杰森目光落在银发青年身后出现的蛛矛上。
“很漂亮的武器。”他夸了一句。
加百列眼角下弯, 眼里的冷意在看见红头罩出现时就消失了大半。
泡芙第一时间重新守在了王的身侧。
找人的问题迎刃而解。
他再次看向莱克斯卢瑟。
用来威胁的把柄在红头罩路面的瞬间消失，对方此时表情阴沉的像快要滴水。
“关闭力场。”加百列开口，“我可以保证这次让你活着离开哥谭。”
杰森这才将注意力放在被控制的人身上。
莱克斯卢瑟。
他不自觉扬眉, 看来迪克和提姆白找了很长一段时间。
因为超人现在暂时不在地球，所以失去针对目标跑到哥谭来管闲事吗。
莱克斯当然惜命，放弃眼前的胜负并不意味着终局，他还有无数次机会可以报复。
“成交。”他开口，准备临时妥协保全性命。
为提升安全感，他下达了让机械人保护自己的命令。
四周待命的机械人有了动静, 开始朝着莱克斯靠近聚集。
达成交易后的莱克斯神色轻松。
直到，他被出自自己之手的机械人从后方瞄准心脏。
刚刚出现的通道转瞬间消失，一个机械人胸膛突然打开，半空中浮现一道光影。
“哈哈哈哈——看看这是谁？我们的光头天才, 竟然有一天也会被自己的玩具挟持，多么精彩～”
杰森下意识挡住身后的安纳西。
他盯着屏幕上出现的人影，心情瞬间降到谷底。
独特的扭曲声线让加百列瞬间意识到出现的人是谁。
他的目光并没有被红头罩完全遮挡。
小丑的影像在半空中出现，画面闪烁不定。
他那张苍白的脸依旧扭曲着标志性的笑容。
“要不是我听见交易成立这样的词, 我还真不打算露脸呢。”小丑的声音尖锐又讥讽。
他晃了晃脑袋，嘴角上扬的更加夸张：“真是没用啊。”
早就知道小丑并不靠谱, 做好准备却还是被狠狠坑了一把的莱克斯：“……”
他闭口不言, 将小丑也列入了报复名单。
很快, 小丑对于莱克斯卢瑟的兴趣就已经消退。
他斜靠在椅子上, 目光转向在场的另外两人，手指轻敲膝盖。
“你们刚刚以为这一切就会这么简单结束？我可是全程在看着呢～”小丑的手在空中滑动。
屏幕上展示出更多监控画面。
所有留在拍卖行里的平民, 夜翼、红罗宾和一群昏倒的罪犯, 以及最后的他们三人。
机械人朝着加百列扔出一个遥控器, 遥控器上是简陋标注了123的按钮。
“这些地方我都放了点藏的比较隐蔽的小礼物。”
小丑站起身低下头, 故意慢慢踱步，姿态如同那些旧时舞台上的演员。
他突然靠近镜头，脸几乎要贴到投影屏幕上。
“但你们要知道，光头天才要是死了，这里可就全完了！轰——一声巨响，”小丑夸张地摊开双手，“渣都不剩～”
“你们当然知道这一点，”带着血丝的眼睛看向红头罩所在的方向，“现在，大红小鸟也知道了。”
“那么，来做个选择吧，我们亲爱的主角。”
小丑用着一种故作深情的语调，声音里却满是恶意。
他用手指了指自己这次的目标——红头罩身后的安纳西。
加百列抬眼和小丑隔着投影对视。
小丑总是爱玩些心理博弈的把戏，杰森再清楚不过的知道这一点。
屏幕上的小丑出现显然不只是为了说这几句话。
他抢在对方开口之前，转身看向安纳西。
“不管他说什么。”杰森低头，“都不要相信。”
他注意到，那双银白色眼睛的目光还停留在半空中的投影上，侧身挡住安纳西的视线。
“不要落入他的逻辑陷阱。”
青年嘴角绷的笔直。
这是加百列第一次看见红头罩的面部表情，虽然是因为对方的头罩破损。
尽管只有那么一部分，但足以显现对方的认真。
他不自觉地，有些不知从何而来的高兴。
“我知道。”加百列做出保证，“绝对不会。”
小丑伸出三根手指：“为了不让他死，你有三个选择。”
“一，你来找我，玩一场我们之间的游戏。二，你可以选择自杀，哦，别误会，我是说为了大局的自我牺牲。”
他的笑容疯狂而尖锐，紧接着又压低了声音，带着浓厚的威胁意味。
“但是，第三个选项才是我的最爱。”
小丑突然转折，仿佛刚刚才想到一个绝妙的点子：“让红头罩亲手杀了你，多么戏剧性的结局！”
“你说，他会这么做吗？”
在小丑出现时就已经压抑到极致的气氛再度变差。
搭在枪支握把上的手骤然收紧，冷硬金属与掌心之间的距离无限压缩，战术手套的布料发出令人牙酸的咯吱声。
目光越过青年的肩膀，加百列再次与小丑对上视线。
那种不加掩饰的疯狂仿佛隔着空气想要攀上他的心脏。
小丑为什么这么久还一直存活，在哥谭作乱呢？
他沉默的想。
面具后的睫毛颤动，遮住眼中翻滚的情绪。
加百列偏头。
哥谭虽然有蝙蝠侠，但哥谭没有死刑。
让红头罩动手杀他？
小丑的话在他脑中盘旋。
加百列回头看向红头罩。
在看到青年小臂上因为怒气而迸发的青筋后，他做了个决定。
“别担心。”他轻声说，后面的话淹没于空气里。
他要想办法让小丑在这个世界上彻底消失。
小丑聒噪的声音还在这片空间里回荡着。
“而要是你不选……嗯……平民、夜翼、红罗宾，当然，还有红头罩以及不知道在哪儿的蝙蝠侠——全都灰飞烟灭，只有你会活下来，怎么样？”
“安纳西，安纳西，最后，我差点忘了。”
他再次开口，带着故意表现出甜腻的咏叹调用手点了点投影。
“选一，这些可怜的平民会死，选二，好让这些小鸟义警们活命。”
“或者——”
小丑故意拖长音调，眼中满是恶毒的期待：“选三，只有你会死，其他人呢，都会活下去。”
他真的很恶毒。
加百列没急着说话，但意识到了小丑到底难缠在哪些方面。
小丑的威胁，让所有的选项都会引起伤亡。
而说实话，这些选项实际上对于加百列心理上的影响并不算太大。
毕竟他是个外星人，有些时候同理心真的不算太高。
红头罩也在这。
加百列并不是很想看见对方出事。
如果第三个选项里的红头罩换成其他人，他可能并不会像现在这样毫无戒备心。
还有那些义警，虽然加百列并不是很愿意跟他们打交道。
但不可否认的是，这些人都是普世意义上的好人。
但这件事的难点并不是在于加百列是否会因为这些选项而犹豫。
而是，不管加百列选择了哪一项，身上都会多出无法抹去的罪证。
哥谭没有耶稣基督，但有蝙蝠侠。
一旦加百列做出选择，那这座困于乌云阴影中的城市就再也容不下他了。
小丑对这些心知肚明，他嬉笑着：“来吧，十分钟考虑时间，我真是快要等不及了。”
杰森的手停留在腰间的枪柄上，指关节泛白，压抑着的情绪让他看上去随时都会拔枪给小丑的投影来上一下。
他没有转身，而是朝着银发青年更靠近一点，声音低沉但控制着，不让内心的躁郁显得太明显。
“那疯子就是在等你犯错。”
以杰森对小丑的了解，哪怕安纳西做出选择，整个拍卖行也大概率会被夷为平地。
他后面的话没能说完，因为脸侧多出了一只手。
加百列抚去红头罩嘴角细微伤口上的血痂：“我知道。”
“只是擦伤。”杰森垂眼，一只手抓住了银发青年的手腕，并没有用力，但手臂上的肌肉起伏着，像是在忍耐些什么。
开始转移话题，他压低声音和安纳西讨论目前的情况。
从他和安纳西被隔开的那一刻开始，通讯频道就陷入了静默，无法联系到蝙蝠家的其他人。
两人已经默契的开始忽略小丑在此处的存在。
发现自己被忽视的小丑脸上笑容愈发恶劣。
他靠近屏幕，瞟了瞟红头罩和安纳西之间的微妙距离。
“哦，看看这一对，红头罩，你确定他不会在关键时刻捅你一刀？毕竟，你们之间还存在着太多互相隐瞒，总是——”
“砰——”
小丑的挑拨戛然而止。
一颗子弹精准地击中了机械人胸口的投影，又被泡芙狠狠抓了几爪。
投影在机械人胸口上炸裂撑一片电光火花。
影像在瞬间闪烁了几下，消失在半空中。
在加百列的注视中，杰森将枪收回腰间。
他扫了一眼身前的银发青年，语气中透着一丝压抑的柔和：“他很烦。”
加百列赞同：“确实很烦。”
他动手比红头罩要晚一步，但两个人的本意是完全相同的。
至于小丑所说的，他们之间还有互相隐瞒的事情。
加百列并没有很在意。
因为互相有不了解的地方简直是再正常不过。
倒计时的声音在四周机械人的身上同步响起，电子音的报时节奏像不断收紧的绳索，勒住了时间的喉咙。
加百列转头看向从刚刚开始就一言不发的莱克斯卢瑟。
现在只要他和红头罩的动作幅度稍微大一点，对方身后的机械人就会发出相应警告。
对方脸上的肌肉微微抽动，但加百列并不在乎敌人此刻是什么想法。
他只是询问自己那些冰霜精灵的下落。
莱克斯抬头，他维持着平静的表面开口：“被劫走了。”
他最开始是想把那些生物带回去研究的。
但在机械人在运输途中总是莫名其妙短暂失联，再出现时，那些生物就已经脱离了掌控范围。
加百列试着再次铺开精神力网，这一次依旧没能穿透墙壁。
只不过，他发现了一点其他的事情。
加百列抬手，指尖轻触身旁人的手指示意对方看向自己。
思考着应该怎么破局的杰森偏头看他。
‘我好像有办法了。’
银发青年的声音直接在红头罩的脑中响起。
杰森动作停顿。
脑中的说话声还在继续，但视野里的安纳西并未开口说话，只是眼中带着天然的信任。
哪怕此刻形势紧张，戴着头罩的青年也短促的笑了一下，嘴角笑意并未完全敛住。
尽管无法再通过投影出现，但小丑总有些别的办法去膈应人。
他咂了咂嘴，看着眼前的屏幕，准备通过机械人的扬声器再次进行发言。
然而在他真这么做之前，一阵轻微的动静突然从他身后传来。
那声音微不可闻，但这动静在房间里格外刺耳。
第42章 爆炸（捉虫）
莱克斯不明白为什么旁边的两个家伙看上去半点都不着急。
“想好怎么选了吗？”他恶劣的出声, 却并不担心自己会死。
相反的，莱克斯知道这两人反而会尽力护着他不让他心脏停跳。
就站在一旁的两人听到声音后转头看他。
安纳西的眼神一如既往的平静，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 冷酷的，无法揣度的沉默在银发青年周身汇集。
看着莱克斯的眼神仿佛觉得他的存在无关紧要。
莱克斯暗中嗤了一声，目光偏移看向外星人的身后。
对方身后的红头罩与外星人本身相比，像是另一个极端的存在。
从莱克斯的角度看过去，红头罩是站在安纳西身后的，被银发青年遮住了大半身躯, 轮廓在警示灯光中被隐约描摹。
虽然站在后面，但姿态却像是罩在身前青年身侧的移动屏障，肌肉紧绷。
带着无声隐忍的暴烈和几乎侵略性的袒护。
两个人看上去像是两个极端，又出奇的和谐。
只是让人无端端觉得有些碍眼。
碍莱克斯自己的眼。
他把自己心情不好的原因归结于自己没能成功抓获外星人。
所以才选在两人对视了一会儿后出声挑衅。
但在他挑衅的话音落下之后。
并没有立刻迎来回应。
那两个人看了看他, 又偏头对视，像是在无声交流着什么，沉默了一会儿之后才同时开口。
“当然。”
莱克斯皱眉：“你们打算怎么做？”
他询问着安纳西和红头罩接下来的打算。
但莱克斯始终没有得到任何相关回应，心中隐隐有了些不好预感。
周围的光线越来越少, 微弱的光线让莱克斯几乎快要看不清楚就在不远处的两个人。
十分钟的时间飞速流逝。
黑暗中的两个人影一动不动。
安纳西和红头罩看上去却一点额外的事情都不打算做，甚至带着一股摆烂的感觉。
“？”莱克斯再次看向他们所在的方向。
“哦, 我什么都不打算管。”注意到莱克斯卢瑟视线的加百列说的很轻松。
他吸收着红头罩带来的能源核心, 看上去没有丝毫勉强, “就让这里一起被炸成灰好了。”
莱克斯勉强辨认黑暗中的阴影, 看向对方身后：“你也是这么打算的？？”
杰森知道这是在问自己，他单手丢开手中被吸收完的能源核心换上下一个。
但他并没有出声, 看上去俨然默认了安纳西的选择。
在莱克斯眼里甚至带着些助纣为虐的意思。
机械人的报数声一点点趋近于零。
莱克斯感受得到, 身后被抵着的地方开始有了温度。
那是能量枪枪管经受预热会出现的情况。
同样的, 银色虫族和红头罩手中的枪口瞄准了莱克斯的胸口。
一道非常清晰的子弹上膛声响起。
莱克斯瞳孔一缩, 以为他们甚至会抢在身后的机械人动手之前杀了他。
“你们疯了吗！”
加百列偏头，银色发丝顺着制服肩头滑落。
“我们可不是小丑。”杰森缓缓开口，扣在扳机上的手指一点点收紧。
枪声在封闭的空间内回荡，爆裂的火光只短暂照亮了身前一片，随即被黑暗再次吞噬。
监控室内的屏幕早已变成雪花。
布鲁斯的拳头沉重落下，带着他难以遏制的怒火。
小丑被按倒在地，白色油彩早已被鲜血覆盖，但他仍旧笑的毫无顾忌。
“还剩下——”小丑喘着气，咧嘴笑起来，苍白的手指在半空滑动，“多久来着？我记不清了，你知道我向来不擅长时间管理。”
“可我确定，倒计时一到，你的罗宾们会在火光中灰飞烟灭。”
小丑咳嗽着，眼神中闪烁着恶意的亮光：“全都消失。你能听见吗？倒计时还在走……嘀嗒，嘀嗒，时间从来不等人。”
布鲁斯的拳头紧了紧，落下的动作稍稍停顿。
他低头看着小丑那张脸，冷冷开口：“你不会得逞。”
对小丑的愤怒一瞬间变得无关紧要，布鲁斯并没有因此动摇。
不管是哪一个罗宾，都能应对这场危机。
他们会找到办法，而他一向对罗宾们有着毫不动摇的信心。
“哦，真是感人至深。”地上的人笑起来，满是鲜血的牙齿分外诡异，“希望是最残酷的折磨。你还能救他们吗？你来得及吗？”
“你猜，他们会尖叫吗？还是就像几年前一样，默默闭上眼睛迎接死……”他嘶哑的声音依旧带着戏谑和残忍。
小丑的笑声被猛然打断，咳嗽夹杂着血沫涌出。
布鲁斯没有回答他，沉默中只剩下拳头的重击声。
小丑的笑声变得断断续续，直至哽咽在喉咙里，笑容被打散在嘴角的血迹中。
最后一记拳头落下，小丑的身体彻底瘫软。
在确定小丑没办法逃脱束缚后，布鲁斯转过身，脑海中迅速分析着小丑都在哪里动了手脚。
他必须抓紧时间解除这些危险。
黑色斗篷在地面的灰尘上空一带而过。
冰蓝色光芒在布鲁斯面前闪过。
他动作稍微停顿。
类蝴蝶型的小型虫族在空气中轻轻振翅，带着些犹豫在他左侧肩膀上停下。
冰蓝色冷气在空气中弥漫变幻。
布鲁斯转变了目的地的方向，他要赶往那些平民所在的位置。
******
枪声响起的时候，莱克斯以为自己真的会死。
他的心脏在胸腔中疯狂挑动。
但预想的疼痛并未到来，反而身后那抵着心脏的枪口消失。
机械破碎的声音在他身后炸响，伴着电流短路的刺耳噪音。
紧接着，他的世界彻底被黑暗吞噬，意识仿佛被抽离，眼前几乎一片漆黑，有且仅存的一片银白是那只刚刚还想杀了他的虫族。
还未弄清楚发生什么，就已经彻底失去知觉。
从杰森手中射出的子弹精准地穿透了金属关节的缝隙。
泡芙同时跃起，爪尖刺入机械人胸腔中央的能源核心。
空间内，莱克斯卢瑟的身影消失并没有结束这混乱战场，
吞没莱克斯卢瑟的，就是之前加百列在甬道中遇到的，一直跟在他身后的“黑暗”。
它也是虫族的一种，名为蚀。
但并非是加百列通过召唤出现的虫族，而是跟随着迈达斯之心降落地球，一直沉睡在陨星的内部。
是虫族寻找虫族之王的前驱，漫长光阴中孤独的宇宙巡游者。
可以将事物吞噬体内进入另一维度，但空间有限。自身可以在实体和虚空之间自由切换，无视物质阻碍。
之前之所以只是跟在他身后并未进行交流，是因为对方认为自己弄丢了运送给他的能量结晶。
所以才会不敢上前，想要找到碎片再说。
额外袭击那些持有过陨星碎片势力的就是它，跟着加百列也是因为没有按捺住心里想要亲近的想法。
机械人在几秒中内迅速转移了攻击目标。
杰森和加百列在利用精神力交流时关于小丑进行的推测并没有出错。
不管加百列会做出怎样的选择，到了最后，三处地方都会同时出事。
最后的几秒时间，二人在机械人的围攻下退至墙角。
爆炸在时间归零的瞬间爆发。
火光席卷四周，震耳欲聋的冲击波几乎将所有的空气从周围抽空。
直面爆炸的加百列和杰森避无可避。
翅膀从火焰中生长笼罩两人，边缘在火光映衬下灼灼闪耀。
在火光下亮银色翅膀延伸，将两人笼罩在一个相对狭窄的保护范围，浮在翅膀表面的能量将他们与爆炸隔离。
有限的空间造成拥挤，迫使他们彼此胸膛相贴，连呼吸都变得微妙。
他们在爆炸中相拥。
加百列甚至能感受到对方急促的心跳。
身后是冰冷的墙壁，在他上方，是红头罩与他几乎毫无距离的身体。
杰森就站在银发青年身前，重心下压。
他的脑袋略微垂下，几乎就紧挨着对方的额头。
左手横在安纳西肩膀上，手指收紧将人牢牢扣住避免对方在侧方巨大的冲击力下被拉离自己身边。
杰森的另一只手牢固贴在安纳西的腰间施力，将人更稳定的带向自己，指节自然压入安纳西腰侧的肌肉线条之间。
为稳住重心而在本能下出现的姿势，隐隐带着防护和拥有的意味将人牢牢锁住。
腰上的手掌带来的是一种奇异的重量感和安全感。
爆炸的余温混杂在空气中，而身前红头罩身上传递过来的温度更加真实。
他目光不由自主地向上抬去，视线顺着红头罩的肩膀缓缓上移，直到定格在对方那略微破碎的头罩上。
他只能透过面罩的破损处隐约窥见红头罩露出的下半张脸。
紧抿的嘴唇在偶尔露进这片狭窄空间的的火光中显露，像是压抑着某些情绪。
不是那种暧昧的，而是一种不细看几乎无法发现的不安压力。
身前人的心跳在加速，每一次心跳都像是要穿透他的身体。
那种带着强烈生命力的律动让他有些不确定。
不确定周遭灼热的温度究竟是因火花溅起的空气灼热，还是因为两人之间此刻有些绷紧的氛围。
加百列眨了眨眼，头顶漏下的火光余烬映在眼中，承载这场爆炸的最后一丝火星。
爆炸声响起的时候，杰森脑中闪过几幕旧时记忆。
曾经的烈火与情境在此刻重叠，燃烧的房间，破碎的墙壁，如洪水翻涌。
杰森下意识低头贴近银发青年的颈侧皮肤感受对方的气息。
心跳加速，肌肉紧绷，内心深处隐隐作祟的消极情绪被身前人的存在冲淡。
这一次，不太一样。
他就这个姿势深深吸了一口气，肺部被安纳西的气息与爆炸的空气共同填满。
那股熟悉的香气在胸腔中弥漫开来，短暂的一瞬间理智有些混沌，却又和之前那样躁动的情绪完全隔离。
银发青年的呼吸就在他的耳边，胸膛起伏几乎与他完全同步。
呼吸的频率、温度的交融、爆炸的侵袭混杂在一起让他一时有些失神。
两人的脉搏被这场危机强行调整成同一频率。
这里是安全的。
杰森想。
“又是一场烟花。”从红头罩身上察觉到了一些什么的加百列轻声开口，仿佛只是随口一提。
但内心深处的某种情绪如微风吹拂，轻而不显，只有他自己能感受到。
他本能的抬手，掌心隔着衣料触碰红头罩的脸侧，手指划过因面罩破损而露出的皮肤最终停在对方耳边。
这一动作让杰森偏头，目光顺着脸侧的手转向银发青年。
“比不上之前你送我看的那场。”
安纳西的声音在杰森耳侧徘徊。
他轻哼一声，眼神扫过对方。
“少得了便宜还卖乖。”杰森嘴角上扬。
第43章 玩笑
蚀将体内的人随意丢出后重新返回。
清醒过来的莱克斯睁眼, 看着遮挡天空的力场，面无表情的信守承诺取出控制力场的按键。
他并没有把这东西连接在战甲内，不然现在也没有能源关闭。
不想信守承诺也不行。
泡芙蹲坐在他左侧, 爪尖深刻嵌入地面向后划发出令人牙酸的刺耳声音。
力场消失的同时，它从光头手上抢过控制器咬碎，随后慢吞吞盯着他，眼神冰冷。
泡芙还得到了其他的命令。
它一跃而起，瞄准了莱克斯的咽喉进行威慑。
而投影屏幕上出现的另外两个地点，比加百列和杰森所面临的情况要好得多。
得到冰蓝色虫族提醒后, □□被安全拆除。
地下深处的爆炸并没有引起地面塌陷。
加百列和杰森两人回到地上。
四周横七竖八的铁架倒在地上，陈列柜碎裂，玻璃渣在地面泛着冷光。
一侧大窗已经被振开，月光无声洒进, 穿过灰尘与碎屑，越过架子缝隙在地面流淌。
到达地面后，失去的信号恢复，杰森重新链接进通讯频道。
阿尔弗雷德为他补全了当下情况。
在得知小丑已经被制服后, 他略有些不爽的活动了一下肩膀，却意外牵动脖颈上的伤口。
刺痛还在提醒着他之前都发生过什么。
杰森看向造成这些的罪魁祸首, 那时出现在对方唇间的尖牙此时已经无法看见。
他没吭声, 但视线的存在感显然强烈到让人无法忽视。
还在思考接下来要去做些什么的加百列感觉如芒在背。
他缓缓偏头。
成功接收到红头罩目光的他：“……？”
他有些迷茫的回望, 不明白为什么对方的目光中夹杂着些许微妙的情绪。
“怎么了吗？”加百列在短暂犹豫后开口, “你在看什么？”
面罩后青年的视线在安纳西脸上游弋，在感受到对方真切的疑惑后, 杰森有些哽住。
但他也知道安纳西并非是个会逃避责任的人。
联想到当时安纳西的异常情况与突如其来的眼神转变, 一个猜测在杰森心中浮现。
他不太希望自己猜测成真。
“你不记得？”杰森皱眉, 嘴角弧度平平。
他下意识摸向颈侧自己被咬的地方, 动作看上去有些随意。
他倾身，直视安纳西的眼睛，却并没有发现对方有任何回避的迹象，只是更加迷茫。
这话题跳转的好像有些快。
“记得什么？”看着近在咫尺的红头罩，加百列应声。
“……没什么。”杰森最终说，“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
面对这种情况让他感觉有点吃瘪，毕竟被啃了一口的是他。
但红头罩从来不喜欢吃亏。
杰森双手环臂，在简洁的回答后盯着身侧的安纳西。
没关系，他会让他想起来的。
加百列一头雾水。
但冥冥之中有种感觉催着他不要追问。
而他的直觉一向很准。
两人之间的沉默在空气中蔓延，诡异又带着挥之不去的微妙。
“对了。”他们的声音同时响起，打破短暂的沉默，让彼此同时愣了一下。
杰森挑眉，指尖在手臂上轻敲，他示意安纳西先开口。
“你之前让我考虑要不要和你做搭档。”加百列顿了一下，“现在还在有效期吗？”
杰森本来要提的就是这件事，却没想到这次居然是对方率先提起。
“当然。”他点头。
接下来的事情顺理成章。
加百列有了个新鲜出炉的队友。
答应这件事的原因……
主要是他想弄明白自己为什么总是受到红头罩的吸引，而这种吸引背后的原因又是什么。
身后传来几道并没有怎么掩饰的脚步，还有一道重物被拖行的声音。
站在展厅里的两人回头。
蝙蝠家其余几人从楼道中露出身影。
在看见杰森的时候，布鲁斯微不可见的放松了些。
今晚发生的事情太懂，迪克和提姆都没什么精力开口。
加百列的目光定格在被拖行的那家伙身上。
小丑。
对方看上去此时有些凄惨的不太像话，脸上本来扭曲的笑容此刻完全没办法展现出来，因为被鲜血糊了满脸。
结合当时投影上看见的夜翼和红罗宾。
加百列的目光转向沉默的蝙蝠侠。
是这位做的。
真暴力啊，他想。
动作也快，在所有人之前找到了小丑。
如果不是蝙蝠侠，他自己和红头罩在地下经历爆炸时不会那么轻松，大概率还要经历小丑留下的其他后手。
只是比起思考这些，加百列更在意的是另一件事。
他想要知道小丑到底是怎么知道自己外星人身份的。
从他自己得知到现在，就只有父母知道这件事，理论上并不存在消息外泄的可能。
加百列本来想要试着看看能不能从小丑口中撬出点消息。
他盯着地面上的小丑沉思。
但是对方现在昏迷了，看上去一时半会儿完全没办法醒过来的样子。
“……”
随后加百列就注意到这位蝙蝠侠的审视目光落在了自己身上。
他抬头，目光平稳地与对方对视：“我需要知道小丑会被转移到哪里。”
银发青年话语中没有太多情绪波动，仿佛这只是个简单的请求。
布鲁斯没有立刻回答，只是沉默地凝视着问出这个问题的人，脑中分析着安纳西这么做的背后逻辑。
他从不轻易做出决定，也不信任任何人的好奇，尤其是当问题事关小丑。
“原因？”他沉声问道，快速拼凑着安纳西的动机。
“……”加百列微微移开视线，故意回避了蝙蝠侠较之前更加锋利的审视，他有点犹豫是否要和盘托出。
他无法通过蝙蝠侠的表情判断对方是否已经通过小丑得到自己其实是外星人的消息。
“我需要知道小丑为什么针对我进行这次活动。”他的言辞依旧不紧不慢，带着一丝刻意的模糊重点。
月湖色眼睛的视线长久的停留在蝙蝠侠身上。
夜风透过破碎的窗户吹进室内，扬起男人身后的漆黑斗篷。
布鲁斯看了眼站在安纳西身边看向自己的杰森。
“红头罩会知道转移地点。”经过变声处理的声音在展厅内响起，“让他带你去。”
这些话中透露的意思很明显。
加百列不被允许独自面对小丑，想要去见小丑可以，但身边必须有其他人的存在来确保不会发生意外。
“可以。”
加百列同意了这个条件。
他不介意红头罩知道这些。
寒风凛冽。
“等等。”
在众人就此分道扬镳之前，加百列喊住了即将离开的蝙蝠侠。
听到声音的布鲁斯转过身。
在蝙蝠侠的注视中，加百列问出了今晚他思考了很久的一个问题。
“等我审完小丑后，我能直接杀了他吗？”
他并不是很了解哥谭的义警准则。
但从第一次和红头罩见面时候的情景以及现在红头罩和蝙蝠侠的关系来看。
加百列觉得，这个底线应该是比较灵活……的？
空气在他询问完之后陡然安静。
提姆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但又谨慎地选择了保持沉默，只是在心中把安纳西的危险等级提了半级。
他身旁的迪克同样错愕，嘴角不自觉地抽动了一下几乎要笑出声来。
杰森的反应最为直接。
他的身体轻微一僵但很快恢复了常态。
他走上前，在布鲁斯做出回应之前一只手轻轻按在银发青年的肩膀上，另一只手迅速捂住了对方的嘴阻止他继续开口。
一系列动作流畅自然。
加百列怔住。
尽管因为面具的原因对方其实没能捂到他的嘴，但这行为所表现出的意思已经很明显。
所以他没有继续开口。
面对蝙蝠家其他人的注目，杰森表面沉稳的开口：“他开玩笑的。”
但任何熟悉他的人都能听出那种强行掩饰的细微紧张。
手下捂着的脑袋动了动。
捂在面具上的指尖在应当是嘴角的位置轻轻敲了两下，杰森示意对方不要再继续开口。
他不想让布鲁斯、提姆或者说迪克中的任何一个人深挖这个话题。
他低下头，压低声音在安纳西耳边轻声开口：“别乱说话，明白吗？你可没有外交豁免权。”
他的最后一句话带着点玩笑意味。
对于安纳西刚刚的突然询问，杰森的心情有些奇怪，他没想到有一天竟然会轮到自己劝别人不要杀小丑。
事实上，他曾一次又一次构想自己亲手结束小丑的生命。
但当这种想法从安纳西口中冷静而直白的说出来时，杰森发现自己并没有感到有人和自己志同道合。
加百列抬起眼，眼神与红头罩短暂交汇。
红头罩的语气中并没有任何责备的意思，手上的力道也很轻。
他默默点了点头。
杰森这才松开手，指尖收回时不经意掠过手下之人的下巴，但他依然站在安纳西身边。
他不想让这个话题继续发酵，手臂揽过青年的肩膀，透出些微妙的袒护。
“你们还有别的事吧？”他瞥向布鲁斯，带着明显到不能再明显的暗示，还有点不太明显的强硬，“别在这浪费时间，都走吧。”
布鲁斯的眼神再次划过安纳西最后落到杰森身上。
他转动身体准备离开，但脚步迟疑片刻。
“我会把地址发给你。”最后，布鲁斯保持着和养子的对视开口。
杰森明白他的意思，他会一直观察，但暂时不会插手。
拖行的声音再次响起。
过了会儿，这片空间又只剩下加百列和红头罩。
外交豁免权。
他思考着红头罩所说的这项权利。
换言之，拿到外交豁免权就可以这么做了吗？
下巴上突然多出了两只手，传来些许力道，加百列顺着施力方向抬起头。
“答应我。”杰森深吸一口气，直视面具后的那双眼睛，“别再想这种事情了。”
“……嗯。”加百列应声，“不想了。”
他在心里为后半句补上时限。
暂时。
第44章 风波暂平
杰森看着他, 直觉认为这个小骗子心里想的和实际上表现的完全是两回事。
但他没办法，毕竟他又不会读心。
银发青年的语气真诚的像是随时能举起手发誓。
“我会看着你的。”最终杰森只能这样说。
他有些无奈，手中微动又将对方的脑袋抬起了几分。
“你最好安分一点。”
青年的后半句声音很轻, 半点都不像是警告。
下巴被托着的加百列：“……”
有些粗糙的战术手套摩擦着他下颌露出的皮肤。
他隐约感觉自己内心的想法被红头罩察觉到了。
但他一点都没有被说中的错愕和慌乱。
“好啊。”加百列开口。
视线上抬，他垂在身侧的手覆盖自己下巴上青年的手掌。
他偏头，未被面具覆盖的下颌像是不经意间轻蹭对方掌心，语气柔和：“那你可能需要一直看着我。”
细碎的光亮让那双月湖色眼睛看上去像是酒神狄俄尼索斯的亲自酿造的佳酿。
“麻烦。”杰森侧过脸转移自己在对方身上游走的视线，“我尽量。”
窗外传来的不再只有夜风带起的喧嚣，警笛声越来越近, 红□□光在树影之外交替闪烁。
他们这些人当然最好还是不要在大众面前出现。
“我得扫个尾。”
加百列放手后退一步主动拉开了和红头罩之间的距离：“有些东西还没处理。”
杰森差不多能猜到他要去做什么。
安纳西是通过成为侍应生混进的拍卖展现场，自然要作为一个普通人离开。
其实他知道自己只要查一下雇佣名单，对比一下长相就能知道对方的真实身份。
但杰森没打算这么做。
除了尊重刚上任的队友隐私之外……还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他想要听到对方亲口告诉自己。
距离那一天到来不会很久的，杰森想。
刚刚成立搭档关系的两人就此分开。
在离开这里之前, 加百列还要回到最开始构建幻象的地点。
可能是因为远离纷争区域，那片休息室内停留的冰霜精灵并未遭到任何影响，幻象仍在运行。
颈间的银鳞隐蛇暂时还未清醒过来。
在红头罩的目光里，加百列向后又退了一步。
银发青年脚下的阴影瞬间扩大将人包裹, 消失在一片狼藉的大厅中。
加百列眼前只剩下一片漆黑。
他抬手，一群冰霜精灵聚集照亮这片蚀体内的空间。
泡芙从一旁昂首凑上来, 口中叼着写满字的布条。
加百列刚接过布条, 怀中就多出了一个银白色的虫族脑袋, 鳞片上还带着点凉意。
他伸手摸了两下。
泡芙的声音在他脑中响起。
“那个人！全招了！”虫族仰头, 语气骄傲的蹭着银发青年的手。
丢它过来的父虫说了，让它一定要好好表现, 把其他的虫都压下去。
到时候王就会最先安排它们一族的进化方向。
泡芙眼睛圆睁, 暗搓搓的看了眼半空中飞着的冰蓝色虫族进行攀比, 它强调着：“我厉害。”
加百列被它的姿态语气逗笑。
“嗯, 泡芙厉害。”他像是在哄小孩。
不过泡芙本身和人类幼崽区别也并不算大。
他低头看向手中的布条，在看清材质的时候顿了一下。
那是一片破损的西装衬料。
加百列：“……”
他尽量不去想这片衣料的来源，但脑内已经浮现了莱克斯卢瑟狼狈的样子。
当时让蚀带走莱克斯卢瑟时，他额外发出了一条指令。
布料上的字迹映入眼帘，那是一串串化学公式和物理公式，因为布料有限而显得紧凑。
那是莱克斯用来限制他精神力的材料合成式，以及对方截至目前的针对他的一些研究成果，包括那些机械人能量核心的制作方式。
知己知彼，加百列目的短暂达成。
或许莱克斯卢瑟之后还会卷土重来。
但至少短时间内，对方没办法再跳到他的面前。
今晚拍卖行发生的事情无疑轰动全城。
力场消失的第一时间，冲进场地的除了哥谭警察和大批救护车，还有一车车瞬间包围会场的不怕死记者们。
加百列回到最初的休息室重新换上被他刻意揉皱的侍应生制服。
有些杂乱的脚步声逐渐靠近。
金发高中生换上一幅有些紧张不安的神色缩在休息室角落等待着警察的到来。
警灯闪烁，不远处的拍卖大楼已经被人为封锁。
靠在救护车后厢上的他身上披着白毛巾。
接受过简单医疗援助后，加百列手中被塞了一杯用来安抚情绪的热可可。
他低垂着眼，带着热气的白雾模糊眉眼，在周围医护的眼里看起来安静的不像话。
“加百列·艾德里安？”
身前多出一个警察核对他的身份。
“对。”加百列抬头。
警察找他并没有什么事，只是简单的询问，顺便让他签署确认接受赔偿金的合同。
“你可以再休息一会儿，等到情绪平复后再离开。”确认没有问题后，警员开口没等回复就转身离开。
天边已经快要亮起，橙色光芒开始晕染天际。
加百列站起身，将毛巾归还。
因为需要救护的人太多，人声嘈杂的像是闹市。
他穿过人群，避开像饿狼一样蹲守着新闻的记者，因为任何一个从救护车范围内走出的人都会被瞬间盯上。
隔着十几米，加百列看见被记者团团围住的布鲁斯韦恩以及他的两个养子。
他下意识在人群中找另一个人的身影，那个把自己堵在隐藏点的挑染脑袋。
没找到。
但看这几个人的表情，应该没有出事。
富豪眼睛里漾着轻浮笑意，看上去并没有怎么受到这次袭击的影响，说出口的话引起记者的哄笑。
他的转学生同桌看上去也没怎么受伤。
准确来说，这一家人都只是看上去比较狼狈，脸色疲惫困意十足。
加百列脚下一转，换了个方向离开。
提姆扭头，正好看见“同桌”转身离开的背影。
“在看什么？”
迪克顺着提姆的视线看过去，却只能看到路边的绿化带。
“同学。”提姆简略回答，并没有解释心中升起的部分疑虑，“他今天在这做兼职，看上去没受伤。”
迪克打了个哈欠，如果换做其他时候，他或许有兴趣继续追问下去。
但今晚实在太累。
话题被简单带过。
这个时间的公交早已停运。
普通的倒霉高中生只能老老实实依靠双腿。
独栋别墅的灯光亮着，确认他没受伤后，特丽莎才推着朗斯顿回房间补觉。
这一觉睡得很沉，加百列醒来时外面的天还是黑的。
他睁着眼懵了一会儿才感觉到理智回归慢慢从床上坐起来。
床边手机的屏幕上积存了不少消息。
大部分都是有关于拍卖行这次灾难的新闻推送，小部分是其他娱乐花边小报对于首富家庭内部关系的捕风捉影。
加百列粗略扫了一眼，信息从眼前闪过却并未进入大脑。
他选择了一键清空。
他坐在床沿放空大脑。
好一会儿，又重新躺了下去。
进入蜕变期时的遭遇实在太耗精力，只是一觉根本补不回来。
一连好几天，加百列都选择了在家中安详摆烂。
学校那边的请假全都交给了特丽莎帮他遮掩。
进入蜕变期之后，他本打算再去一趟昆虫展搞清楚那些昆虫到底在试图传达什么信息。
但展览已经关门撤出哥谭。
加百列收回思绪放在眼前的面板上。
莱克斯卢瑟战甲胸前的宝石单个能贡献差不多5000单位能量，一个机械人的机械核心能补充10单位能量。
当前能量需求进度：6695.23/100000（成年期）。
而来自拍卖行的受灾赔偿金，甚至都不够制作二十分之一的机械核心。
“……”
加百列决定短暂讨厌一下有钱人。
功能栏进化的那一页，看似非常实用。
但当他想要为泡芙选择进化方向的时候，面板上冒出来的数字足以让他掏空家底，回到最开始的赤贫阶段。
他关上面板，暂时选择眼不见为净。
加百列想起布条上莱克斯留下的字迹。
氪石。
这种好东西当然多多益善。
但是现实里几乎没有这种宝石的消息，他只能从零星的线索中查到一点。
莱克斯卢瑟手里一定还有很多这种氪石。
或许可以找个时间上门拜访一下。
不常用的那部手机开始振动，提醒他及时查阅消息，打断了加百列的思路。
屏幕上是一个地址。
红头罩：今晚十点，这里见，我会带你去见小丑。
信息上并没有明说小丑被安置在哪里。
加百列简单回复完，屏幕上又弹出另一个人的消息。
玛莎：你闹出的动静不小，关于供应商有新消息了，见面聊。
露易丝刚回到哥谭就被拍卖展当天的各种爆炸信息轰炸，索性合作者并未出事，她干脆利落的再次进入工作状态。
加百列看了眼旁边的时钟。
时间还早。
他可以先和玛莎见面再去和红头罩汇合。
见面的地点还是老地方，地面上堆积了厚厚一层灰尘。
露易丝在内部徘徊，时不时抬头看向大门方向等待。
“是什么新线索？”
熟悉的声音自她背后响起。
露易丝：“……看来你这次收获挺多。”
她转身看向不知何时出现在自己身后的安纳西，说出自己此行的收获：“你之前的猜测是正确的，黑面具和供应商达摩克公司之间有联系。”
“是黑面具主动向达摩克公司下的订购单。”
露易丝之前走入了一个误区，错误的将目光局限在哥谭，这导致她无法找出那些生物武器的制造工厂。
而达摩克公司，是一家近几年异军突起的生物研究所，主攻昆虫基因学。
“地址在中心城。”
第45章 哥谭湾
中心城。
熟悉的城市名字, 犯罪率相比哥谭要好得多。
加百列点头。
他抓住玛莎朝自己丢来的东西。
这是一张达摩克公司开具的空白研学参观证明，为期一周，就差最后的信息填写部分。
露易丝：“你自己看着填信息, 两天后准备的差不多就可以出发了，到时前往证明上的地点，会有专车接送。”
目光从手中的证明离开，加百列为“玛莎”的效率感到了那么一丁点震撼。
“我会的。”
黑色在他手下悬浮蔓延，空白证明被塞进蚀的内部保存。
和玛莎的见面就此结束，留下的时间足够加百列赶在会面时间前到达地点。
夜幕低垂。
潮水拍打岸边, 涌动着和偶尔穿来的遥远汽笛声交织。
哥谭湾，地理位置与位于哥谭北部的灰港完全相悖。
海风带着咸腥的味道夹杂湿气撩起几缕银发，灯塔的光束自身后映射天边。
加百列看着因为海浪拍打礁石而出现的白色泡沫沉思。
现在已经快到红头罩和他约定的时间点了。
“所以你完全不考虑抬头看一眼是吗？”他的后上方传来带着些无奈的声音。
加百列动作一顿，回头看去。
红头罩坐在灯塔的阶梯上, 单腿支着，另一条腿随意垂在阶梯边缘，就那样低头看着他。
不知道已经看了多久。
“每到一个新地方，”杰森起身走下阶梯, 语气轻松，“你需要做的第一件事, 就是确认自己周围是否有威胁。”
青年在加百列身边站定。
“哪怕是出于信任。”
“如果我是你的敌人, ”杰森短暂停顿, “那你现在已经受伤无数遍了。”
加百列哑然。
他好像无法反驳红头罩说的话。
“在这等我。”
青年在留下这句话后转身离开。
加百列并没有等多久。
红头罩驾驭着与机车外形类似的水上飞行器划破夜色, 几声在哥谭湾的水面溅起细碎的水花。
他一手稳握车把，另一只手随意搭在大腿上。
紧身的战斗服勾勒他肩膀和胸膛的紧实轮廓, 黑色护甲贴合出每一寸肌肉线条。
杰森缓缓减速, 最后稳稳停在安纳西面前。
月光映在他光滑的面罩上掩盖住他的表情。
溅起的细微水珠被海风裹挟着吹拂脸侧。
杰森对着安纳西抬手, 手指微微蜷曲, 掌心朝上。
“上来。”他语气轻松。
加百列站在岸边，目光在红头罩伸出的那只手上停留了片刻。
月光下，青年的手掌线条清晰有力，衣料下蓬勃的生机呼之欲出。
他抬手握住了那只伸出的手，指尖触碰到对方的手掌，感受到红头罩掌心的温热。
两人掌心接触的瞬间，杰森的手指下意识收紧了一分，像是确认对方不会轻易放开。
青年轻轻一拉，加百列整个人被一股不可抗拒的力量带上飞行器。
两人之间的距离瞬间拉近，杰森侧过头：“坐稳。”
飞行器晃动了一下。
他伸手揽住了红头罩的腰。
护甲上的冰冷与紧身战衣下的温度通过环住对方腰侧的手臂传至己身。
这份感知让加百列的掌心稍僵，指尖下意识收紧。
他甚至无需深想，对方肌肉的轮廓就已经出现在他脑中。
前座的青年身体本能的绷紧了一瞬，脊背肌肉起伏，又在顷刻之间回复平静。
虽然没有出声，但这反应并没有逃过加百列的眼睛。
他抬起头，目光落在红头罩的肩胛处，低声说：“这样够稳了吗？”
杰森哼笑一声，知道他是故意的。
他没有回应，只是脚下一踩，飞行器轰然加速，在这种时刻骤然加大了冲击感。
突如其来的加速导致加百列不得不收紧手臂，和青年的脊背贴得更近。
风在两人间呼啸而过，随着速度的提升，机车掠过水面带起层层水花。
身前人的心跳似乎比想象中来得更加急促。
“你骑车的时候一直这样危险？”加百列看着漆黑的夜空轻声询问。
“我只会提醒你一次。”杰森淡淡回道，声音压得有些低哑，带着些不容置疑的笑意，“剩下的，就要看你自己抓得紧不紧了。”
高速呼啸的风声几乎吞没声音。
因为姿势的原因，加百列能够通过红头罩的背部肌肉感受他的每一个细微动作。
那种感觉，像是无声传递的，某种未曾说出口的讯息。
不过更多的，还是那种在风中穿行的恣意感觉。
“你看上去挺享受。”他轻声开口，声音有意放低，仿佛风中暗流。
“享受什么？”红头罩的声音传至加百列耳边，仍然带着从最开始见面时就存在的那种桀骜不驯。
“如果你指的是有人在背后贴我这么近，”青年声音短暂停顿，复又带着几丝压抑继续，“那还算可以。”
加百列因为这样的回答轻声笑了一下。
他揽着对方腰的手指微微松开又滑动了几分：“那看来我得小心了？免得你误会什么。”
杰森的手紧了紧飞行器握把，眼角余光瞥了下后座的安纳西。
他并不讨厌这种若有若无的挑衅，甚至确实略有点享受这种一来一回的微妙对话。
他侧过头，低声反击道：“你误会什么才更有意思，不是吗？”
加百列的目光依旧定在前方的黑暗水面，但手上无声地回馈着来自青年的挑衅。
他更贴近了些，声音轻飘飘地落在身前人的耳边：“或许我会误会你想要的其实比刚刚更直接一点。”
背后传来若即若离的压迫感，杰森手腕微微一扭，飞行器在水面剧烈加速。
加百列的平衡再度受到冲击。
耳边的风声变得更加狂暴，他不得不重新加紧环住红头罩的腰，指尖力道瞬间加强。
“抓紧了。”杰森低声提醒，带着不加掩饰的笑意。
“你总是这样转移话题吗？”加百列忍不住轻笑。
“速度是最好的防御，没准也是种答案。”
青年并没有多做解释，声音自前方被风吹散。
又过了好一会儿，两人都并未再开口说话，彼此之间只剩下刚刚那种对各自边界的探寻。
建筑的轮廓自前方隐隐展现。
黑门监狱，坐落于远离岸边的孤岛之上。
一个之前加百列就不想接触的地方。
好在这一次不是作为囚犯。
借着夜色掩盖，他跟在轻车熟路的红头罩身后，顺利潜入用来关押治疗小丑的医疗区。
幻象构建。
病房的走廊空旷而压抑，白炽灯光泛着惨白。
监控里，两位“医生”推开房门，门轴发出轻微的吱呀声，病房里安静得令人窒息。
两人进入病房，第一时间向用来束缚病人的病床看去，但病床上空无一人，只残留着一些躺过人的被单褶皱。
小丑不见了！
原本被严格监控的病房此刻空荡荡的，屋子里根本看不出任何异样痕迹，仿佛这里的病人已经痊愈出院。
加百列走近床头，视线掠过拘束带落在被子上那抹异样的色彩。
是小丑故意留下的。
一张小丑的涂鸦——他标志性的红唇和诡异笑容，用血红色涂在洁白被单上，鲜亮的刺眼。
检查完房间每一个角落，确保没有其他的陷阱后，杰森回到安纳西身边。
他的目光被病床边墙壁上的痕迹所吸引。
墙壁上刻着小丑用来嘲讽人的笑话。
——什么东西总是迟到，却总觉得自己能拯救世界？
答案就在你们身边，慢慢来吧～反正你们也不急～
简短的笑话刻痕深刻，边缘还带着新鲜的划痕。
小丑似乎对他们的到来早有准备，所以才会留下这种东西挑衅。
但这种越狱方式不符合小丑一向的习惯。
往常小丑的越狱总是伴随着爆炸，枪声，混乱，还有死亡。
但今晚的黑门监狱显然没有经历这些，不然不会如此安然。
这只代表了一件事，杰森开口：“有别人在背后协助小丑越狱。”
加百列沉默，小丑留下的信息，隐隐让他有种被窥探的感觉。
来之前打算的，和红头罩透露一部分自己身份的计划就这么胎死腹中。
直接开口又太过突兀，加百列思考了几秒，决定之后再找机会开口。
“他还会卷土重来的。”他收回视线。
原定的，审问小丑的事计划被未知人物强行扰乱了进度。
没有小丑，他们两人也没有继续留在这座监狱的必要，只能原路返回。
刺耳警铃响起在黑门监狱引起骚动的时候，加百列和红头罩已经坐回水上飞行器回到哥谭湾岸边。
“有个帮派新到手了一批能源结晶。”杰森转头，在安纳西离开后座之前开口，“怎么样，有兴趣吗？”
原本已经准备起身回家的加百列又重新坐了回去。
面对能量相关的事情，他的答案永远只会有一个。
“走。”
杰森挑眉，按下握把边的某个按钮，两人身下的飞行器开始变形。
说是水上飞行器，实际上是水陆两用，按下按钮之后在陆地上就会重组成正常的机车样式。
机车穿过哥谭的大街小巷，轮胎碾过溅起地面残留的污水。
今晚又是一个某些人注定的失眠夜。
接下来加百列的待做事项里又多出了一个。
——在哥谭找出小丑的踪迹。
对方大概率不会离开这座阴云密布的城市。
加百列一边接住红头罩递给自己的能源结晶，一边分神思考。
只不过事情也有轻重缓急，正如莱克斯短时间内不会再闹出动静，小丑也是一样。
这些罪犯的每一次闹事总是要有些前期准备。
而对于加百列来说，现在还是去参加达摩克公司的研学进行内部调查更加重要一点。
“接下来几天我可能不在哥谭。”加百列慢慢开口。
杰森收起属于自己的那一半能量结晶。
他偏头看向站在自己身边的安纳西。
“这是要去度假？”
“可别忘了回来。”青年开着玩笑。
却又带着点隐藏极深的认真。
“我可不想费劲再找你一遍。”
第46章 变故
大巴车内的空气有些沉闷。
热闹的交谈让车厢显得嘈杂不堪。
这是达摩克公司安排的前往中心城的大巴, 整个车厢人员的构成并不复杂。
大部分都是年轻面孔，来自各个不同的高中，于是车厢就成了临时社交场合。
剩下的一部分则是看上去更成熟一点的成年人, 穿着西装，看上去不只是研学。
加百列瞥到过几个人手中拿着的文件夹，这些人更多的是项目考察。
他向后靠坐在座位上，座椅因为车子的轻微晃动而不时震动。
他侧过头，透过车窗的倒影观察自己这幅伪装的样貌。
车窗映出一张黑发绿眼的脸，皮肤苍白, 轮廓柔和，脸颊上带着稀疏雀斑，在刻意的保持下，眼神比往常要黯淡些。
平凡, 毫不起眼，眉眼间的那股怯懦和弱气并不是很讨喜。
伪装比起他原本的年纪要幼态些。
看上去让加百列自己都觉得陌生，不习惯的感觉让他收回打量自己新外貌的目光。
车厢里人声嘈杂。
他没什么心思去关注车内的环境，只是与此时不起眼的外貌保持了同步, 安静坐在位子上等待发车。
身旁的座位一直空悬，加百列余光扫过, 并不是很在意。
直到一阵轻微的脚步声靠近, 椅子边缘处多出了一个模糊身影。
那人正准备坐下时, 动作微微一滞, 像是犹豫了一瞬。
加百列注意到这一细节，但是他没多想, 转而看向窗外。
随后, 身边的座椅下陷。
那人落座, 像是刚刚什么都没发生, 恢复了正常的行为节奏。
“你好。”一声带着礼貌的问候在他身边响起。
加百列转过头，映入眼帘的是一个身材高大的高中生。
发色明亮，发丝凌乱但不邋遢，碧蓝色眼睛里带着点笑意。
肩膀宽阔，手臂线条隐约透过校服显出轮廓，胸口夹着个橄榄球胸针。
皮肤颜色像是常年晒在阳光下的健康小麦色。
橄榄球运动员？
他下意识猜测对方的身份。
“你好。”加百列简单回应，视线不经意划过对方颈侧，那儿的痕迹实在是太过显眼。
一个清晰的牙印，带着明显的青紫色，伤口很深，看上去前不久才被狠狠咬过。
不知当时得有多疼。
加百列的目光仅仅停留了一瞬，随后为了不冒犯到对方移开了视线。
高中生显然好像注意到了他的目光，露出一个开朗的笑容：“好看吧？我以前也没想到过有人能咬的这么狠。”
他半自嘲地耸了耸肩，轻快的语调中带着几分健谈的随和，像是在努力缓解两人之间的气氛。
加百列维持着人设，腼腆的点头，只是不再开口没有继续开口的意思。
坐在靠近走道一侧的高中生见他并没有继续聊下去，也没有强行攀谈，而是伸了个懒腰，转回身体面向前方，笑容依旧挂在嘴角。
加百列戴上耳机调整了一下姿势靠在车窗上。
他闭上眼睛，车内的嘈杂声逐渐被隔绝在耳机外，带着点拒人千里之外的抗拒。
高中生也不在意同座人士的表现，时不时和其他座位上的同龄人聊几句迎合来自陌生人的打趣。
他的笑声很轻快，透出些无忧无虑。
在应付完大部分人的搭讪后，他又瞥了一眼身边黑发绿眼的同座。
黑色的发丝看上去像是毫无光泽的枯草，在车窗外的光线下更加暗沉。
光斑洒在发间，落下深浅不一的阴影。
看上去阴郁又孤僻，与车内的热闹气氛格格不入。
但高中生的眼神却没有丝毫厌恶和排斥，反而嘴角的笑意更深了几分。
他的目光停留片刻，随后不动声色地转回与其他人的对话。
过了一会儿，车子突然轻微晃动，窗外的风景开始缓缓向后移动。
座位上的两人一路无话直至抵达中心城。
大巴在一家酒店的门口缓缓停下，车门发出轻响，随即打开。
加百列跟着人群下了车，脚一踏上地面，陌生而清新的空气迎面扑来。
与哥谭那种阴沉的冷硬感相比，中心城的空气要湿润温暖不少。
同样是天空被云层覆盖，但并不显得压抑。
路上行人脚步轻快，与哥谭人脸上常有的那种紧绷、戒备的神情大相径庭。
难怪巴里总是在试图向他推销中心城比哥谭更加宜居，几次想要劝说他换个地方定居。
加百列背着包站在同行的人群里。
那个一开始坐在他身边的运动员高中生此刻正被其他人包围聊得火热。
看上去并没有任何异常。
很奇怪。
他不知道为什么总是会对这个人产生莫名的关注。
领队站在队伍前，确认了一遍人数，随后招呼众人前往酒店大堂办理入住。
加百列垂下眼帘，神色平静，刚刚那一瞬间的思索仿佛是无关紧要的浮念。
他拉了拉肩上的背包带，刻意放慢脚步，存在感极低的融入到人群之中。
达摩克公司在对待研学队伍方面很舍得花钱，定下的酒店规格很高，大堂内部来往客人看上去大都非富即贵。
加百列瞥了眼正在前面分发房卡的领队，等着自己的那一份。
房卡被递到他手中，黑金配色的硬质卡片微微泛着冷光，房间编号“1108”刻在卡片的中央。
硬质卡片边缘压着掌心，准备跟着大部队前往酒店电梯的他突然莫名感觉有些不对劲。
大堂四周的镜面玻璃闪过奇怪波纹，像是被风吹皱的水面，被什么力量扭曲。
他脚步下意识停顿，但并未来得及细想，变故陡然出现。
泛着波纹的镜面里悄无声息“走出”一个身影。
身材瘦削，披着意见像是戏服般的亮面斗篷，脸半隐在斗篷的阴影里。
四周的玻璃和反光表面映出本不该存在的镜像，一些客人逐渐开始变得神情呆滞，被未知的力量所掌控。
加百列尚未来得及从镜子的倒映转回，另一个人伴着刺骨的寒意袭来。
全身覆盖着厚重白色战斗服的男人堂而皇之的迈入大堂，手中持着一把散发着蓝光的枪械。
枪口喷射出强烈的寒气，冻住了大厅门口和一旁的立柱。
温度骤降，冷气凛冽刺鼻。
那人戴着护目镜，镜片下望着人群的目光冷漠五千，像是和手里的冷冻枪融为一体。
行动果断，几乎不留任何时间给周围人反应，迅速冻结了大堂内任何一个可以用来离开的出入口。
但这并非这场袭击的所有人员。
大堂温度骤降的同时，另一股剧烈的热浪扑面而来。
火焰突然蔓延，灼烧的难闻气味开始弥漫。
又是一个全副武装的男人，手里拿着喷火器，同样的深色护目镜以及厚重防护衣，肆无忌惮地燃烧着大堂装饰，对于破坏这一行为乐此不疲。
只不过喷发的火线全都避开了被冷冻的区域。
这些人明显是有备而来，手段各异却配合的天衣无缝，
‘中心城好像也没比哥谭安全太多。’
加百列并不认识他们，却也将这些人和他来之前通过网络搜集到的各种信息对号入座。
这些人都来自同一个组织，无赖帮。
镜像大师、热浪，以及……
他的目光转向刚刚看见的第二人——寒冷队长。
他是这群人之间的领头。
大厅中的尖叫声愈发混乱，越来越多的人蹲下，抱头企图躲避这些人的攻击。
出乎意料的，这几个袭击者竟然真的没有对抱头蹲下的普通人下手。
尽管整个酒店大厅现在火光四射的同时又寒气逼人，但这些蜷缩在原地的人并没有受到什么直接的伤害。
场面带着些诡异的合理化。
他目光转向跟自己同一批到达酒店的研学团队。
穿着西装的女人下意识伸手摸向腰间，明显是习惯性地想要掏枪。
“别，别，蹲下！别惹事！放心，不会有事的！”
只是下一秒这人就被一旁的本地市民慌忙抓住手腕小声劝导，最后只能带着脸上不耐烦的表情顺势蹲下。
更多的人已经动作利落的就近寻找到掩体，早已习惯流程。
“……”
这才对味。
加百列沉默的想。
电梯面前的通道一般不会很引人注意。
他站在原地观察，忽然感到手臂上传来一股强烈的拉力。
转头就看见一个穿着酒店工作制服的中心城本地人，蹲在边上的同时手里紧紧抓着他的袖子。
对方脸上神情有些慌乱的看着他，眼睛不断往无赖帮那几个人的方向打量，话语音量并不大：“你怎么还愣着？被吓傻了？快蹲下啊！”
现在的情况似乎没有紧急到需要动手的地步。
加百列没有反驳，顺势蹲了下来。
他身边的市民立刻松了一口气。
从这个角度看出去，整个大厅似乎就没什么普通人有受伤，没出现血流成河的场面。
在控制完场面后，寒冷队长开始带着其他人掠取财物。
珠宝首饰，现金全部在普通人的配合下进去他们带来的袋子里。
中心城，可能还是确实比哥谭要安全。
加百列选择收回刚刚心里的想法。
那几个人掏出的袋子逐渐鼓起，距离酒店电梯这片的空间也同样越来越近。
再过几分钟，大概就能收到他的面前。
“等会他们过来，”刚刚拉着他蹲下的工作人员低声嘱咐。
“把你身上所有值钱的东西全部掏出来丢进那个袋子就可以了。”
“不用害怕。”面对黑发绿眼高中生的注视，那人安抚道，“过会儿大概率还能把东西拿回来的。”
“我们可是有闪电侠的城市。”
第47章 闪电侠
蹲在加百列身边的工作人员语气中带着自豪。
闪电侠。
听到这个代号的加百列声音很轻的“嗯”了一句算是回应, 想要应付过去。
他的目光扫向前方，注意力并不在话题上，而是观察着四周围的动静。
但那人并不在意, 继续兴致勃勃地说道：“前几个月的那次火车脱轨，要不是有闪电侠，估计整个车厢的人都会没命。”
他似乎是个不折不扣的闪电侠粉丝，提到这种话题就热情高涨，继续向他滔滔不绝地宣传闪电侠的英雄事迹。
“还有前几年的时候，那次中城广场的爆炸案, 也是闪电侠瞬间就把我救了出来。”
加百列隐隐觉得自己有些招架不住，这种夸耀式的“推销”让他无所适从。
不管是他本身的性格，还是此时用来伪装的人设，他都做不出什么特别热情的回应。
就在话题即将冷场, 气氛变得尴尬之前，另一个声音忽然插了进来。
“我还听说，之前这几个人，比如寒冷队长, 他们之前抢劫就已经被闪电侠阻止过很多次。”
那个金发的运动员高中生不知何时蹲到了加百列身前，语气轻松地接上了话题并且顺势继续。
“他好像还帮过哥谭几次, 我记得有几次上过哥谭的新闻。”他笑得随意, 话题接的再自然不过。
“对！”原本拉着加百列聊天的人将脑袋转了方向。
加百列悄然松了口气, 侧头看了一眼插话解放了自己的家伙。
对方漫不经心朝他点头, 带着一种不动声色的笑意，并不过分热情, 恰到好处。
他同样回以点头, 随后转回目光不再说话。
对方继续和工作人员聊天, 语气里没有丝毫焦虑, 像是完全没被眼前的混乱打扰。
“……”
等等。
完全不紧张？
加百列目光又转了回去，隐约觉得这个人身上有些不对劲。
接过了话题的高中生并没有察觉到加百列的目光。
对话的节奏渐渐放缓，听上去快要接近尾声。
寒意渐渐逼近。
手中拿着袋子的寒冷队长和其他人开始朝着加百列这群人所在的方向靠近。
加百列的怀疑只在心中一闪而过。
从他此刻蹲着的角度看去，只能模糊地看到寒冷队长戴着的厚实兜帽同样在逐个搜刮财物。
按照进度，也是由对方搜刮他现在这片区域的人。
一手持着冷冻枪，另一手拎着快要装满的袋子的男人终于转换方向朝着电梯这片走来。
有个人被热浪拽住衣领，惊慌失措地丛口袋里掏出钱包，随后被推了一把酿跄倒地。
目的明确，但手段并不致命。
虽然可能有那么一点作为职业罪犯的道德底线。
但不多。
空气中寒气思议，温度随着距离的缩减越来越低。
男人的移动步伐突然停下。
加百列看见对方的眉头皱起，鼻翼翕动，像是被空气中的什么东西吸引了注意力。
那是一种细微的表情变化，困惑与好奇交替出现，不像是受到威胁或愤怒，而是某种想要探究的感官刺激。
男人的目光在人群中缓慢扫视，显然在寻找什么。
“什么东西，这么香。”
好奇的表情逐渐变成若有所思，眼神随着嗅觉慢慢锁定。
是加百列所在的方向。
眼前的视野突然被一道身影挡住，疑似运动员的高中生出现在他的面前，几乎将他完全遮挡。
但这样说或许并不准确。
对方原本就在他身前，只不过现在对方稍微挺直了脊背而已。
腰背僵硬，肩膀微微耸起，看上去是很紧张的状态。
之前出现的，对于对方身份的怀疑瞬间烟消云散。
穿着厚实作战服的男人此刻已经完全走近。
莱纳德的目光看向眼前寥寥几人。
他昂起下巴，盯住金发高中生，鼻翼依旧轻微嗅动。
“你，交出钱财，滚到一边去。”
寒冷队长声音冰冷，语气中并没有留出任何转圜余地，手指微微一扬，示意高中生快点让开。
加百列蹲在后面，身前的金发运动员并没有立刻相应寒冷队长的指令。
高中生依旧僵硬地蹲在那里，身体绷紧，显得格外沉默。
片刻的寂静像是在空气中被寒意凝固。
兜帽下男人的眉毛越皱越紧，眼中的不耐渐渐清晰。
手指收紧，冷冻枪的枪口悄然上移，枪支在他的手中发出隐隐嗡鸣。
加百列指尖无声点了点自己脚下的影子。
枪口已经对准，空气中出现冰冷预兆。
人形影子的边缘出现异化。
隐藏在阴影中的虫族准备好出手时，几人的身前突然闪现一抹红光，带着点噼里啪啦的闪电。
红色的风暴席卷整个酒店大堂。
眼前一晃，强烈冲击波吹拂发丝。
寒冷队长被快速移动的身影撞开，原本要扣下扳机的手也被那股力道狠狠甩开。
巴里冲进酒店的时候就感觉他好像有那么一点点迟到。
老对手们大摇大摆的搞着破坏。
“真是有点老套了，伙计。”
他一边调侃，一边在寒冷队长还未反应过来的时候高速到达对方面前，手腕一转，将对方的冷冻枪从手中抢到自己手里。
寒冷队长盯着他，愤怒地咒骂了一声，伸手想要抢回自己的武器，却被灵活避开：“又是你。”
“嗯哼？”巴里心情很好的回应，“难道你以为今天会不一样吗？当然还是一样的节奏。”
其余两人已经靠了过来。
镜像大师企图利用大堂内的镜子制造幻象飞散他的注意力。
“你知道的，你动作得快一点。”巴里轻快说道，绕过镜子幻象，猛然一拳砸向镜面大师的胸口将对方撞倒在一面墙上。
“以及……”他绕到热浪身后，“抱歉，今天不搞烧烤。”
伴着闪光和沉闷的撞击声，几个闹事者像往常一样被解决。
巴里迅速制服三人，最后站定整理了下制服上的闪电标志，他扫视人群。
“麻烦解决！很抱歉打扰你们的平静时光，啊——今天中心城的天气不错吧？希望你们没有被冻到。”
他对着四周抱头蹲下的客人开口，语速飞快，带着点像是个人特色的活泼语调。
“别担心，冰和火还奈何不了闪电。”巴里冲着还在发抖的几个人眨了眨眼。
加百列仍然保持着安静。
他抬着头凝视穿着红色制服，胸前有着金色闪电标志的闪电侠，隐隐感觉对方这种语速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既视感。
很像他某位好友。
红色身影在说完话后瞬间加速，消失在大厅。
来得快，走得也快。
只留下大厅中人们还未缓过神来的哗然声音。
绝大部分人的情绪都还处于茫然之中。
加百列站起身，将自己的包重新背到身后，将思绪从刚刚突如其来的骚乱中抽离。
他转身默默走向电梯。
刚好，电梯此刻就在一楼，随着轻微的“叮”声打开。
代表着十一层的按钮被按下亮起。
电梯内光线很亮，在四周光滑的金属内壁上反射，像几面镜子拼凑成的密闭空间，将他此刻的外貌照得一清二楚。
金属门即将关闭之前，一只手伸了进来，拦住了即将合拢的电梯门。
是那个金发高中生。
加百列余光瞥见对方大步走入电梯。
金属门缓缓关闭，将外界的嘈杂彻底隔绝。
轿厢内只有他们两人。
沉默显得格外厚重，只有轻微的机械声在封闭空间内回响。
前方的“镜子里”，对方先是看了一眼代表楼层的按键，随后没有动作等待着电梯上行。
那双碧蓝色的眼睛通过镜面和加百列本人的视线交汇。
即使意识到了这一点，金发高中生的视线也并未移开。
就这样对视几秒后，加百列听到对方开口询问：“你很喜欢闪电侠吗？”
嗯？
这个问题出现的有些让人措手不及。
镜面中，金发高中生的表情很随意，带着淡淡的好奇，像是随口一问：“我刚刚注意到你一直看着他。”
他像是放松肩颈一样，下意识摸了摸自己脖子上的伤口。
加百列没有转身，眼睛从和对方的视线交汇点移开，盯着电梯门上自己的倒影。
其实对于只见过这一面的闪电侠，他没什么特殊的感觉。
但是对方有那么一点像自己的好友。
“算是。”加百列回答的模棱两可，透着些许不需要细听都能感受到的敷衍，他并不是很想深入这个话题。
高中生的眼神划过镜面上对方的脸颊。
明显的敷衍回答表明现在已经不适合继续聊下去，他只是嗯了一声，并没有追问。
电梯到达指定楼层。
两人的房间方向完全相反，干脆在楼层口礼貌分开。
酒店房间内部的落地窗帘被拉上。
在做好有关隐藏摄像头的检测后，杰森抬手关闭耳后用来控制生物识别面具的开关。
他其实没想到会在大巴上遇见安纳西，对方的伪装很到位。
如果不是闻到了对方身上熟悉的香气，杰森大概率也认不出来。
还有一点。
杰森皱眉躺在床上。
从他走上大巴车，以及寒冷队长闻到香气的时候，他们所在位置与安纳西之间的距离明显不止半米。
这意味着，安纳西身上的香气当时只是暂时被压制住，后续还是有可能回到那天拍卖展上的扩香范围规模。
不是一个好发现。
以及……
安纳西本人好像从来没有提到过香气这个词汇，听到寒冷队长表述的时候也没有出现过任何异样。
看上去似乎对方并不知道自己身上存在这样的事情。
杰森沉默，之前的交流好像存在一些误区。
又过了一会儿，空寂的房间里响起他的声音。
“算是。”
青年意味不明的重复了一遍在电梯里听到的这个回答。
“啧。”
第48章 僵硬
研学为期两周。
期间参与的人每三天可以重新选择一个自己感兴趣的部门进行参观。
理所当然的, 加百列的第一个选项就是产品研发部。
他想看看这家公司的产品的研发流程，找到那天在昆虫展上看到的奇特品种。
大部分人做出的选择都跟他一样。
因为这属于达摩克公司的核心部门。
整个大楼内部装修极简，几乎只能看见黑白灰三色。
研学团队以小组方式各自分配引领人。
加百列又和那个金发高中生分配到了同一组, 一组四人。
他不自觉沉默，总觉得从上车到现在和对方的见面次数有点过于巧合。
引领人向每个小组成员分发磁卡和出入大楼的临时证明。
证明上写着的，是他此时的伪装姓名：达利.费尔马。
加百列瞥到身旁人的证明，克莱尔.列夫，听上去像是从德国来的。
“这是用来刷电梯闸门以及门禁的，刷完会显示你们拥有的权限并且可以前往的楼层。”
穿着白大褂的女人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 黑发一丝不苟地梳起扎在脑后：“不要弄丢，离开的时候还需要交还。”
“你们可以叫我格林。”她看上去不是擅长交流的性格，带着点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淡。
“接下来你们大部分时间都需要跟着我，我会为你们介绍看到的一切事物。”
“除非我说你们可以自由活动, 你们才能前往其他地方。”
“有什么不明白的问题都可以直接问我。”格林皱了皱眉，“我能解答的都会回答，明白了吗？”
在确认所有人都表示听明白之后，她才转身带着小分队往电梯走去。
加百列没有走在最前面。
他依旧表现得不是很显眼, 走在一边的金发高中生也表现的并不是很积极。
刷卡进入闸门，楼层按键从17一路亮到29。
“这几层全都属于研发部门。”格林随手按下17楼。
“是你们这三天可以活动的地方, 其他楼层在你们选择换部门的时候会更新磁卡。”
加百列眼神落在电梯按键上, 这栋大楼一共有三十五层。
这样的表现未免太过坦然大方, 像是完全不在意被别人学走技术。
而他们这批人里, 除了当做游玩的高中生，还有着明显是竞品公司的员工。
真的有公司能做到这样慷慨吗？
看上去越是坦坦荡荡, 越让加百列怀疑这家公司背后有问题。
在踏入大楼的时候, 他就已经尝试过想要使用精神力覆盖大楼, 将整座大楼的构造摸清楚。
但这座大楼, 在加百列的精神力扫描中完全隐身。
哪怕现在已经进入内部，他能通过精神力看见的也只有内部的设施和生物，无法看清墙壁和天花板的内部构造。
明亮的白炽灯从上方照亮，透着股实验室独有的寒冷。
扎着高马尾的女人跨出电梯。
带着消毒水味的空气扑面而来。
墙壁上嵌着玻璃观察窗，每一扇窗背后都是忙碌的工作台，整齐摆放的玻璃容器和繁杂的仪器。
窗后每一间实验室内都有着大量的昆虫和标本，体型异常的甲虫被固定台上，背甲在光线下闪烁。
但整个实验室安静的像潭死水，几乎听不到交流声。
格林带着几个人在这属于研究部的几个楼层快速走了一圈，把大概的仪器用途以及实验用途都介绍了一遍。
“有什么不懂的地方吗？”
尽管她语调平平，讲解的也很枯燥。
但和加百列同组的那两位成年人却拿出笔记，抛出了一个又一个问题。
“……”
格林给出的答案同样枯燥，却极近详实。
几个人一时顾不上就站在旁边等待的两个“小透明”。
“暂时没有问题的话你们就先在这几层自由活动吧。”格林转头看向两个高中生，然后看了眼腕表，“一个小时之后在这里集合。”
她没等回应，又转头继续回答问题。
这声招呼打的有点随意，但对于加百列来说勉强算的上是个好消息。
他能留出更多时间来回顾刚刚看到的所有东西。
后面的楼层和刚开始的第17层布局差别并不是很大。
而每一层关于研究内容的难度，是层层递进的。
刚刚看过的所有景象在他脑中快速闪回，
这遍潦草的参观，已经差不多足够他确认这里所表现出来的并非这个公司的全部。
因为即使是现在所在的第29层，所展现的也只是昆虫基因混合技术，看上去与那天昆虫展的最后展厅不相上下。
只是没有一个能带给他与那天相同的感觉。
观察着实验室的加百列和身旁的金发高中生视线碰撞，却又很快各自撇开。
他转过身，打算自己再重新自上而下的过一遍整个研究部，看看有没有什么被他漏掉了的线索。
只不过才刚迈出几步，肩膀上突然多了一条手臂。
那温度与力量让他瞬间停下脚步。
克莱尔列夫——那个金发的运动员高中生，不知什么时候靠近了他，熟稔地搭着他的肩膀。
那股随意的重量从肩膀传来，仿佛有意无意的将大半的身体重心压在了他身上。
加百列皱眉，本能地想要开口将人从自己的空间中赶开。
但还没等他发出声音，半压在他肩膀上的高中生已经率先开口打破了沉默。
“你刚刚看上去好像有点失望？”
克莱尔列夫的声音带着一种若无其事，从身侧轻松飘进了加百列的耳朵：“在找什么吗？”
加百列几乎能够感受到对方的呼吸擦过自己耳侧的皮肤，就像是在他耳后开口。
他几乎是在瞬间，心底涌上抗拒和一些轻微的生气。
加百列侧头看向这个高中生，目光扫过对方半弯的嘴角与眼中的好奇。
他发现，对方脸上是完全的坦然自若。
像是感觉这种姿势放在两个刚刚见过没几次面的人中间是再平常不过的互动。
稍稍沉下气，加百列喉头微动，一时间无法琢磨清楚对方的意图。
“……没有。”他抿唇，回答的简短又生硬，“没在找东西。”
除了维持不起眼这个优势外，现在这个人设同时带着太多无法忽视的缺点。
就比如现在，加百列很想强硬地让对方松手，但他不能。
身份伪装提供的不仅仅只有便捷，还有束手束脚。
杰森靠的这么近当然是故意的。
他清晰地捕捉到安纳西微妙的神情变化。
唇角弧度紧绷成一条细线，像是在隐忍着不满，那双绿眼中闪过微弱的怒意。
像是深潭里掠过的不该出现的波纹。
细小，极快，却一清二楚。
被他压着的人偏了偏头，像是想要摆脱和他之间的距离。
那枯草般暗沉的黑发随着对方的动作轻轻滑落，遮住了上半张脸。
黑发凌乱垂下，在灯光下显得愈发死气沉沉和阴郁，把脸上那股怒气掩埋了下去。
在这种情况下，安纳西自然不可能跟他动手。
而且对方和他要调查的大概率是同一件事，就知道更不能现在就打草惊蛇。
杰森能感觉到从安纳西身上传来的抵触情绪。
他不动声色地看着，感觉自己的心情瞬间好多了。
就在手臂下的肩膀肌肉越来越僵硬的时候，他敏锐察觉到了危险的信号。
再这样下去，人就真的要爆发了。
他见好就收，但嘴角的笑意根本压不下去。
“抱歉，刚刚腰有点疼。”杰森为自己的行为找了个不那么走心的借口。
伪装的“高中生”慢慢直起身，轻巧地将手从另一个人身上移开，动作一如既往的随意。
加百列顿住，对克莱尔列夫的收手感到意外的同时，脚下阴影中蠢蠢欲动的虫族重新沉寂下去。
他收起了给对方一个教训的想法。
当然，也没有相信对方腰疼这种鬼话，他只是在心里又将那个可疑的标签重新贴了回去。
“我接下来打算把刚刚的几层楼重新再走一遍。”杰森漫不经心地提到，像是随口一说。
然而他自己也很清楚，安纳西绝对和他抱着同样的打算。
所以，他假模假样地发出邀请：“你要一起吗？”
刚刚还在压抑心中不满想要给出一点教训，下一秒就接到了同游邀约的加百列：“……”
“去。”他一丝犹豫都没有的开口。
之前出现的怒火又在此刻悄无声息地散去。
但这一趟依旧没有发现任何不对劲的地方。
加百列和“克莱尔列夫”站在17楼的电梯旁，气氛沉默，只有偶尔从头顶传来的空调轻微运转声打破寂静。
远处实验室的玻璃窗外，隐约可以看见几只标本昆虫在灯光下的轮廓，宛若静止的幽灵。
电梯门再次打开，门口又出现了一个引导着，一队人跟在他身后走出轿厢。
有人随意问了个和昆虫完全不相干的问题：“这栋楼有多高啊？”
站在前面的引导者回头瞟了一眼提问的人，面无表情地报出了数据：“105米。”
他语气平静的让人难以揣测情绪，像个冰冷的机械，不带任何波澜。
105米，35层楼。
加百列脑中迅速浮现出有关于这栋楼的层高数据。
他抬头看了眼此时这层楼的天花板，感觉这里的高度似乎没有想象中的三米那么高。
“真的有三米吗？”
加百列听到自己身边的运动员高中生，以一种像是在开玩笑一样的语气低声调侃。
“感觉跳起来都能摸到顶。”
很明显的，对方跟他有着同样的疑问。
加百列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背包袋子，意识到现在他手上没有任何可以用来测量层高的工具。
尽管心中有种想要快速验证的冲动，也只能暂时放弃这个想法。
指尖摩挲衣袖，他的视线再次扫过周围的天花板、楼层的高度、装潢的设计，甚至是空气流动的方向。
有了怀疑，再去看这些东西。
总觉得每个地方都像是在掩饰着什么。
“明天用激光测距仪看看？”
听到这句轻语的加百列不由得转头。
杰森余光瞥见了“黑发高中生”的动作。
又上钩了。
他嘴角弧度上扬。
但杰森又过了两秒才装作注意到安纳西目光的样子。
“家里建筑工程师比较多。”他随口带过作为解释。
“你也对这个感兴趣吗？”
杰森明知故问：“明天我测的时候要一起吗？”
加百列顿住，但面对几乎就停在眼前的便车，他不可能选择不乘。
“……”
黑色发丝随着点头的动作轻晃，眉眼间带着挥之不去怯懦感的“高中生”露出一个“腼腆”的笑。
“可以吗？”那双翡翠一样的绿色眼睛同样带着点问询。
加百列看到克莱尔列夫眼中的笑意不断扩大。
“可以。”
杰森眼前几乎自动替换成了去掉这层伪装的安纳西在做这些表情时候的样子。
“当然可以。”
杰森一边压下像是吃了多巴胺补充剂一样几乎快要溢出心脏的笑意，一边想。
得给他加练。
第49章 戳破
被墙壁挡回来的精神力让加百列没有甩开人群单独行动。
格林给出的一个小时时间已经快到接近尾声。
加百列和身旁的克莱尔列夫一起回到原先楼层。
金发高中生在他身前半步的位置, 只能看得到一个背影。
“……”
那种怪异的熟悉感在他心里越来越明显。
他皱了皱眉收回目光。
原先的楼层里，三个讨论问题的人脸上带着疲惫，像是刚刚才结束对话。
见他们回来, 格林并没有开口说话。
她从一旁的贩卖机里买了瓶水直接灌下一半，又缓了缓才开始说接下来的安排。
“还有两天半时间。”格林又喝下一口，紧皱的眉头舒展开。
“我会带你们直接进行一组实验，当然，是我和我手下的研究员操作。”
“你们只需要在边上观摩。”
这是研学团队固定的研究课题，已经被她和小组成员进行过很多次。
同时也是达摩克公司所有研究人员刚进入时所必须研究的一个课题, 需要不断从原基础上进行改良创新。
很久之前递交的研究方向在前段时间再次被打回，然后她就被指派了带人研学的工作。
外行人，尤其是青少年往往会有些乍一听让人觉得异想天开的提问。
但不可否认的是，这些提问偶尔能够激发灵感。格林看了一眼自己队伍里的两个高中生。
“课题名为——蜂巢种群意识及蜂后可替代性研究。”
在听清楚课题名称后, 加百列抬眼。
他感觉这个课题有些微妙。
今天还属于实验材料制备阶段，完全不需要他们这群外行人上手。
几座透明生态舱在实验室内一字排开，舱体内部都设有独立的温控和湿度调节装置。
他们就被安排在透明舱体的一侧观察整个实验阶段。
站在长桌边的格林朝着看向自己的实验小组点头。
她把控实验进展，不需要事事亲力亲为。
蜂箱被小心搬运, 安置在生态舱的底座上。
舱门密封，设备开启, 蜂箱被打开, 内部蜜蜂被瞬间释放涌出。
黄黑色密集蜂群在封闭的环境内躁狂地四处乱飞, 翅膀扇动声传进所有人的耳朵。
频繁被撞击的生态舱玻璃发出连续不断的沉闷声响。
蜂群的行动异常混乱, 有些蜜蜂甚至一遍又一遍撞击同一个点直到死亡。
这是加百列今天见到的第一种也是唯一一种让他有了奇特感觉的昆虫。
但这种感觉没有昆虫展当天面对那种异形昆虫时来的明显，隐隐绰绰。
蜜蜂的身体呈现出微弱荧光, 暗红色眼睛在撞击玻璃壁时带着无法让人忽视的攻击性。
几道意味不明的视线同时看向就在一旁的高马尾研究员。
镜片下, 女人的眼底带着同样明显的惊异, 像是同样第一次看见这种蜜蜂。
“这些蜜蜂是怎么回事？”格林冷着脸喊来负责搬运实验体的员工, “实验上报的主要材料运送出错？”
她甚至一时之间顾不上一旁的外部人员。
员工脸上是明显的为难。
但他回答的很熟练：“上面要求从今天开始，所有蜂巢实验都要以这种蜜蜂作为基底。”
“?”格林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那种冲进上司办公室的冲动。
但她声调还是不自觉提高：“这是能出现在实验室里的操作吗？！”
“临时更换实验样本只会导致实验失败这难道不是常识吗？”
上面的决定底下人无权质疑。
最后，她也只能捏着鼻梁认下，随意摆摆手让负责运送的员工离开。
手持仪器和药剂愣在一旁的实验小组成员：“那，实验还继续吗？”
“继续。”
视线里，穿着白大褂的女人冷着脸开口。
即使这场实验注定失败也必须继续。
但实验种群的更换代表着之前所使用的数据全部失效，包括蜂后的信息素。
“采集信息素。”格林停顿，“不，先放一只之前做过实验的12号蜂后进去。”
原生的蜂后早在一开始就被单独隔离并没有一起释放。
12号蜂后被放入特制通道。
这只蜂后是地球原生种族的基因混杂体，通体漆黑。
黄黑色蜂群转移方向看向它，没有凑上前，但对玻璃的撞击停了下来。
又过了会儿，才有雄峰上前围绕着12号蜂后打转。
“这是成功了……？”
加百列听到有人低声询问。
他的目光落在背部带着荧光的蜂群身上。
不会成功的。
本能告诉他这一点。
12号蜂后会被撕碎。
正如加百列所想，又过了几秒，比撞击玻璃时更加暴怒的蜂群一拥而上。
实验室里安静了片刻。
“去收集蜂后信息素。”格林很平静的安排了接下来的事项。
因为实验发生重大改变，研学组今天提前放假。
加百列并没有一直待在酒店里。
被乌云遮住的天空黑的很快，黑暗的像是被突然拉低了幕布。
零碎的雨滴落在地面，在迅速堆积的水坑里溅起水花。
大雨不请自来，砸在地面形成连绵的水雾，雨幕模糊街道。
街道上的行人匆忙奔向各处避雨的地方。
加百列没带伞，被淋到后他走到街边商店的屋檐下望着瞬间空荡的街景沉默。
这里正面对着监控，身后的商店里还有不少人。
所以没办法直接通过虫族离开。
他打算等雨小一点再走。
“需要伞吗？”
身后，商店里传来一声轻轻的问询，声音温和，带着些许关切。
加百列转头看向商店内部。
那是个年轻的女性店员，站在柜台后，手上拿着把蓝色雨伞，大有他说需要就会把伞交给他的意思。
加百列轻轻摇头：“谢谢，不用，会有人来接我的。”
店员因为这笃定的语气微微迟疑了一下，目光细细打量着站在屋檐下的高中生。
雨水已经沾湿了他的肩膀，几缕黑发带着水意湿漉漉垂下贴在脸侧。
表情很平和，但苍白的脸庞和极淡的唇色衬得他整个人像是刚从雨里捞出来。
是看上去很容易遭受霸凌欺负的长相。
但偏偏又带着点和长相不符的怪异疏离，像是将外界事物隔在某个看不清的屏障外。
她犹豫了一下，以为他在逞强，最后还是走出柜台将雨伞放在了门边。
“如果过会儿找你的人还是没有到，你可以用这把伞回家。”
加百列静默了两秒。
雨水击中水面的啪嗒声不绝于耳。
“……谢谢。”
店员点了点头，回到自己的柜台后。
雨天生意寥寥无几。
她时不时抬头看一眼门外，视线总会不自觉地落在，门边那个带着距离感的身影上。
加百列的目光落在那把店员放下的伞上。
雨伞就摆在门边，在地面溅射到伞面上的水珠凝结着滑落，洇湿门前只是带着潮意的地面。
伞柄就靠在门框边上，等着被人握住。
但加百列并没有将使用它列入自己的计划之中，甚至没有多加思考。
他缓缓偏回头，双眼低垂，目光落在身前那片被雨点激起的水花上。
雨水从天而降，在地面炸开无数晶莹水珠，飞溅的如同破碎梦境。
踩着水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前方的空间忽然暗下来。
撑着伞的身影站在了加百列的身前。
他的眼神从撑伞之人的手臂上滑过，最终落在来人金色的发丝上，被雨水击打的伞沿投下阴影。
“克莱尔列夫”金发碧眼的身影透着一股令人放松的，熟悉的漫不经心。
小麦色皮肤的伪高中生低下头，目光从伞沿下投来。
有些事情在此刻已经无需刻意戳破，只剩下心照不宣的默契。
加百列轻笑一声。
他等到了来接自己的人。
店员再一次抬头去看门口时。
那个一直站在屋檐下的黑发高中生身前多出了一个人。
刚刚还显得与外界格格不入的距离感，像是突然间被打破。
那种疏冷的、仿佛来自人群之外的气息悄然消融。
“原来是真的有人来接啊。”
她看着两人渐行渐远的背影，撑着脑袋轻声自言自语。
雨水依旧淋漓。
伞下的空间并不大，显得有些拥挤。
并肩而行的两人肩膀时不时碰在一起，摩擦出轻微的触感。
雨声包围，更大的雨势让世界仿佛被这片伞边的水帘中隔绝。
伞柄稳稳握在杰森手中。
他偏头看了一眼安纳西，金色的发丝在雨中微微晃动，目光中带着几分好奇和轻松的笑意。
“怎么确定是我的？”他问。
青年的声音混着雨声，却又显得那么近，像是伴在加百列耳边的低语。
“又是怎么确定我会来接你？”
听到红头罩的提问，加百列没有立刻回答。
脑海中闪过这两天对方的小动作。
从故作无意问他是不是喜欢闪电侠、到压着他肩膀的自来熟接近，还有故意放在他面前摇晃的利诱。
简直是钩直饵咸。
他微微偏头，一只手指尖捏着口袋里的定位器，唇角扯出一丝淡笑。
那笑声不大，像是在喉咙里哼了一下。
“毕竟是搭档。”
“嗯？这么信任我？”杰森的语气比平常柔和许多。
他靠近了一点，肩膀再次轻轻蹭到安纳西。
伞下的距离再次变得微妙。
“搭档啊，”杰森故意拖长尾音重复了一遍，故作轻佻，“那我可不敢让你失望。”
他稍稍转头，带着点挑衅：“你就不担心我不来吗？”
两人的脚步在这句问题出现时同步停下。
两个做了伪装的人在雨中面对面。
加百列抬眼，翡翠色眼睛在路灯的朦胧光线下带着点微凉。
然后，他脸上浮现出明显经过伪装的，属于“达利.费尔马”的怯懦表情。
“你会吗？”
他反问，声音很轻，带着一丝看似不确定的诚恳。
在转瞬间将那种调侃中的挑衅又悄悄推了回去。
黑发高中生嘴角微微抿紧，眼中是刻意伪装出来的紧张不安，以及寻求答案的恳切。
看上去无害温凉。
杰森顿住，握着伞柄的手指收紧。
加百列仍旧仰着头。
眼前一黑，他的视线被青年伸出的一只手掌罩住。
“我收回这个问题。”
他听到红头罩低声说。
没被盖住的下半张脸上笑容扩大。
第50章 确认
这一次, 覆盖在脸上的手没有战术手套的粗糙衣料，也没有纳米全脸面具的阻挡。
是完全的，掌心贴合起伏的五官。
毫无保留的热度交换。
被挡住视线的人并没有闭上眼。
睫毛扫过杰森掌心带起细微痒意, 被轻扫过的地方无端发烫。
温热呼吸吹拂。
小麦色皮肤与掌下带着水意的发丝接触，略高的体温一寸寸侵染发尾。
他的目光落在对方嘴角比起平常更加明显的笑意弧度。
青年的腕骨上忽然多出一只手。
杰森并没有动，掌心毫无反抗的顺着对方的力道被轻轻带到一边。
他的另一只手依旧撑着伞。
伞上躁动密集的雨滴声回荡在周围，填补了伞下刻意的寂静。
加百列上前，两人之间的距离因此拉得更近。
他的身高让他只需要稍稍抬起头，鼻尖就能擦过对方的下巴。
杰森垂眼看着他动作, 没有退开。
加百列空余的另一只手抬起，搭上伪高中生的肩膀，眼中情绪未明。
唇瓣之间的距离近到随便有个人再靠近一点点就能轻易相接。
吐息在极近的距离下感受的异常明显。
杰森本能的心脏慢跳半拍。
就在即将碰上的时候。
加百列偏头错开，搭在对方身上的手从对方的肩膀移动到脸颊。
他随手一抹。
“你脸上有雨水。”
两人之间回到最开始的距离。
杰森：“……”
他的眉毛几乎是不受控制地抬了一下。
瞬间的愣神后, 他哼笑一声，对这种结果毫不意外。
另外。
“那是你手上的水珠。”他平静的伸手抹去自己脸颊上人为抹上的水迹，“我看见了。”
加百列眼角下弯。
他没说是还是不是。
身份互爆之后的一切事情都顺理成章。
当晚两人就对方为什么会和自己出现在同一家公司伪装调查的原因进行了交流。
期间不可避免的谈到黑面具向达摩克公司订购的生物武器。
说是订购也许并不准确。
因为从杰森手上的情报来看。
如果不带任何主观臆断，那么只能说有一笔巨量的现金流分别从黑面具手下的几个匿名账户转移到了达摩克公司的账户。
但那笔巨量现金流, 又在达摩克公司的账户上全部以不同的名义在短时间内转走。
所以，加百列并不能够确定达摩克公司本身是否真的有问题。
“幕后之人不可能看不出这种生物武器的危险性。”
杰森说：“他们也知道黑面具一旦在哥谭成功, 步伐就永远不会停下。”
加百列轻声回应：“但他们还是这么做了。”
没有人会完全不在乎自己的安危, 除非这个人一开始就很自信自己不会遭受悲剧。
这其中可待发掘的信息太多了。
他看向坐在一边的红头罩：“还记得……”
“之前你提到过的未知敌人？”杰森自然而然的接上了他的思维说出了下半句。
他还记得黑金俱乐部地下空间里那巨大的孵化舱。
“外星技术。”杰森又一次提到了这个词。
一蓝一绿两双眼睛在酒店的房间里无声对视。
“你觉得目前这家公司所展现出来的够得上这个标准吗？”
加百列摇头：“差的太远了。”
真正想做这些的“人”, 大概率想要玩一出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戏码。
酒店内部时钟的指针缓缓转动, 安静的走向后半夜。
时针和分针转动时产生的轻微摩擦声在这寂静的夜里几不可闻。
房间的落地窗紧闭，厚实的窗帘隔绝了外头的大雨, 只剩下房间里的台灯照亮室内。
和红头罩关于达摩克公司相关信息的交流差不多结束。
加百列抬手按了按眉心, 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困意悄然席卷。
杰森就坐在他对面, 察觉到这些代表疲倦的细节动作。
他非常识趣地站起身，抻了抻胳膊，顺手将椅子推回原位，
带着一贯的随意，他扭了扭脖子，肩膀放松地垮了下来。
“看样子你今晚已经很累了，不打扰你睡觉了。”杰森扬了扬下巴。
加百列跟在红头罩身后，将人送到房门外。
走廊里很安静，只有两人的脚步声在这片暖黄的灯光下响起。
他靠在门框上，手扶着房门，视线一直停留在红头罩的背影上。
加百列忽然想到自己与对方的每一次见面——双方的脸上总是带着面具。
或多或少，或有意或无意的隐藏了各自的情绪。
无论是为了保护，还是为了双方都有过的那份保持距离的心理。
但今天有些不太一样。
在等到红头罩来接自己的时候，他就产生了一个突如其来的念头。
——也许作为搭档，这种面具和伪装的状态应该尽快结束。
这年头很轻，却足以让他心里生出某种说不清的渴望。
走出了几步的杰森察觉到身后的目光，不由得回头看他，眼神中带着些许探询，挑眉道：“怎么了？”
加百列依旧靠在门框上。
他抬眼望着红头罩此时的伪装。
与那双碧蓝的眼睛对视，目光静静地打量对方。
又顿了两秒，他才半垂着眼睛，嘴角弯起一丝轻笑，带着惯有的平静和不是特别明显的倦意开口。
“晚安。”
走廊的灯光温暖，照在加百列身上，将那双伪装过后的阴郁浓绿眼睛的颜色中和了些。
显得不那么刺眼，看上去带着几分柔和。
杰森盯着他，察觉到了点什么。
他的目光未曾移开片刻。
杰森直觉安纳西要说的其实不只是这些。
并且，他最好不要错过这个机会。
脚下方向一转。
他重新走回到房门前，双手环抱在胸前，只发出了一个代表疑惑的单音：“嗯？”
加百列原本没打算把心里的想法说出来，想要让一切顺其自然。
他避过红头罩投下的眼神，把刚刚心里的念头抛在一边，只是轻描淡写地转移了话题：“你走反方向了。”
加百列瞥了一眼红头罩的背后，手指在门上轻轻用力准备结束这场对话。
然而，下一秒，他的动作无法继续下去。
红头罩的手挡在门板上，略显粗糙的掌心和手指分明地按在了他的手上。
冰冷的门板此刻带着青年手掌的温热，门板与墙壁见的缝隙像是被定格住。
门没能合上，反倒因为对方的力量微微震动了一下。
加百列：“……”
阴影映在他身上。
他被对方的目光无声锁住。
加百列停顿了一下。
对方看上去没怎么费力，却足以阻止他合上房门。
门板之间的缝隙里，青年的身影居高临下地投射过来。
整个人的影子因为走廊灯光本就不够明亮而显得更深，长长的轮廓阴影覆盖了加百列的肩头，令他无法回避。
加百列没再动作，只是目光上移看着面前的做了伪装的红头罩。
对方的脸藏在光影交错间，在阴影里像是蕴了墨的蓝眼睛低垂着，透出一种明显的坚持。
杰森双手撑在门框上，无声地盯着安纳西等待答案。
一幅他不说就不打算走的架势。
沉默在两人之间拉长了几秒。
门缝被抵着不让关上没有丝毫要放松的意思。
他终于叹了口气，带着一丝妥协的意味。
“好吧。”加百列视线不偏不倚的回落在对方眼睛上.
“之后哥谭再见面。”他语气缓和几分，“或许，我们可以真实一点。”
加百列没有直接说下次见面，企图给自己留下那么一点用来反悔的操作空间。
杰森就知道如果刚刚自己直接走开肯定会错过一些重要的东西。
安纳西表面的情绪总是模糊不清转瞬即逝。
但杰森就是有一种直觉。
只要不让他轻易逃开，总会逼出一些实话。
在听到那一句“或许可以真实一点”的时候，他嘴角压下去的弧度几乎要藏不住。
他的手依旧稳稳抵着门框。
青年掌心的力道没有丝毫松懈反而更紧了些，像是某种不允许反悔的宣告。
“那我很期待。”
他嘴角的弧度几乎看不出来，但那种隐隐的压迫感却越来越强。
杰森倾身，几乎凑到快要亲上去的程度。
一如几个小时前雨中黑发高中生对“金发高中生”做出的事。
加百列愣了一下。
他看着红头罩越来越近。
青年的鼻尖划过脸颊最后错开到他耳侧。
“下次的哥谭见面。”
杰森的声音在说到“下次”这两个单词的时候刻意加重强调。
没有给安纳西留出任何耍文字陷阱的空间。
他嘴上说着期待，但冷静眼神中那种“如果你敢反悔，就等着后果”的信息实在明显。
灯光在他的侧脸上投下阴影，将两种情绪分割。
一边是说着“期待”的平和，另一边却是没怎么隐藏的威胁。
发现被看穿心里隐藏想法的加百列：“……嗯。”
得到满意答复的杰森直起身，刚刚那种压迫感瞬间消失。
“睡吧。”他轻声说，松开了抵在门上的手。
第二天见面，谁也没提昨晚临睡前的小插曲。
在加百列的掩护下，杰森收起激光测距仪。
“层高2.92。”他报出测量后的数字。
看上去距离标准的3米只差0.08，但积少成多。
这些消失的0.08汇聚在一起足以隔出一个层高2.8米的隐藏楼层。
而有隐藏楼层，几乎将达摩克公司板上钉钉的打入有问题的行列。
“要找到入口。”
加百列皱眉：“昨天巡视的这几层没有看到可能是入口的地方。”
或许要去更多楼层看看。
杰森：“后天就可以重新选择分部。”
两个来研学的“高中生”无声对视一眼，收起幻象表现正常的走进实验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