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瞬之间, 矿场泥泞的土地上布满虫族身影。
尖锐的外骨骼在微弱光线下闪着森然寒光。
雨水重新落下，砸在虫族的甲壳上冲刷。
虫族在踏入战场的瞬间就变得无声无息，黑暗编织的洪流从传送门倾斜而出。
锋利的肢节和尖锐的獠牙不带一丝感情。
没有嘶吼, 也没有咆哮，只有雨点落在甲壳上的清脆声音和地面被踩踏的低沉回响。
虫族的群体性高度统一，这种绝对的服从与同步带着令人战栗的秩序。
是生命与机器的完美融合。
整个矿场地表在变故发生的时候就陷入了一种略显诡异的氛围。
加百列的精神力贯穿整个虫族群体意识。
智械的存在于高度统一的集体意识中被打上精神标记。
“撕碎它们。”
他轻声说。
“一个不留。”
王的意志，
即是虫族刀锋所向。
最前方的银色巨型虫族抬起身躯，震耳欲聋的低吼响彻矿场。
无数双猩红的眼瞳锁定了战场上残存的敌人。
雨水和泥浆被溅起，每一个躯体都以高度同调的姿态移动, 狂暴的原始猎杀机器席卷一切。
黑色爪刃轻而易举地将智械外壳撕裂。
火花在地面四处迸发。
被击中的智械在短短几秒内就会彻底报废，摔在泥水和碎石中。
体型庞大的虫族行动缓慢但极具压迫，前肢末端长满刀锋一样的骨刺。
智械的激光武器轰击在虫族厚实的甲壳上，炸开大片火光, 却无法穿透分毫。
空中未能下落的飞行器被盘旋的飞行虫族啃噬殆尽，细微的金属碎屑被雨裹挟着落在地面。
整个军团像是共享一个意识，行动间是原始、压倒性的本能。
没有任何狂热情绪的推进，只有最短时间内达成毁灭目标的效率, 默默执行着王的指令，撕裂一切挡在它们面前的目标, 不留一丝反抗的余地。
冷酷、秩序、杀戮——虫族军团像是从深渊里爬出的阴影, 吞噬了所有的反抗与光明。
达米安刚刚再次锁定一个智械准备获取能源核心。
但他正准备动手, 目标就被抢走解决。
泡芙钩出红色的能源核心。
它居高临下地瞥了达米安一眼, 露出一个不带感情的虫族微笑。
达米安看了回去。
这个生物看上去和在庄园里的样子完全两样。
但他还是很想要。
泡芙没给这个前不久刚刚投喂过自己的矮子人类留下其他眼神。
身形巨大的银色虫族在抢夺了能量核心之后毫不犹豫地转向战场上另外的目标。
达米安：“TT.”
也不知道他如果能强到干掉艾德里安，有没有机会接受饲养这些强悍漂亮的生物。
不过他现在打不过加百列。
尤其是发现对方手上有着这样一支强悍的军团之后。
他有点微妙的嫉妒红头罩选择搭档的眼光。
艾德里安那天在训练室里对于杰森.陶德的维护令他印象深刻。
达米安单手拉下兜帽, 目光落在远处的银发青年身上。
“……”
源源不断的虫族从矿洞的上方通道倾泻, 流向战场的每一个角落, 却避开了矿洞前方的所有人。
银发青年在黑色的虫潮占据绝对的主导地位。
不再像是一个单纯的个体。
更像是某种凌驾于生命与秩序之上的存在。
带着明显的非人气息。
泡芙回到王的身前。
一批能源核心被它带来献上。
雨水从冰冷的面甲上滑落, 为杀戮归来的虫族蒙上冰冷光泽，像是从星辰深处倾泻而下的锋利刀刃。
四肢如同弯刀嵌入地面，坚硬的甲壳上布满如同战争烙印般的沟壑，平添几分难以言喻的肃杀。
高傲的虫族在加百列的面前低下狰狞头颅。
猩红色复眼转动，并未与任何其他人对视，只有身前的银发青年是它目光的焦点。
泡芙再次低下头。
整个地面都因它的动作而颤抖。
那低头的动作中，带着一种深藏于血脉深处的臣服，也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尊崇。
加百列静静地站在它面前，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
他的脸庞被黑暗和雨幕掩映的有些模糊。
加百列接过泡芙送来的能源核心，指尖在半空中停顿一瞬，随后轻轻按在泡芙那低垂的头颅中央。
触碰的瞬间，银色甲壳的冰冷质感如同深海寒潮传递至掌心。
狰狞巨兽在他的手掌下臣服，凶险的山峰放下所有防线。
‘胜利只属于虫族。’
泡芙的声音透过精神链接传递着最原始的忠诚，意识的每一个角落散发出炽热的狂信。
‘我会撕裂敌人的意志，碾碎它们的傲慢！’
即使是燃烧生命，也要为王的意志开路，带回属于王的胜利。
“去吧。”
加百列露出笑意。
场上的情况发生巨大转变后，杰森看向一侧，视野里的加百列看上去透着点陌生。
所有周边的敌人都被虫族率先攻击之后，杰森干脆收回了手上的双枪看向自己的搭档。
灯光在雨水中折射出细碎的光点，映在了银发青年的眼里。
那双银色的，总是像温和月湖一样的眼睛里没有丝毫情感波动。
只有一种彻底剥离了情绪的冷静与掌控。
虽然杰森知道加百列能够召唤虫族。
但那时候加百列显然不能打开传送门，所以眼前因为加百列而产生的大场面还是有点突破他对于加百列的认知。
包括一直跟他作对喜欢抢走加百列注意力的那只虫族——泡芙，也是同样。
它现在看上去有一辆卡车大小。
看着眼前被迅速扭转了局势的战场，杰森不自觉思考起一些接下来可能要在老头子身上遇见的麻烦。
比如——他的好队友在布鲁斯的警惕名单上的顺序可能会被直接调出放到名单前列。
毕竟一个能随手召唤出生物兵团的“外星人”，怎么看威胁力度都比那些普通的超反颈值得警惕。
不过这些都得暂时押后。
眼下他更担心加百列失控。
这种看上去凌驾一切的状态杰森在加百列身上只见到过一次。
而那个时候，对方给他的感觉有些不太妙，更像是被本能支配着行动。
无需任何在场其他人的提醒，杰森径直走到银发青年的身边。
“真是一个，”他双手环臂，“大惊喜。”
青年的声音在惊喜两个词上加重，像是生怕让人听不出自己的微妙不满。
他此时的不满针对的并非加百列在此刻突然表现出来的这些能力。
而是一些更隐晦的点。
——此前加百列从来没有跟他提到过他需要的能量到底是多么庞大的一个数量。
他好像一直没能喂饱自己的“好队友”。
杰森不爽的哼笑一声。
发出指令后的矿上战场形势几乎碾压。
这种级别的战场不需要加百列来进行指挥，听到声音的他收回注意力。
“刚学会的。”加百列抬手，做出一个表示一点点的手势。
他脸上的神情看上去没什么大的变化，银白色眼瞳仍旧冷漠，带着股与生俱来的审视。
但当他的视线真正聚焦到杰森的脸上，那层冰冷的隔膜在悄无声息间某种力量冲散。
银发虫族的眼眸稍稍弯起，藏在深处的那点温度破开冷漠表面浮现出来。
那是种明目张胆的偏爱。
“在吸收了能量之后学会的。”加百列简单解释。
杰森挑了挑眉，动作带着几分惯有的漫不经心。
尽管内心仍旧有些不爽，但现在最起码他不用担心对方突然失控了。
“恭喜你，”他的语气半真半假，“造成这么大的场面之后，你可以开始思考怎么糊弄，或者说应付蝙蝠侠了。”
红头罩——蝙蝠侠之子——杰森.陶德，如是说道。
他语调微微上扬，说话的同时顺手整理了一下自己胸甲上的弹孔，动作随意地像是完全不把眼前的场面当回事。
“其他的等到回去之后告诉我就行。”杰森故作随意地补了一句，“我拿来换点好处。”
他要让自己成为布鲁斯和加百列之间的缓冲带。
他们两个交流的时候并没有关闭耳朵上的通讯设备。
他话音刚落，通讯器里就传出一个低沉的声音。
“我在听。”本来什么都没说，只是一直关注警惕着这边情况的布鲁斯开口。
经过变声处理的声音听上去容易让人感觉有点冷硬可怖，带着一种冰冷压迫的质感，像是从深夜暗巷里传来的威胁。
蝙蝠侠的声音容易让任何人心生敬畏，但这里面的人绝对不包括杰森。
面对着加百列的他没有半点心虚和紧张。
杰森依旧保持着原来的姿态，眼神没有片刻游移，像是完全无视了站在矿洞前另一侧的黑影。
所以他也没有回头看向自己的老父亲。
“我知道。”杰森的声音里带着微弱的挑衅。
他在光明正大地袒护加百列。
他也知道，布鲁斯听得懂这些话背后的意思。
在这么大一支虫族军团出现后，他就知道布鲁斯必定会对加百列的能力产生戒备。
杰森想把这戒备扛下一部分——毕竟这是他认定的。
扎力古已经陷入了很长一段时间的呆滞。
整个宇宙内有关于虫族的信息都很少。
但作为曾经和虫族正面开展的德米刻种族一员，它知道虫王最显著的一个特征。
那就是能撕裂空间隔空召唤虫族军团。
“……您是，”它低下头，看着自己扒着的肩膀，几乎是艰涩而又卑微的开口，“虫族之王？”
黑色德米刻人声音里带着深入骨髓的恐惧。
它竟然扒在了虫族之王的身上？
那三个德米刻同族刚刚实在试图朝着虫族之王下手？
完了！
扎力古滚落到地面，在冰凉的泥水中瑟瑟发抖。
母舰这次大概是会和两个种族同时开战。
第82章 仇恨
德米刻人的跌落让加百列肩膀突然一轻。
因为自身颜色, 黑色的圆球几乎快要与地面融为一体。
加百列垂眼看它，并没有否认扎力古指出的自己的身份。
在有了这样一支虫族军团以及从敌人身上获取的充足能量之后，这不再是什么需要他特别刻意去隐藏的事。
扎力古整个球都快趴瘪在地面上。
它已经顾不上这样的行为会让自己看起来滑稽。
现在的它, 只想知道该如何带着手下这一支德米刻人从虫族之王的控制中活下去。
虫族之王。
简简单单几个单词吸引了在场所有人的注意。
一旁的黑漆漆在红头罩的注视下，长久的凝视着他身前的加百列。
在极少的资料之下，布鲁斯对于虫族之王的形态有过成千上百种猜测，生成的大部分图像都属于巨大的星际非人物种外形。
但他没想到的是，对方会看起来和正常人类没有任何区别。
更不知道的是，加百列是什么时候在哥谭养起了这样一支庞大的虫族军团。
一想到宇宙里那些正在因为虫族寻找王族而出现的风波, 以及现在还在宇宙各个星球上寻找虫王的超人，布鲁斯不免感到有些头疼。
杰森停顿了一下，转头看向身边的加百列：“我只知道你是虫族，但不知道你是王族？”
他声音里带着点疑惑和咬牙切齿。
这个问题……
加百列眼神游移了短暂几秒。
“之前时机不合适。”他说, “我之前的处境有一点危险。”
“我之前说的，盯上地球的敌人就是德米刻人。”银发青年的眼神落在地面的黑色圆球上，“它们在用虫族做实验，那些昆虫就是实验品。”
“而且德米刻人有专门针对虫族的武器设备。”
如果加百列身份暴露的太早, 很容易引来针对。
所以之前不管是在哥谭还是在中心城，他运用到虫族力量的时候很少。
大部分时间都是利用自身所具有的能力, 因为每一任虫王之间的差异都是巨大的, 堪称独一无二。
那是他在获取能量的过程中取得的信息。
加百列声音不大, 却足够让杰森听清楚。
杰森没说话, 加百列后面提到的几点他都知道，所以倒是没有真的因为这种不重要因素而生气。
德米刻人·扎力古在虫族越说越冷的目光下完全不敢大幅度移动, 却还是忍不住一直颤抖。
盘桓在它脑中的想法只有一个。
倒霉。
它实在是太倒霉了。
同族几乎将虫族之王推到了不死不休的仇恨局面。
现在的扎力古, 恨不得自己从来没有接待过那三个同族, 而是继续带着跟随自己的族人在宇宙间流浪。
在场没什么人把注意力分给它。
在听到杰森知道加百列是虫族的时候, 布鲁斯的眼神从银发青年转移到了自己的儿子身上。
进行情报交换的时候，杰森给他的信息是：
因为从小流落地球，所以加百列不知道自己来自于宇宙中的哪个星球。
“红头罩。”老父亲沉声。
刚刚还在光明正大袒护虫族之王并且一点都不心虚的红头罩此刻无声偏移了视线。
和不久前身前的加百列面对他疑问时的表现一模一样。
他也是需要一些自己的独有情报的。
杰森为自己开脱。
布鲁斯总不能只允许他自己这样做吧？
所以他这么做完全没问题。
红头罩的目光同样看向地面的德米刻人，就是不去回应布鲁斯。
扎力古知道同族对于虫族的敌意强烈到一种疯魔的地步。
也许最开始隔着屏幕，它们无法认出银发之人的身份。
但在虫族军团出现在矿场上的那一刻，所有德米刻人都能确认此生最仇恨的攻击目标。
场上的智械拼着各种报废的代价试图接近虫族的防线之后。
但所有的攻击都被虫族的军团尽数拦下。
矿洞前的这片区域一时之间有些沉默。
扎力古在一开始就默数着十分钟的倒计时，它从来没觉得时间能这么慢过。
“搞定了。”提姆的声音在此时解救了所有人，“已经成功定位那三个德米刻人的位置。”
不管是加百列虫族之王的身份，还是对方那正在整个宇宙里四处扫荡的虫族，都不是适合现在讨论的话题。
“先解决敌人。”布鲁斯又看了一眼站在一起的杰森和加百列，“之后我们需要谈谈。”
他率先转身走向矿洞内部。
银色蛛矛懒洋洋地用侧面推了推地上试图装死的黑色绒球，在感受到对方试图装死之后才用力将绒球勾起。
感受到身体悬空的扎力古畏缩抬头，眼前多了一堆红色能源核心。
“打开它们。”加百列冷淡开口。
扎力古：“好…好的。”
德米刻人对于同族有一种独特的定位方式。
这种方式依托于它们身体内部独特的生理构造，可以类比成一个自维持的生物计算器系统。
每个德米刻人体表中部都有一个几何对称的六边形发光区域，这是它们的信号腔口。
所以那种可以在传达过程中转变并进行加密的信号来源于德米刻人本身。
所以德米刻人之间也可以通过信号进行交流并且定位，而且是实时定位。
提姆看着屏幕上显示出的信号源位置，又看向一旁的白色圆球，有些感叹于宇宙物种的神奇。
屏幕上信号源的位置并不在哥谭，但是离得也并不算远。
那是一片无人区。
地表看上去像是什么都没有。
但实时定位就在那里，一动不动，看上去像是完全不准备逃离。
当然，也有可能是知道自己大概率无法逃掉。
这个处于加百列的精神力可以覆盖到的范围。
矿场上方的裂隙短暂闭合又重新开启。
加百列可以带着杰森进入蚀的体内从而穿越裂隙。
但他不确定在场的其他人能否安全通过他撕开的传送门到达。
加百列看向蝙蝠侠。
在裂隙出现的第一时间，有关于裂隙周遭力量波动的评估报告就已经在蝙蝠洞内出现。
“蝙蝠战机可以。”布鲁斯点头。
虫族第一批穿越裂隙到达地点。
看上去一览无余的荒原地面逐渐隆起一个弧度，金属建筑的轮廓在沙石的离开后渐渐显眼。
整个虫族兵团将渐渐浮现的建筑包围的密不透风，密密麻麻排列的虫族宛如无声潮水，触角摆动都刻意克制融入沉默。
无声地威慑力压迫空气，光线穿过低垂的阴云洒下，在银黑色的甲壳上反射出冷冽光泽。
加百列并没有站的很近。
有了之前的教训，现在他身上趴着各种能够用来保护自己的辅助虫族。
精神力在身体周围组成屏障，加百列看着金属建筑的大门在虫族虎视眈眈的状态下打开。
机械的运转声带着一种奇特的缓慢节奏。
三个德米刻人从门后走出。
毛绒白色的外壳顷刻间沾染雨水。
明明是乍一看温顺可爱的生物，但那几双小而深邃的眼睛却直勾勾地盯着处于高处的银发虫族，毫不掩饰严重的刻骨仇恨。
感受到这种情绪的加百列眼神只是微微下移，短暂的审视。
这种敌意的来源对他来说有些莫名其妙。
加百列没有试图解读这种仇恨，也并不感兴趣。
这种仇恨的存在对他来说和面前的大雨没有区别，无非是一种即将被碾碎的情绪。
他需要知道的只有一件事。
一切试图向虫族下手，或者试图向他下手的，都是需要除去的敌人。
而面对敌人，最需要做的事，是毫不留情地碾碎。
银发青年的眉宇间带着中冷淡的专注。
因为有了提前准备，几乎所有针对他的攻击都并不奏效。
在触及加百列身前的那层精神力屏障时都被刻意消融。
“叛徒！”
眼见最后准备的那些攻击手段都无法派上用场，三个德米刻人转移了视线落点。
被用蛛矛拎在一旁的扎力古：“……”
“你永远都别想带着你的那些废物们回到母舰。”
面对同族骂的极脏的语言和眼里无法掩饰的仇恨。
扎力古什么都没说，它叹了口气，只是觉得有点累。
毕竟要是真打起来了，母舰之后还能不能存在都不一定。
“你以为你站在这些种族那一边就没关系了吗？”金属门前为首的德米刻人突然笑起来。
“虫族之王在地球这个消息，早在几天前我们就已经传回母舰。”
“母舰很快就会抵达地球。”
它又重新看向站在银色虫族背上的虫王。
“你会死。”
“我们已经做足了准备。”
第83章 离开（捉虫2）
“在实验台上, 只要找对方法，虫族也只是不需要费太多力气就能碾碎的蝼蚁。”
“你想知道它们临死之前都在试图表达什么吗？”
“它们在求救。”
地面上的白色德米刻人上前一步，出现在空气里的声音因为情绪起伏而过度扭曲。
“多可惜啊, 可惜它们的王救不了它们。”
“……”杰森皱眉，他偏头看向身边的加百列。
听到这种话的加百列垂眼盯着疯狂挑衅自己的德米刻人。
他知道这几个家伙是在试图用这番话刺破他的冷静。
加百列目光平稳而冷漠地落在那个挑衅者身上，眉梢的弧度并未发生过一丝变化。
因为早在得知虫族被用作实验耗材的那一天起，德米刻人在他的眼里就都是注定要化作宇宙尘埃的“死人”。
他不需要去在意死人的言论。
与加百列的平静截然相反，泡芙的情绪几乎是瞬间爆发。
虫族的前爪狠狠抓进泥泞的地面，几乎将地表撕裂出一道狰狞沟壑, 粗重的鼻息自呼吸孔中喷涌而出。
地面的德米刻人在巨兽的映衬下显得孤立无援，像是随时都可能被碾成碎片。
加百列指尖微微一动，精神力如无形薄雾铺展开。
他的精神力覆盖泡芙的意识，安抚着银色虫族的愤怒。
泡芙的动作停下。
“已经做足了准备？”加百列终于开口。
“既然这样……就带着你们的准备一并失败吧。”他微微偏头, 嘴角漾出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冷淡得几乎让人恼怒。
有虫族卫队上前，三个走出金属大门的德米刻人被扣押。
“懦弱。”加百列平淡地评价，“你们甚至都不敢在我面前自.杀。”
如果真的把种族仇恨看的那么重要, 那这些德米刻人在看见他的第一时间就该自己赴死了。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雷声大雨点小的进行言语方面的挑衅。
现在能这样, 不过是仗着自己手中有着能派的上用场的情报所以想要苟活而已。
他话音未落, 便抬眸看向一旁刚从战机上稳步走下的蝙蝠侠。
夜色中的黑暗骑士高大沉稳, 披风在雨中飘动。
“你有什么要问这些德米刻人的吗？”加百列轻描淡写地问道。
他知道布鲁斯已经在战机上观察了这三个德米刻人一段时间。
黑色的头盔下, 那双锐利的眼睛带着深深地审视。
“你以为我们会告诉你什么吗？”为首的德米刻人在注意到这视线的瞬间嗤笑了一声。
“像你们这种需要筹备多年的大规模行动，星舰的航行速度不会太快。”布鲁斯向前走了一步。
超人经常会巡视周边星域。
布鲁斯以超人的速度和巡视的星域范围为基准进行估算。
他的视线停在三个德米刻人身上。随后语气简洁直接的开口：“你们母舰距离地球……”
蝙蝠侠不为所动的做出判断：“还有一个月的行程。”
他甚至没有要向地面上的德米刻人求证的意思。
而白色绒球突如其来的安静已经表达了一切。
一个月。
“我还以为是一天就到。”杰森轻嗤一声, 语调里满是漫不经心的嘲弄。
“就这？”加百列同样疑惑。
他又看了看声音戛然而止的德米刻人, 想要确认他们是否过于高估了自己。
他的声音冷淡, 却不知为何更具杀伤力, 与杰森的肆意一拍即合。
两人在对于敌人的藐视上表现的如出一辙。
布鲁斯偏头凝视站在银色虫族背上的两个青年。
这两个家伙一唱一和的态度几乎比即将到来的战争更让他头疼。
“……”
那片沉默分外有分量，像一道无声的审判。
布鲁斯的注视对于杰森来说简直是如芒在背。
老父亲隐含不赞同的目光存在感极强。
他的肩膀微微绷紧了一瞬，然后像是刻意放松似的。
杰森转过身直接揽住了加百列的肩膀，动作随意而自然。
被护甲包裹的身形并不显得沉重，风衣下摆随着他的动作微微掀起，几滴雨水滴落映出几抹微光。
“在战术上藐视敌人可以，但完全轻敌……”
他顿了顿，斟酌措辞为刚刚的行为描补，看上去像是语重心长的劝告自己搭档：“这是不可取的。”
拉进的距离让加百列感受到几丝熟悉的，不可忽视的存在感。
肩上的重量、近在咫尺的呼吸声，甚至连那压低声音时带着点温度的语调也显得太过鲜明。
加百列微微怔了一下，没有第一时间明白过来杰森为什么突然这样说。
“？”
他隐隐觉得不对劲，直到视线的余光捕捉到对方提示性的微小动作。
眼前的青年轻微偏头，肩膀移动，仿佛想将自己的站姿调整的更加舒适一些。
但这一偏头却更像是在示意什么。
加百列的目光顺着杰森动作的方向扫过去，正好捕捉到蝙蝠侠那毫无掩饰的沉沉注视。
刚刚还冷淡到目空一切的虫族之王在此刻明白了杰森的意思。
“确实。”他点头轻声附和，“战术上藐视，心理上不能大意。”
两人又是一次一唱一和。
布鲁斯沉默了片刻，他的目光依旧落在杰森和加百列的方向。
男人嘴角微不可察地抿了抿，像是想要说点什么，但最终什么都没有说出口。
“……”
他收回视线，目光扫过周围湿润的战场。
空气中还弥漫着暴雨带来的潮湿气息，还有虫族特有的金属与生物融合的奇异气味。
布鲁斯回想起蝙蝠洞里那些他曾做下的推测与虫族之王或许相关联的人物画像。
——无数情报与资料堆积而成的分析在短短的半天里被彻底推翻。
布鲁斯低下头，动作轻微。
闭了闭眼，他将那些碎片似的思绪尽数压下。
再次抬头时，他的神情已经恢复到那种不动声色的镇定，只是眼角微微松弛了点，带出一丝轻松的无奈。
虽然与预想中不符，但却也不是往坏的那一面发展的无法接受的局面。
布鲁斯目光再次扫过两个青年。
杰森依旧半倚在加百列身侧，那副不正经的懒散模样让他有种想要把养子按在训练室里加训两个月的微妙冲动。
“先离开这里。”他带着几分无奈。
这里已经不适合他们久留。
加百列扫了一眼被扣押的德米刻人。
擅长寄生于操控的迪鲁特种群分出三只虫族飞速贴在敌人身后。
庞大的虫族军团不适合在地面上行动，容易引起大规模恐慌。
精神力铺展。
虫群迅速聚集，无声排列。
裂隙在地面展开。
加百列把战场上的虫族军团全都送回了自己前段时间让它们自行打造的军事基地。
虫族军团井然有序地消失在传送门中。
最终眼前的战场上只余下一片泥泞。
一切行为都在布鲁斯的眼皮底下进行。
他习惯于掌控局势，也擅长对未知力量保持审视。
作为蝙蝠侠的他拧眉看着虫族军团通过空间裂隙消失在眼前，心情略微复杂。
指尖轻扣了一下腰带，布鲁斯知道面对这样的位置，情绪波动毫无异议。
布鲁斯知道自己需要更多信息。
加百列的注意力尚未从蝙蝠侠身上收回。
“……”他不免产生些许心虚的情绪。
一抹红色出现在他的视野里，挡住了他的注意力。
“好威风啊。”
低沉的声音带着咬牙切齿的意味，以及一种杰森.陶德特有的阴阳怪气。
青年站在加百列面前，红头罩上还沾染着些湿润的泥点。
这些掩盖不住他身上出现的微妙不爽。
“我的好搭档。”他只是轻微停顿，“还有多少惊喜藏着掖着是我不知道的？”
杰森的手臂交叠在胸前，姿态看似随意，却带着几分对银发青年的压迫感。
加百列向来冷静。
但此刻那种被人揭破隐秘的错觉让他不由得再次偏移视线，掩饰性地装作检查战场情况。
他差点忘了。
除了蝙蝠侠，杰森至今也还不知道虫族基地的存在。
杰森冷哼一声，那种微妙的阴阳怪气依旧挂在他的语调里。
头罩的镜面在雨幕中泛出冷光，加之身上湿润的外套和雨痕，透出一种阴沉沉的湿冷。
“基地？”他补充了一句。
“……”加百列眨了眨眼，“之后带你去看。”
杰森看着他，随即像是恢复往常的样子。
他的肩膀松了松，装作不在意地用手肘碰了碰加百列的手臂。
湿润的战甲冰冷而沉重，却带起一种若有若无的隐秘联系。
“过会儿再找你算账。”
杰森弯腰，在银发青年耳边一字一顿的说。
第84章 呼吸（捉虫）
蝙蝠飞机划破夜空悄然降落在韦恩庄园的秘密入口。
涡轮的轰鸣渐渐低下直至完全消失。
三个德米刻人被关押进蝙蝠洞的特制牢房。
它们被束缚在由反物质材料制成的透明拘束舱中。
加百列身上的香气对提姆来说就像是助眠药物。
提姆打了个深长的哈欠, 步伐散漫地向自己的房间挪去，动作轻飘飘，像没有完全站稳的木偶。
他嘟囔着某种抗议声, 挥了挥手离开，像一只需要冬眠的动物。
达米安跟在阿尔弗雷德身后，在转身之前，他又看了一眼加百列.艾德里安。
对方身份的转变，让他需要重新衡量一些事情。
他目光如针般细长，在昏暗中微微颤动。随即, 他抿紧唇角快步跟上离开的管家。
脚步声逐渐远去，最终与蝙蝠洞厚重的寂静融为一体。
巨大的空间里短暂地安静下来。
空气被冷光灯渲染得微凉，只有布鲁斯、杰森和加百列留在原地。
布鲁斯摘下头盔，动作沉稳, 只在细枝末节出流露出难以令人察觉的疲惫。
手套掠过头盔边缘，皮革与坚硬材料发出摩擦。
因为汗水贴在额角，一道印痕从发际线延伸到颧骨，昭示着使用者长时间未曾松懈的压力。
布鲁斯一言不发地看向其余两人。
两个青年并未并肩站立, 而是一前一后。
杰森的身影遮住了加百列大半的轮廓。
红头罩的轮廓被灯光切割成清晰的弧度，像是无声的屏障, 将银发青年隔在了自己身后。
加百列的视野并未被杰森完全挡住。
他目光上移, 顺着杰森的肩膀延伸而出直视着卸下战甲的蝙蝠侠。
他知道, 这就是之前布鲁斯提到的“谈谈”的时间。
出乎意料的是, 加百列发现布鲁斯并没有第一时间询问他那支虫族军团的动向。
空气中的压迫感比起最初要轻许多，像是从紧绷的琴弦变成了低沉的和弦。
布鲁斯的视线并没有表现出任何怀疑和警觉的情绪。
他不像过去那样凌厉地直逼内心, 而是稍微绕了点弯, 带着几分隐晦的试探。
像是在试图打开一场并未明说的“外交”对话。
“你和宇宙里那部分虫族有过联系吗？”布鲁斯骤然开口, 语气平缓。
加百列无法从蝙蝠侠的脸上读出更多情绪。
“没有。”他摇头, 声音平静，“我的精神力覆盖范围还没有办法到那么远的地方。”
“它们在寻找你。”布鲁斯声音清晰，“超人前不久带回消息，它们正在往地球所在的*方向前进。”
“顺带值得一提的是，”布鲁斯打量着虫族之王的表情，“沿途路上大多数星球都被他们当做了殖民星球。”
加百列的呼吸一顿，瞳孔里的光瞬间收紧，像是湖面被投进了一块巨石。
蝙蝠侠的声音并未停止，他把自己统计的数据直接报了出来。
虽然知道虫族会寻找他的位置，但加百列没有想到远在宇宙的虫族会闹出这样大的动静。
他一时之间不知道自己应该摆出一个什么样的表情。
“我不知道。”加百列有点无奈。
在地球上，他也才刚刚解决消息闭塞这个问题。
更不要提想要获得宇宙里的消息了。
但加百列完全没有那种想要殖民其余种族星球的欲望。
他主动迎上了布鲁斯的目光。
布鲁斯并没有怀疑他所说的话。
“我联系不上它们。”加百列再次开口。
“超人可以帮你传达你的意志。”
在确认虫族之王并非虫族主战派一员之后，布鲁斯这才引出自己这次谈话的真实目的。
不管是出于制止虫族侵略步伐的角度，还是为了一个月后德米刻人到来。
布鲁斯都需要加百列和虫族取得联系。
“超人？”加百列想了想，片刻后点头应下。
布鲁斯的目光转向杰森。
他没有动，但注意到布鲁斯的手指轻轻扣住了腰间。
——一个细微的动作，但对了解他的杰森来说，那通常意味着“审问模式”即将开启。
“太晚了。”他果断开口打断，语速比平时更快了些。
青年随意地耸肩，转身看向站在自己身后的加百列。
“走了。”
话音刚落，他的手声响对方的肩膀，同时推着人向外走。
这一动作让加百列微微回头，露出些许疑惑。
但他并没有反抗，脚步顺从地被带动。
肩膀在对方的手下隐约感受到点压力，带着点不容抗拒的微妙强硬。
布鲁斯眉头皱了一下。
他刚刚准备提起他和杰森之间有关于情报交换存在的问题，却被打断的猝不及防。
“……”
布鲁斯沉默地注视两人逐渐离去的背影，目光里多出几分和刚刚虫族之王相同的无奈。
但他也没有急于追问，只是站在原地安静看着杰森的身影远离。
走出蝙蝠洞时，晨光已经开始渗透进地平线。
天边的颜色正在从深蓝缓缓过度成灰白，最远处的暖橙色试图破开夜幕的束缚。
空气里带着清晨特有的冷意，偶尔听见几声远处传来的鸟鸣。
“阿尔弗雷德没有准备客房。”杰森语气随意，低头看了加百列一眼。
“这么晚了，还是让老年人保持应有的睡眠吧。”
他边说边往前走，手臂随意地垂在身侧。
加百列转头看他，稍微放慢了一点速度：“所以？”
“所以你得跟我一起睡了。”杰森嘴角扬起一个明显的弧度。
青年看上去懒洋洋的，像是一只捕猎成功的豹子。
加百列一顿，目光在杰森脸上停留，倒也没残忍指出自己还能回自己家睡觉这一点。
晨光在地面拉出倒影。
加百列跟随杰森在房门前停下。
他的目光不动声色地扫过走廊。
与上次来相比，那个伪装成盆栽底座的监控设备已经转了个角度。
现在的拍摄角度像是刻意避过了房门所在的位置。
能干出这种事的人无需多想。
他抬起头，看着已经推开房门的杰森对他挑眉，像是在无声催促。
加百列跨入房间。
房门在身后关上。
锁芯转动的轻微咔哒声在这片空间里尤为清晰。
房间内的光线柔和，微微泛黄的灯光将阴影投射在床铺和家具商。
加百列已经不是第一次站在这间房间里，却还是察觉到一股很难用言语表达出来的……紧迫感。
刚迈出一步，加百列的肩膀猛地被一只手按住，力道不中却充满控制感。
他还来不及回头，整个人便被压向背后的门板。
撞击的钝响让关好的门微微震颤。
杰森的动作干净利落，带着一种突如其来的压迫感。
青年的手掌压在加百列的肩膀上，指节用力，掌心的热度透过衣料源源不断传递。
杰森低头，眉眼之间是锐利的弧度，嘴角微微翘起，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
“我之前说过什么来着？”他声音低沉，带着一丝沙哑。
青年的声音里裹挟着明明已经散去，但在进入房间后再次卷土重来的微妙不爽，以及一种隐秘的兴奋。
加百列被这突然发生的动作按在门上。
因为垫着只手，他的后脑并未撞到坚硬的门板。
门板冷硬的触感从背后传来，而加百列的呼吸却仿佛完全被杰森所占据。
他抬眼对上杰森的目光。
那双深邃的蓝色眼睛带着某种隐隐的侵略性。
加百列眼底浮现出一丝措手不及的懵然。
杰森的目光轻易捕捉到了加百列的变化，眯起的眼角流露出几分得意。
他的脸靠的更近，投下的阴影笼罩住加百列的上半张脸。
光线从青年的侧后方照过来，勾勒出侧颈和下颚的凌厉线条。
透着蓬勃生命力的脖颈上，还隐隐残留着加百列曾经留下的印记。
加百列仰着头，杰森的脸在他的视野中清晰放大。
对方身上的气息厚重而滚烫，像烧过的木炭，夹杂着几丝属于金属般的冷锐。
与杰森身上独有的危险感糅杂在一起。
这种气息无处不在。
从鼻腔涌入，从皮肤渗透，从周围的空气压迫而来，像看不见的锁链将加百列牢牢困在原地动弹不得。
它是带着火药味的，像是战场上硝烟未散去的余烬。
每一次呼吸都让人联想到无法逃离的压迫。
加百列动了动喉结，试图调节自己的呼吸。
可每一次呼吸间，肺腑都被属于杰森的气息填满。
隐隐的木质香掺杂其中，不显张扬，却精准地刺入感官深处。
一点一点地扎进他神经的根源。
带着无法忽视的侵略性将他压制在无处可逃的边缘。
甚至让他觉得自己的每一寸皮肤都在接触杰森。
无论是青年手掌的力道，还是呼吸带起的热浪，亦或是靠近间衣料摩擦的声音。
逆光之下，本就深邃的五官被再次加深，笼罩在朦胧的阴影里，带着不可动摇的强硬。
青年自上而下投过来目光眼底透出的压制与不容反抗。
侵略感近在咫尺，迫使加百列的所有注意力都集中在面前这个人身上。
“我之前说过，”杰森慢慢把自己的话说完，“过会儿会找你算账的吧。”
他低语，声音轻得像一根羽毛落在加百列耳边，带着不可忽视的重量。
第85章 蜂蜜（捉虫）
这句话落下的瞬间, 加百列的呼吸节奏被打乱短暂的一瞬。
算账？
算的什么账？
加百列心里一瞬间划过许多温热的，只需要看一眼就会让觉得有些粘稠的思绪。
他眼睫颤动，垂下的眼睑遮住眼底翻涌的情绪。
再抬眼时, 神色已经平静得毫无破绽。
加百列眨了眨眼，动作流畅得像是下意识的反应。
被人按着的他嘴角挑起细微弧度。
却让人察觉到那笑里分明藏着一种刻意的，能够让人一眼望出的敷衍。
银发青年的眉心并没有放松，睫毛轻轻抬起时带着点无辜的迟钝，像是完全没有理解杰森的话语深意。
但仅仅是“装作”，而非“真的不明白。”
加百列抬起目光, 眼神掠过杰森的眉骨、眼尾，最后又落回那双沾染着暗色的宝石蓝眼中。
他偏头，半干的银发垂落搭在肩侧，带出一瞬间的松散。
然后, 加百列才开口，声音低柔，却隐隐透着某种无端的挑逗：“我们之间有什么账要算吗？”
那声音轻缓，却带着一点点尾音的勾挑。
像是一根绷紧的弦被拨动了但没有弹开, 而是留在半空中。
肩膀上的那只传递着温度的手并没有松开，反而更加用力地将他按住。
眼前的青年没有立刻做出答复, 只是靠得过近的呼吸变得更加炙热。
像是风暴压在海面上, 随时可能卷起更深的浪潮。
“算什么账？”杰森的声音很低。
带着难以用言语表述清楚的磁性。
他像是在玩味这个问题, 缓缓重复了一遍加百列的反问。
音调不高, 但每一个字却仿佛都在空气中留下深刻的痕迹。
他同样偏头，额前几缕发丝随着动作晃动了一下。
杰森的目光落在加百列的眼睛上, 紧紧锁住那双自最开始的初遇就给他留下深刻印象的双眼。
“这个问题你才应该最清楚。”他低声说, 语气不疾不徐, 透着一股让人无从逃避的笃定。
落在加百列耳边的低语像是一种审判, 无需更多解释，就已经说到了最深处。
杰森没有多解释。
但他心里记得清清楚楚。
不管是那个根本算不上亲吻的、中途被打断的碰触，还是那些因为莫名原因被瞒下的信息……
都在无声叠加着他的不满。
青年的视线掠过加百列的唇角，像是无意，却又停留得过久。
但这些，严格意义上甚至都算不上理由。
杰森指尖下意识地在门板上叩了一下。
他真正想要算的账，是在赶往矿区的那段路上——加百列突如其来的、几乎是随意说出的那一句“想亲你”。
杰森的呼吸在回想起那句话时顿了一下，唇线弯成一个极其轻佻的弧度，有点失笑，又有点某种不为人知的暗自得意。
垫在银发青年脑后的手被抽出撑在门边，形成一个封闭空间。
狭窄的空间里空气凝滞，热度在一轮轮叠加翻涌。
加百列被迫抬眼，视线撞上杰森眼底仿佛连光都无法透入的暗色。
杰森的笑意愈发鲜明，低头在加百列耳边，语气低缓又充满暗示地把反问送了回去。
“真不清楚吗？”
这声音像是融化的蜂蜜，裹挟着危险的锋芒，缓缓渗入人心。
‘这笔账，杰森不会像之前那样轻易揭过。’这是这一次加百列从杰森身上突然意识到的。
既然不会轻易揭过，那就不做无用功。
加百列眉心放松，脸上那种刻意表现出来的无辜感一点点褪去。
毕竟他从来都不是无害的人。
那种显露的柔和线条逐渐被另一种更内敛的神态所取代。
他眉梢扬起，眼尾的笑意漾开。
这种转变出现在他的脸上并不突兀，也不张扬。
只是像蒙在脸上的薄纱被终于揭开，露出隐藏在柔软底下的，无声无息的危险性。
加百列知道杰森到底在问什么。
他的目光稍稍下垂，落在杰森的锁骨线上，眼神里透出一种温和的漫不经心。
加百列的声音在沉默几秒后终于响起。
轻柔得仿佛薄雾。却又像是一场毫无预警的诱哄。
“那你想怎么做呢？”
声音里的甜意不容忽视，却又藏着一点点让人无法轻易抗拒的引导。
他的语气仍旧柔和。
自然而然的，像是拉扯着无形的鱼线，把局面引向未知的方向。
狭窄的空间里空气仿佛都变得更加粘稠。
加百列缓缓抬起手，指尖在停顿的瞬间略微蜷曲了一下，随即触碰到杰森的胸膛。
他的动作并不刻意，带着一种天生的流畅。
两人之间的每一个细节都被无限放大。
指尖的触感在接触到杰森胸膛的瞬间像是停顿了一下，顺着肌理滑动。
加百列的手没有用力，精准地停在了心脏的方向。
他的笑意更深，藏着的深意却没有泄露分毫。
“你想怎样呢？”加百列拖着声音，在问话后加入了对方的姓名，“杰森？”
站在房门前的两个人都在试探、拉扯。
像是想在有限的空间里重新划定两人之间应有的界限。
杰森低头，声音低哑地重复：“我想？”
他的话音很轻，却像是一枚落地的钝器，压得空气愈发沉闷。
最初挂在嘴角的那抹笑意渐渐平息，像潮水褪去后露出更为深沉的底色。
青年的目光变得锐利而专注，凝在加百列脸上的同时，压迫感几乎具象化。
按在加百列肩膀上的那只手逐渐偏移，手指缓缓滑向他的脖颈。
有些粗糙的掌心轻轻扣住，指尖有意无意地在他颈侧的肌肤上略微收紧，像是一种无声的占有。
杰森的眉眼间掠过未曾掩饰的思索。
他的眼神下滑，落在加百列扬起的下巴与脖颈交汇的线条上停顿了几秒。
“我想怎样就怎样么。”
他又开口，声音里带着燥热与压抑，像是即将喷发的火山。
那目光太过专注，仿佛要将眼前的人牢牢钉死在这片空间里。
杰森的语调虽然平缓，却因那隐约的暗涌而显得格外灼人。
像是在逼问，也像是在宣告。
而加百列的反应——或者说他脸上出现的思索，仿佛无声地回应了杰森的这份质问。
杰森目光并没有放过加百列脸上稍纵即逝的每一个表情变化。
他们之间的关系太过模糊。
暧昧不清得像一层能让人走失的迷雾，将所有的言辞与情感都掩盖的密不透风。
像是恋人，却从未真正言明。
而不言明的话，这种关系不知道还能持续多久，也不知道他还能忍耐多久。
杰森的思绪不由自主地想起布鲁斯几段无疾而终的感情纠葛。
那种在亲密和退缩之间反复拉扯的过往。
他不想，也绝不愿意成为那样。
他不会允许这样的不确定性继续蔓延下去。
而且。
他的手掌在身前银发青年的脖颈处按压了一下。
他们的情况和布鲁斯也并不一样。
杰森等着加百列给出一个答案，或者承认什么。
加百列并没有把杰森的话当成逼问，反而低低地笑起来。
他仰起头，看向比自己高出一截的青年，月湖色的眼睛里映着柔光，像是静静浮动的水波。
“当然。”
他只用了一个词回应，却在话语里带入了温和的笃定。
话音刚落，他稍稍向前靠近，带着刻意的亲近意味。
鼻尖轻轻侧过杰森的鼻梁，像一片羽毛拂过。
带着点凉意，他的唇瓣划过青年的脸颊。
两个人的额头几乎抵在一起，加百列笑容未减。
这一次，他的声音更近，温热的气息与杰森的呼吸几乎交缠在一起。
唇瓣间的距离小得像是下一瞬就会贴合。
气息在两人之间交融，炙热的呼吸擦过彼此的肌肤。
加百列的手指向上移动，指腹轻轻擦过杰森的锁骨，随后越过脖颈那未曾完全消失的印记边缘继续向上。
他的指尖终于停在杰森的脸颊旁，贴上那片微微泛热的肌肤。
加百列的手掌贴合着青年的脸颊，指腹摩挲，动作缓慢到几乎让人无法察觉。
他的目光始终望进杰森的眼底，柔和且专注，像是在告诉杰森这一刻对他而言有多重要。
加百列的动作没有丝毫的侵略性，更多的是一种毫无保留的信任和依赖。
他再度开口。
“当然。”
他的尾音仿佛融化在两人极近的距离里，像一缕青烟消散不见。
加百列蹭过离自己极近的青年唇瓣。
他凝视着眼前那双带着探询的眼睛。
他为身前青年所目眩神迷。
“我的灵魂之火。”
他如此呢喃。
像是在诉说一件早已被确认的真理，没有一分游移。
第86章 侵占
话音未落, 杰森的气息便铺天盖地地向他袭来。
加百列眼前的视野被彻底吞没，他甚至看不见杰森的表情，只能感受到那种无法忽视的侵占。
后颈上落下青年的手掌, 动作很重。
呼吸灼热得像是要将人点燃，带着一股凶猛的侵略意味，直逼他的感官。
加百列又一次被压向门板，冰凉的触感穿透衣料贴上脊背。
但与上一次相比不同的是。
那只原本按在他后颈的手指向上，扣入发丝，像是要将他牢牢固定在掌心之中。
动作毫不留情且强硬的将他的头向后带起, 迫使他迎上那深深落下的吻。
杰森的唇覆了上来。
没有给他丝毫喘息的时间，强势地压下，带着无法拒绝的侵略性，将所有的欲望倾注在这个深吻中。
温热、炽烈, 像是火焰直接烙印在他的唇瓣上。
灼热而掠夺的吻，没有任何试探，舌尖毫无预兆地直接撬开唇齿闯入，侵入他的口腔, 带着无法抵抗的掠夺气息将他原本的呼吸节奏打乱。
舌尖扫过上颚和齿列、扫过每一处敏感的角落，不断将人推向失控边缘。
所有的抵抗都彻底在此刻瓦解。
唇齿相接之间, 气息交错成一片。
加百列甚至能感觉到杰森呼吸里炙热的温度灌入自己的口腔。
几乎将他整个人燃烧殆尽。
唇齿相贴间的湿热感愈发明显, 津液在唇间流转, 链接着两人的唇瓣。
每一次舌尖的交缠都带着湿热的黏腻感, 随着两人的纠缠不经意滑落，带出微弱声响。
青年吻的彻底, 每一寸呼吸都被掠夺得干干净净。
他能感受到杰森的呼吸, 灼烫地喷洒在他的脸上, 像一簇火焰不断将他向更深处燃烧。
加百列被牵引着变得急促, 胸膛不受控制地起伏，节奏逐渐被杰森完全掌控。
宽大的掌心隔着衣料扣住他的腰后，力道不轻不重却足够强硬地将他整个拉向前方，几乎没有空隙地贴合在一起。
腰部传来的压迫感几乎让加百列无法后退分毫。
这种被完全束缚的感觉只是绕过脑海愈加混沌。
他想要挣脱，但在对方掌控一切的气息中，连呼吸都显得困难。
加百列的手下意识抬起，试图将杰森推开那么一点给自己几丝机会。
但刚刚触及对方肩膀，腰间那只手便顺势而为，捉住了他的手腕。
杰森的指尖缓慢，却带着压倒性的力量插入他的指缝，直接将他的手指一点点收紧。
直至十指交缠。
在这样的环境下，任何细微的感官都被无限放大。
指尖被杰森手掌牢牢扣住带来的是无法忽视的粗粝触感。
像是无数细小的砂粒轻轻研磨过他的指腹，又在他的指缝间一寸寸碾压而过。
每一次杰森手指的缓慢收拢，都让那种摩擦感更为清晰。
粗糙的触感点燃了一条看不见的引线，在他的掌心蔓延出一阵阵酥麻。
刻意放慢的动作将控制与支配一点点渗透进他的肌肤。
对方的温度滚烫而厚重，直接透过皮肤涌入骨节。
加百列试图抽回手指。
他的每一次轻微挣动，都会带来更加强硬的回应。
像某种暗示，又像某种威胁，逼迫他停下无谓的反抗。
被握住的手指轻微颤抖着，却始终无法挣脱。
苍白的指尖几乎是被强心固定在小麦色的宽厚掌心中，每一次尝试抽离都会被更深地扣回去，将两人锁死在这一瞬间。
像被包裹在火焰中的冰，带起一轮又一轮暗涌。
他的身体不由自主地轻轻发颤，后脑被按得动弹不得，唇舌间的热度早已燃烧到了无法承受的程度。
加百列的视线有些模糊涣散，隐约间只能看到杰森微微敛下的眉眼。
那双眼睛里埋藏着深沉的情绪，像是藏不住的炽热岩浆。
胸腔内升腾着一种快要爆裂的感觉，像是被逼到悬崖边缘，又被对方用力拽了回来，强迫他沉溺在这场看不到尽头的深吻里。
如果……虫族不需要呼吸或许会好些。
恍惚间，加百列脑中浮现这样一个有些荒诞的念头。
他无法忽视身上那逐渐涌起的窒息感。
这种感觉与缺氧无关，更多源自于杰森席卷而来的气息。
加百列的注意力短暂地散开，目光也细微飘忽。
一种游离于现实之外的轻盈恍惚。
这细微的变化被杰森敏锐捕捉到。
他半垂着眼，视线落在那双银色的眼睛上。
青年唇角带起一抹危险的弧度。
没有任何预兆地，他咬住了加百列的下唇，刻意控制的力道不中，停留在足以让人感受到清晰刺痛的临界点。
尖锐的疼痛与炽热的湿意交织在一起，像是一根细腻的丝线，狠狠扯回了加百列的思绪。
嘴唇上传来的刺痛让他下意识吸气。
紧接着，杰森的膝盖不容置疑地抵入他的双膝之间，逼迫他的腿略微分开。
然后，向上抬高。
加百列的重心在此刻几乎压在杰森的大腿上。
青年炽热的体温稳稳撑住他的重量，带着无法忽视的灼热与黏腻侵占。
他完全坐在了对方的腿上。
唇间的刺痛并未停息，透着刻入灵魂的惩戒意味。
躁动的本能让加百列不甘心在这种情况下被完全掌控。
他舔了舔被咬的刺痛的下唇，带着挑衅地重新靠近。
银发的虫族之王试探性地触碰着对方的嘴唇。
随之而来的，是他主动舔过杰森的上唇。
那动作不急不缓，带着刻意的撩拨意味。
加百列空余的那根手指带着故意拖慢的节奏停在青年颈侧的肌肤上。
冷的像从冬夜的深雪里伸出。
他掌心微微收拢，感受着手下属于杰森的、跳动的脉搏。
舌尖轻柔掠过杰森唇线，像羽毛在火焰上划过。
柔软、勾人。
但太轻缓。
这种主动的轻缓挑逗只持续了短暂几瞬。
加百列咬住杰森下唇，将刚刚对方给自己带来的刺痛全部返还。
轻飘的骚动变成痛意，足够让杰森停顿一瞬。
但他没有多余的动作。
加百列的舌尖舔过杰森的唇齿内侧，试图攀上主动的高峰。
喉头滚动着，交织的津液像是某种微妙的黏液，将彼此缠得更加紧密。
暧昧纠缠着，堆叠成滚烫的火流。
他们的唇终于分开，动作慢得像是在延长余韵。
空气中弥漫着交错的呼吸声，彼此的气息依然胶着难以分辨。
加百列的额头轻轻抵着杰森的，鼻尖间隔不到半寸的距离。
他呼吸急促，努力压抑着失控的喘息，想要找回某种天生的冷静。
杰森盯着他，眼神里带着滚烫的热意。
他闭了闭眼，想要收回下一次侵占的信号。
两人的眼神像是分不开的丝线。
彼此的情绪在空气中碰撞，像一张无形的网将人仅仅束缚在一起。
加百列空着的另一只手抬起，触碰杰森脸上他刚刚啃咬出的细小伤口。
动作间透着几分温柔缱绻。
但他并没有看上去那样收敛，而是用力按压了几下。
指尖的力道一点点加深，像是无声的支配。
他的眉眼依旧温淡，银色的瞳孔里映着近在咫尺的青年面容，却透出一种与此刻表情截然相反的，冷冰冰的笃定。
像是天生的本能。
“你生来就是属于我的。”
在看到杰森因为刺痛而轻微皱眉后，加百列才微微眯起眼，声音低哑的笑起来，带着近乎呢喃的宣告。
银发青年的眼角还染着一抹未散的红意，薄汗沿着鬓角滑落，混杂着他此刻眼神中的幽冷和警告。
他在这一刻彻底撕下所有伪装，露出一种属于虫族的，冰冷到近乎原始的掌控欲。
杰森微微偏头，目光凝视着加百列。
他随即也抬起了手，粗粝的指腹覆上加百列的唇瓣。
青年的手指停在对方唇角勾缠的银丝上，轻碾，用力抹开。
“我们属于彼此。”
他纠正。
落地窗外，天色在亮起的边缘徘徊。
没有风，没有雨。
两个人在沉默中对视良久。
加百列的银色瞳孔里映着微光。
他静静注视着杰森，眼里方才那一抹掠夺般的兽性悄然褪去，只余下柔和得近乎透明的情绪。
他嘴角弯起，主动伸手环住了身前的杰森。
温热的呼吸扑在颈间。
这是一个毫无保留的拥抱。
杰森低下头，下颌轻触加百列的发顶。
肩膀相贴的地方，他能够感受到对方的心跳，稳定而平缓，却像是跳入了他的心口。
小麦色皮肤在银色的发丝下摩挲。
青年低着头，与之前的攻势截然不同。
万物皆寂，唯此明月入怀。
第87章 理直气壮（捉虫）
关系的进一步在这种情况下水到渠成。
但新鲜出炉的小情侣第二天的早饭是一起吃的。
不过, 并不是只有他们两个。
除去因为不知道在独自处理什么，所以睡得比所有人都晚的布鲁斯。
以及因为有个考试需要出席已经提前出门的提姆。
餐桌上还有一个人。
加百列慢条斯理地切着盘子里的煎蛋，平静地感受着来自对面几次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
已经吃完早饭的达米安并没有离开餐桌。
他双手环臂坐在餐桌上, 眼神不断在杰森和加百列之间来回巡视。
最后带着审视长久的停留在杰森身上。
他眼里的不友善成分比起之前少了一大半，看上去比之前安分的多。
不知道是不是受到了那场战争的影响，又或者是因为蝙蝠家的教育理念。
达米安看上去终于学会了某种程度的克制。
不过，即使如此，那些频繁投向他和加百列的目光依旧让杰森感到不耐。
杰森有点想不明白的是整个用餐期间达米安为什么要一种高频率的打量眼神看向加百列和他。
他忍了几分钟，终于在又一次接收到来自这个最小的弟弟的眼神后。
“你有什么问题, 恶魔崽子？”他冷声开口。
他放下手中的餐叉，带着点不爽：“别再盯着别人看了，我们可不会突然长出两个脑袋。”
杰森的说话的语气里夹杂着一种直截了当的不客气。
换在之前，这种称呼足够让达米安像个炸开的河豚一样试图反刺回来, 嘴里不乏讽刺。
但今天，很诡异的。
之前高傲的刺客联盟继承人并没有这样做。
他出奇地安静，没有怒气冲冲地回怼，也没有翻桌离席。
达米安只是微微眯起眼睛, 像是在酝酿着什么。
“你们在一起了。”达米安只是扬了扬下巴，冷淡而笃定的说。
他观察了这两个人好一会儿, 才确定了心里这个猜测。
餐桌上安静了一下。
杰森挑眉：“所以呢？”
达米安没有理会杰森的反问, 而是将目光转向加百列, 带着一种倨傲的不以为然。
“你看上去似乎做了个错误的决定。”他随意地摆动着桌上的餐叉, 说这句话的时候眼神头一次有些飘。
达米安的手指松开餐具在桌面上敲了敲。
节奏有些零散，像是在掩饰些什么。
他的嘴角微微下撇, 语气和神态不知为何都戴着一种别扭的小孩子气。
“他不是个好的选择。”达米安漫不经心地评价, 眼神却有意无意地飘向杰森。
“粗暴, 没耐心, 脾气差，口无遮拦，还喜欢擅自行动。”
坐在两人对面的小孩语气里满是嫌弃，但手指却不知不觉敲得更快了些。
他说的理所当然，仿佛真心实意不看好这段关系。
别逼着他在大早上就开始揍小孩。
杰森一边深呼吸，一边想要看看这家伙还能说出些什么来。
本来进餐的加百列动作顿了顿，目光幽幽地抬起。
他看上去依旧温和，但握着餐刀的却不动声色地转了几下。
刀刃反射着晨光带出一抹冷意。
感觉到达米安并没有说完的加百列没有直接反驳，只是眼睛里的温度稍微冷淡了下来。
达米安完全没有注意到。或者说，他并不在意。
他不是很理解，一个拥有着强大虫族军团的外星人会选择和地球人在一起。
明明对方本质上给他带来的感觉很冷，更多时候这样的人应该不在意感情。
但他还是继续开口。
“不过……”达米安语气一转，敲击的手指停了一下，像是在组织语言。
“有些时候，他也还算……凑合。”
他说的有点勉强：“最起码对自己人很忠诚，责任心强，从不拖后腿，喜欢冲在最前面挡危险，战斗力不错。”
达米安想起之前自己在训练室里被揍的经历，最后一点说的有点咬牙切齿。
“勉强算个伴侣好选择。”他修改了自己的评价，“你们两个还挺合适的。”
说这话的时候，他不自觉地偏头抿了下唇，像个口是心非的普通小孩。
杰森感觉自己像是被达米安夸了，但又像是被骂了。
杰森：“……”
他难得有点语塞：“我是不是还要跟你说声谢谢？”
达米安抬着头呛了回去：“如果你想的话，那也不是不行。”
“哈……”
养兄弟两个人在餐桌上互相呛声。
餐桌上的气氛明明轻松下来，但火药味却相反的升腾起来。
加百列手里的餐刀又变回了正常的使用方式，他选择性的无视了其他两人之间的争执。
他的鸡蛋还没吃完。
达米安突然话锋一转，语气轻快却带着几分试探。
“所以，我接下来能经常见到你的那只……虫族护卫吗？它平时需要喂食吗？”
话音刚落，杰森停下叉子，故意加重语气：“你是他的什么人？他为什么要这样做？”
达米安毫不示弱，双手环臂，像是对这个问题早有准备，绿色的眼睛里闪着冷静和挑衅。
几乎完全嵌在宽大椅背里的黑发绿眼小子理直气壮地回答：“他伴侣的弟弟。”
杰森的动作明显一顿，差点被嘴里刚嚼到一半的食物噎住。
“……什么？”
他语气低哑，但满是对达米安的无语。
杰森怀疑自己耳朵出了问题。
不过，他现在更加怀疑这个崽子之前那些铺垫就是为了等到现在这个机会向加百列提出要求。
片刻的语塞后，杰森扬声反驳：“提醒你一下，我是领养的。”
“虽然不是很想承认，但我们之间的兄弟关系具有法律效应。”达米安冷哼着瞥他一眼。
“法律效应？”杰森眼睛里带着点嘲弄，但唇角的笑意却始终下不去。
“那法律是不是还规定我得帮你写作业、接送上下学？是不是还规定了我能去参加家长开放日？”
达米安没接茬，只是将目光再次转向加百列，眼睛里带着些隐晦的期待。
加百列的手停在半空，叉子悬在盘子与嘴之间。
他被杰森和达米安之间的对话逗的笑起来。
“……可以。”加百列温声回答。
达米安嘴角扬起弧度，但又倏地敛去，又恢复成那副“理所当然”的模样。
泡芙被喊出来的时候打了个哈欠。
有意识链接的存在，它几乎是瞬间就和加百列交流完毕。
随即慢悠悠跟在了达米安的身后。
杰森低声哼笑，并没有阻止加百列的决定。
他刚刚有被达米安和自己之间非常奇怪的对话微妙取悦到。
但这不妨碍杰森试图为自己谋点好处。
目送着达米安和泡芙离开餐厅之后，餐厅重新归于安静。
阳光透过窗子洒在桌面上，留下斑驳的光影。
杰森微微侧身靠近，气息忽然贴近加百列的耳侧。
青年带着压低的虚假不满凑在身侧伴侣的身边咬耳朵。
“就这么答应他，”杰森的声音里带着掩不住的戏谑笑意，“这个小恶魔之后只会想要骑到你头上去。”
加百列一瞬间没能忍住，转过头的他看着杰森又笑了一声。
那双蓝色的眼睛里没有任何真正的责备，只有柔软的情绪和掩饰不住的亲昵。
没等杰森再补上一句什么，加百列已经自然地凑近，嘴唇在杰森的唇角轻轻一碰。
短暂而柔软，连空气都被带出融融暖意。
窗外的晨光投射在青年的侧脸上，连他挑起的眉梢都染上了几分金色的明亮。
“带你去看我的基地。”加百列终于开口，明知道杰森是在开玩笑，却依旧声音低缓地哄劝。
杰森本来还保持着一幅“不满”的模样，闻言后愣了几秒，嘴角不自觉地弧度愈发上扬。
青年眉梢的神态放松下来。
他抿了抿唇，掩饰着压不住的笑意。却什么都没说，只是摸了一下加百列的眼角，算作回应。
加百列说到做到。
用完餐之后，他拉开椅子起身，示意杰森准备跟自己一同离开韦恩庄园。
但在离开韦恩庄园之前，他和杰森再距离餐厅不远的走廊处遇到了刚刚起床的布鲁斯。
布鲁斯的状态并不算特别好，步伐间带着点些许因为疲惫引起的迟滞感。
他的目光在杰森和加百列快速转了一圈，很快就从细枝末节的地方看出了这两人之间关系的转变。
布鲁斯什么都没说。
“准备出去？”他只是普普通通的问，看上去和一个正常的家长一样，没有任何区别。
杰森应了一声：“嗯。”
“你早该休息。”他说，“哥谭的事情永远都没办法一次性解决。你眼底的黑眼圈让你现在看上去像个真的肾虚的花花公子。”
布鲁斯：“……”
他捏了下鼻梁，正打算继续说些什么，却被身后匆匆赶来的阿尔弗雷德打断。
“蝙蝠洞里出现了异常。”
管家严肃着脸开口：“很多东西都不见了。”
第88章 失窃（捉虫）
蝙蝠洞的内部防御系统一直都是最顶尖的, 并且因为特殊性还会经常进行更新维护。
所以，当蝙蝠洞和丢失这个词联系在一起的时候。
众人，包括加百列在内的第一反应：这怎么可能？
如果昨晚蝙蝠洞里遭遇了敌人入侵, 那么住在庄园里的所有成员为什么没有感觉？
原本打算离开的加百列和杰森在听到这个消息的瞬间，两人几乎同时停下了脚步。
加百列侧头和杰森对视了一眼。
杰森挑了挑眉，嘴角扯出一抹有些好笑的弧度，眼里带着点问询。
加百列只是轻微点头，没有其他动作。
两人不约而同地原地站住，靠在墙边继续往下听。
“东西丢了？”布鲁斯的注意力几乎是瞬间集中到了管家身上。
这种消息放在韦恩家就像是一个深水炸弹。
布鲁斯表情未变, 并没有因此产生特别多的情绪。
“危险警示系统有没有被激活过?”他一边走一边问。
阿尔弗雷德跟在他身侧：“没有，看上去就像是没有人到访过蝙蝠洞。”
“没有任何外部入侵的痕迹？”布鲁斯语速稍快，思考起自己整个蝙蝠洞防御系统的漏洞。
阿尔弗雷德知道布鲁斯在确认些什么：“我已经检查过一遍，没有任何显示蝙蝠洞遭遇了袭击的迹象, 监控也什么都没有拍到。”
管家语气平稳如常，但目光中隐含忧虑。
“所有防御系统中的环节全部完好无损。”
他微微偏头看了布鲁斯一眼，像是在确认他的反应。
阿尔弗雷德一如既往地冷静，但话语中细微加重的顿挫泄露了几分无奈。
“一些……废旧物资, 包括能源驱动器，还有部分损坏的战术设备, 全都不翼而飞。”
“……”
布鲁斯没有再问, 只是略微抬起下颌。
紧绷的肌肉线条显示着他不如表面那样放松。
两个“没有”的回答, 让所有人都陷入短暂的沉默。
跟随在最后的加百列目光微垂, 思绪转动。
如果敌人真的入侵了蝙蝠洞，为什么什么都没做。
要知道, 能够查到并且入侵这里的人, 不可能不知道蝙蝠洞连接着的就是韦恩庄园, 也绝不可能不知道这些人的真实身份。
按理说, 最有效的策略应该是直接将蝙蝠家族一网打尽，而不是选择类似偷窃的，这种无关痛痒的手段来引起蝙蝠洞的警惕。
冒险，且毫无逻辑。
阿尔弗雷德站在一堆空荡荡的装备柜前，手里握着一份清单，眼神从屏幕上自己列出的清单上滑过。
周围的气氛有些凝滞，屏幕的冷光映出众人不同的表情。
“丢失的物品包括上一代的等离子光束实验装置、一批需要替换核心的蝙蝠表、以及几乎报废的隐形无人机机架……”
他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像是在陈述一日三餐的食谱。
一个又一个专有名词被他报出。
杰森吹了声口哨，靠在一旁的控制台上，双臂环胸。
“真有人有胆子动这里的东西啊？”
他语气里带着戏谑，但瞳孔深处却闪过一丝不快。
“蝙蝠洞的防御系统看起来像是当成了筛子，”青年拖长声音，“对方来去自如啊，老头子？”
或者说，真有人够蠢，偷这种摆在明面上的破烂？
能做到这种地步的敌人为什么蠢到只做出这些行为？
杰森眼底的情绪有些不太明显。
通道里传来脚步声。
达米安带着泡芙出现在通道口。
他手上端着块小蛋糕，显然是特意为了腿边的银色虫族护卫所准备的。
庄园里一个人都没看到，达米安才选择带着虫族来蝙蝠洞里找人。
对于这些人聚在一起，他并不感到意外。
只听到一部分的他以为是因为自己取走的那部分物品。
“东西是我拿的。”达米安毫不避讳地开口，“反正已经用不上了，我就取出了几件废弃零件当做它的零食。”
加百列看向泡芙。
银色虫族偏移视线，却又主动进行了精神链接。
“饿。”它心虚的为自己的嘴馋找理由，“他主动给的，免费。”
泡芙想了想，又补充几句，有点骄傲：“王自己用能量养活自己，不用分给我。我可以一直白嫖他养活我自己。”
他没让泡芙吃饱吗？
加百列嘴角笑意一僵。
一旁的交流仍在继续。
“全部都是你拿的？”阿尔弗雷德疑惑。
达米安直觉感觉到几丝危险和不对劲。
他张了张嘴，在这个时候视线看清楚了管家手上的物品清单。
即将脱口而出的肯定被他咽了回去，达米安迅速转变态度，小心且谨慎地发言：“……但剩下的那些，我可没动。”
他语气坦率：“我没喂它那么多。”
屏幕上被罗列出的物品清单都足够让个人用来组装一个大型的展示武器库了。
“不过好在蝙蝠车什么的都在。”达米安双手环臂，看着那些平台上的巨大纪念品开口。
布鲁斯瞥了一眼达米安，打算之后再和他算账。
现在列出的遗失物品甚至还并不是全部，只是粗略统计了一遍最明显的那些东西。
他又看向阿尔弗雷德：“继续定损。”
“你们先继续忙自己的事情。”布鲁斯转头看向站在一旁的加百列和杰森。
布鲁斯话音刚落，杰森就有点不爽的嗤了一声。
他眼睛抬了抬，嘴角的弧度并不明显。
那表情看起来更像是挑衅未遂后的克制。
“去忙自己的事？”
杰森的尾音稍稍拉长，像是一柄细长的刀尖，警划过空气是带着锋利的警告。
布鲁斯：“……”
他被养子的语气提醒到了些什么：“你们刚刚不是要出去？先忙完再回来处理这里的事情。”
杰森的眼神闪了闪，思考接下来是否要出声顶回去——但转念一想，他又将那种不满吞了回去。
眼前这件事，虽然绕不开，但也急不来。
“我们走吧。”他转过头看向身旁的一言不发的加百列。
面对杰森和布鲁斯之间的矛盾，加百列并没有试图开口。
杰森身上的情绪并不是很强烈，眼神里的不爽在触及身旁青年的时候就已经褪去。
他们是走出蝙蝠洞之后才开始转移的自己。
熟悉的阴影包裹站立的两个人消失在韦恩宅的大厅里。
光线很暗。
这是杰森在发现自己触及真实地面时的第一反应。
他低头看了一眼，鞋底是粗糙的石质纹路。
微弱的冷光从远处不知名的方向洒下，模糊地勾勒出周围的轮廓。
黑暗中，加百列伸手拉住了杰森的手腕。
掌心的温度在阴冷的空气中显得尤为清晰。
“再往前走一点。”他的声音很轻，“你肯定会喜欢这个基地的。”
杰森微微眯起眼扫了一圈四周的环境：“你这是打算？”
“你自己看。”加百列并没有解释。
快速适应了这片低光环境的杰森偏过头，耳朵捕捉着细微的声响。
顶上的拱形岩壁映入眼帘，他目光停顿了一瞬。
一群蝙蝠倒挂着，绝大部分蝙蝠翅膀上都带着新鲜的伤痕，黑暗里时不时有振翅声音传来。
“这地方……”杰森视线扫过眼前的长长走廊，是闭上嵌入的基础古老雕刻一系显现出和记忆中重叠的影响。
“真是奇异的熟悉。”
这不就是——
他停下脚步：“通往蝙蝠洞的那条长廊？”
青年的语气力带着一种难以置信的肯定。
加百列并不惊讶于杰森仅仅只是几秒钟时间就能分辨出这个环境。
“还没结束。”他拉着杰森继续往前走，“这还不是全部。”
这条走廊比起蝙蝠洞里那条正版走廊要短上不少。
加百列交给虫族的那张图纸上并没有画完走廊的全部。
最想让杰森看到的地方此时一片漆黑。
加百列背对着最后的区域，将存放在蚀体内的按钮取出交到青年手中。
“惊喜应该由你自己来拆。”他轻声说，“算是补上见面礼。”
经过前面放出来的走廊，杰森已经差不多能够猜到加百列想要展示给自己的惊喜到底是什么了。
他并没有接过加百列手中的按钮，而是带着对方的手指一起按下。
“虽然没有蝙蝠侠的那些设备，”加百列背对着身后的基地中心开口，“但你可以先停放你的那些机车？”
四周的灯光次第亮起。
明亮的蓝白色生物光束像瀑布洒满整个空间。
庞大的虫族基地展现眼前。
中心区域几乎完全复刻了蝙蝠洞的布局，包括那些布鲁斯用来纪念的东西。
比如某个巨大的双面硬币。
杰森瞳孔一缩。
“你说……没有什么？”他谨慎地开口。
加百列被他的语气所迷惑：“没有蝙蝠侠的那些设备？”
“你……转头，看看？”杰森更加谨慎小心的选择着措辞。
注意到杰森脸上震惊神色的加百列转过头。
蝙蝠车和战机静静地停在平台上。
“……”
他脸上的平静有一瞬间崩裂。
加百列抬手，有些无力，声音瞬间低了下来：“这些……”
“如果这里的是蝙蝠车。”杰森看着停放在平台上的布鲁斯专用出行工具，缓缓开口。
“那蝙蝠洞里刚刚那些我们看到的是……？”
蝙蝠洞里，布鲁斯和阿尔弗雷德正在就发生的大规模失窃事件忙碌。
完全顾不上其他的。
达米安想了想，准备趁着这个绝佳的好机会带着泡芙偷偷把蝙蝠车开出去玩儿。
从来到这里的第一天，他就想这么做了。
达米安带着银色虫族光明正大的走到蝙蝠车边上，准备提前为自己的作案踩个点。
蝙蝠车的表面还闪着金属色的暗光。
刺客联盟继承人伸出手。
然后摸了个空。
达米安：“？”
泡芙偏了偏头，不明白为什么这个让自己白嫖的人类要站在一堆空气面前。
第89章 解释（捉虫）
杰森的手指扣在栏杆上, 指节无意识地敲了两下。
金属的清脆声在这片寂静的空间里回荡。
他偏过头，视线落在身旁的加百列身上。
“……”加百列脑袋里的思绪放空了一瞬，“也许, 这些不是真的？”
“我让它们不用找设备的。”他深呼吸。
“说不定是模型投影？”
加百列说出了连自己都不太相信的话。
杰森努力压下嘴角的笑意，但眼睛里藏着无法被遮掩的促狭。
“你知道吗？”他站直，走近几步，低头盯着加百列的眼睛，“你现在看上去像是捂着眼睛的不肯接受现实的绵羊。”
“真可爱，亲爱的。”
青年拖长声音调侃自己的伴侣。
“你这是自欺欺人呢？还是害怕面对真相？”
加百列：“……”
听到这种话的他看向杰森, 并没有说话，但眼神里已经表现出了完全不想接受现实的意思。
“行吧，那就先确认一下。”杰森说着，语气懒洋洋的, 但迫不及待的撑着栏杆直接从这个走廊的边缘三两下跃到中央区域。
黑色的靴子触及地面发出沉闷声响。
杰森直奔基地中央平台上的庞然大物——蝙蝠战机。
杰森的手触上了基地中的“蝙蝠战机”。
冷硬的金属感从指腹传来。
“最起码，不是投影。”他转头朝着身后跟上来的加百列耸肩。
杰森微微挑眉，在端详片刻后伸出指尖沿着机身的边缘滑过，眼底带着些审视。
随手一敲。
咚的一声闷响让杰森他更深了几分。
“嗯, 这种手感，假的可做不出来。”他吹了声口哨。
“如果这是真的……”话说到一半, 他蓦地顿住, 揶揄到, “那老头子可真是倒霉。”
说完这句, 杰森的笑声压抑不住地涌出，肩膀因为涌现的愉悦颤动, 浑身上下带着一种幸灾乐祸的轻快和得意。
他拍着加百列的肩膀, 笑得不可自抑,
“……”
加百列目光缓缓从战机上偏移, 转而盯着他，但没说话，
感受到目光的杰森察觉到了来自伴侣视线中的不爽。
他咳了一声，假装正经：“我还得再检查一下。”
加百列看着杰森熟练地打开驾驶舱坐了进去。
系统随着杰森的动作启动，冷光在黑暗中一一亮起，显示屏上的参数变化流畅且精准。
他挑了挑眉，按下控制台的某个按钮。
引擎顿时轰鸣起来，低沉的振动让整个区域地面微微震颤。
好吧，他还是得接受现实。
感受着被战机启动带起的风，虫族之王面无表情的想。
很明显，这东西是真的。
加百列站在原地，眉心微微蹙起，在脑海中迅速整理事情的前因后果。
在下达命令之前，他从未设想过会出现这种局面。
他甚至……刻意嘱咐过不需要设备。
杰森走近加百列，伸手搭上对方的肩膀。
因为亲昵，半个人几乎都压在加百列的身上。
这下可有意思了。
杰森的脑海里忍不住开始畅想布鲁斯得知此事时会有的的表情。
——铁青、阴郁甚至可能连带着给蝙蝠洞的防御进行全方面的升级重建。
这种画面让他越想越开心。
布鲁斯也有今天。
他笑着低声道：“这可能是我这段时间以来经历的最好笑的事情。”
加百列轻叹了一口气想要推开杰森的手：“你能不能正经一点？”
“不能。”杰森理直气壮地在他耳边回答，唇角笑意愈发张扬。
“我得笑个够本，毕竟这种能看到布鲁斯吃瘪的日子可不常见。”
加百列：“……”
杰森伸手用力揉了揉加百列的头发：“别摆出这种表情。”
“看起来像个感觉自己做错事的小孩子一样。”
“这没什么大不了的。”他开口，“换个角度想，不是真正的敌人入侵，反而是件好事。”
“还能补全蝙蝠洞的防御漏洞。”杰森另一只手随意抬起，“反正升级防御系统是布鲁斯一直以来都要做的事情。”
加百列转头。
“你……”他缓慢开口，带着点语塞，“真是一个好儿子。”
杰森感觉自己被加百列阴阳了一下。
但杰森不在意，反而深以为然。
“布鲁斯经常光顾我的武器库。”青年在加百列耳边吐槽，“然后没有经过我的同意就把我的装备进行改造。”
“有些东西他拿走征用可从来没还回来。”
东区头子振振有词：“我好几次任务失败都是因为修改我头盔的程序。”
“他可比你过分的多。”
他做出结论。
杰森越说越觉得自己对布鲁斯真是难得的好脾气。
“这我都没和他翻脸？”他扬眉，真情实感地感到惊讶。
“……”
好一个父慈子孝。
加百列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应该说什么。
他揉了揉眉心，目光转向基地的另一区域然后把当初他赋予重任的仑撒种群首领喊到了面前。
基地深处传出沉重脚步声。
比起之前，它的体型又大上不少。
虫族的复眼闪烁着微蓝的光芒，动作却显得有些笨拙。
虫族靠近时的动作并不快，毕竟它并非属于战斗种群。
它的前肢在面上轻轻敲击了两下才停住脚步。
“这些设备是怎么回事？”加百列直视它。
仑撒的复眼闪烁了一下。
几秒后，它的语调平稳，却带着一种理所当然。
“王想要。”
工事虫族的声音里带着一种浑厚的认真，却莫名让人感觉到点憨意。
“王必须得有。”
“我们造不出来。”仑撒继续说，“我们就联合在一起，找了一样的做代替。”
找一样的=蝙蝠洞里那些真的
虫族的逻辑简单而粗暴。
加百列愣了一下，最终只是长长地吐出一口气。
他抬手撑住额角。
算了，他暂时不想知道这件事的具体过程了。
“那为什么，那些东西看上去仍旧存在于原本的地方？”
“幻象。”虫族答得理所当然。
“那为什么不全部做成幻象？”加百列问。
阿尔弗雷德几乎第一眼就能看出那些物品的丢失。
他现在甚至没办法在布鲁斯提高了警惕的情况下的把东西送回去。
虫族沉默片刻，似乎在认真思考这个问题。
又过了十几秒，它才语气笃定地回答。
“其他东西……不显眼。”
在体型巨大的虫族眼里，显然只有那些巨大化的东西才能算的上显眼，在视野里具有一席之地。
“不显眼？”
加百列扶额，已然不想再追问更多。
虽然听不懂虫族的语言，但杰森从加百列的表情和断断续续的转述中拼凑出了大致的信息。
他低头忍笑。
老蝙蝠被一群不会说人话的虫族摆了一道。
这是他这辈子听过最棒的笑话。
“这些东西，怎么送回去？”加百列转头看杰森，希望他跟自己一起思考。
杰森抬起头，懒散地安慰他。
“别担心。”他低声说，“以布鲁斯的性格，不会在这些重要的设备上不留后手的。”
加百列并没有被安慰到。
因为这句话的另一种解读方式是：这些东西随时可能暴露。
杰森的手机响了一下。
他随手点开消息。
达米安：[图片]这只蝴蝶一样的虫子，是虫族吧。
达米安：TT.好大胆。
杰森挑眉。
“动作挺快。”他把手机屏幕在加百列面前晃了晃，“现在你不用想着怎么把东西送回去了。”
加百列：“……”
对整件事一无所知的虫族之王：“。”
“我现在想办法换个星球，”他思考，“应该可以生存。”
杰森：“？”
青年将人按住。
蝙蝠洞里，达米安双手环臂站在控制台的边上看着布鲁斯操作。
数据流在屏幕上快速跳动，几行代码迅速生成。
布鲁斯伸出手，几道命令瞬间执行完毕。
他面无表情的看着蝙蝠洞里大部分东西逐渐消失，露出其下的真实地面。
突然暴露的虫族们待在角落里，僵硬的一动不动。
事实上，它们也不太敢动。
刚刚还在不断出卖色.相骗取能量的银色虫族静悄悄，试图削弱自己的存在感，
达米安侧目。
他眯了眯眼。
这只虫族知不知道这件事？
泡芙：“……”
它看墙壁。
虫什么都不知道啊.JPG
布鲁斯同样瞥了一眼达米安腿边的虫族。
他心中已经有了一部分猜测。
这种推测的出现促使他没有制止达米安通风报信的动作，留出了一点给对面反应的时间后。
布鲁斯才打开了蝙蝠战机上的远程通讯和定位系统。
系统启动的瞬间，他就听到杰森的声音从那头传出。
——“现在你可以不用想着怎么把东西送回去了。”
——“反正他之前取走我的机车也没还给我。”
那后一句里竟然还带着几分认真。
布鲁斯额角青筋跳了几下。
“我需要一个解释。”他出声打断。
蝙蝠战机上，熟悉的低沉男声在虫族基地里响起。
虽然对方的语气里并没有特别明显的怒意，但加百列不免感到心虚。
相比之下，他身旁杰森的反应轻松得多。
就在加百列短暂迟疑应该说些什么之前，被杰森抢了先。
“你不会真以为是我们干的吧？”杰森挑衅，“这可不像你的风格。”
“这的确不像你们。”布鲁斯开口，“但考虑到你在场，我只能假设你至少知道了其中一部分真相。”
“解释？”他又开口。
杰森倒打一耙：“你应该先思考，为什么这些东西能被从蝙蝠洞里运出来。”
“至于解释。”杰森光明正大询问加百列，“你想好了吗？没有就不用理他。”
布鲁斯撑在控制台上的手掌一顿。
男人带着细微旧伤痕的手指收紧。
他控制着自己的呼吸，勉强压制住了心中升腾着的，揍人的欲望。
这两个人凑在一起，总是会带出一点意想不到的麻烦。
布鲁斯再一次明确了自己之前就产生过几次的想法。
第90章 回忆
虫族干出的事情被当场抓包之后, 双方坐在新建成的虫族基地里对这件事深入交流。
主要且认真的交流对象，其实只有布鲁斯和加百列。
日防夜防，家“贼”难防。
彻底梳理了虫族的整个作案流程之后, 布鲁斯深切体会到这句话的意思。
虫族欺上瞒下的计划虽然分工明确，但整个计划明明很粗犷潦草，却仍旧在各种阴差阳错下成功实施。
刚刚因为被整个事情震惊到不想深究虫族作案手法的加百列：“……”
他对自己手下这部分侧重辅助的虫族能力范围有了完全的新认知。
虽然杰森在这件事里表现的让人生气，但令布鲁斯稍微放松的点在于。
蝙蝠洞确实没有遭遇敌人入侵。
那他也就不必急于把蝙蝠洞里的那些针对于威胁的安全计划全部一次性推翻。
更不用去担心那些计划会在突然的某天用在那些人身上。
即使是对于布鲁斯自己而言，这也是大到会让他有些许想要逃避的工作量。
布鲁斯抬眼，目光看向坐在自己对面的银发青年。
对方的身份让他无法就这件事追责。
因为对方不仅仅只是外星系的虫族之王, 还是杰森的伴侣。
如果顺利，也会是未来家庭中的一员。
在这件事里，加百列同样也是个不知情的无辜者。
但没等他开口，加百列主动交出了这件事的补偿措施。
他把参与这件事的虫族一个个喊了出来：“它们会配合你去测试蝙蝠洞的防御系统补全漏洞。”
这种行为上的主动让双方都体面, 不需要因此争执。
布鲁斯扬眉，脸上带出了点与杰森有几分相似的调侃，但他并不意外。
身为蝙蝠侠的男人又看了一眼杰森。
甚至整件事的初衷，只是想要一个大型的蝙蝠洞模型送给杰森当做礼物。
想到这里, 布鲁斯的眼神顿了一下。
尽管很少思考这方面的事情，但在此刻, 他不免感觉自己的儿子像某种意义上的联姻纽带。
如果不是因为杰森, 作为虫族之王的加百列根本没有必要针对这件事做出补救。
布鲁斯在杰森发问之前收回了视线：“半个月。”
“这段时间你可以住在庄园里。”他补充。
算是某种程度上的做出承诺不会针对虫族基因进行实验。
由于来时蝙蝠车和蝙蝠战机都在虫族基地里, 不清楚内部具体情况的布鲁斯并没有贸然开启无人驾驶系统让这些设备返航。
他是通过杰森之前“停”在庄园里的机车到访。
走时, 机车被布鲁斯留下并没有打算带走。
“做了升级。”驾驶战机离开前，老蝠亲站在停放战机的平台上如是说到。
杰森：“……”
他就说自己之前那辆机车肯定是被布鲁斯藏起来了。
“哈！”他冷笑一声。
杰森转头看向身旁的加百列, 半摊开手：“你看, 我说什么来着。”
加百列：“……”
他因为杰森的话笑了一下, 脸上的笑意并不算太明显。
但他望着杰森的眼睛里带着些担忧, 因为他感受到对方的情绪并不算好。
杰森一顿，轻微偏移了视线角度，嘴上抱怨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
平台上寒冷的金属地面反射着虫族基地里幽蓝的生物光线，空气中是战机引擎的低鸣。
布鲁斯站在停放战机的平台边缘，黑色披风垂在身后。
加百列顺着杰森的抱怨声看向即将离开的布鲁斯。
他立于灯光与阴影的交界，周身的气息厚重的像是夜晚。
像是听到了抱怨，对方在平台上又停下了一会儿。
男人像是在思索，一只手抬起整理了一下手腕上的护具，动作利落无声，但每一下都带着习惯性的控制与克制。
透着一种独属于蝙蝠侠的深沉。
听到抱怨的布鲁斯回头望向加百列和杰森。
他的目光最开始与加百列在半空中碰了一下，而后转向杰森，最终落在另一个平台上停着的蝙蝠车上。
车身的轮廓在灯光下冷峻而熟悉，是布鲁斯早已见过无数次的场景。
布鲁斯低垂的目光稍稍停顿，指尖不自觉地绷紧了些。
他的记忆像是被一层层剥开，露出那些无比清晰的碎片。
他曾在这辆车里听着杰森的抱怨，也曾在追捕任务中把一脸愤愤的他留在了车后座。
而那之后……是尘埃中的沉寂。
一段他至今不敢完全触碰的缺失时光。
杰森十八岁的生日，他甚至不知道他当时在哪里。
布鲁斯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再次扫过杰森，那张熟悉的脸上此刻挂着轻松的笑意。
像是一道提醒，提醒着他这些年错过了什么。
“虫族版蝙蝠洞”。
——一份诠释的有些笨拙但真诚的见面礼。
加百列比他更懂得如何表达。
这是一个礼物。迟到的，但杰森很喜欢。
作为父亲的男人只是短暂勾唇，而后继续准备离开。
虫族基地里并不是沉默的。
杰森一直在对着加百列说话。
他靠在金属栏杆上，另一只手随意地撑在加百列身后，把玩着不知道从哪儿捡来的小零件。
“别忘了你的蝙蝠车。”他的语气里带着熟悉的挑衅。
杰森懒懒地抬起下巴，手中的零件被他随手抛了一下，又稳稳接住。
青年的声音低而略带沙哑，却清晰地在空旷的基地里回荡开。
“要我帮你开回去吗？不过你得签个免责协议，我可不保证它到的时候还能完好无损。”
布鲁斯的脚步停了下来。
他没有立刻转身，而是保持着原来的姿势站定了一秒，像是在考虑该如何回应。
然后，披风随着他的动作在身后微微扬起。
他的目光锁定杰森。
隔着平台的距离，这一眼中包含了太多难以严明的情绪。
沉重、复杂、却又透着深藏的柔软。
他没有立刻开口，只是这样凝视着，眉间的线条微不可察地放松了一些。
像是在这一刻，他卸下了一部分沉默的防线。
布鲁斯的嘴唇动了动，像是想说些什么。
他的目光缓慢偏向另一侧，短暂地扫过蝙蝠车，衡量着应该如何开口解释。
一份迟到的18岁生日礼物？还是简单的歉意？
可最终，这些话都被他压了下去，咽进了他一贯的冷静中。
“给你开两天。”他的声音低沉而平静，语调一如既往地沉稳。
没有多余的解释，也没有不必要的感叹。
说完这句话后，布鲁斯没有再看杰森和加百列，只是转身快步登上蝙蝠战机。
舱门在他身后缓缓关闭。
他的一只手搭在操控感上，另一只手在驾驶台的通讯设备上短暂停顿了一秒，然后缓缓按下了启动按钮。
战机的引擎声再次响起，带着低沉的轰鸣划出平台，逐渐融入基地外的黑暗中。
战机的尾焰像一抹短暂的流星，在天空拉出一道渐渐消散的痕迹。
杰森仰着头，目光始终追随着那道光直至消失。
刚刚还在和伴侣一直在聊天的青年此刻沉默下来。
银色的金属零件在空中翻转，冷光闪烁。
风掠过平台，吹乱了他的短发。
杰森微微眯起眼，又将零件抛上半空，手腕翻转，又重新稳稳接住。
每一个动作都很精准，节奏不紧不慢，像是无意识的行为，仿佛本人根本没有在意自己究竟在做些什么。
只有微微紧绷的下颌线，暴露着内心深处并不平静的真实情绪。
零件在空中的每一次翻转都像是某种心理暗示，刻意重复的机械动作平复着他心里情绪的裂缝。
他不再看夜空。
老头刚刚看了他一眼。
杰森在脑海中回放着布鲁斯的那个眼神。
虽然只有短短一瞬，但熟悉的让他几乎恍惚，那种复杂的眼神——既沉默，又负重太多情绪——早在他还是罗宾的时候就已经再熟悉不过。
想说什么。但又不说。
真是布鲁斯的风格，总是那么拧巴。
杰森在心里冷笑了一声，但这笑意并没有传达到脸上。
他知道布鲁斯留下蝙蝠车的意义。
不是简单的示好，而是一次迟来的弥补和承诺履行。
“——等成年生日那天就让你开。”
记忆里的承诺声音此时像是响在耳边。
这辆车是罗宾时期他的梦想，是他无数次任务重期盼的“奖赏”。
那些生日，那些微不足道却让人期待的小小仪式感，最终全都埋在了任务和战斗里。
老头是爱他的。
杰森内心深处清楚这一点，甚至能感受到那种沉重的爱从未离开过。
可正因为如此，他心中的愤怒与矛盾才显得更加尖锐。
他选择了谁？我又得到了什么？
“没事。”杰森在加百列的目光中抬眼。
加百列看着他没说话，只是伸出手握住了杰森另一只搭在金属栏杆上的手。
他知道杰森此时内心的挣扎。
那是想要彻底修复关系走向和解，以及无法轻易放下过往经历和冲突，这两种心理的矛盾。
即使是他也能够看出布鲁斯那些并未说出口的情感。
加百列不知道这两人之间具体发生过什么。但他不会去主动探究，他会等到杰森自己想要说的时候。
掌心的温度传递。
杰森映着加百列的目光，那眼神中没有审视，只有一种温和的理解。
这种不带评价的沉默反而让杰森觉得踏实。
手中的零件被又一次抛起，又再一次落入掌心。
杰森看着它，眼中掠过几丝意味不明的神色，像是在给自己下某种赌注。
他深吸了一口气，把零件再次抛了起来然后说道。
“如果落地时是正面，今年的生日我就回韦恩庄园，和老头子一起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