好,不用凑很近就能看到黎艾脸上的每一处细节,那一根一根纤长卷翘的睫毛,被睫毛挂住的几丝头发,脸庞边缘被灯光染成浅金色的细绒毛,唇间的纹路也都看得极为清晰。
她的唇形很好看,饱满又不失纤薄的线条感,唇色是樱粉色,像含苞的花一样柔嫩,让人看一眼便挪不开,口干舌燥,特想上去咬一口,极重的那种咬,但又不舍得她疼,那就只好……
陈添眼神暗了暗,半晌,他倾身,单手撑床,吻向了那双唇。
在他用手撑床时,黎艾以为他是坐到了床上,正欲翻身朝向另一面,不料却刚好将双唇送到了他面前。
猝不及防的一个吻,黎艾猛地睁开双眸,看到陈添染了情与欲的眉眼。
那样的他,太令人心旌摇曳,她愣了一瞬,被男人趁机深吻。
理智尚存,她用力去推上方的男人,推不动,男人还顺势擒住她的手腕,将她双手举过头顶,将她压在床上继续吻。
他吻得很用力,但没有将舌抵进她唇齿,大概是知道会被咬,还是毫不留情那种,所以他只能将无法餍足的渴求宣泄在她的唇上,又含又吮,不时还咬上一口。
两人的呼吸缠在一起,温度如沸水滚烫,像氧气都被蒸发般缺氧,黎艾感觉大脑一片空白,又像氧气浓度过于饱和般醉氧,被他吻得晕乎乎的,身子像陷在云里,都忘了要咬回去,等她记起来,对方却先一步察觉,她咬了个空。
“想咬我?”陈添挑唇。
黎艾没心思回答他这调情似的问题,两只冒着火星子的眼睛狠狠瞪着他,“陈添!你才他妈说了什么!”
“你太乖了,忍不住,”陈添笑得挺浑的,“就亲这一下。”
黎艾想骂他,破口大骂,但嘴张开片刻却又合上。
他已经够爽了,她才不想让他更爽。
这个人什么奇葩癖好,靠!
陈添看着她被吻得一片水光的红唇,眼神又暗了暗。
“两下。”他忽然又说了句。
接着,在黎艾还没反应过来时,他又压了下来。
这一次,黎艾心头闪过一个说什么也要咬死他的念头,但这是个一触即离的轻吻,她还没来得及动作,陈添已经离开了她的双唇。
“最后一下。”陈添作势要再次俯身。
“陈添!”
陈添停在半空,胸腔里震出沉沉笑声。
逗她的,像逗弄一直猫那样,他的猫脾气很爆,炸毛了。
“好了,”他松手轻拍了拍她的脑袋,“睡吧。”
语落,迎接他的是一记响亮的耳光。
黎艾是个断掌,扇人特疼,但陈添还是笑着,“消气了吗?消了气就睡。”
看他竟然还笑得出来,而且笑容似乎更愉悦了一些,黎艾在心里暗骂了一声。
艹,这人跟陈其允不愧是兄弟,都他妈受虐狂!
行,她不打了,也不骂他,她睡觉,眼不见为净!
她两眼一闭,拽着被子往另一边用力一翻。
这下,陈添只能看到一个气腾腾的背影。
他轻笑,只能看到她的背影也没关系,她在他身边就好。
窗外暮色昏昧,夜空里似乎又划过一颗流星-
和陈添在同一间屋子,同一张床上,黎艾很晚才睡着,是以醒得也很晚,第二天下午两点才醒。
醒过来,第一眼,她看到的是一双长腿。
意识是在一瞬间清醒的,她不用抬头就知道,此时这双腿的主人正垂眸看着她。
她还知道,他就这样靠着床头看了她一整夜。
一颗心忽然柔软得一塌糊涂,又在思及某件事后一瞬变得冷硬。
“醒了就起来吃饭。”
上方传来男人有些沙哑的嗓音,不知道是不是一夜没睡的缘由。
黎艾装睡,没回应。
下一秒,她被人从被窝里捞起来,抱进了怀里。
她真的恨死了这人一身使不完的牛劲!
陈添抱着她去了卫生间,“刷牙。”
黎艾不想听他的,但跟他在镜子里大眼瞪小眼的对视了会儿,她还是拿过了牙刷,挤上牙膏,塞进嘴里,一脸世界赶紧毁灭的表情。
陈添笑笑,换单手抱她,也拿过牙刷,和她一起刷牙。
镜子里映着两个人一起刷牙的画面,像一对腻歪得不行的情侣。
刷完牙,黎艾拿毛巾洗脸。
等她洗了脸准备把毛巾放回去,陈添轻轻颠了下她,“帮我擦把脸。”
“没手啊?”
她不给他擦,陈添自然只能自食其力,用她用过那方毛巾。
黎艾看着,心里觉着怪暧昧。
洗漱完毕,陈添抱着黎艾下楼,将她放在餐桌旁的椅子上,“等你吃了饭我就送你回去。”
黎艾双手环胸,摆出架势,“你不送我回去我就不吃。”
现在离24小时还剩几个小时,陈添自然并不想这么早送她回去,但她要真的不吃饭,那就是一天一夜都没吃东西了,他盯着她她,空气安静了一会儿。
“得,上去换衣服吧,”陈添似乎叹了声,“祖宗。”
黎艾微怔了怔,朝他望过去。
他还穿着昨晚在山上时套着的西装,外套是黑色,里面的衬衣也是黑色,显得整个人气场强大且冷厉,可他此时望向她的眼神,一点也不冷,像带着万分纵容。
黎艾慌乱地眨了眨眼,将视线移开,默不作声地起身往楼上跑,逃也似的。
在楼上,她能穿的不光只有睡衣和内衣,衣帽间里有更多的女装,都是她的尺码。
她是第一次来这里,但俨然,她是这里的女主人。
黎艾在衣帽间里待了挺久,在这里,有种和陈添生活在中国时的感觉,她有些……留恋。
最后她挑了件穿着很舒服的吊带长裙。
下楼,陈添已经安排好了送她的车,两个人一同上车。
这里离陈其允的住处很远,车还开得很慢,明明几十分钟能到达的路程,这车愣是开了快两个小时。
黎艾坐车坐得屁股都疼了,车一停她立马开门下车,陈添下车目送她时,她已经走出了好几步。
“黎艾。”
陈添在身后喊她。
黎艾不想回头,还加快了步子,但她还是回了头,在一声枪响之后。
“嘭——”
像是所有神经元在头颅里炸开,脑海只剩下大片大片的空白,她回头,完完全全出于本能。
眼前的画面里,陈添捂着左腹的位置,失力般靠着车厢慢慢滑下去,前后车上的人纷纷夺门而出向他奔去,她也朝他奔去。
“陈添!”
事情发生得太突然,她丧失了一切思考能力,只知道喊着他的名字拼命朝他奔去。
其他人将他扶上了车,车座上全是从他伤口流出的血,他身上的黑色衬衫被血打湿,捂着伤口的那只手上也全是血。
虽然与他经历了绑架、枪战、挟持,黎艾却从未真的将这一幕与他联系在一起,整个人大脑完全是混乱的,她不知道自己怎么上的车,车又什么时候关上。
窗外的街景倒退,黎艾眼底的泪不停往下坠。
陈添抬手,似是想去为她擦眼泪,但又不想手上的血弄脏了她,遂作罢,将手收回,有些无奈地苦笑,“哭成这样,还说不爱我。”
黎艾嗓子堵得厉害,一句话也说不出,只能摇头。
“黎艾,”陈添声音低哑,“我好像被打中了胰腺,很可能会死。”
“你不会。”黎艾的声音也哑得不行,像吞了捧沙子。
不知是疼还是怎么,陈添靠着座椅长长叹了口气,“看在我会死的份上,你能不能告诉我,你到底,爱不爱我?”
“我爱你,”黎艾此刻无法去思考他如果活下来,她该怎么去为今天的话辩驳,怕他没听清,她还重复了一遍,“我爱你!一直都爱你。”
“原来你爱我啊。”
这话,掺着笑意,以及,似乎是出于得逞的愉悦。
陈添将捂住伤口的手拿开,脸上的痛苦一瞬间消失不见。
在他的衣服上有一个弹孔,但从弹孔望进去,看到的不是他的皮肤,是一层黑色面料,像是防弹衣。
黎艾:????他诈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