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际上, 那枚零件因为构造的特殊性，落地时露出正面的可能性远远大于另一面。
加百列什么都没说，这里面的猫腻杰森肯定也非常明白。
所以他只是看着杰森动作。
零件落地轻声响了一下。
杰森低头看了一眼, 嘴角勾起一个并不明显的笑弧。
他将零件拾起，随手塞进了口袋，肩膀一抬，语气轻快：“走吧，这个基地我还没怎么仔细参观呢。”
“等参观结束。”杰森看向那台蝙蝠车。
他的话音停顿了一下，抬起眉梢视线转向加百列, 唇角的弧度更深了些：“我用它带你一起去兜风。”
虫族基地说实话，需要参观的地方并不算多。
不多时，黑色的蝙蝠车冲出虫族基地。
今晚的蝙蝠车在哥谭大部分地方疾驰而过，最后随意停留在一座大桥下。
麦当劳总是24小时营业。
杰森将手中的纸袋递给半靠在引擎盖上等自己的加百列。
黄油和芝士混合的香气瞬间盈满鼻腔。
胃部被能量的摄入所满足。
加百列懒洋洋地呼出一口气。
身边是暖融融的热源。
他转头看向身旁的杰森, 那双蓝色眼睛随着路边的灯光在白色额发下闪烁。
加百列伸出手将那缕头发拨到一边。
只是拨到一半就被对方伸手握住。
杰森漫不经心地讲了很多关于以前的事情。
加百列听到青年口中出现熟悉的罪犯名字——小丑。
银发的虫族之王不爽地眯了眯眼，又一次在心里琢磨起杀了这个人的办法。
犹记上一次提到这个话题的时候，杰森跟他提了一个听上去很有用的专有名词。
“外交豁免权应该怎么获取？”加百列突然出声询问。
杰森下意识开口为他科普：“首先需要两国建交……”
但他科普到一半，才想起来这是上次他随口一提用来搪塞加百列让他不要贸然对小丑下手的理由。
“……”认真的？
法外狂徒红头罩突然闭嘴。
虫族是一个非常强大的外星文明, 虫族君主无疑是会被视为国家元首级别的存在。
而出于实力或利益，官方大概会直接承认虫族的合法地位, 甚至主动简化流程。
而根据国际法, 君主在出访他国时天然享有外交豁免权, 无需额外审批。
甚至于他自己……似乎也能享受到某种程度上的便利。
“需要建交, 然后呢？”加百列看着突然停顿的杰森继续开口发问。
他碰了碰青年的脸，有点好奇：“怎么不继续说了？”
事实上, 如果加百列真的这么做了, 可以以“保护自身及族群安全”为理由进行外交辩护。
之前小丑做下的那些事情, 完全能够被认定为威胁虫族, 加百列采取行动可以被理解为消除重大威胁。
像小丑这种威胁，官方甚至可能会默认他的行为。
杰森顺着向下思考。
他越思考越意识到这对于加百列来说是一件具有极高可行性的事情。
甚至不会违反法律。
只是可能会稍微违背布鲁斯的想法，但即便是布鲁斯也没办法否认这种行为的合理性。
就这么简单？
“。”
面对满脸求知欲的加百列，杰森伸手捂住了对方看着自己的眼睛。
掌心下，青年的睫毛轻轻扫过，带起细微痒意。
杰森的手指不自觉地微微收紧，却又迅速放松。
他担心自己一个没忍住就直接说出来了。
加百列只觉得眼前骤然一暗，世界被温热的掌心遮盖住。
这就是无声地拒绝了。
好吧，他自己查。
他眨了眨眼。
加百列偏头在挡住自己视野的掌心落下一吻。
柔和到几乎没有分量。
杰森移开手看着他。
月光下两个人的影子重叠。
交换了一个可乐味的吻。
很甜。
呼吸的间隙，加百列半眯着眼在心里落下评价。
哥谭归于沉寂。
第二天的上午，哥谭天色依旧灰蒙蒙的，湿冷的气息在空气中弥漫，预告着即将到来的细雨。
学校的钟声永远准时规律，像是城市脉动着的心跳。
加百列从教学楼里走出来。
路边行道树枝叶交错，偶尔有枯叶飘落，旋转着坠入地面。
储物柜的金属锁发出轻响。
他今天是来考试的。
这是他需要参加的最后一项考试。
刚刚考完。
几份资料被随手塞进背包。
关上储物柜的时候，加百列的手顿了一下，另一只手摸出手机。
按下电源键，屏幕瞬间亮起。
几条未读的通知弹出。
他的手指在屏幕上滑动。清理掉几条无关的消息，目光却忽然停在其中一条短信上。
那是一条来自陌生号码的短信，简洁得让人无法忽视。
位置：XXXXXX
三个小时后来这里。
——玛莎
加百列盯着这条消息，指尖滑过屏幕的动作也彻底停下。
消息的发送时间是十几分钟前。
玛莎……
加百列垂眼盯着这个落款。
虽然玛莎并不在德米刻人的手上，但也一直没有出现过。
所以这几天他也一直在找玛莎的下落。
包括格林，这个之前被玛莎盯上的人也同样杳无音讯。
此时出现的信息，是陷阱还是本人无从得知。
不管是在那里等着他的是什么，他都必须去一趟。
但在此之前。
加百列瞥了一眼手机屏幕上显示的时间，现在还是上午十点。
他得先去拜访一趟韦恩庄园的蝙蝠洞。
加百列目光平静地将手机收回口袋，背起背包迈步离开校园。
从市中心的学校到韦恩庄园的路程并不算太远。
刚进门，他的视线就捕捉到了杰森的身影。
昨晚住在庄园的他显然刚醒不久，头发有点凌乱地翘起。
青年身上是一件有些皱巴巴的灰色T恤，像是昨晚睡觉前随手抓的。下摆随意地耷拉在腰上，露出些许结实的腹部线条。
还处于刚从睡梦中清醒不久的慵懒状态，手里随意端着杯还在冒热气的黑咖啡。
加百列安静的看了他几秒，刚想打个招呼，动作被一群突然从冒出来的虫族所打断。
这些家伙们几乎是瞬间从大厅的各个角落里冒出来将他团团围住。
其中一只与鸟类相似的虫族大胆地爬上他的肩膀，一点点挪动着试探他的反应。
是需要配合布鲁斯进行蝙蝠洞防御系统更新的那一批虫族。
加百列脸上露出笑意。
因为身边的虫族消失而在楼梯上露出身影的达米安：“……”
他双手环抱，目光扫过那群围着加百列的虫族，抿着唇没有开口。
就知道能引起虫族这么大动静的就只能是加百列。
达米安面无表情的想。
加百列察觉到了达米安带着些许冷意的目光，那种近乎戒备又别扭的注视让他不由得轻笑了一声。
他朝着达米安招手。
站在二楼楼梯上的达米安视线与加百列交汇。
他脸上浮现出一瞬的犹豫。
几秒后，他终于迈开步子走了下来。
达米安的双手在走动间垂落，但当他再次站定在加百列面前的时候，又倏地重新抱起。
“可以帮我把这里的东西喂给它们吗？”加百列将背上的包取下。
包的拉链被他半拉开，隐约能看见其中摆放着的整齐容器。
里面是特丽莎给虫族们准备的小零食。
达米安低头扫了眼加百列手中的包。
他接过背包的动作带着些微的别扭感，像是心生抗拒，但又无法真正拒绝。
加百列的手几乎是刚伸出去就感觉一轻。
“我可不是它们的饲养员。”达米安低声嘟囔了句。
话虽如此，他接过背包的动作却意外的小心，像是怕弄乱里面的东西。
少年人的视线落在包中那些容器上。
明明脸上的表情依旧是一副淡淡的不耐，但眼神却不可抑制地亮起几分。
像是在心里某处点燃了一丝细小的满足感。
站在一旁的杰森一直看着这一切，他倚靠着沙发扶手，低低哼笑了一声。
不知道是针对于达米安的口是心非，还是针对于加百列没有第一时间跟他打招呼。
达米安看了他一眼，像是被戳中了什么。
但他没反驳，只是转身将注意力转回虫族身上。
“布鲁斯醒了吗？”加百列这才跟杰森开始交流，“我得进一趟蝙蝠洞去见那几个德米刻人一面。”
进蝙蝠洞哪还需要特意当面跟布鲁斯说明？
“一来一回太麻烦了。”杰森对上加百列的目光，“我直接带你去蝙蝠洞。”
他伸了个懒腰，动作大开大合，身体每一寸线条都在这样的动作间变得凌厉。
话音刚落，杰森转头看向站在一旁已经拧开一个容器开始投喂虫族的达米安，像是等待着他的反应。
看在手上这包食物的份上。
达米安合上罐子，那只最开始落在加百列肩膀上的虫族停在他掌心。
“我去找布鲁斯。”他用硬邦邦的语气开口，“蝙蝠洞见。”
杰森看着达米安的背影走远，又重新转头看向加百列：“走吧，老头那边就交给他。”
以杰森的权限，足以让他们进入关押德米刻人的区域。
两批德米刻人并不在同一个房间内。
加百列的目光落在房间里有些萎靡的三个绒球身上。
“最开始那两个人类女性——你们是怎么把人放跑的？”
第92章 再见玛莎（改作话符号）
加百列的声音落下后, 屏障内的德米刻人互相对视了一眼，眼中流露出一丝不安与警惕。
但是现在，它们几个眼里的仇恨显然已经没有最初那么强烈。
更多的是一种对于事情失控的恐惧。
其中一个德米刻人的眼神扫过他的脸, 似乎想从他的身上捕捉到些什么信息。
但遗憾的是，它什么也没能得到，只看到了无边际的冷漠。
加百列没指望第一时间就能从那三个德米刻人口中得到答案。
他没有急于再次开口，反而是无尽的沉默填满了整个空间。
加百列偏头看向杰森，杰森朝着他点头。
蝙蝠洞的牢房是经过特意设计的，采用了大量心理暗示。
墙壁上的光线是低沉的深蓝色, 微弱的脉冲声像是心跳。
大概是因为另一批德米刻人的仇视，这里还添加了很多其他的用来加深心理恐惧的设备。
被关押的德米刻人显然早已被这种环境折磨的不轻。
加百列的视线很平静。
沉默是最好的审讯工具，无尽的等待只会让恐惧膨胀。
不远处传来一阵脚步。
“有什么发现？”布鲁斯的目光扫过屏障内的德米刻人，又转向加百列, 眼神中隐含询问。
“如果它们处于濒死的状态。”加百列偏头与布鲁斯对视，“那我就能直接读取它们的意识和精神记忆。”
“但这需要你的允许。”他语气冷静的像是在聊今天天气有多好。
布鲁斯没有立刻回答而是走到屏障旁边，手指触碰了一下控制台。
屏障内的光线骤然闪动了一下，但又很快恢复正常。
这短暂的变化让牢房内的三个德米刻人齐齐震颤一瞬。
“你知道这样做的后果吗？”
德米刻人视野里的蝙蝠侠声音很低, 像是风中隐约的雷声。
“它们显然知道的更多。”加百列回答，语气并没有因为这个问题而出现波动。
他盯着屏障内部, 露出一个浅淡的笑：“而我更需要那些信息。”
“三个。”加百列报出数字, “足够进行容错训练了。”
虫族之王脸上的笑是温和的, 但隐藏着极端的血腥气。
布鲁斯的目光锁定在屏障内。
他的手指在控制台上轻敲了两下。
在注意到内部德米刻人的眼神已经快速转向他之后, 他缓缓转头看向加百列，假装妥协：“可以, 但你需要确保过程快速——它们承受不了太多。”
这句同意像是一把锤子, 瞬间砸在了德米刻人本就已经濒临崩溃的心理防线上。
被最痛恨的虫族掀开思想, 这种行为无异于把一切隐秘信息都拱手让人。
“那两个人类女性……是自己跑掉的！”领头的那个德米刻人语速飞快, 生怕说的稍微慢一点厄运就会降临在自己身上。
格林是它们最开始打算进行洗脑然后调到中心实验所的人选。
尽管从一开始就看不上地球上的人类，但不可否认的是，很多人类个体的智慧是突出的。
“跟踪我们的那个女人把她劫走了。”
这是它们三个利用那台信号源发出消息的原因。
能够在虫族先关的实验上取得进展的人太少了，每一个都是不可或缺的。
“那个时候我们还没有完全和自己的部署链接上！”
“核心实验室。”布鲁斯问，“地址。”
有了一部分消息的泄露，这些消息已经算不上什么。
德米刻人快速的做出了回答。
布鲁斯目光沉沉，屏障内的光线恢复成最初的状态。
控制台上闪过的数据显示着这些德米刻人在这个答案上并没有任何水分。
“你想要的答案已经得到了。”
这是一场针对于德米刻人的信息诈骗。
杰森的手机里还躺着发给布鲁斯的消息。
加百列实际上还做不到刚刚说出的那些事情，他手下的虫族虽然有类似的能力，但大前提是被汲取记忆的生物已经完全死亡。
在这种情况下，也只能得到该目标生前一天之内的信息。
但这些信息，这些敌人并不知晓。
活着的德米刻人远远比死了的更加有价值。
加百列站在牢房前，注视着聚成一团的德米刻人露出一个温和笑容。
但这个笑容更加趋近于一个精确计算过的动作，未能触及他银色的眼瞳。
“真可惜。”
他说，声音像是划过空气的气泡，听不出太多情绪。
屏障内的三个德米刻人因为这句话和笑容下意识地贴在一起仿佛这样就能屏蔽来自外界的压迫。
这种恐惧源自于对未知的本能直觉——越是轻柔，越是危险。
牢笼里的德米刻人不知道虫族之王到底是在可惜什么。
可惜不能直接让它们去死，可惜没能看到它们脑子里的消息。
又或者二者都有。
“有需要可以随时找我。”加百列转头对布鲁斯说道。
能够寄生宿主的虫族被他召唤出停在指尖。
“或者可以靠它。”他说，“它们也能够做到类似的事情。”
青年肩上的银色发丝晃动，反射着牢房内的冷光，像是隐现的流星闪烁。
布鲁斯点头。
当着这些德米刻人的面说出这种话，无疑是施加长久的心理压力。
毕竟他还需要从它们嘴里挖掘出更多信息。
而这种压力，毫无疑问的，会成为一把钝而致命的工具。
加百列转身离开。
但在离开前，他的目光再次落在了那三个被关押的生物上。眉心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露出点疑惑。
杰森和他并肩走出蝙蝠洞。
一只关注着加百列的他当然注意到了他面上冒出的疑惑。
“它们看上去完全不像是入侵者，你在疑惑这个。”他几乎是笃定的问。
“的确。”加百列回答。
这些敌人——从它们的反应、行为，到语言逻辑——始终给他一种与预想中并不相符的感觉。
作为一个所图甚大的入侵者。
它们的软弱与恐惧似乎太过真实，透着不合常理的脆弱感。
“……”杰森没说太多，只是在这件事上给予了相同的反馈。
他也是这样觉得的。
从抓捕德米刻人，到逼问信息，一切都顺利的不像话。
“布鲁斯也是这么觉得的。”杰森说出这一点。
加百列顿了顿，表情重新恢复成平静的样子。
但最起码现在，能够确认一件事，玛莎的确被它们抓到过。
他将心中的疑问暂时压下。
这些情报对接下来的行动至关重要，交由布鲁斯能够从中获取更多。
他们两个人的身影早已在蝙蝠洞内消失。
牢房的光线依旧冰冷。
但那三双紧张注视着屏障外的眼睛，仍没有移开分毫。
直至被黑色的披风完全遮挡住视线。
蝙蝠侠的眼睛里是德米刻人根本无法读懂的情绪。
客厅里的达米安显然已经等了一段时间。
他坐在客厅中央的长椅靠背上，一条腿轻轻晃动，手里转着一把蝙蝠镖。
“看样子还算顺利。”他抬眼。
杰森随手拍了下他的肩膀：“既然好奇，下次就自己跟进蝙蝠洞瞧瞧。”
达米安冷哼一声抬高下巴。
杰森看了一眼前不久刚刚到达韦恩庄园，但现在桌上已经空下去的罐子没再继续开口。
哥谭的下午阴云沉沉，阳光被厚重的雾霾吞噬殆尽。
这次玛莎定下的地点秉承着一直以来的习惯。
偏僻无人。
加百列和杰森一前一后穿过废弃的工业区。
这里无人问津，地面上散落着锈迹斑斑的铁皮。
两人走在残破的道路上，周围的废墟静寂，只能听到高风吹过时与金属碰撞的嗡嗡回响。
作为一个哥谭本地长大的外星人，加百列实在无法理解玛莎时怎么从各个角落里找到这种地点的。
风掠过两人之间的距离，卷起些许灰尘。
脚步在这片死寂的区域中尤为突出。
距离约定的时间还有很长一段时间。
一声细微的“咔嚓”打破沉寂。
碎石被踩踏，发出清脆而短促的声音，在空荡的废墟中被无限放大。
加百列和杰森同时抬眼锁定声音传来的方向。
只是几个呼吸间，两人逼近声音源头。
他们几乎同时站定。
加百列抬眼，目光扫过显露在废墟身后的身影。
淡灰色的长风衣，轻微凌乱的发丝，苍白却镇定的脸。
最起码看上去并没有遭受什么无法愈合的伤害。
他目光稍微柔和了些：“玛莎。”
在确认四周没有潜藏的威胁之后，加百列半松了口气：“你没事就好。”
露易丝站在原地，手里紧攥着手机。
“这两天情况有些复杂，所以才没有第一时间联系你。”
女人点了点头，短暂看向站在安纳西身边的家伙。
青年的红头罩折射着晦暗的光，像是一簇深埋的火星。
在阴暗的环境里透出凌厉的火气。
以露易丝的情报网当然知道这个人是谁。
——红头罩。
也是几次她看见的消息里，和安纳西一起出现的另一个事件主人公。
同时，露易丝也能看出这两个人之间虽然隐晦却亲昵的关系。
她没有纠结太久。
“你们跟我来。”
露易丝脸上还带着些许因为仓促而出现的疲惫。
第93章 格林（捉虫）
露易丝走在前面, 因为这片区域的特殊性，她行动间带着几分警惕。
废弃的工业区仿佛一座四城。
灰尘覆盖的地面偶尔传来碎屑被踩碎的声响。
加百列低头躲过一根横亘在半空中的生锈钢管，视线扫过四周——生锈的货柜被堆砌成墙, 断裂的铁链悬挂在一侧，工业垃圾堆积如山。
“还要走多久？”杰森的声音在加百列耳侧响起。
他抬手拨开一片垂落的帆布，帆布后露出一截藏着油污的金属架。
杰森估算着他们三个人的步行距离，感觉他们已经快要抵达这片巨大工业废墟的边缘。
他并没有放松手上的力道，始终保持着一种可随时可以拔枪的姿态。
他的询问声音并不算轻。
露易丝听到了，但她没有回答, 只是转头看了他们一眼示意继续跟上。
她最终在一堆废弃的工业垃圾前停下。
这里是用各种废铁皮随意拼接而成的隔断，铁皮凹凸不平，布满锈迹和划痕。
一扇用废管焊接成的“门”半掩着，外面横七竖八地堆满了油桶、旧轮胎和工业废料, 几乎将整个空间完全与外界隔绝。
加百列看向一侧的玛莎，脸上浮现出浅淡的困惑。
他没有多问，只是眨了下眼，等待着玛莎的开口。
不能完全被称作为门的东西掩着, 他们三个人就站在这里，但隔断内部却不断传出声音。
内部传出的声音有些模糊——金属链条的碰撞夹杂着偶尔的闷响, 像是有人在挣扎, 或是试图冲破什么禁锢。
杰森侧身挡在了加百列面前。
他皱着眉, 眼神的落点定在那扇门上, 手指几乎是转瞬间滑向腰间的武器。
头罩之下，他的目光缓缓移到“玛莎”身上, 显然对眼前的一切已经充满了警惕。
露易丝停下脚步, 转头看向加百列。
她抿了抿唇, 眉间藏着一抹压抑不住的紧张。
一向沉稳干练的她深吸一口气, 像是在酝酿言辞。
“还记不记得格林。”露易丝开口，声音里带着带你复杂的情绪。
她的目光直视着加百列：“就是我之前跟你提过的那个女人，我之前觉得她不对劲，所以想要跟踪看看情况的那个人。”
格林。
加百列当然记得这个名字。
那个有关于蜂群的实验一直让他印象深刻，这位短暂的相处过程里总是给人一种冷漠态度的研究员。
“那些人说她是和你一起逃出来的。”
他抬眼看向玛莎，说起这件事的时候声音很平静。
“玛莎？”加百列察觉到她的反应，语气轻缓，却带着些许试探，“是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露易丝反复深呼吸，目光有些复杂，像是向从他的反应里确认些什么。
她看上去仍旧镇定。
但不断颤抖的眼神还是泄露了她内心的些许不安。
“她的情况……不太好。”
“怎么不太好？”杰森插了一句。
露易丝抿唇，像是在斟酌措辞：“看上去会有些奇怪……嗯，很奇怪。”
她显然还没有把话说完。
加百列安静地等着，没有打断她。
他的目光始终平静，因为之前合作的原因，他对待玛莎的态度一直是温和的。
露易丝继续说道：“我之前跟踪她，是因为比起一般人，她的动向太奇怪了，所以想要确认她是要去见什么人。”
“结果发现她见的是一群……外星人。它们像……”她顿了顿，像是觉得自己的描述有些荒唐，“球一样的毛绒玩具。”
加百列点头：“德米刻人。”
他补充了一句：“它们已经被我们抓了。”
露易丝怔了一下，对这个信息的出现毫无准备。
一向沉稳的女人脸上浮现出几分疲惫的恍惚感。
她抬手揉了揉太阳穴，像是这几天积累的精疲力尽终于在这一刻放松：“好吧，既然你们已经知道了，我就不再多说这部分了。”
“那些外星…那些德米刻人，想要对她洗脑。”
“她不愿意配合，所以遭受了一些事情。”
“我们逃出来的路上，是她在保护我。”露易丝说。
加百列偏头：“？”
这一点就有些超出他的预料了。
他以为在玛莎和格林的逃离计划并没有那么多的武力相关。
露易丝将目光投向隔断的内部。
里面的声音依旧不安分。
撞击声接连不断，像是察觉到隔断的外面有人，反而比起之前的频率更加快速。
她的脸色凝重：“我不知道格林给自己注射了什么东西……但现在的她，看上去，真的很不好。”
如果不是最开始格林做出的一些其他安排，仅仅凭借露易丝自己，恐怕根本无法把人关在这里。
“那么。”
“这里面的就是格林？”加百列侧头，声音依旧温和。
露易丝点了点头，神色间流露出一种无奈，语气轻得像是叹息：“对，我没办法解决这件事。”
她低下头，长呼一口气，目光掠过眼前这片满是工业废墟的空间。
没有专业资源，也没有信任的生物学人脉。
她唯一能做的，就是把人运到这里，然后联系安纳西。
再试图通过安纳西联系上在这方面有所研究的超英，比如蝙蝠侠之类的。
加百列和杰森对视了一眼。
没有说话，但成功达成了共识。
两个人默契地向前走。
铁锈斑驳的铁皮门被缓缓推开，发出刺耳的吱呀声。
内部弥漫着潮湿的霉味。
光线从破碎的天窗透入。
牢笼矗立在龙剑中央，被大力反复撞击栏杆已经弯曲得不成样子。
四肢被粗重锁链固定的女人蜷缩在笼子里。
她此时的外貌已经超越了人类的范畴。
皮肤呈现出淡金色的光泽，像是被眼光凝固的蜂蜡，纤薄的翅膜从背后延展，隐约的纹路在光线下泛着冷冽色泽。
手指尖锐，指节间生出倒钩，但面部轮廓却保留着原本的面貌。
只是那双眼睛，完全失去了人性的光芒。
看上去更像是一件精致却无理智的工艺品。
察觉到有人进入的“格林”动作异常暴烈。
翅膀嗡嗡震颤，身体前冲试图冲破束缚。
锁链被拉扯得吱嘎作响。
她的目光锁定进入房间的加百列。
然后，又诡异的安静下来。
“……”
加百列感受到了她身上一部分属于虫族基因的躁动。
他伸手扶住晃动的笼子，动作缓慢却精准。
他的指尖在栏杆上敲了两下。
笼子里的女人像是突然失去了一切攻击性，变得安静顺从，只是那双眼睛紧紧盯着加百列。
加百列沉默注视着笼中的格林。
好极了。
加百列安静的想。
格林给她自己注射的东西里绝对包含了有关于虫族基因的片段。
她现在介于虫族和人类之间，人类基因和虫族基因的冲突处于一种微妙平衡的状态。
“她还能恢复吗？”露易丝神态复杂。
毕竟格林会变成这样有一部分她的原因。
加百列没办法给出确切的回答。
格林的状态，与他父亲朗斯顿之前的人蝠形态有些类似，但也有着明显的不同。
这是一种异化。
“或许，蝙蝠侠有办法？”他的声音里带着不确定。
加百列转头看向杰森，眼睛里带着问询。
毕竟他的父亲就是在布鲁斯的帮助下恢复的正常。
接收到加百列视线的杰森：“我也不确定，但蝙蝠侠，应该总是有办法的？或许可以试试。”
即使是微弱的希望也没事。
露易丝点头。
“我和你碰面，不只是为了这件事。”
毕竟她最开始追踪格林的目的是为了调查背后可能存在的线索。
“德米刻人，它们曾经当着我和格林的面和其他的……可能是族人？进行交流。”
“我听到了。我不确定它们的语言，但能感觉到它们提到了一些行动。”
大概是因为本来就没打算让她活下来，那些德米刻人根本没在意露易丝身上的一些小物件。
“我听不懂。”
她扬眉，在提到这种事情时看上去有些意气风发：“但我记录下来了。”
露易丝站的笔直，眼神里闪过几丝很少的得意。
即使她身上的疲惫无所遁形，看上去还依旧风尘仆仆。
但在提到这件事的时候，浑身上下笼罩的，是一种无法被危险轻易阻挡掩盖的自信。
露易丝将东西交给安纳西，动作干脆利落。
那是一个很小的笔记本，还有一张存储卡。
简单又不起眼，但其分量却远超它们的外表。
“我能做到的不多。”
她还有些事情需要处理：“格林先交给你们。”
露易丝离开时的脚步匆匆，带着风卷起细小的灰尘。
“这太谦虚了。”
杰森双臂环胸，在女人的身影消失后评价。
加百列收回放在手中存储卡上的目光，转而看向笼子里沉默的“格林”。
半人半蜂的形态依旧静静地待在锁链束缚下。
“先想想怎么把人运走吧。”他顿住，“直接送去蝙蝠洞？”
杰森瞥了眼笼子。
名为格林的研究员状态异常，一丝注意力都没有分给他。
他表示同意。
“回去后得先看看她都记录了些什么东西。”
第94章 第四方
加百列和杰森带着格林穿过蝙蝠洞的长廊。
笼中的格林睁着冷漠的眼睛, 目光停留在银发青年的身上。
细微的呼吸声听上去有些压抑。
杰森把事情简单概括告知布鲁斯。
“她需要治疗。”他没问布鲁斯能不能治好。
加百列补充：“她身上的基因可能来自于之前被用来实验的虫族。”
“……”布鲁斯的目光转向笼子里的研究员，“可以试试。”
至于那部分记录下来的情报。
“提姆。”布鲁斯转头，把提姆喊了出来。
语言对比这种事情并不算难。
尤其是在蝙蝠洞的超级计算机上已经存储过有关于德米刻人语言文化资料的情况下。
“我知道了。”提姆点头应下。
他端坐到电脑前。
屏幕上数据流光飞速滚动, 大量属于德米刻人的语言符号闪烁消失，偶尔跳出几段来自孤独堡垒的语音日志作为对比音轨。
来自孤独堡垒那部分的数据足以覆盖大部分语言逻辑。
提姆的右手停顿，拨动鼠标滚轮，屏幕界面切换成语言分析界面。
加百列倚靠在一旁，目光扫过屏幕。
“这东西并不难。”提姆开口，语速不紧不慢。
他一边输入命令, 一边快速扫读屏幕上的数据。
“别指望我和你一起盯着屏幕。”杰森早已丧失兴趣，他倚在一张桌子边，单手插兜，另一只手漫不经心地旋转着一把小型蝙蝠镖。
他对于匹配这些无聊的符号没什么大的兴趣。
更想要直接看到结果。
提姆没有回头, 手依旧忙碌着，但嘴角轻微上扬：“这可是一门‘艺术’。”
杰森随手将蝙蝠镖扔回桌上：“艺术还是留给你这种‘天才吧’，我更擅长别的。”
提姆并没有停下手中的动作，转头看了加百列一眼。
“喔, 对了。”他突然想起了什么，“布鲁斯之前让我转告你, 过会儿你要和超人见面。”
超人。
“明白。”加百列闻言点头, 他知道布鲁斯指的是什么。
屏幕上的数据分析停止, 标注着“63%匹配”的字样出现在主屏幕上。
提姆重新转身, 手搭在桌面上仔细查看对比结果。
“只能匹配63%。”
“这代表什么？”加百列上前一步，偏头看向屏幕。
提姆转过头, 语气略显迟疑但肯定：“只有一种可能。”
他停顿了一下, 像是在组织语言：“那部分语言数据并不属于德米刻人, 或许是因为并不在数据库之内, 又或者……是另一种语言。”
加百列视线一顿。
一些心中的疑惑似乎因为这个发现，突然能够得到解答。
蓝光从蝙蝠电脑的屏幕上投射出，映射在提姆略微皱起的眉眼间。
“我用合成音标注一下。”
人工合成的声音在空气中响起，有些机械化。
德米刻人的语言被转换成英语，另一种则是无法匹配的原声，嘶哑低沉，是完全陌生的语言。
“你们什么时候才能到达。”
合成音用平板的语调说出。
紧接着，无法翻译的声音做出回应，那种语调像是流动流动的砂砾，又带着金属碰撞的尖锐尾音。
对话反复播放，几乎每一句都在重复同样的模式。
整个对话几乎没有实质性的信息。
杰森的手指不耐烦地敲击着桌面。
他的头盔放在一旁，发梢微乱。
这完全不对劲。
对面绝对不会是德米刻人的母舰。
加百列想。
唯一重要的消息，是现在基本能够确定这其中还有另一股势力的插手。
这样的结论并没有震惊在场的任何人。
所有的对比信息被存储在移动终端里。
他们几个人转身去找布鲁斯。
布鲁斯收起失败的化学合成物，身前生物仓里的格林躁动的撞击着舱体玻璃。
杰森挑眉：“看样子不好解决。”
格林身上混合的基因不同于人蝠，人蝠的基因来源于地球上的普通动物。
而格林身上属于虫族的基因很强势，在维持着微妙平衡的情况下还能直接攻击后续注射的化合药物。
在看到虫族之王身影之后，格林又重新安静下去。
布鲁斯看向加百列：“虫族的基因比较特殊。”
“如果平衡被破坏又没有得到修补，她的身体会彻底崩毁。”
人类的基因没有这方面的修补进化能力。
但虫族可以。
而且加百列对于虫族有着绝对的掌控力。
布鲁斯盯着站在杰森身边的虫族之王。
“她不可能转变回纯人类。”他声音平静低沉，没有因为这样的判断产生波动。
他没有明说另一种可能。，但言外之意已无需解释。
“在找到办法解决问题之前，她可以一直待在蝙蝠洞。”
加百列接收到了布鲁斯的意思。
他看向笼子里的研究员，并没有第一时间接话。
提姆适时主动岔开了这个话题：“语言匹配结果已经出来了。”
“这件事里还有混乱的第四方。”
他的手指点在移动终端的屏幕上，显示出刚刚那通对于对话的分析数据。
布鲁斯显然并不对这个结果感到意外。
他目光平静地扫过数据，另一只手抬起按下一旁控制台的按钮。
气流声响起，睡眠气体从生物仓内的管道喷涌而出。
格林轻微挣扎了一下，最终缓缓垂下头陷入沉眠。
“我会让超人去探查德米刻人的母舰。”布鲁斯说。
他已经从德米刻人的口中成功得到母舰的地址。
只不过是刚刚提到超人，并不刺耳的风声传来。
红蓝身影从蝙蝠洞顶端缓缓落下，披风随气流扬起。
“看来我来的正是时候？”克拉克开口。
他落地，视线在布鲁斯和其余几人身上扫过，脸上带着一贯温和的笑容。
红色披风缓缓落在地面，像一面飘扬的旗帜。
看上去永远都是自带光辉的样子。
克拉克在被邀请到蝙蝠洞之前就已经知道此行的目的。
虫族之王……
他的目光在在场唯一一个比较陌生的身影上短暂停留。
身材修长，但更偏向瘦削，肩膀线条并不宽阔。
没有突兀的肌肉线条，也没有什么异形虫族的特质。
老实说，这和他的预想相去甚远。
毕竟，之前克拉克在那颗星球上面对的虫族体型都大到超乎想象。
而现在，单从外表看，对方完全是个安静、温和甚至有些脆弱为何的人类青年。
克拉克迈步走进，隐隐从对方身上感受到了一点类似氪石影响的感觉。
隐隐的不适感开始出现。
面上带笑的超人脚步一顿。
他若无其事地停在了能够维持礼貌的范围，选了个距离加百列最远的地方。
“需要我怎么做？”克拉克看向一旁的布鲁斯。
一向观察力极佳的杰森意味深长的挑眉。
他知道了。
以后可以收集更多氪石。
加百列目前的身体素质还不允许他在宇宙环境中生存太久。
因而只能找超人转达自己的意思。
但如果单单只是口头转述，虫族军团当然不可能相信。
他将手中的虫族储存装置递向超人。
那是一片轻薄的，泛着微光的圆形硬质卵，边缘是细密纹路。
加百列目光落在超人眼睛处。
在这个人近距离靠近之后，他的后颈开始泛起细细密密的胀痛感。
“用它就可以。”
他语气平淡，并没有任何多余的解释。
克拉克并没有介意，他伸出手。
就在他指尖几乎碰到那片虫卵时，耳边忽然响起虫族之王的平淡声音。
“你和虫族交过手？”加百列目光并未偏移，直视着眼前的超人，目光中的探究以为并未掩饰。
从上次见到超人的时候，他就觉得对方看起来非常熟悉，像是曾经短暂出现在他的记忆里。
这次见面，加百列终于把人物和记忆画面进行匹配。
银发青年接着开口：“在一颗积雪覆盖的星球上？”
青年并没有咄咄逼人。
克拉克的手顿了一下，视线迎上那对银色的眼睛。
他察觉到这位虫王的问题并非无的放矢。
“对。”克拉克在这方面一向诚实，他有些好奇，“你怎么知道？”
地球与那颗星球的距离很远。
远到即使是他，也要以最高的速度飞行好几天。
加百列并没有继续发出询问。
“一些小技巧。”
他避重就轻的回答，然后伸手捂住了自己开始泛起烧灼感的脖颈。
“怎么了？”杰森低声问他。
不适感开始快速蔓延。
加百列闭了闭眼。
“我得离开这里。”他收回放在超人身上的注意力，拉着杰森快速转身。
上次缓解过后一直很安分的异香又开始浮动。
布鲁斯眼神一顿。
他开始毫不留情地赶客：“你该走了，超人。”
克拉克：“……为”
他的问话只进行了一半。
他闻到了。
第95章 烦恼
蔓延在空气里的并非是普通的香气——侵占呼吸的同时, 更像是直接钻入了精神深处。
极浓的夜来香，混杂着无从定义的甜与涩。
对于克拉克而言，这种感觉更加强烈。
并非从鼻腔侵入, 而是向穿透皮肤一样涌入克拉克的脑海。
他的精神屏障像是被强行撕开，被撬动着深层的本能。
带着极强侵略性的香气，撩动克拉克脑海中深埋的保护欲和另一种更原始、更不可控的情绪——侵占欲。
无法忽视的想法在他脑海中盘亘，无法驱散。
他无法抑制地感到内心突如其来的极端保护冲动在滋生。
克拉克的瞳孔缩了一下。
在注意到这种香气的第一时间，他就已经明白了为什么布鲁斯让他立刻离开。
他的确应该转身离开，但目光却情不自禁地追随虫族之王拉着杰森离开的方向。
克拉克下意识地往前跨了一步, 又因为那极其细微的残存理智而止步。
但他也知道现在他最好离开。
却怎么也无法动身。
垂在身侧的拳头紧握，眼角微微下压，眼中原本属于超人的温和神采渐渐被一种危险的情绪侵蚀。
布鲁斯已经戴上头盔，他挡在超人面前, 声音里带着冷沉的警告：“你该走了。”
他启动了第1346号程序。
大量香气隔绝剂从蝙蝠洞四处开始喷洒。
但对于超人的感官，这种隔绝剂的作用只能短暂缓解，他能够瞬间从隔绝剂中分辨出那些来源于虫王的影响。
被盯上的感觉太过明显。
加百列拉着杰森的手更加用力。
他不知道为什么会突然这样，但一种本能的危机感已经促使他做出决定。
转身不过一两秒。
黑暗像潮水一样将两人包裹。
他带着杰森遁入蚀的体内。
后颈在他唤出隐没在黑暗中的虫族时骤然加重了烧灼感。
像是被烈焰炙烤, 刺痛着神经，加百列闷哼。
空气中浮动的香气猛然爆发。
克拉克动了。
几乎是在加百列和杰森消失之前, 他迈出了第二步。
这是瞬间的动作。
空气中甚至带起一阵微弱的爆裂音。
布鲁斯已经判断出他的意图, 身体前倾, 一记反制锁住了他的手腕。
短短几秒, 两人之间交锋数次。
克拉克依靠强大的力量硬生生摆脱，脚步只是稍稍顿了一下。
但只是这一下的阻碍也已经足够。
他只能看着虫族之王带着红头罩在眼前消失于黑暗的阴影中。
克拉克站在那两人消失的地方, 盯着地面阴影消失的地方, 回忆自己看到的最后一个画面。
两个遁入黑暗的青年手指交握。
超人眼睛里的温厚消散了一瞬。
虫王和红头罩是伴侣。
克拉克蹙了下眉做出判断。
来自于加百列身上的香气对于蝙蝠家来说, 早在第一次接触过之后就已经做好了防备措施。
不管是抗体注射, 还是香气隔绝剂，全都准备的完全。
但对于超人，超人的魔抗几乎为零。
哪怕是人工干预，也完全做不到让他在这方面生出抗性。
布鲁斯紧随而至。
面对阻挡了自己行动的布鲁斯，克拉克的语气意外的平静。
超人在蝙蝠侠的注视中侧耳。
“他的代号是安纳西？”他看着面前的黑色披风问，“我听不到他和杰森的心跳。”
但恰恰是这种平静反而让布鲁斯提高了警惕。
他知道现在状态异常的克拉克并没有放弃。
布鲁斯站在超人和加百列离开的方向之间。
“等你完全清醒之后再来问这个问题。”他冷静地回答。
“他们会有危险吗？”克拉克问。
面对超人这种极易受影响的特性，布鲁斯的第二次回答带出了几分冰冷的嘲讽：“你最好把你脑子里些不合逻辑的担忧当成水倒出去。”
源源不断喷洒的气味隔绝剂不断稀释着空气里的影响因子。
克拉克没有再动。
他的表情在香气的源头消失之后恢复了一些正常，却依旧带着一部分尚未褪去的，令人心悸的沉默。
这就是布鲁斯为什么总是设置各种针对性计划的原因。
他不想某天早上醒来，看到毒藤女又或者是各路精神控制的罪犯靠着超人统治地球。
“那我就先走了。”克拉克像是被布鲁斯说服了一样点头，他摸了下手中的虫族储存装置，“早点结束这件事。”
但他刚动，肩膀上就多出了一只来自于蝙蝠侠的手。
“别动。”布鲁斯警告他。
他知道超人此刻亢奋的大脑绝对思考的不仅仅只有前往宇宙虫族所在地这一件事。
这种亢奋并非克拉克本意，但实在危险。
克拉克转头和他对视：“你不相信我？”
这个问题很尖锐。
布鲁斯迎上来自超人的眼神，手并没有放开。
他甚至还有心思思考另一个问题。
加百列身上那种奇特香气的触发机制。
他已经完全不指望加百列本人能知道些什么。
香气出现的时候，对方比受到影响的超人更加惊愕。
布鲁斯一遍警惕着克拉克，一边沉默思考。
他总感觉麻烦在接踵而至。
“你们在做什么？”
巴里刚踏进蝙蝠洞没救被一阵刺鼻的化学气味冲得接连咳嗽起来。
他猛地停下脚步，抬手在鼻前挥了挥，试图驱散空气中的味道。
“咳咳……蝙蝠洞里的空气清新剂是不是加太多了，布鲁斯？”他一边咳嗽一边嘟囔。
巴里弓着腰，伸手拍了拍安静的提姆肩膀。
“红头罩和他的搭档安纳西不在吗？”他语气还算轻快。
提姆：“……”
他看了眼站在一起的布鲁斯和超人。
刚刚那种情况他甚至都没反应过来应该怎么做。
克拉克站在一侧，稍微恢复一部分平静的他在听到“安纳西”时眼神转到了巴里身上。
现在，他不需要从布鲁斯那里得到确认了。
以及，他又一次被提醒到虫王和红头罩是一体的。
巴里全完没注意到来之前蝙蝠洞里的气氛异常。
布鲁斯想要闭眼。
“他们刚刚离开。”提姆做出回答，巴里的到来让他短暂的松了口气。
最起码现在不用担心布鲁斯和超人因为刚刚发生的事情打起来。
“好吧，”巴里只是有些遗憾的耸肩。
布鲁斯有点头疼：“你的目的？”
巴里下意识重复：“……什么目的？”
今天中心城风平浪静，所以他才会有时间来哥谭找布鲁斯。
他当然没什么目的。
但在蝙蝠侠极具威压的目光下，他下意识顿了顿。
“哈。”巴里干笑一声，视线偏移，“我只是来找安纳西……”
上次布鲁斯给巴里安排的抗压训练几乎要了他半条命。
他不敢承认自己还是有那么一点想要把人拉去中心城的想法。
视野里，不知道为什么，克拉克也在安静的盯着他。
巴里敏锐的感觉到对方和往常似乎不太一样。
有点微妙的危险。
这种注视，出现在他说出安纳西这个代号之后。
发生了什么？
巴里一边在联盟两大巨头的注视下维持着表情，一边思维发散。
“我有些事情需要问他。”他迅速的找到借口，“既然他们两个都不在，那我下次再……来……？”
布鲁斯：“……”
他当然看得出巴里是在撒谎。
蝙蝠侠真切的短暂闭上眼睛。
他叹了口气。
但他的微妙烦恼无法隔空传达给已经离开的杰森。
可杰森也并非全然轻松。
这一次加百列带着他遁入蚀的体内之后，并没有第一时间寻找新的落点。
这里是纯粹的黑暗。
而这黑暗吞噬着光线，放大了一切其他感官。
空气微凉，每一丝呼吸都像是带着潮湿。
杰森坐着，微微后仰。
这片空间完全封闭，一切香气都直奔着他袭来。
但他受到的影响，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就已经变得微乎其微。
他的一切反应，全部出自内心的驱动。
头盔早就被取下放在一旁的某个角落。
肩膀上是熟悉的触感。
青年的发丝扫过他的颈侧，柔软而细微。
衣料摩擦的声音轻而散乱。
杰森闭上眼，几乎是无意识地放松了身体。
他能感受到加百列不规律的喘息，带着些许压抑的低喘。
他很清楚，这种喘息并非体力不支，而是来自于加百列身体内突然出现的异样。
加百列的额头抵在杰森的肩膀。
耳边是伴侣平稳的，渐渐和呼吸同步的心跳。
一种近乎催眠的安抚。
他抬了抬手，却并没有力气收紧。
后颈尖锐的疼痛促使他脊背颤抖。
加百列的手抚上杰森颈侧，一个他已经逐渐熟悉的地方。
手下的皮肤上还带着点细微的，上次啃咬留下的痕迹，是略微不平的细腻触感。
像是一种隐秘的且带着无尽热烈的标记。
他抬起头，在几乎想要焚尽自己的痛意中再次咬了上去。
加百列在黑暗中睁着眼。
他似乎知道为什么，这一次面对超人之后会出现这种情况了。
原始的本能在催促着他继续狩猎。
一个猎物其实远远不够。
拇指扫过青年下颌。
加百列低低的笑起来。
他不需要那种本能。
第96章 目的（捉虫）
加百列的后颈, 那种灼热而异样的感觉在他咬住杰森之后被逐渐平复。
以他的能力，其实完全可以让他在杰森脖子上制造出的咬痕完全消失，让对方的皮肤平滑如初。
但他并不想。
加百列的目光停留在自己刚刚咬过的方向。
银色的瞳孔透出一种近乎冷然又失控的质感。
他垂下眼, 嘴角弯起一丝弧度。
指腹触及青年皮肤，触感温热。
未曾完全愈合的皮肤仍有些细微的粗糙感。
像是一种独属于他的存在烙印。
一个他主动种下的标记。
“好点了？”杰森打破短暂的沉默，在身侧握成拳的手指松开。
他没有回头，只是凭着耳侧加百列的呼吸变化来做出判断。
声音略显干涩，尾音还打带着一丝沙哑。
几次被加百列咬住颈侧时，杰森总会觉得仿佛有一团火焰在胸腔和血液中燃烧。
并不痛, 但却让他整个人像是被笼罩在一种奇异的炙烤里，血液沸腾。
“……嗯。”加百列应声。
“我们可以出去了。”
这片黑暗的空间漏进来几丝光亮。
正想要打开这片空间带着杰森离开的时候，他被杰森伸手拦下。
杰森截住他的动作。
杰森偏头，语气平缓地指出了一点：“超人可没那么容易消除受到的影响。”
关于超人, 那些每天都在更新的数据早已刻进了每个蝙蝠家族成员的脑子。
其中被重点标记的，就是有关精神防御方面薄弱的问题。
看似无懈可击的盟友身上这个根深蒂固的隐患。
一个大麻烦。
杰森不爽地抬手在加百列的耳垂上捏了一下。
他的动作不重。
指尖微凉，带着皮手套的粗糙质感。
那略显粗糙的触感在脸侧揉了下，加百列半眯着眼听着杰森继续开口。
杰森报出一个地址。
“去这里。”他说。
这是他之前做下的准备。
一个可以用来临时避开超人的安全屋。
杰森的目光通过那点微弱的光亮落在加百列身上。
思及受到影响的超人, 他的下颌线绷的紧紧的，这种突发的状况让他有些心烦意乱。
是不显山不显水的烦躁。
停在加百列耳垂上的那只手——像是多了一份停留的执念, 加重了点力气捏了捏。
“至少在老头子通知之前, ”杰森扬眉, “你跟我都必须待在这里了。”
他的手终于准备松开。
却在彻底松开前又轻轻拍了一下, 带着深层的占有意味。
他得多存点氪石。
杰森无声地思考。
超人在面对加百列的时候，那最开始刻意选择的距离说明了一些事情。
加百列吸收氪石能量之后, 或多或少会带上点类似氪石的共性。
“那边有点东西, 能够给你补充能量。”他说的像是全无私心。
老头子那边还存着多少氪石？
杰森试图通过自己手里的氪石数量推算蝙蝠洞里的氪石存量。
那几缕漏进这片黑暗空间的光在顷刻间消失。
这个加装了铅板的安全屋里东西并不算多, 但足够满足日常的生活需要。
杰森进入安全屋后的第一件事, 就是打开声波屏障。
然后。
加百列看着被递到自己面前的绿色氪石无言。
“把它们全都吸收。”杰森沉稳开口。
他看着眼前的银发青年。
超人这样的对手大多数时间还是太超纲了。
克拉克的头微微向□□。
短暂而清晰地敲打着他的耳膜，但下一瞬间，这种心跳声被切断，戛然而止。
他的眼神从一瞬的专注回归温和，眼神下垂，投向蝙蝠侠手中亮银色的注射器。
注射器尖端反射着灯光，针尖处透着一抹熟悉的微绿。
是加入了氪石的注射器。
如果没有氪石，这种金属根本戳不进他的皮肤。
“我觉得我不需要这种东西。”克拉克看向布鲁斯温和开口，现在他已经闻不到那种香气。
他嗅了下空气，再次确认那刚刚弥漫的香气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
“我已经清醒了。”他抬起手，手背微曲，目光又落回男人手中的注射器。
克拉克缓慢且坚定地眨了眨眼，目光柔和。
之前那种由于提到安纳西而迎来的注视已经从超人身上移开。
虽然不知道之前具体发生了什么，但那种平静到像是一潭死水的危险感觉已经从克拉克身上消失
巴里摊手：“我感觉超人现在确认很清醒。”
布鲁斯却完全不为所动。
他的目光直直钉在克拉克身上：“我不这么认为。”
布鲁斯开口，他没错过超人试图捕捉声音的细微动作。
尽管看上去不像是刚刚那样带着压抑的冲动。
但是。
“你仍然在不自觉关注他们的行踪。”
甚至无意识地想要再次闻到刚刚那些香气。
布鲁斯的声音里带着一种咄咄逼人的笃定，语调冷静。
像一张扼住咽喉的网，将克拉克伪装的平常状态一层层剥开。
得看着这种不正常的影响必须完全从超人身上祛除，布鲁斯才能放心。
他的声音凉到一旁让一旁的巴里感觉有点冷。
感受到这两人对峙而产生的窒息气氛，他带着提姆向后挪了一步。
巴里在心中默默为克拉克送上祝福。
被布鲁斯盯上真的不是幸运的事情。
顺带一提。
“事情结束之后，可以把他们的地址发给我吗？”他向红罗宾热情发问。
提姆沉默了一下。
“你也闻到刚刚香气了？”他疑惑反问，想要确认闪电侠状态是否正常，“你什么时候来的？”
巴里被问的一懵：“……什么香气？”
前方对峙的联盟两大巨头不约而同的转移了视线落点。
“没有。”
被布鲁斯和克拉克同时注视的巴里几乎是本能的瞬间做出回答。
有那么一刹那，他冷汗都快要流出来。
“刚刚绝对没有。”
巴里超级笃定的回答。
那管用来清除影响的血清最终还是注射进了克拉克体内。
布鲁斯的动作干净利落，目光始终紧锁在克拉克身上，等待着血清起效，
说实话，巴里并没有觉得超人在被注射血清前和被注射之后的表现有很大的差别。
他真的没办法从中看出什么明显变化。
毕竟对方看起来思维挺清晰的。
只有克拉克自己知道，血清带来的冲击到底有多强烈。
脑子里那道奇怪的思维屏障迅速瓦解。
他呼出一口气，压下突然涌起的突兀失衡感。
他本能地想开口，向布鲁斯为自己刚刚造成的麻烦道歉。
但就在克拉克话语出口前的一瞬，他动作停住，脑袋轻微偏向一侧。
布鲁斯眉头紧蹙，锐利目光像是利刃直刺超人。
“莱克斯.卢瑟。”
在被布鲁斯拿出氪石大礼包招待之前，克拉克念出这个名字。
他是知道这家伙在哥谭上一次的行为的。
只不过那一次莱克斯来的低调，回的狼狈。
也因此，针对于克拉克的大部分行动都得到了暂缓。
“他有想要做什么？”
克拉克说出自己听到的内容。
尽管并不喜欢侵犯他人的隐私，但对于卢瑟这样危险的，且能对他造成直接威胁的对手，适当的监控仍然有其必要性。
布鲁斯警戒着想要掏出氪石的行为停下。
昏暗的房间里，孤悬的白炽灯摇摇晃晃挂在天花板中央。
光线微弱，勉强划出一圈冷色的光晕。
莱克斯站得笔直，深灰色西装在暗影中被勾勒出锐利轮廓。
四周玻璃容器反射出的光影模糊了他的脸，却照亮了那双阴沉冰冷的眼睛。
对面的消息贩子蜷缩在一张破旧的椅子上，眼神飘忽不定，像是随时准备逃走。
莱克斯抬起下巴，傲慢的俯视：“我要知道安纳西和红头罩的下落。”
消息贩子哆嗦了一下，嘴角干笑着试图转移话题：“卢瑟先生，您知道这些人可不好找……他们——”
“闭嘴。”
莱克斯打断了他，他慢慢地俯下身，手指拨开桌面上的一张资料卡。
他嗤笑一声，声音低得像是冷潭：“你不会觉得，我来这里，是想听废话吧？”
消息贩子的冷汗顺着额角划下，他的手指开始不由自主地颤抖，却不敢从兜里拿出来。
他迅速抬头又低头，嗫嚅着回答。
“我……我需要一点时间……需要找线索。”
莱克斯不为所动。
他直起身子，露出一个冷漠的笑容。
“那么，”莱克斯低头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袖口，“别让我等太久。”
他说完，转身离开。
皮鞋踩在破旧木地板上发出清脆回响。
莱克斯知道，自己刚刚说出的话必然落在超人那双灵敏到不该存在的耳朵里。
这才是他最终的目的。
第97章 翘起
“他在找人。”
克拉克复述。
他知道这种消息绝对是被故意透露给他的。
莱克斯不会那么蠢, 蠢到把自己的目的直接摆在脸上。
但明明可以直接对着空气说喊他的名字，为什么还需要间接去找消息贩子？
这简直多此一举。
“安纳西和红头罩。”
克拉克的目光落在布鲁斯身上。
他说的简单，言辞间没有半点多余的修饰。
“莱克斯.卢瑟想要和他们两个见面。”
准确来说, 莱克斯的目的是见到安纳西。
那位虫族之王。
克拉克回忆着莱克斯和消息贩子的对话，在提到安纳西这个代号的时候，这位老朋友的语气明显停顿了一下。
这并不是要搞事的时候会出现的态度。
布鲁斯没有立刻回应，转而走向控制台，调出一系列图像与数据。
他没有问“为什么”。
他知道克拉克会听见这些，是莱克斯刻蓄意为之。
而放出这样的信息, 就意味着他希望被听见。
布鲁斯更倾向于有什么事情在他们没注意到的地方发生了。
“但理由是什么？”克拉克语气里带着些警惕，“我可以现在直接去找他。”
布鲁斯并没有赞同这个做法。
莱克斯这个人很复杂。
这次抛出的信息到底是信号，还是裹着刀子的饵料，两者的可能性几乎一样。
基于得到消息的是超人, 以及莱克斯针对于超人以及任何外星人的恶意……
是陷阱的可能性概率比另一种可能性稍微多一点。
“我不建议。”布鲁斯手下的动作并未停止。
“我会通知他们两个的。”布鲁斯盯着屏幕上的数据说道。
莱克斯这次的哥谭之行比上一次高调得多。
一旁的巴里几乎是立刻凑了上来，脸上的表情有些兴奋。
他伸出一只手，动作迅速得带着残影：“需要我去通知吗？只要把地址告诉我就可以。”
巴里这次来哥谭本来就是打算借此机会见到安纳西，毕竟上次的接触太过短暂。
他对于安纳西有一种因为熟悉感而产生的天然友好。
巴里不知道这种好感的来源是什么。
但他并不抗拒这种感觉的出现, 他发自内心的想要和安纳西交朋友。
巴里语气轻快，带着点跃跃欲试的兴奋, 这一觉扬起一个压不住的笑容：“毕竟我可能比电子信息到的更快一点？”
“面对面解释可比隔着网络快多了。”
那种无处安放的活力泄露了他的真实心思。
他就是想借此机会见到安纳西。
眼神里甚至因为这个机会的出现透着几分雀跃。
只要一得到允许就能随时冲出去。
布鲁斯抬头看了他一眼, 有点无奈。
他面无表情, 眼底却分明掠过一丝因为巴里而产生的轻松。
加百列此时的状态不知道是否得到了缓解, 如果没有，巴里送上门就会成为继刚刚的超人之后的第二个大麻烦。
神速力出问题有时候比起超人更加难解决。
因此布鲁斯拒绝的毫无犹豫。
“不行。”
布鲁斯的语气透着无可辩驳的坚定, 却也没有可以表现出压迫, 反而显得干脆。
“不行。”克拉克几乎是和布鲁斯同时拒绝。
想到自己受到的影响, 他情绪波动了一瞬, 脸上表情有一瞬间变得复杂。
来自大都会的他温和的再次开口：“今天不太建议你去找他们。”
被双重拒绝的巴里忍不住抬手摸了摸自己制服上的小翅膀。
“好吧。”他看了一眼布鲁斯，又看了眼克拉克，“好吧，我明白了。”
他很快又恢复了往常的轻快，耸肩。
既然两个人都不让他去见安纳西，那还是下次吧。
巴里向来听劝。
尤其是在面对蝙蝠侠的时候。
加百列盘腿坐在沙发上，低垂着头，指尖稳稳托住一块氪石。
银发青年的手指修长而苍白，关节处线条分明。
氪石散发出柔和绿光，映在他的指间，像是溶解的晨雾。
随着能量被吸收，耀眼的绿色逐渐褪去，色泽从深绿变为浅绿，最终透明，变成像是失去生机的玻璃碎片。
杰森站在一旁，双臂交叠。
他看着褪去颜色的氪石，下意识挑眉。
等到加百列将氪石从手中放下，他随手伸出一只手臂，将那块“退役”的石头从沙发上捡起。
动作干脆利落，手臂肌肉线条在室内的光线中被勾勒。
他把石头丢进一旁的检测仪器里，懒散地靠在沙发边，盯着检测结果的同时漫不经心地开口。
“嗯，完全没能量了。”
仪器的指针纹丝不动，屏幕上的数字也停留在零。
杰森扬眉，转过头看向身旁的伴侣。
“某种程度上来说，超人确实一定会很喜欢你。”
毕竟加百列是可以从物理层面上消除氪石影响的存在。
这对于容易在战场上受到氪石暗算的超人无异于多了一层防御。
因为没什么需要做的，加百列手中转动着一块已经变成透明废弃物的氪石。
指尖挑动石块的边缘，像是玩弄着一支笔。
那石头在他掌心中打转，透过淡淡的光线，折射出几缕微弱亮光，映在他掌心纹路上。
“嗯哼？”他偏头，目光带着好奇落在杰森身上，等着对方继续开口为这种论断进行分析。
他原本还是无意的一瞥，却被对方脑袋上那缕挑染的白发生生吸引了视线。
应该是取下头罩的时候动作有些粗鲁。
那缕发丝翘着，像是不甘于被压制的火焰，随着青年的动作在半空中晃动，划出细微却清晰的弧度。
加百列眨了眨眼，目光追随着那缕头发的晃动轨迹。
加百列的手指动了动，指尖还能感受到氪石的冰凉触感，却莫名被被一种奇怪的冲动占据了思绪。
他很少有这种“手痒”的感觉。
但现在却萌生出一种想要抬手压住那缕发丝的冲动。
杰森本想接着说些什么。
却被加百列那若有若无的目光撩拨得稍稍顿住。
那过分淡然的模样总让他不自觉地想要找点事儿做。
加百列的眼神落在他额前。
发现这一点的杰森眯了眯眼。
“不过……”他随意地继续刚刚的话题，语气里带着点难以捉摸的意味，“也不一定。”
他没有说的特别明白。
吸收氪石能量的加百列身上定然带着部分属于氪石的特殊属性。
超人注定没办法跟加百列凑在一起。
只要超人别被影响着真的喜欢上加百列就行。
那对谁都没好处。
杰森故意偏头，晃了一下脑袋，满意的看见加百列的眼神随之轻微偏移。
思绪一闪而过，他抬眼看向墙上的时钟。
老头子那边应该结束了。
杰森从口袋里掏出通讯器，低头快速发了一条消息。
——加百列已经恢复正常了，超人现在怎么样？
他很快就得到了来自布鲁斯的回复。
【老头子】：还有部分残留影响，不明显，不会影响日常交流。
【老头子】：莱克斯.卢瑟想要跟你们两个见面，他现在就在哥谭。
他低着头盯着手中的通讯器，指尖轻敲着屏幕。
布鲁斯发来的消息让杰森拧眉。
莱克斯卢瑟为什么会找上他和加百列？
他单手拿着通讯器，另一只手不自觉地搭在一旁的沙发靠背上。
沙发因为重量的小事发出细微声响。
细风在室内无端而起拂过脸颊。
杰森并未抬头，却准确的抓住了那只试图靠近的手腕。
青年的眉眼间还挂着一点思索未退的阴影，目光里却带上了些戏谑。
他的力道不重，却足够阻止加百列继续前进。
但他没有立刻将那只手推开。
反倒是松了力道，默认了加百列的意图。
加百列伸手，终于触碰到那缕杰森额前翘起的发丝。
指尖划过挑染的白色，最终顺势将顽固的发丝压了下去。
他的起身当然不只是因为想要摸那缕头发。
“布鲁斯说了什么？”加百列注意到了杰森在看到消息时脸上出现的思索。
“我们得准备见莱克斯.卢瑟一面。”
加百列将名字和人在脑海中对应上。
那个来自大都会的秃子富豪。
“嗯？”他溢出一声有些疑惑的问询。
“目前还不知道。”杰森手指顺势带着加百列的手腕垂下，“但他指名道姓。”
那缕方才被压下的白发又翘了起来。
通讯器的屏幕又闪烁一下。
加百列侧身。
备注为老头子的联系人发来一串地址。
“那我们就去见见他。”
加百列当机立断。
他们两个才刚刚单独相处没多长时间。
杰森发出一声有些不爽的叹息。
第98章 不速之客
“这才多久。”杰森靠在沙发扶手上, 略有些懒散地站直了身体。
他也就是嘴上抱怨一下。
“卢瑟的公司要破产了？”
杰森的语气里带着些讥讽。
不过，这种不爽并没有持续太久。
他还没来得及继续吐槽，下一秒, 一阵温热覆盖了他的唇。
在杰森还未从那抹不满的情绪中彻底挣脱出来的时候。
加百列忽然凑近了些。
他的动作干净利落，带着一贯的果断。
唇瓣在杰森的唇上点了一下就离开，短暂得像是烟花，留下灼热的温度。
杰森瞳孔一缩，开玩笑一样的不满被突如其来的触碰所打断。
无形的火苗点燃了潜藏的燥热。
垂眸，那缕温热还未消散的时候他看见加百列已经退开了些许距离。
“事不宜迟。”加百列轻声说。
他退的干脆, 动作流畅如常，双手自然下垂，面上依旧温和。
仿佛刚才只是随意靠近了一下，完全没有发生过任何让人意外的事。
杰森就看着他。
加百列眨了眨眼。
微妙的异样在青年的注视下逐渐显现。
像是刻意回避, 那双银白色的眼睛低垂下去，视线掠过地板和沙发边，却始终不愿触及那一抹正在注视他的深邃蓝。
加百列低头整理了一下制服的袖口，动作缓慢自然, 再抬眸时语调平静：“走吧。”
虽然抬起了头，但加百列仍旧没有与看向自己的杰森对视, 而是再自然不过的看向了安全屋出口的位置。
杰森察觉到了。
他总是能察觉到。
对方那极力掩饰的细节在他眼里反而愈加显眼。
看似自然的动作下藏着无法掩饰的不自在。
那种不去直视他的目光反倒让杰森唇角扬起一丝意味不明的弧度。
杰森看着他的, 唇边扬起笑意。
他低头, 将放在一旁沙发上的头罩提到手中旋转着。
红色金属亮面反射着窗外透入的微光, 看着有些张扬的肆意。
随意的动作间，他抬起手打算把头罩扣在头上。
加百列的视线从一旁的安全屋房门上悄声移了回来落在杰森脸上。
杰森的视线从未离开过身前的银发伴侣。
也因此, 在加百列的视线转回来之后, 他们两个人的目光碰撞在了一起。
在头罩真的被扣上之前。
青年手指略微弯曲, 关节摩挲过唇瓣, 动作看似无意，却极近细腻。
黑色皮革压在唇瓣上，冷冽的触感一点点压过刚刚那残留的温热。
杰森盯着把视线移回来的加百列，唇角弧度一点点勾起。
明明动作不慢，在加百列的眼里却像是开了慢放。
黑与红在视觉上极端碰撞。
这种差异在加百列的视野中无限放大。
他看着微光从杰森的唇边划过，在皮革与肌肤的衔接处勾勒出一种带着凛冽涩气的景象。
加百列站在原地，眼神跟随着这个动作的轨迹。
空气里多了一层隐秘涌动，这不是一种他可以直接形容出来的东西。
而是一种从动作、气息、甚至杰森眼底微微上扬的愉悦中流露出的无法忽视的吸引力。
“……”
加百列的目光闪烁，感觉自己被扑面而来的费洛蒙所包裹。
他吞咽了一下，试图压下心中猛然窜起的那种欲望。
沉寂的火焰在皮肤下燃烧，饥饿的渴求感如潮水涌上四肢百骸直至喉间。
加百列把这种高涨的，几乎即将冲破他大脑限制的欲望归结于已经在他身上消失很长一段时间的进食欲。
对，食欲。
这样子的杰森看起来太过美味。
银发青年再次低声开口：“走吧。”
加百列的声音里带着点压抑，像是隐秘情绪的余波还在震荡。
他希望杰森没有注意到这些。
这种进食欲并不是普通的饥饿感。
它太过鲜明且尖锐，甚至带着点让他自己都无法无视的侵略性。
加百列看上去镇定自若，实际上无人知晓他内心此时的惊涛骇浪。
被制服包裹着的银发青年喉结滚动着，像是在压下什么。
加百列感觉自己已经快要扑上去了。
杰森欣赏着出现在加百列脸上的不自然表情。
“好吧。”
他轻哂一声，一字一顿地在对方的视线里说出后面的话，像是某种程度上的大发慈悲。
“看在有人提前支付了报酬的份上。”
在短暂的拖延后，杰森终于将头罩彻底扣紧。
钛合金陶瓷头罩上的眼睛镜片亮起。
“我们出发。”
*****
莱克斯卢瑟推开房门。
因为并没有开灯，室内还一片昏暗。
他目光在屋子里扫过，脚步在门口顿住。
异样感一扫而过。
桌上的灯罩微微外斜，像是被人随手碰过，而椅背上，原本随意放在那儿的平整外套上有了几道明显的褶皱。
莱克斯眼神瞬间冷了下来。
他这次的行动极为隐秘，能找到这里的人寥寥无几。
显然，来者不善。
他微微眯起眼，唇角却挑起一抹冷笑：“不请自来……”
话音未落，他已经抬脚走了进去。
如果对方想要杀了他，那当他在门前站定的那一刻，攻击就已经应该袭来。
莱克斯步伐稳健从容，手指无声划过腕上的一块隐蔽装置。
他的目光落在那张对着窗的巨大靠背椅上，椅背正随着某种节奏缓缓摇晃，像是嘲讽着他的迟归。
“有什么目的？”
他站定，双手插进西装口袋，语气里透着一丝挑衅。
“莱克斯.卢瑟，名声远扬，可惜……”
那个并没有带着椅子转过身的人开口。
“好像守信并不是你擅长的事？”
椅背后的声音听上去模糊不清，莱克斯并没有第一时间分辨出这是谁。
“契约精神？真是有趣的说法。”他眉头皱了一下，随即嗤笑一声，流露出些许不屑。
如果这玩意对莱克斯来说真的有价值。
那么他今天就不会在这里，而是坐在更高的地方等着收割战果。
“或许……你高估了自己的掌控力。”
莱克斯眼中寒意更甚。
他并未反驳，而是静静注视着那个没有转过来的靠背椅。
被人入侵地盘的愤怒在他胸腔内冷却，化为一种危险的冷静。
“藏头露尾。”莱克斯评价。
他的一只手从袖口拂过，像是在掸去不存在的灰尘。
莱克斯抬起下颌，冷漠注视着面前那张能够将人完全挡住的靠背椅。
巨大的靠背椅摇晃着，发出轻微的“吱呀”声。
像是尖利的指甲刮过木板，直钻人耳膜。
“看来你根本没想起来自己到底违的什么约。”
椅背后传来的声音拉长了尾音，仿佛刻意为每个字都图上黏腻的油彩，带着一种令人不安的咏叹调。
听上去轻飘飘，却充满了戏谑的威胁。
想风中摇曳的钟声让人毛骨悚然。
但仅仅只是这种程度还吓不着莱克斯。
从正常人的语气到咏叹调几乎是转瞬间发出的变化。
椅子的晃动戛然而止，房间骤然陷入一种不自然的静谧。
“吱——噶——”
靠背椅一点一点转向莱克斯。
轴承发出的细微咔哒声在时间中滑动。
每一度转动都像是被刻意放慢。
房间里没有开灯，窗外却骤然亮起一道雷光。
惊雷劈过，闪电将整个房间照得惨白，瞬间的光亮勾勒出椅子上的身影。
一张脸骤然暴露在雷光之下。
雷光照亮了不速之客脸上的白色油彩，微微开裂的颜料显露出底下的肌肤纹理，像是破碎的假面。
黑色涂抹的眼圈之中亮得惊人，像两颗燃烧的火焰，带着病态的狂热与无尽恶意。
小丑翘着腿，椅子扶手上搭着他一只细长的手，手指轻轻敲击着椅子边缘，发出规律却令人发毛的声响。
猩红唇彩向两侧拉长至不自然的弧度，勾勒出近乎永恒的可怖笑容，鲜红如血。
莱克斯瞳孔一缩。
“吓了一跳吧，‘卢瑟’……老朋友？”
小丑歪着头，露出一口惨白的牙齿，语气欢快得像是在询问天气如何。
手中弹簧刀的刀刃在雷光中一闪，亮得刺眼。
椅背稍稍后倾，他靠得更随意了些，双腿交叠着荡了荡，带出一种近乎荒诞的悠闲感。
小丑摇了摇刀子，又随手扔到一旁。
他抬起手指，向莱克斯做了一个无声的“嘘”动作，嘴角的笑意更深了几分。
“别紧张，我只是来提醒你，玩游戏总得遵守规则……”
小丑的语气温柔得像是在劝导误入歧途的孩子，夹杂着的笑意像是刀刃在玻璃上划过。
莱克斯：“……”
他倒是没有被吓到。
只是……
这疯子怎么又从监狱里跑出来了。
他面无表情的想。
哥谭的警卫体系是不是太差了点？还是说已经被背后的那群东西渗透了？
实在不行换大都会来吧。
最起码他会以最快速度推动死刑完善的。
“精神病装什么正常人。”莱克斯缓慢开口。
最开始那两句对话现在来看都显得过于多余了。
他打量着上次合作还坑了他一把的小丑。
以超人的速度，那群人应该就快到了吧？
小丑咂舌，他指了指眼前的老朋友，并没有接话，又重新点了一下这次的话题。
他的目光与莱克斯对上，像是要将对方的每一丝神情都拆解成笑料。
“你做得可不够聪明，莱克斯。”
第99章 碍眼
莱克斯的面色未变, 微微向前倾的身躯紧绷着，像一把蓄势待发的弓。
但是未等他开口回应。
又一道声音自靠背椅之后传来。
“是吗？”
清润不失温和，像落在湖面的雨滴。
银光无声破空。
蛛矛穿透椅背, 椅子表面未曾出现一丝裂缝，精准而致命地刺穿小丑的身体。
整个过程寂静无声，只有鲜血从尖端缓缓滴落，落在地板上的声音轻得几乎无法让人察觉。
红色液体沿着蛛矛蜿蜒流下，在昏暗的光线下格外刺目。
椅背后的黑暗里，有人缓缓迈出脚步。
银发青年自阴影中现身, 步伐轻缓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沉稳。
窗外的闪光将他戴着面具的脸短暂照亮。
面具下的眼睛是惯常的温和笑意。
但在笑意之下，是与锋利蛛矛如出一辙的冷酷决绝。
“我觉得他还挺聪明的。”
加百列低头看向椅子上的人，声音没有丝毫起伏。
蛛矛轻轻颤动了一下，带出几滴殷红的血珠, 撞击地板时溅起细小水纹。
他微微抬起下颌，侧过头看向莱克斯。
温和笑意和鲜血横流。
像是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
“真是意外之喜。”
轻嗤从椅子的另一侧传来。
杰森随意地撑在椅背上，带着手套的指尖在扶手上轻轻敲击。
他的目光下移，落在从加百列身后延伸出的蛛矛上, 又扫过一眼被穿透的小丑。
眼神有一瞬间的复杂。
杰森想要小丑死，这是一种发自内心的渴望, 毕竟这疯子欠了他太多。
然而, 他其实并不希望加百列成为那个执行者, 尤其是在布鲁斯的规矩下这件事的后果可能远比一时的快意复杂得多。
头罩之下, 青年的唇角微微抿紧。
布鲁斯若是得知小丑的死讯，那么加百列和他之间必定会引发冲突。
杰森并不想深想这件事。
但同时, 他又无法抑制内心深处那股难以名状的快感。
小丑的鲜血溅落, 带来的不仅是复仇的甜蜜, 还有一种无法言喻的解脱。
“你下手可真狠。”杰森低声道, 语气听不出情绪，却有着一抹明显的调侃。
他的目光从银色利刃上的鲜血移开。
椅子上的小丑低头看了一眼贯穿自己心脏的蛛矛，嘴角依然挂着笑容。
鲜血顺着他的唇角滑落，将本就猩红的涂料染的愈发深晦。
胸口微微起伏，艰难地呼吸，然而他的眼神中没有丝毫恐惧，反而充满了某种古怪的兴奋与疯狂、
“嘿，”小丑咳出一口鲜血，声音沙哑却依然尖利，“真是干净利落……不过，你确定这就是结束吗？”
他的舌头舔了舔嘴唇，将涂抹的红与流下的血混成一团，显得更加滑稽又骇人。
椅子上的人翘起腿，身体在蛛矛的固定在略微晃动，做着某种可笑的调整。
小丑歪了歪头，目光从加百列移向杰森，笑得愈发张狂：“看看你的小男朋友，这个小红帽子他似乎不太喜欢这个结果哦。”
他的声音里带着恶毒的讥讽，想要搅乱眼前的局面。
小丑没挣扎，享受着致命伤口带来的疼痛。
加百列听着这个疯子的发言，眼神落在那双涂着厚重油彩的眼睛上。
那里闪着疯狂的光芒。
他保持原样，没有移动一步。
但那支贯穿小丑的蛛矛却与他姿态完全相反。
尖端轻轻转动，滑开更多血肉的同时带来决裂的疼痛。
小丑的笑声骤然放大，响彻整个房间。
他的头向后仰去，肩膀剧烈起伏，笑声中夹杂着几不可闻的低哑喘气。
像被钝刀切割般难以忍受，又止不住释放出某种荒诞的愉悦。
“哈哈哈哈！”他带着血沫的嗓音尖锐得像铁钩划过金属。
小丑一边笑着一边外头注视着加百列，油彩下的眼睛虽疯狂，但又带着诡异的冷静狡诈。
“真有意思，真有意思——看看你的小男朋友。”他的目光转向杰森，笑意湿冷，像是一条狡诈的蛇环绕着猎物。
“他真干脆，是不是？一点都不像蝙蝠侠教出来的那一套。那个老蝙蝠会怎么看呢？”
“或者说……”小丑的声音又一次拖长，咀嚼着刻意设下的陷阱。
他慢悠悠地：“你怎么看呢？你不是一直想我死吗？可惜，不是你的手，小小鸟，不是你的手。”
说到最后几个字，他刻意加重了语气。
小丑嗅着这段脆弱关系中的隐藏裂隙。
如果能利用他的死亡让这两位小小拍档产生对立，再将这矛盾传递给不可一世的蝙蝠侠。
这场游戏才算真正的有趣。
小丑嘴角的笑意扩大，像是已经看到分崩离析的未来。
蝙蝠侠的坚持、红头罩的愤怒、安纳西的冷漠，每一张脸都将在他布下的这张网中陷入挣扎。
他几乎克制不住内心的兴奋，这场盛宴的开端，便是自己的“死亡”。
杰森抬眼看向小丑。
头罩的线条在昏暗光影中显得格外冷硬。
他没有立刻说话，手指在腰侧的枪柄上轻轻摩擦了一下。
这是种下意识的动作。
杰森侧过头，不去直视小丑那张疯癫的笑脸。
他明白小丑在试图引爆潜藏着的矛盾，而加百列身上那毫不掩饰的杀意正在不知不觉接近那条危险边界。
“不牢你费心。”他说到，目光掠过那些油彩，冷淡且干脆。
刚刚那些担忧只不过是因为他突然陷入了之前的思维逻辑。
但，杰森知道在取得外交豁免权之前，加百列都不会真正的让小丑死亡。
加百列并没有因为小丑的语言产生什么额外想法。
“你的目的？”他看向角落中一言不发的莱克斯卢瑟。
莱克斯的目光从小丑的方向移开，他权衡着。
“只是……登门拜访一次罢了。”
他语气平稳，但说话的间隙稍显刻意。
原本想要透露的信息此刻被压了下去。
小丑的出现让局面变得不够可控。
“瞧瞧这位客人！”小丑虚晃了个致意的动作，血液顺着手腕滴落。
“莱克斯卢瑟，世界上最聪明的秃头，总是自以为聪明，结果呢？什么都不敢说，哈哈哈！”
他夸张地鼓了鼓掌，语气阴毒：“不过，我猜你也不敢告诉他们你真正的目的，对吧？不然你怕是要被他们两个像处理我一样处理掉～”
“那可不太妙，是不是？”
小丑的声音故意拔高。
加百列忍了够久了。
他弯腰微笑着给了小丑一拳，然后手动拔出靠背椅上的填充物，粗暴的塞进了对方因为疼痛而张开的嘴里。
“闭嘴吧。”
“你知道吗？”加百列看着那双黄绿色的眼睛，“你，是个真正的‘马戏团小丑’，笑话拙劣。”
手铐拷住了小丑肆无忌惮摆动的双手，但他仍然不在意。
只是在听到安纳西这句话的时候陡然安静了下来。
这是一种完全的，否定了他的价值和犯罪艺术的蔑视，是对他的冒犯。
小丑盯着加百列，眼神安静，但嘴角的笑意愈发撕裂。
他得承认，这个外星小虫子真的很会让人生气。
他咧开的笑容在闻到某种近在咫尺香气的时候停顿。
那种气味直接攫住他的思绪。
鼻子抽动了一下，小丑又低低的笑了起来。
‘哎呀呀，这是什么好东西，比笑气还上头，闻着让他也会心痒啊。’
他目光一瞬不瞬地在加百列身上，眼里原本那种被冒犯而产生的怪异冷静转化成了一种怪异的扭曲兴奋。
被拷住的指尖抽搐了一下，又缓缓放下。
笑声被闷在喉咙里，带着异常的黏腻感。
香气的影响像是一颗毒种，在疯狂的意识深处生根发芽。
没有让他失去理智，本性却被放大到连小丑自己都感觉有意思的地步。
保护欲被调动，却又被极端扭曲成了毁灭的欲望。
他想守住这气息，但更想摧毁它。
嘴角是扯开的夸张弧度。
小丑身体前倾，夸张地耸动鼻尖。
他一点点地，将安纳西塞进他口中的椅背填充物嚼碎，又一点点地吞咽下去，像是品尝着什么对方给予的珍馐。
细碎地坚硬填充物在吞咽动作下刮破喉咙和舌头。
这味道，简直是为他量身定制的。
想让他撕开，看看里面到底藏了什么好东西。
他改主意了。
小丑的手在手铐的制约下抽搐了两下。
杰森敏锐地察觉到小丑眼神中那种逐渐失控的扭曲意味。
他的手轻轻按住加百列的肩膀，将人往后推了一步退出半米的距离。
他站在了加百列之前，正好挡住了小丑的视线。
他看向莱克斯卢瑟，又看了看突然安静下去的小丑。
莱克斯要说的东西绝对与小丑有所关联。
他的心情沉了沉。
加百列顺势抽出蛛矛。
拥有治愈功能的虫族落在小丑身上，只把人维持在将死未死的边缘。
小丑的目光红头罩的身影挡着，被迫移开，眼神里涌上一丝不耐。
他眼睛眯了眯，微微仰头，像是在努力捕捉被挡住的目标。
被填充物刮的鲜血淋漓的舌头舔过干裂嘴唇，但眼底闪过的阴狠清晰的出现在杰森眼中。
“瞧瞧你这护食的样子～”小丑嘲讽。
真碍眼。
第100章 小丑之死
小丑轻轻晃了晃被拷住的手腕, 铁链碰撞发出刺耳的叮当声。
他的动作幅度很小，没有任何挣扎的迹象，反倒像是在欣赏自己被束缚的模样。
脑袋微微向一侧歪斜, 像极了一只耐不住寂寞的食腐乌鸦。
“啊，挡着了。罗宾小子，”他咕哝了一句，语调中充满了某种令人不适的挑衅。
“哦，不对，你早就不是那个可怜兮兮的小罗宾了, 是吧？现在你有你的‘伴侣’了，HAHAHA——”
那双偏执的眼睛死死盯着杰森，仿佛透过杰森还能看见被挡在身后的加百列。
“你真是一堵完美的墙啊，曾经的小小鸟。可惜了——人墙再高, 也挡不住那股味道。”
小丑的话在今天多到有些出奇。
他任由那股香气的影响在心里发酵升温，一点点细细品味。
“你闻到了他的味道吗？就像……糖果店里的甜腻味儿，嗯？是不是甜得发腻，腻得让人恨不得毁了他……”
他盯着眼前的红头罩。
眼中的脉络在受到刺激的情况下几乎充血。
“像毒药一样, 粘在嘴里拔都拔不开。”
“你知道吗？甜的东西总是容易腐烂。你护得住多久？一天？一年？”
“如果我活着，这味道可就是我的了。你知道吗？”
“不如——直接给我试试, 我保证, 比任何人都珍惜——”
“闭嘴！”杰森冷冷开口。
他猛然出手, 手指扣住小丑的喉咙, 拇指用力压向动脉的位置。
青筋在黑色皮革下的手背上隐约起伏。
他声音低的像是一把上了膛的枪。
动作干净利落，没有任何多余的停顿, 力道之大让椅子在地面上摩擦出剐蹭带来的刺耳响声。
小丑被掐得呼吸急促, 脸上却浮现出病态的笑容。
他的喉咙在巨大压力下发出断断续续的笑声, 似嘲似赞。
“看哪, 果然护得紧。”他声音嘶哑，却依然夹杂着诡异的兴奋。“告诉我，红头罩，你为他能做到哪一步？”
“杀了我？你会吗？”
他像是一条嘶嘶作响的蛇。
“噢当然，你当然会。”
小丑仰着脖子。
“我最怕死了。”
“那很痛的，千万别杀我～”
他语气瑟缩。
“杀了我。”
小丑又哼着调子。
戴着红头罩的青年看上去不为所动。
又一秒，小丑语调忽然变得脆弱，像是想起了之前的对话有点委屈。
“我可不闭嘴，你应该听我说完。我太喜欢他了。如果你不杀我，我会对他做些什么呢？我会把他逼到绝境，毁掉他，直到他变成另一个小丑……你喜欢吗？”
杰森没有回答，只是手上的力道更重了一分，像是想要将小丑从椅子上碾碎。
“杀了我？”
小丑又装出一幅害怕的模样，双肩微微抖动。
他一边抖动，一边直勾勾地盯着红头罩的脸。
“杀了我。”他循循善诱。
杰森控制着呼吸，瞥了一眼此刻并不在他身后的加百列，在看见那道熟悉身影的时候，心情就开始一点点平复。
他并没有失控。
“你知道吗？”
杰森垂眼，在彻底收紧之前松开了扼住小丑喉咙的手：“安纳西说的对。”
他居高临下的看着被拷在椅子上的小丑。
加百列的情绪一向少得很。
更何况平常的温和样子只是表面。
满溢的怒火在杰森心里消减。
“你很擅长在马戏团做梦。”杰森评价。
加百列目光锁定在莱克斯身上。
莱克斯紧盯着几乎已经快要逼近身前的安纳西，试图用语言扭转局势。
“你们应该感激我。没有我，小丑现在也不会被你们抓住……”
话还没说完，蛛矛陡然朝他挥下。
刃尖准确无误地将他胸前的领带钉在墙上，发出一声尖锐的布料切割声。
莱克斯的后背撞上冰冷的墙壁，动作僵硬。
他努力维持镇定。
“看来你不怎么欣赏我的拜访。”
蛛矛的尖端从领带处缓缓上移，径直停在了莱克斯的眼前。
反射的寒光让他不由自主地屏住呼吸。
微风从矛尖划过。
莱克斯的瞳孔微微收缩，视线转向侧方，落在加百列的脸上。
“只是拜访？”加百列开口。
他没有看莱克斯，而是将蛛矛稍稍向前一送。
几乎触碰到睫毛。
莱克斯的呼吸急促了一瞬。
“你可有点为难人了。”他冷沉开口。
“我不在意你为不为难。”
加百列的手抬起，指尖触碰到蛛矛的末端。
只要轻轻施加压力。
莱克斯的眼睛就会彻底失去作用。
“我不满意这个回答。”加百列轻声说。
银白色的蛛矛依旧悬停在莱克斯眼前，离他的瞳孔不过一寸的距离。
金属的冷意连着青年低温般的气息一同压迫着神经。
“好吧。”莱克斯终于开口，语调一如既往地平稳，但额角滑下的冷汗暴露了他的紧张。
他的目光转向那张破败的椅子。
小丑像一只垂死的鸟一样半垂着脑袋。
“不过，我有个条件。”
加百列没有回应。
只是又多出一道蛛矛。
刃尖划过他的耳边。
莱克斯眯着眼，语调反而悠闲起来：“你们得先处理掉他。”
“当然。”他补充了一句，“我不是说杀了他。”
小丑听到这句话时，像是被逗乐了。
“解决我？”
他蓦地直起身，拷在椅背上的手腕处发出刺耳的铁链声。
“哦，亲爱的卢瑟先生，在打破合约这方面真是无情得令人心碎。”
“还有你，我的小银发天使。”他用一种近乎温柔的语调说到，“你真是个灾难一样的存在。就连那个秃子自己恐怕都没注意到自己受到了影响。”
真可惜啊。
没能让红头罩失控。
这个小银发天使对于曾经破碎的小罗宾似乎有种奇怪的安抚作用。
伴侣……真是奇特的纽带。
小丑的目光在红头罩和安安西之间来回梭巡，最终停在了银发的外星虫族身上。
他鼻尖贪婪地捕捉那股因为距离而轻微到几乎快要没有的香气。
“只不过，我们得提前说再见了。”
太有趣了。
小丑哼笑着感受不该存在他脑子里的那些情绪。
太有趣了。
真是让他上瘾。
小丑盯着加百列，喟叹着表白：“真想带着你一起坠入地狱。”
话音未落，大量鲜血从他口中溢出。
他胸膛起伏的弧度消失的毫无征兆，整个人向后靠去。
杰森愣了一秒。
他伸手触碰小丑的脖颈，却没有感受到一丝脉搏。
死了？？
这不可能。
小丑瘫坐在椅子上，脸上的笑意和失去生机的模样形成诡异对比。
“刚才他说‘下次再见’，这不正常。”
杰森直起身，警惕地盯着椅子上的人类身躯。
房间内的空气似乎凝结了，只有莱克斯的一声轻喘显得尤为刺耳。
加百列缓缓转过头：“你到底来做什么。”
莱克斯的喉结滚动了一下，终于还是把原本来的目的说出。
“小丑他是……”
他张了张嘴，后面的声音突兀的消失。
“？”
有什么无形的力量像是扼住了莱克斯的喉咙。
莱克斯摸着自己的喉咙，打算换个说法。
但同样任何相关的信息都说不出来。
“我说不出来。”他冷汗直流。
杰森拧眉：“但是能正常说话。”
莱克斯像是被人为设置了关键词禁止。
“想想清楚。”加百列的蛛矛稍微放开了一点，“谁能让你连话都说不出来？”
莱克斯努力张嘴但哑口无言的模样让他有些疑惑。
但他刚问完。
脑中某个念头一闪而过。
他转头，而杰森的反应几乎是跟他同步的，目光转向小丑那具失去了呼吸的身体。
“这才是他出现的目的。”
莱克斯冷笑着，同样知道了罪魁祸首。
“我打破了合作——而他想要制约我，死在我面前是达成制约的必要条件。”
“我甚至不知道世界上什么时候出现了这样奇特的力量。”
但不管是在场的哪一个人，都知道小丑之死的蹊跷性。
“听上去似乎很惨烈。”莱克斯看了眼小丑的尸体，嘴角挂着讥讽笑意，“但我敢保证，这家伙绝对没死。”
克拉克在听见小丑之死这个关键词的瞬间，动作停滞了一下。
他一向沉稳的蓝眸里闪过一丝罕见的迷茫。
手中的容器轻微一颤，在没有控制住的超常力道挤压的破碎。
玻璃碎片飞散，容器中的液体溅落地面，氤氲出微弱气味。
布鲁斯站在不远处。
听见容器碎裂的他缓缓转过头。
“？”他尚未开口。
克拉克集中注意力。
“小丑……好像死了。”
布鲁斯：“？？”
即使是他，在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也下意识确认了一下今天的日期。
今天不是愚人节。
“你说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