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如其来的巨响打断了房间内的讨论。
——墙壁几乎是在一瞬间崩裂开。
砖石像雨点飞溅, 碎屑夹杂着沉闷轰响砸向地面。
空气中瞬间扬起一层细尘，风压席卷室内。
加百列的头发被吹的翘起。
墙面突发的影响尚未平复，房间内多出了几道身影。
布鲁斯随着超人一同降临在室内。
他面无表情的抽回自己还在超人手里的披风。
他没有开口, 目光扫视接受房间内情况的信息。
大脑开始告诉运转。
小丑的尸体被拷在椅子上，胸口那道贯穿伤尤为显眼。
黑红色血液浸染，沿着伤口凝结。
这本该是一处致命伤。
布鲁斯看了一眼加百列。
对方身后的蛛矛尚未完全撤回，铁锈色液体尚未完全从尖端消失。
加百列下意识收了收，蛛矛差点刮过莱克斯的脸。
向后躲撞上墙壁的莱克斯：“……”
小丑喉咙上还有着明显的淤痕。
很明显，造成这个的人也在这里。
那手指形状的淤痕上并没有属于戒指的轮廓。
他又看了一眼站在一旁的杰森。
杰森仰头。
“来的真快。”他评价。
至于为什么布鲁斯会这么快速的赶来这里。
杰森看向站在一旁的超人。
绝对是这家伙听见了什么关键词。
杰森不由自主地移动身体, 将加百列挡在了自己身后。
他站得笔直，双手抱在胸-前，每一块肌肉都绷得像是拉满的弓弦。
克拉克：“……”
他尴尬地摸了一下鼻子。
不管是为了之前受到的影响，还是匆忙地带着布鲁斯赶过来。
而做好这两件事之后, 又注意到布鲁斯视线的杰森并没有躲避。
杰森皱了皱眉，正打算开口。
“不是你们。”布鲁斯比他先说话，“我知道。”
他并没有浪费时间，迈步靠近小丑的尸体, 蹲下身仔细观察。
系统对比结果显示血液凝结速度异常，成分也有部分异常。
“这并不是小丑本来的身体。”
成分异常。
布鲁斯伸出手指, 准备触碰伤口附近的血迹进行采样。
但在他准备进一步进行检测的时候, 小丑的尸体发生了变化。
从贯穿伤口处深处一层黑色液体。
紧接着, “尸体”表面开始迅速软化、塌陷, 然后开始完全分解。
布鲁斯后退一步，冷静地注视这一幕。
转眼间, 面前就只剩下一滩散发着诡异光泽和刺鼻化学气味的黑色液体。
带着轻微腐蚀性, 地板滋滋作响。
“……”
加百列看着布鲁斯伸手从腰带里取出密封容器。
打开容器的瞬间, 轻微咔哒声在寂静的房间里尤为清晰。
布鲁斯面无表情地俯身, 将容器的吸附装置触及地面，收集着黑色液体。
容器被装满之后，他再次直起身，将容器收入腰带。
这些液体的成分得等到回到蝙蝠洞之后才能彻底确定。
加百列动了两下，让出身后的莱克斯。
杰森把就在他们眼前发生的事情说出。
布鲁斯站在阴影里。
“莱克斯，你来这里，显然不是为了浪费我们彼此的时间。”
“不提名字和具体事件，”他问，“告诉我他和谁达成了协议。”
“你到这里，是为了交付一份特殊的‘商业交易记录’？”他的语气故意模糊，试探着可行的对话，想要绕过制约。
“或者，换个方式问，你到这里，是为了揭示某种合作协议的存在上涉及另一个看似无关的第三方？”
莱克斯点头。
“的确，”他试了试开口，“对方来自一个‘更高层次’的地方。”
莱克斯始终讨厌超人那种救世主的伪善，也对蝙蝠侠那种不近人情的冷漠嗤之以鼻。
他之所以选择开口，并非因为惧怕，而是因为清楚胡现在的局面已然不受控。
而他恰恰讨厌任何不受控的东西。
并且，最讨厌由外星人在人类地盘上造成的不受控。
莱克斯始终将人类的利益放在第一位，哪怕这个立场中夹杂着他个人的权利欲和对超人的嫉恨。
但在发现小丑和外星人存在合作之后，一旦这种合作扩展到更大的层面。
人类将成为棋局中最脆弱的牺牲品，而这绝对不是他能够容忍的。
揭露部分真相，是为了掌握属于人类的主动权。
倘若任由这些消息在他手中被掩盖，反而最后只会是引火烧身。
他不能容忍这样的结果。
更不能忍受这样的结果有可能因他而起。
在这种情况下，莱克斯可以选择短暂容忍一部分人的存在。
他的眼神扫过超人。
“他们的商业版图可不简单。”莱克斯又看向加百列，“吞并公司，然后在这片土地永久驻扎。”
比起超人，现阶段，这家伙才是真正的大麻烦。
“你可不应该留在这片土地。”莱克斯唇角弧度下降。
加百列对他话语中的强烈暗示性不为所动。
他只是亮出德米刻人的影像。
“你看到的不是这些。”他几乎是陈述句。
莱克斯点头，就在他准备进一步描述他发现的那种外星人具体特征的时候。
突如其来的剧痛瞬间攫住胸膛。
“……可笑。”他低声咬牙冷嘲。
心脏的挑动变得剧烈，每一下都像是要将心脏撕裂。
胸口的压迫感越来越强，像是有一只手在掐紧他的肺部。
无法抗拒的力量在蔓延，是对他生命的精准威胁。
布鲁斯一言不发地看着他，伸手从腰带中取出小型检测装置，试图捕捉到制约出现的痕迹。
“继续。”
“……或许。”莱克斯喘着气，“有些时候可以把目光放在已知的星辰谱系上。”
他报出了四道数字方程。
心脏感觉快要爆炸。
他惨白着脸，随即不再继续试图开口。
莱克斯闭上眼，感受身体里那种逐渐消退的窒息感。
哪怕莱克斯一向自负，也不得不承认，这种力量暂时超出了他的承受范围。
布鲁斯的目光沉了沉，将装置收起。
他没有继续追问，显然，制约的作用正在阻断获取真相的没一条道路。
“……1312。”
加百列将四道方程式计算完毕。
他看向杰森。
这是一串有些熟悉的数字。
他们之前只将这当做和通讯有关的线索，被拘束在了一个有些狭窄的范围之内。
布鲁斯眼前弹出的符合这个编号的小行星，在地球现下探索的星辰谱系中有且只有一个。
1312Vassar。
1933年被发现。
这颗行星的资料少到几乎没有。
现存的所有资料都指向上面无任何生命迹象。
布鲁斯平复眼神。
他看向莱克斯：“你需要更进一步的检查。”
布鲁斯需要尽快确定造成这种制约存在的影响因素。
莱克斯并未拒绝。
制约对他来说显然是个随时都有可能被引爆的炸弹。
而当下，和蝙蝠侠这类人短暂结为同盟是最好的选择。
加百列并不是很了解星辰谱系。
但行星的编号意味着他们极有可能发现了真正敌人的老巢。
他尚未从跟这个发现中结束思考，一只手臂就从旁边探过来，干脆地将他揽到了一边。
他被迫向侧面倾斜。
加百列抬头，那条制服下的手臂肌肉线条细微紧绷，皮革摩-擦的轻响在他脑后摩挲。
他愣了一下。
眼见着布鲁斯即将又要把目光放到自己和加百列身上。
为了避免老头子跟他们算之前那些乱七八糟的账，杰森率先动作。
他手一伸，把加百列捞到了自己身边。
将人拉过来的他手臂搭在了伴侣的肩膀上。
“我们去查查其他东西。”
杰森的声音在加百列头顶响起，带着一直都有的漫不经心。
青年偏头看向布鲁斯，挑起了一边的眉毛。
他空闲的那只手在半空随意摆动了一下。
“你先忙。”
加百列知道杰森要查的东西指的是什么。
小丑只要有所活动，就绝对不会没有任何信息残留。
而且。
要做到能在他们面前“死亡”，又化成水，这绝非小丑所拥有的能力。
在小丑消失的这段时间里，对方定然与背后的另一股势力有所接触。
“走吧。”杰森说。
他低头看了加百列一眼。
“我们去查查小丑最近的踪迹。”
走到一半。
他们两个被喊住了。
只不过被布鲁斯喊住的不是杰森，而是加百列。
加百列回头。
一管蓝色液体被扔向他。
加百列伸手接住，透明玻璃管中的蓝色液体荡着细碎闪光。
他本能的觉得这东西内部蕴含大量能量。
“这是……？”他疑惑。
“提纯过的能量补充剂。”布鲁斯朝加百列点头，“你先尝试，后续还会有调整。”
他需要加百列迅速成长起来。
第102章 监控（捉虫）
加百列并没有拒绝布鲁斯的好意。
手中的玻璃管略微冰凉。
他端详了一下, 并没有多言，手指一旋拧开了盖子。
淡淡的化学气味混着些许酸涩扑鼻而来。
他抬眼看了布鲁斯一下，手中停顿, 随后才仰起头将补充剂送入口中。
液体滑入口腔前，他已经做好了味道会比较糟糕的准备——那种让人感觉是那种令人作呕的苦涩，甚至带着点刺激性的味道。
毕竟通过各种手段进行的能量提纯，听上去就并非什么美妙的过程。
但让加百列有些意外的是。
这东西带着点柑橘味，像是浓缩的柠檬汁，不算美味, 但完全可以忍受。
液体滑过喉咙，暖流瞬间扩散到四肢百骸。
玻璃管很快见了底。
加百列略微抬眼，页面上的进度条随之挑动。
【当前能量需求进度：73400/100000(成年期)】
“大概700单位。”他陈述效果。
布鲁斯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显然并不满意。
这样提纯过后的能量补充剂, 因为工艺限制，一天最多只能提供这样的一管。
数量上无法增加，只能尽量提高质量。
他在心里快速计算了补充剂的效能，最后点了点头, 示意对方可以离开。
他没再去喊住加百列和杰森，注意力转向一旁的莱克斯。
杰森的手依旧搭在加百列的肩膀上。
虽然墙壁被破开大洞可以直达外界, 但两人不约而同的还是选择了从大门离开。
但就在即将跨过门槛的瞬间, 加百列感受到一道视线停留在他身上。
那股目光温和, 却带着某种探究。
并非咄咄逼人的审视, 更像是一股微风。
但还有一些深藏的东西，他并未能完全解读出来。
加百列下意识地停顿, 脚步短暂停滞, 转头循着那道视线的源头望去。
是超人。
对方从来到这里之后就比较沉默, 双臂交叉站在一旁。
明明是超出常人的高大身形, 却没有任何咄咄逼人的锋芒。
那未曾有任何东西遮挡的脸上表情平静，但蓝色的眼睛里带着一点未被掩饰的好奇和思索。
像是想要解读加百列的存在。
视线相遇，克拉克微微一愣，有些许被当场抓包的不自在。
他眨了眨眼，随后露出一个带着歉意的笑，朝着加百列点头，弥补刚刚的无意失礼。
加百列的神情没有太大波动。
他同样点头，以一种近乎克制的礼貌回应对方的致意。
“走了。”杰森偏头，手臂轻轻一揽将他带向前方。
加百列回过神。
脚步声渐渐远去。
克拉克站在原地目送着加百列和杰森的身影消失在房间里。
眉头略微蹙起，沉思片刻之后，他转而看向一旁的蝙蝠侠：“需要我去那颗星球上看一眼吗？”
他语调平和，像是在说一件再简单不过的事情，而非一种风险未知的冒险。
布鲁斯脑中思绪飞转。
他短暂地沉默了几秒，脑中权衡着得失。
编号1312星球的存在对局势至关重要。
但在未完全掌握敌人的行动逻辑之前，他无法允许任何行动暴露己方的意图。
“不。”他拒绝了超人这次的提议，“我们必须装作对此一无所知，至少目前如此。”
在做好相关准备之前，要避免打草惊蛇这样的事情出现。
布鲁斯转开视线，手指叩击着腰间的工具带，梳理思绪。
“我们的敌人，”他看着克拉克补充，“目前只有德米刻人。”
克拉克颔首，他知道蝙蝠侠的决定通常有充分的理由。
布鲁斯转向一旁已经从刚刚那种剧痛中缓过来的莱克斯：“跟我来。”
莱克斯神情间的那种傲慢又重新浮现在脸上。
他轻哼了一下站起身。
“而你，”布鲁斯又看向超人，“我需要你按照原计划行动。”
克拉克点头：“我明白了。”
哥谭的街道有一种独有的喧闹与秩序交织的和谐。
已经从上次袭击后重建并修缮完毕的警局门前大道上挤满了小摊贩。
摊位之间并不规整。
炭火上烤肉的滋滋声、炸鸡在锅中的噼啪声交织着人群的交谈。
刚出炉的面包混着奶油和甜品摊子上的糖浆甜味冲入鼻腔。
加百列从杰森那座位于哥谭警局地下的基地隐秘出口走出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霓虹灯招牌不断闪烁，在湿润的路面上反射出斑驳色彩。
远处的警车灯光闪烁，一辆又一辆伴随着引擎声与急促的呼啸冲出警局在街道上疾驰。
他随手从街边小摊买了一份热气腾腾的肉串，单手托着纸盒，另一只手捏着签子。
发色和瞳色早已恢复成原来的样子，看上去与周围的普通市民别无二致。
加百列一边低头进食，一边走入人群。
酥嫩肉汁在舌尖蔓延，烤的微焦的表面带着一丝咸甜的焦香。
他微微眯起眼睛，喉结滚动着，呼吸间还能嗅到一旁摊位上的奶油气息。
杰森并未与他同行，仍在处理基地内的一些事情。
不过，倒是说了晚些会上门共进晚餐。
远处的警局门口依旧忙碌，穿着制服的警察三三两两进出，偶尔在摊贩前停下。
加百列看了眼手中的小吃，嘴角略微弯起。
难得是个放松的夜晚，他决定步行回去。
没走出多远，一组监控虫族从路边的角落滑入加百列视线。
虫族的外壳在路灯下泛着金属的冷光，微小而不起眼。
加百列微微一愣。
他差点忘记自己曾经布下的虫族监控网络。
安静待在路灯下方阴影处的虫族在看见王族的瞬间就立刻改变了方向。
动作中带着迫不及待的激动感，飞离路灯下方，径直落在加百列身前。
两只金属玩具一样的虫族站在地面上，有些局促，六足动了动，试图调整姿势，仰着头盯着加百列。
“……”
加百列弯下腰，将手伸向它们。
两只虫族犹豫了一下，才慢吞吞用着笨拙的六足爬上王的掌心。
等完全站稳，才收拢翅膀，讨好的向他靠近，表达着偶遇的喜悦和亲近。
加百列低着头，手指拨动了一下它们的触角，随后将盒子中肉串递向两只虫族。
“来，尝尝。”
虫族欢快地叽叽叫了几声。
前肢瞬间分割肉块，将食物送进口中。
他之前和杰森找到的线索并不算多，或许可以通过虫族视野的角度来找找有没有额外线索。
加百列找了个路边的长椅坐下。
闭上眼睛，接入虫族意识网。
大量画面涌入脑海，城市的每一处阴影和角落都被虫族的视野捕捉。
街道上的车辆、巷道间的交谈、人群的细碎动作，还有些模糊的对话碎片。
所有信息都像是迅速播放的录像带，闪烁着在加百列脑中飞速交替。
加百列皱着眉，耐心筛选虫族模组的回馈，试图在庞杂的画面中捕捉到小丑行动的蛛丝马迹。
庞大的精神力让他能够多线并行进行信息筛选。
他抓到了几个疑点。
在准备睁眼之前，加百列从某个一闪而逝的画面里看见了一个似乎应该不在哥谭的身影。
那是一个再熟悉不过的轮廓——
巴里？
今天可是工作日，中心城的警察局应该忙得不可开交才对。
加百列闭着眼。
意识里的画面迅速倒带，单独接入发现好友的那个虫族意识。
画面里的巴里正从一家不起眼的餐厅里走出，左手拎着一只纸袋。
但在对方身后不远处，几个模糊的身影迅速靠近，动作僵硬却充满不怀好意。
画面稍微晃动了一下，捕捉到巴里拐入一条幽暗小巷，似乎完全没有察觉到尾随而来的麻烦。
加百列的手指在膝盖上敲击。
心念一动，摄录到画面的虫族身体转向，迅速跟了上去。
********
从布鲁斯的蝙蝠洞离开后，巴里原本计划直接回到中心城，但肚子却率先抗议了。
中心的饮食虽好，但哥谭餐厅也有另类风味。
站在餐厅门口，巴里满意地发出饱食后的叹息。
然而，眼角余光里，几个站在街对面的混混正死死盯着他。
试探与贪婪的目光像钉子一样锁定在他身上。
一个壮硕的家伙低声跟同伴说了些什么，随后几个人交换眼神，开始朝他移动。
食物的香气甚至还没从身上散去。
巴里有点无奈。
“算了，就当做饭后消食了。”
他略一停顿，装作一无所知的样子转身向一旁的小巷走去。
哥谭犯罪率高是布鲁斯的心病，权当是帮忙减负了。
小巷里灯光昏暗，墙壁上的涂鸦混着地面的积水构成典型的哥谭风景。
几道脚步声紧随，甚至窃喜的加快速度。
巴里在巷子中途停了下来，转过身看着逼近的混混。
他正准备出手。
几个青壮在距离他不过几步远的地方一个接一个地倒了下去。
连挣扎的机会都没有。
“……？”
巴里的眉毛高高扬起，有点惊讶。
他还没出手呢。
他维持着谨慎向前迈步靠近到底的人群，几乎是瞬间视线就捕捉到了趴在最后一个倒霉蛋身上的虫族。
虫族的身体泛着微弱的青光，安静地伏在混混的肩膀上，即使是看见他靠近也没有表露任何攻击意图。
“哦……”
巴里忍不住轻笑了一声，终于放下戒备。
他单手插进口袋里，更加靠近的蹲下，饶有兴致地看着扇动着翅膀准备转身离开的两个小东西低声开口，像是自言自语。
“你们这两个小家伙，就是安纳西的虫族一员吗？”
解救完普通人好友，正打算操纵着虫族退开别吓到对方的加百列停下。
两个伏在倒霉混混身体上的监控虫族又转了回去，然后抬起头。
虫族的视野一点点上移，最后定格在金发青年带着灿烂笑意的脸上。
加百列眯起眼。
“……？”
第103章 暗潮（捉虫）
安纳西这个代号近乎随意地被提及。
加百列看着他, 趴在混混身上的两只虫族静止着，微微侧头，圆润的复眼一动不动地盯着巴里。
视野里本来已经准备转身离开的虫族又转而对向自己。
巴里同样偏头, 嘴角扬起轻快弧度。
他蹲下身，手肘随意地搭在膝盖上，语气带着熟稔的调侃：“怎么突然停下了？”
“是突然反悔，准备去中心城当我的搭档了吗？”
青年脸上的表情轻松，甚至带着点狡黠。
手指轻轻敲击着膝盖，像是在等待来自安纳西的答案。
说来奇怪, 巴里对于把安纳西拐回去当自己搭档的这个念头一直出乎意料的在脑中徘徊。
安纳西，这个代号让他总觉得与自己好友之间存在着某些微妙的联系。
或许正是因为这种相似，他才会有一直不自觉地想要撬墙角。
普通人看到虫族，第一时间不会联想到“安纳西”。
加百列忽然意识到为什么身为法医的巴里总是在与自己聊天时突然中断。
——作为闪电侠, 巴里需要应对大量突发事件，而这些责任几乎占据了生活的绝大部分。
在发现自己与闪电侠早已认识很多年之后的第二分钟。
加百列开了口。
他通过虫族作为精神力的装中转站，直接接入了巴里的脑海。
声音在巷中金发青年的脑海中响起。
“巴里.艾伦。”
巴里的动作瞬间停住。
他的视线下意识地凝视虫族的复眼，知道对方是通过虫族的眼睛查看这里情况。
巴里嘴角轻微抿起, 眼中露出疑惑。
“你……怎么知道我的身份？”
加百列能够感知到巴里的困惑，却没有通过这种方式隔空多做解释。
他觉得, 这种事情还是面对面说清楚更好。
“见面说。”加百列将一串地址传递给好友。
巴里的眉头轻轻一皱。
他目光复杂地看了一眼两只虫族, 然后站起身轻拍了两下裤腿, 准备按照地址前往。
“好吧。”
巴里停下脚步时, 周围的空气仿佛都静了下来。
安纳西给出的地址，是一座不大的城市花园。
夜晚这里几乎没什么人, 只要有稀稀落落的路灯散发着柔和的光, 映照出被修剪整齐的灌木和花坛。
夜风轻轻吹过, 带着些许泥土与植物的清新, 又夹杂些许凉意。
他走进花园，视线很快落到前方的长椅上。
那里坐着一个人。
并非他熟悉的银发银眼，被面具所覆盖的形象。
路灯的光打在他的金发上，像是被一层柔软光晕笼罩。
眼睑微垂，露出一小片弧形的阴影，将眼睛掩映在半明半暗里，不经意间在目光下拉出一片距离感。
但眉眼间的专注，又打破了这份距离。
青年注视着手中的两只虫族，其中一只正用利齿撕咬对方盒中竹签上的肉。
两只虫族看上去和巴里刚才在小巷里见到的一模一样。
对方的手轻松地打在长椅的扶手上，另一只手托着虫族，动作专注，像是没注意到他的到来。
加百列。
巴里脚步停了一下，几乎有一瞬间的恍惚，
他的目光在加百列和虫族之间来回转。
晚风吹拂，将青年所在区域的风送了过来。
在闻到那种几次和安纳西接触的时候都能闻到的，那股熟悉又独特的香气之后。
他站在那里，心情复杂得几乎无法形容。
安纳西……是加百列。
他其实应早就想到的。
所有的线索其实都在眼前，但他却在惯性中忽略了。
“加百列。”巴里还是开口。
他迈步走上前，双手插在外套口袋里，嘴角勾起了一个略显无奈的笑容。
“或者，我应该叫你安纳西？”
加百列闻声抬起头。
他抬了抬手，把剩下的肉串递给另一只虫族。
“我也是刚知道。”他轻声说。
巴里盯着他，心里其实除了惊喜还有一部分复杂的情绪。
如果在上次见面之后，他和加百列中间有抽出时间再见一面，或许就不会到现在才发现问题了。
加百列，昆虫，安纳西，虫族。
“你知道吗？”巴里伸手指了指趴在加百列手中的两个小家伙，“我今天才发现它们和你居然这么‘搭’。”
他坐到了好友身边的位置上。
“其实，早在几周前我就觉得安纳西这个代号熟悉得过分，但一直到刚刚我还以为只是个巧合。”
巴里耸肩，复杂的情绪并未从心底消失。
“尽管被布鲁斯制止，但我仍旧还想着撬墙角，把你拉到中心城去当我的搭档呢。”
不过……
从这种认识的先后顺序来看。
巴里突然感觉被撬墙角的那个是他自己。
他之前早就打算让好友申请中心城的大学了。
“中心城可不需要两位英雄。”加百列露出一个浅笑，“但如果你需要帮忙，你知道我一直都在。”
他低头撇了一眼手机。
屏幕上的时间刚刚越过七点。
“既然已经碰上了，比如来我家吃晚餐？”加百列在发了一条消息后收起手机，语气温和。
之前巴里和他互相约定过，会让对方知晓自己在现实里的住址。
巴里看向好友。
他笑了一下：“好啊。”
所以，在杰森结束自己那些事情来到艾德里安宅的时候，面对的就是这么一个场面。
他敲门。
门开的很快。
杰森正准备喊人，却在看清开门之人长相的时候，话语被他自己咽了回去。
站在门口的并不是加百列，也不是特丽莎，而是巴里.艾伦——他再熟悉不过的闪电侠。
对方穿着便服，整个人显得放松又惬意。
金发被屋内的灯光勾勒的明亮，脸上笑容看似随和，但在杰森看来却透着一种莫名的不对劲。
“……你这家伙怎么在这？”杰森眉头皱起，语气里多出几分困惑。
他上下打量了巴里一眼，视线最终落在对方脸上依然挂着的，不以为然的笑意上。
巴里愣了一瞬，但随即恢复了惯常的笑意。
他像是完全没感受到杰森的审视，只是微微侧身，懒洋洋地靠在门框上：“哦。你是说我？我当然是来吃饭的啊。”
巴里语气轻松，甚至带着几分调侃，可这回答却有些刻意地不走心。
他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杰森，更没想到自己会本能地对杰森产生些许说不清的抗拒。
从刚刚发现加百列是安纳西的那一刻起，巴里的心情就没有完全平静过。
多年的好友突然一另一种身份出现在面前，这份惊喜和冲击原本应该是纯粹的。
但当他想起加百列和杰森是伴侣之后……
这份心情里就带了些古怪。
巴里知道杰森是个很优秀的人，但是……
他很难形容心里出现的那种心情，总之，就是看对方很不爽。
加百列和杰森，这个组合突然就开始让他感受到别扭。
这种不爽在巴里的话语里带了一些出来。
察觉到部分负面情绪的杰森：“……”
他隐隐生出一种诡异的错乱感。
如果没记错的话，加百列和巴里.艾伦现实里应该没有交集？
“加百列呢？”杰森随意开口，但话尾依然带着一丝探究。
他的目光停留在闪电侠的眼睛上，想要看出点什么。
“在楼上。”巴里随手指了一下，“应该在忙，你最好别去打扰。”
说完，他自己都意识到自己似乎不经意间挑衅了一下杰森。
巴里一边觉得自己这样的反应莫名其妙，一边又控住不住地感到隐隐的愉快——这不该是他该有的情绪，可他就是无法忽略。
“？”杰森盯着他看，尽管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就是本能地感觉有些被冒犯到。
“是吗？那我过会儿上去找他。”他脸上没有太多情绪波动，“看来他招待客人有点不尽心。”
“不过，难得见你这么有空。”
杰森说着迈进门槛，却停在玄关。
路过巴里身边的时候，他再自然不过地偏头出声询问：“要喝点什么？红茶？”
“我总得尽点地主之谊。”他补充，语调带着点懒散，却偏偏让人听出一丝意味不明的嘲弄。
杰森单手插在口袋里，另一只手漫不经心地揉了揉后颈。
灯光洒在他凌乱的黑发上，稍显凌厉的五官被柔化了点，但那双眼睛仍旧锐利得像刀。
两人的对视在这一瞬间变得微妙起来，暗波涌动。
巴里笑容僵了半秒。
他正准备回答说不需要，身后就传来了特丽莎的声音。
隐约听到点动静的特丽莎端着一盘食物，从厨房里探头。
“你们两个怎么只站在门口聊天？”
她的目光在巴里和杰森之间扫了一圈。
虽然什么都没说，但关切显而易见。
巴里率先扭头，露出一个轻松的笑：“我们聊得太投入了。”
杰森哼了一声，没再多说什么。
他看了一眼自己的手机，在确定是自己没看到加百列发的消息后才没有上楼而是转身去了厨房。
巴里看着杰森的背影，嘴角的笑意渐渐收敛了一些。
下颌线紧绷，唇线收敛。
他也说不清自己究竟怎么了。
像一根紧绷的弦，没人能听到那一点微不可闻的颤动。
杰森端着茶杯从厨房走出来，将其中一杯递给巴里。
“别客气。”
他动作自然，像无声宣告着什么。
巴里接过茶杯，低头笑了笑：“谢谢。”
他声音不轻不重，但握杯的手指轻微用力。
他本该不以为意，但“地主之谊”却像根刺扎在心底。
巴里维持着脸上的笑容，心里却浮现出一个连他自己都说不清楚的问题。
如果杰森不在，他会不会觉得这茶水都能好喝点？
两人目光短暂交汇，彼此都收敛了暗藏的火药味。
第104章 吃味
楼梯的木质表面发出微弱声响。
两个听到动静的青年同时转头。
银色身影在楼梯拐角一闪, 流银甲壳覆盖下的尖爪每次踩下都带着无可置疑的危险感。
泡芙前肢弯曲，后腿在扶手上借力，流畅地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落在沙发上。
柔软的沙发垫被压出一个深深凹陷。
泡芙成功降落后, 白了两下尾巴，转动着光滑的脑袋扫了一眼客厅里的几个家伙。
它的目光划过巴里的脸时，带着点审视短暂地停留了一瞬，随后移向了杰森。
杰森看着那双深红色的眼睛微微眯起，看着他像是在衡量些什么。
泡芙盯着眼前的人类，哼哧了一声, 紧接着，抬起前肢，毫不客气地靠近，尾部微微上扬。
踩在沙发上的步伐隐隐带着些趾高气昂。
待走到杰森身边, 它毫不犹豫地一屁股挤了过去，试图将杰森挤出沙发。
杰森已经逐渐习惯了，明明沙发上还有很多空位。
但他的腿被虫族的身体挤得微微侧开。
他低头看着它，眉头挑了一下。
泡芙的尾巴一摆, 带着些许力道拍在他的膝盖上，发出轻微的“啪”声, 像是在提醒他别太放肆。
“我的位置。”
泡芙喉间溢出寻常人类听不懂的话, 它又拍了两下。
虽然听不懂, 但它的意思在两个人类青年的眼里已经表达的足够鲜明。
杰森没有立刻挪开, 而是慢悠悠地调整了一下坐姿，身体更加轻松地靠在沙发背上。
“你也就仗着我是个好人。”他说着, 右手随意地抬起在泡芙脑袋上按了一下, 像是在故意挑衅。
泡芙动了动脑袋往后缩了一下, 又带着点气性整个身体往前挤, 力气稍大，几乎让杰森的身体又往旁边让了一份。
杰森又慢悠悠地装作被挤开的样子挪到一边。
但如果虫族真的生气想要伤人，那么此刻没有任何保护措施的杰森恐怕已经血流成河。
与其说是霸占地盘，不如说这场面看上去更像是打闹。
巴里看着这一幕，抿了一下嘴，语气听起来很随意：“看来你们相处得挺不错。”
“那当然。”杰森懒洋洋地收回手，“毕竟在这家里，我的地位可没它这个泡芙高。”
一边看电视的泡芙听到这话满意地昂起下巴，恩赐一样的往边上挪了挪。
杰森随手将它捞回原地。
这话说的轻描淡写，但其中的归属意味都快突到巴里脸上来了。
他忍不住有一点想笑。
加百列收起桌上的东西下楼。
他刚刚走下楼梯，视线还没寻找到落点，却已经感受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
加百列抬起头，正对上沙发上两道截然不同的视线。
杰森靠坐在沙发的一侧，身体前倾。
而巴里，他脸上一贯出现的笑容也不算明显。
两个人都静静看着它，像是在等待他来打破沉默。
加百列脚步微顿，有些疑惑地眨了眨眼睛。
他眉间浮现出不解，随即轻轻偏了偏头，声音温和又带着一丝试探：“怎么了吗？”
杰森是第一个开口的。
他靠回沙发。
“没什么，”杰森的语调上扬，“只是有点惊讶于今天有客人。”
“回来之前没注意到你发的消息。”他简单解释，眼神掠过一旁的巴里。
巴里抬起手，随意地用拇指推了推袖口，缓解自己有些微妙的情绪波动。
“我们刚刚在聊泡芙。”他说，声音轻快，但仔细听才能听出某种微妙的不自然。
加百列没察觉到这一点。
但他隐约觉得有一些潜藏在平静表面下的情绪交锋。
闹矛盾了？
他垂下眼睫，唇角弧度上扬，带着点安抚。
“它做什么了？”加百列抬腿走到沙发边，目光扫过已经趴下装无辜的银色虫族。
装无辜的泡芙把电视遥控器往边上推了推，试图假装自己什么都没做过。
“把我踢开，然后霸占最佳视角看电视而已。”杰森再自然不过的抱怨，“它踹我。”
被背刺的泡芙转头看他：“？”
额前一缕白发的人类青年朝着虫族露出一个带着点挑衅的笑。
泡芙愤愤，尾巴拍打沙发：“幼稚，告状精！”
虫族的尾巴同样锋利。
巴里看着露出填充棉的沙发沉默了一下：“沙发坏了。”
“这是这个月第三个沙发了？”加百列问。
泡芙：“O.O”
它安分地跳到地面上。
恰逢特丽莎喊所有人吃饭。
银色弧光在地面一闪而逝。
晚餐氛围寻常，杰森和巴里之间也没发生什么有隐藏含义的特别对话。
最起码对于艾德里安一家来说是这样的。
餐桌上唯一发生的一件大事，是泡芙这个月的零食奖励金因为沙发的又一次损坏被彻底扣完。
巴里不可能长时间游离在中心城之外，所以吃过晚餐后就提出了告辞。
特丽莎把朗斯顿赶去洗碗，然后带着被银鳞隐蛇幻化成萨摩耶拟态的泡芙出门遛弯。
“别买零食。”正在上楼的加百列瞥到母亲的背影，他出声提醒。
特丽莎没回头只是挥了挥手：“……我们只是出门散步。”
一人两虫的身影加快步伐消失在宅院里。
加百列收回视线，伸手握住杰森的手腕带着他前往自己的房间。
“我带你去看点东西。”
两人一路沉默着来到加百列的房间门口。
他推开门，抬手精准找到灯光开关。
随着“咔哒”一声轻响，灯光骤然亮起，将房间笼罩在光线下。
但几乎是在灯光刚刚亮起的瞬间，另一只手从他身后探了过来，覆盖在他的手背上。
掌心温热，骨节分明，指尖却带着强势的力度，将加百列的动作打断，又带着重新按下。
灯又被熄灭。
室内重新陷入只有远处路灯部分余晖的昏暗里。
属于杰森的手并没有离开，反而有意无意地停顿了一瞬。
光线的余晖照亮了他的手掌轮廓。
他的手掌比加百列宽厚，那肤色比加百列深，骨节和指尖在他手上的触感像是刻意加重了力道，不动声色的压制着。
“嗯？”
加百列侧头看向杰森，尚未来得及出口询问对方要做什么，杰森就已俯身凑近。
青年的动作看上去不疾不徐，却隐忍已久的吃味情绪。
杰森伸手扣住加百列的后颈，微微用力。
这不是轻柔的缱绻触碰，而是带着点别样意味的强势。
加百列后退了一步，后背贴上墙壁，似乎有意挣脱。
却被杰森另一只手稳稳按住肩膀。
光线微弱。
按在金发青年肩膀上的手下移至腰间。
布料在腰上的手指间轻轻皱起，又随着头捏的力道而缓缓变形，再松开，又恢复平整。
指腹滑过衣料表面，带着极浅的摩擦感，偶尔压得更深。
细微的动作带着难以忽视的侵占意味。
加百列的手垂在身侧，又不自觉地扶着身后的墙壁，指尖几次弯曲，又在转眼间松开。
呼吸像是失了序，成为被打乱的节奏，起伏间带着难以察觉的急促。
被啃咬的嘴唇微微发麻，连带着耳尖都泛起淡红。
杰森终于将人放过，但手掌并未从加百列的腰间移开，只是稍微松了些力道。
“我怎么不知道你有个……”杰森的声音带着点沙哑，却比平时多了点意味深长的停顿。
他眯起眼，显示在斟酌，尾音拖得漫不经心：“认识这么长时间的朋友？”
青年的脸在窗外投进的光线下更显立体，微弱的光线将高挺鼻梁和锋利的下颌勾勒出分明的轮廓。
眼神却在微光里带着难以捕捉的情绪，带着点探究。
看似随意，却明显的泛起一圈圈荡开的吃味。
“是个巧合。”加百列伸手抚摸杰森的脸颊。
他算是知道为什么杰森上楼的时候一直那么安静了。
加百列把自己和巴里的认识过程和发现过程简单解释了一遍。
“还挺巧的。”杰森说。
尤其是在不知道互相身份的情况下，闪电侠就一直因为一个可能有关联的代号就想着把人拐带到中心城。
但这种事没什么好大费周章追究。
杰森低头咬了一下加百列的耳朵才把人放开。
“算你过关。”
房间又一次亮起。
“你要带我看什么？”
他随意地将事情翻篇，任由加百列拉着自己走动，只是眼神尚未从自己留在对方身上的细微齿痕上移开。
许久之前用来看相册的桌子上此刻摆着几张画。
“我通过我在哥谭里布置的监控网络看到了点应该和小丑有关的东西。”
加百列把人带到桌前示意对方把纸张拿起来看。
第105章 大礼
杰森伸手。
纸张上出现的内容有着明显的手绘痕迹。
那是几幅图。
一幅是典型的小丑特征, 另外几个则是看上去比较“正常”的中年男人。
小丑的外貌特征一直以来都挺显眼的。
但去除那些夸张的油彩再加上点简单伪装之后，放进人群就不再是那样看上去鹤立鸡群。
“都是他。”杰森确认了加百列的猜测。
“那就好。”
加百列点头。
这些图像来源于很长一段时间之前的虫族监控影像。
加百列从桌旁拿起一张地图，摊开在桌面上。
地图的边缘因为之前的翻阅有些翻折的弯曲痕迹。
手中的红色马克笔落在之上, 尖端划出艳红的轨迹，笔尖接触直面发出细微声音。
随着加百列手腕的动作，线条犹如蛛网脉络在地图上蔓延开。
线条的起点纷杂，纵横交错，每一条都标记着一个可能的活动区域。
“这些，大概是他在逃出监狱之后的活动范围。”
红色的线条在地图上穿梭。
加百列划线, 线条逐步趋向同一个方向，最终在地图的左下方角落汇聚成两个点。
鲜红的圆圈精准地将者两个地点框住。
这里，一处处于城市边缘，而另一处, 在于人来人往的市中心。
“他之前大概就在这两个地方的其中之一。”
加百列逐渐收笔，将笔从地图上抬起，拇指轻推，笔盖合上。
杰森稍微前倾, 腰部一弯，整个人俯在桌子上, 手肘撑在桌沿。
他的肩膀越过加百列撑在桌上的手臂, 随后才偏过头, 视线落在地图上。
杰森并没有立刻评论。
而是认认真真把所有划出的红线和标记逐一扫过。
又过了一会儿, 他才用手指点了一下位于市中心的那个地点。
杰森的力道不轻不重，却像个钉子一样牢牢固定了目光的焦点。
这个人位于市中心, 周围密布着交通枢纽和高楼大厦。
“这里。”他的声音低沉, “有一家来自中东的公司。”
杰森没有继续解释, 但记忆的碎片在脑海深处短暂翻涌。
这是小丑曾经利用过的一枚棋子。
他几乎能确定, 小丑的意图从来都不仅仅是藏身。
对方在挑衅，在设计，在用这些明明白白的线索嘲笑。
“……”加百列看着自己划出的红线。
地图上的线条目标鲜明，范围也没错。
但就是看上去让他觉得有些怪异。
又过了一会儿，加百列才开口：“我感觉有点不对呢。”
确实不对劲。
杰森的目光重新回到加百列的身上。
他太了解加百列了，也知道对方此刻闹钟必定在飞速运转，试图将蛛丝马迹串联起来。
“小丑在故意和我们玩。”杰森缓缓开口，语气里多出了一分嘲弄和恼怒的混合。
“……他绝对知道你这个监控网的存在。”
说话间，青年伸手将地图转了一个方向，将那错综复杂的路线和标记翻转了过来。
地图上的红色线条和圈点在灯光下闪烁。
随着方向的调整，一副新的团显现出来。
红线汇集处，赫然是一个巨大的红色字母“J”。
那一笔一划的线条出现不一，却异常精准地描绘出了字母的轮廓。
像是用鲜血携程，又像是某种狂妄的签名。
杰森盯着那个“J”，嘴角勾起一个带着躁意的笑，笑意不及眼底，反而显得愈发冷峻。
“他在打招呼。”杰森摩挲着地图上的“J”，“一个该死的、恶心的招呼。”
要多么自信和精准，才能故意把自己暴露在虫族监控网络下，又将这一切化为一场戏剧？
答案是令人毛骨悚然的。
加百列盯着那个字母，指尖不自觉抵在桌面上。
某个念头涌上心头。
“又或者，”他的手缓缓收紧，按在地图边缘，“这是一个邀请。”
他们明白，这个邀请通向的，绝不会是什么安全之地。
所以这是一个试图邀请他们奔赴鸿门宴的邀请。
并且，对方笃定他们会去。
一旦发现小丑暴露自己是故意为之，线索就开始如潮水涌现。
潜藏的信息逐渐明朗。
每个小丑曾经出现的商店或住宅的编号都被加百列补充标在了地图上。
这些东西看上去毫无关联。
“差一个密码本。”直起身的杰森注意着那些补充信息。
和小丑打交道的无数次经历造成他在这种事上有着敏锐的思维发散力。
每一场小丑的游戏都有它的规则。
而这一次，对方并没有过于掩饰这一点。
加百列脑中的记忆迅速倒带。
画面里，小丑穿着一件灰色风衣，从并不显眼的书店里走出，拿着一本封面明亮的绘本。
那是一本印着童趣插画的《小王子》。
封面上，孩子与狐狸的插画异常鲜艳。
有意无意地，这本书的正面在苍白的指节控制下对着虫族所处的方向晃动。
这是所有画面里唯一出现过的书籍。
这是流传最广的版本。
加百列的书架上就有。
有了密码本，信息的破译过程简单的像是喝水吃饭。
：我就知道你们能……
开头的文字是熟悉的小丑口吻。
加百列略过最开始那两句无意义的废话。
：地点，在城市的心脏，你们最熟悉的那个老地方，时间，七天后的午夜整——别迟到，我可没有耐心等着你们迟疑的步伐。
小丑给出的地址与杰森和加百列共同圈定的地点并不在同一个地方。
但这不代表他们找错了地方，相反，原本的那个地点肯定藏着一部分小丑想扔给他们的“礼物”。
：没有人数限制，谁都可以——包括超人，都可以来，不过，他现在应该也来不了吧？没关系，我们最喜欢热闹。
小丑的发言看上去有恃无恐。
灯光打在纸上，文字像是活过来了一样，催促着他们做出选择。
毫无疑问地，他们肯定会选择赴约。
重点是，怎么赴约，应该做怎样的准备？
以及……
“我们”这个单词背后代表的含义。
一件又一件发生的事情让人容易被分散精力。
加百列的脑子里转过大量信息。
对于小丑，有点烦。
但是首先。
“先通知布鲁斯。”加百列拽着杰森换上制服，然后倒向身后扩大的黑暗。
他隐约觉得场大战到来的时间会以一种意想不到的方式被提前。
那个被小丑推出来的地点，一定有着什么特别重要的东西。
从他们所在的家中到达那个中东公司并没有花费多长时间。
公司地址所在的具体楼层里什么都没有。
只有一个巨大的，喷涂着小丑图标的礼物盒子。
没有时刻不停的嘀嗒声。
只是安安静静的待在办公室的正中央，宽大得几乎占据了整个视野。
绿色的缎带凝固在半空，等待着被拆开。
既然大费周章邀请他们之后赴宴，小丑就不会在这个环节做出什么额外的行为。
除了有点冷。
这里的温度像是个形成已久的巨大冰窖，呼吸间氤氲着白气。
没有任何犹豫。
加百列上前。
缎带被抽开。
迅速到模糊成影子的黄绿色直冲着他面门而来。
但加百列没有动。
一只被缝得有些丑陋的小丑玩偶悬停在眼前，那对纽扣眼睛歪歪斜斜。
“惊喜！”有些含糊的声音从它漏着棉花的脑袋馁传出。
它滑稽地重复着这个单词，除此之外没有了任何动静。
杰森随意抬手，把玩偶和后面的支撑杆推向另一边。
占据两人视野的东西消失。
一股腐朽干燥的气味在礼盒被打开过后迅速盈满冰窖。
这是一具躯体。
但不属于虫族，也不属于德米刻人。
它看上去很陌生。
皮肤是灰色的，像是被腐蚀过的骨头表面，干瘪。外骨骼覆盖全身，四肢修长，但不成比例。
像是脑袋所在的地方，呈现出平坦的形态，外骨骼环绕，像是头部盔甲，没有任何可辨认的嘴巴和鼻子。
被玩偶口中出现的单词从一开始的惊喜，变成了一遍又一遍的礼物。
这是一份……由小丑送上的，真正意义上的大礼。
尸体的双手捧着一张扑克牌。
色彩丰富的鬼牌上是几个嚣张的字体。
你们会好好使用它的，对吗？友情提醒，这个东西，叫韦洛尔——只是处于休眠状态哦～毕竟活着才能好好用来研究。
加百列和杰森在看清楚扑克牌上自己的第一时间就在后撤。
刚刚拉开距离的那一瞬间，原本被捧着的扑克牌被突如其来的力道穿透撕碎。
残破的纸张飘荡落地。
躺在盒子里的躯体转瞬间拥有了驱动力。
这份“大礼”，从沉睡中苏醒。
第106章 报社
小丑说的其实没错。
活着的研究对象比起死的有用太多。
但是, 这个前提是。
他们得控制好程度，不把这个东西打死才行。
加百列看了一眼窗外，这家被当做冷库的公司位于中心商圈。
即使现在已经到了晚上八九点, 外面依旧灯火通明。
被小丑称作韦洛尔的外星人身影在室内陡然拔高。
被外骨骼覆盖的手臂分别朝着两人散开的位置挥下。
坚硬的地面被力量撕裂，裂缝蔓延，破碎的地砖向四周飞溅，碰撞在墙壁和桌面。
碎裂的混凝土和钢筋残骸轰然落下，露出了楼下的景象。
杰森本能地侧身闪避，脚下踩过破碎的地砖。
他低身翻滚, 落地时手肘撑地，快速稳住中心。
“真是见鬼。”
下层的灯光透过破碎的地板倾泻上来，照亮了半蹲在洞口的外星人身影。
下方办公层的员工显然已经注意到惊变，嘈杂的喊叫声伴随着灯光闪烁传上来。
他们仰头望向头顶的窟窿, 在看到明显非人的生物后，神色从困惑转为恐惧。
但是，也有一部分非常人的表现。
有人对着裂隙处的外星生物举起了相机。
“该死。”杰森咬着牙暗骂了一句。“楼下就是一家报社。”
他在侧身避过攻击后，余光扫过下方像是被蹲在洞口的外星人吓傻了一样的工作人员。
杰森几乎能想象到明天早上的头条：不明外星生物大闹办公楼, 市民卷入破坏事件。
小丑一定是故意的。
一旦消息和影响传出，这个隐藏着的, 和小丑合作的种族一定能意识到自己已经暴露。
此起彼伏的闪光灯让韦洛尔的注意力没来得及转回本楼层的两个敌人。
韦它盯着楼下的员工, 俯身靠近裂口边缘, 手臂抬起。
显然, 它打算对楼下的无辜人群发起下一波攻击。
但在它这么做之前，庞大的外星身躯被一脚踹开。
杰森落地的动作干净利落, 靴底才在尚未完全崩塌的边缘, 目光扫向下层惊恐的员工们。
“伙计们, 你们可以继续加班了, ”他的声音懒洋洋的，非常不走心的撒谎敷衍，“地震已经结束了。”
他随意挥手。
下层的办公室内，员工抬着头，表情从惊恐转为难以形容的复杂。
红头罩，这个哥谭传说中的反英雄，此刻真是地站在头顶，甚至刚刚还救了他们一命。
可传闻中对方的冷酷无情和残暴让每个人的背脊都僵的笔直。
一名员工乔西下意识地咽了咽口水，试图站稳然后迈步离开，却发现自己的双腿根本不听使唤。
但乔西身旁的同事，却像是不怕红头罩把他们顺手一起解决一样，对着红头罩按下了快门。
几乎是闪光灯闪烁的下一秒，同事手中的相机就发生了爆炸。
这一切都只发生在一瞬间。
“我知道这事儿吓人，但你们最好记住——今晚发生的一切，都不是你们可以向大众媒体炫耀的谈资。”
“记住我的话。”
余烟从枪膛里升起，杰森随意地抬手将枪插回枪套，手指掠过枪柄。
“别以为我在开玩笑。”他的声音里透着低沉的威胁，没有任何起伏，冷的像是哥谭冬夜的风。
红色头罩在灯光下显得格外冰冷：“不然下一次来拜访你们的，可就不是救命恩人了。”
“放轻松，虽然哥谭破个洞挺常见，”他偏了偏头，“但我相信你们的领导肯定不会希望再失去一群与员工。”
余光里的战场状况并不算特别好。
因为担心一不小心就把这个家伙打死，加百列的行动反而有些束手束脚。
他将韦洛尔控制在原地，小心控制着不让对方自寻死路。
小丑是怎么让这家伙沉眠的？
加百列收回差点就穿透眼前生物躯体的蛛矛。
此刻呼吸间已不再有薄雾。
是温度？
温度越高，这个家伙越活跃。
他抬眼，冰霜精灵自身旁的漩涡里大量涌现将韦洛尔包围。
被困在原地的外星人一点点放缓了动作，原地陷入沉眠。
听到杰森对于楼下人群的警告，加百列朝对方走了过去。
明明刚刚才在救人，但对方给人的感觉更像是暴躁的反派。
“……”
下一层的报社员工眼睁睁看着裂缝的边缘又多出一道人影。
“你有点吓人了。”
刚刚注视着同事手中相机爆炸的乔西听到新出现的这位低声开口。
作为报业记者，绝大多数人手里的消息都比较灵通。
银发，银眼，制服前有一个蜘蛛图案，
安纳西。
新出现的哥谭义警，时常与红头罩一起行动，但是坊间风评相对而言要好上不少。
并且，有安纳西在场的时候，红头罩相对而言危险性会降低不少。
乔西暗自松了口气。
“我哪里吓人了？”杰森不满于这个评价，他低哼了一声。
加百列昂起下巴朝下方点了点。
杰森顺着他的目光又看向下方，底下的人群依旧僵硬得像是一幅定格画。
他沉默了一秒，随即发出一声轻微的“啧”，声音闷在喉咙里。
“见识的太少而已。”
加百列知道杰森这样威胁记者，是为了不让他们泄露信息，但即便如此，底下还是有人在不安分的动弹。
有人在偷偷伸手，想要去捡掉在地上的录音设备。
加百列看着，嘴角微微上扬。
“我们只需要保证这个消息不在一个月内传出去。”
“所以……”他偏头看向杰森，“要使用温和一点的办法。”
银发青年的声音透过裂隙飘到楼下记者的耳中像是一种对于红头罩的规劝。
这样的姿态太令人放松了。
不像那个危险且充满压迫感的红头罩，也没有用任何威胁性的语言。
看上去和善得让人产生一种错觉。
——也许，即使他们把消息泄露出去，这个人也不会让红头罩把他们怎么样的。
伸手去触碰录音设备的记者更加大胆了一点，试图悄悄记录更多内容。
加百列抬起手，指尖涌动着暗红色的微小光点。
细小的虫族像是悄无声息的星云。
他的语气依旧柔和，甚至带着一种让人安心的笃定。
但说出口的话，却将让人放松的温和转瞬间化作无法抗拒的寒意。
“给他们的大脑里种点东西作为限制就行了。”
“尤其是那位正在使用录音笔的先生。”
刚刚被悄声捡起的录音笔叮当掉落在地。
是谁说安纳西为人温柔没有攻击性的？
报社实习生乔西注视着上方那个姿态松弛的银发身影，大脑都有点僵硬了。
加百列发自内心的认为自己的办法比较温和：“一个月后它们会自动离开的，也不会造成任何身体上的损伤。”
杰森眉峰一跳：“……”
“这可真是太‘温和’了，亲爱的。”他努力压下嘴角的弧度，试图正正经经的附和。
温和到底下那群记者彻底变得安安分分。
他一时分不清他们两个中间到底谁更恐怖一点。
不管这群记者到底愿不愿意，原本在加百列指尖徘徊的那小团虫族依旧分开飘向了下层。
没有人能够躲开。
“它们还有些治疗效果。”为了避免这些人太过抗拒，加百列又开口，“比如……治疗脱发，还有减重？”
乍一看去，这群人里几乎没人没有这样的困扰。
报社里的员工诡异的安静了下来。
韦洛尔被运回蝙蝠洞连夜进行研究。
由于事件的特殊性以及人手上的紧缺，正打算入睡的朗斯顿先生被深夜喊醒带进蝙蝠洞。
第二天顶着硕大的黑眼圈出现在韦恩庄园的餐桌上。
餐桌上的人基本都很困顿。
唯一精神的，只有被以未成年需要充足睡眠为理由压在家中的达米安。
阿尔弗雷德将早餐呈上，边上放着最新的报纸。
加百列打了个哈欠。
“红头罩的危险游戏：义警联手还是恋情升温？”
“哥谭地下的秘密：安纳西是否已经捕获红头罩的心？”
“红头罩亲口示爱安纳西，两人情定……”
抽过报纸的达米安快速扫完内容后习惯性的想要嘲讽，故意趁着别人没关注报纸的时候大声朗读。
但很快，他想到家中那些虫族以及虫族的所有者，最开始响亮的声音逐渐变得越来越小。
餐桌上有人被呛了一下。
加百列抬头：“……？”
成为众人视线焦点的达米安：“……”
他看着来自加百列的视线。
“不是我干的。”达米安丢开报纸，像是感觉这东西有点过于烫手，“我只是……晨间朗读。”
杰森额角青筋直跳。
他伸手取过报纸，目光落在报道文章的尾端。
——乔西、《绯闻之都》
赫然是昨晚那家报业。
第107章 示弱
报纸上写的像是亲眼看见了他和加百列两个人恋爱的过程一样。
除去对过程的臆想之外, 出现的是其他片段就是从各种角度分析他们两个人是否能走远。
不让写外星人，所以只能从花边新闻上找切入口吗。
杰森随手把报纸压在手肘下不让别人伸手去拿，然后面不改色地继续吃饭。
布鲁斯扬眉。
他不急着看, 反正只要他想，他随时都能看到。
还没看完的达米安撇嘴。
加百列又瞥了眼杰森此时脸上的表情。
原本因为达米安朗读行为而出现的青筋已经隐没在皮肤下。
青年安静进餐，眉头放松，看上去竟然心情还不错。
报纸上写了什么？
他心里在这个问题上浮现疑惑。
加百列本来打算在用完餐之后看眼那张报纸上写了些什么，但这段时间要做的事情实在太多。
像是感受到萦绕在哥谭上空的暴风雨即将到来。
哥谭的犯罪率节节飙升。
每个蝙蝠系成员的夜间工作量都几乎接近饱和，为此, 加百列和杰森不得不分开巡逻。
小丑之前发出的邀请的确是七天。
但他们不可能什么都不做等着到时赴约。
这种程度上的危险，需要尽快掌握主动权从而铲除。
超级电脑上的程序日夜运行，蝙蝠洞内不分昼夜。
终于，在第三天的暴雨夜, 站在一栋公寓楼顶端的加百列身上通讯器短暂振动。
精神力扫过周围的空间。
暴雨冲刷滴水兽，天边的闪电隐约照亮大楼墙体浮雕的轮廓，加百列低下头。
水珠顺着几缕被打湿的发丝滴落在屏幕上。
他拂去水珠。
这条消息显然是群发的，通知他们做完手上的事情之后回归蝙蝠洞。
“五分钟后我来找你。”
组队通讯频道里传出杰森的声音。
加百列应了一声算是回应, 然后毫不犹豫地迈出向前迈出一步。
精神力覆盖范围内，有人在持枪入室抢劫。
他从高楼边缘一跃而下。
失重感笼罩, 冷冽的风从耳畔呼啸而过。
身体似乎被拉扯着向上, 雨点在制服上砸开, 随着高速下坠的气流一同滑过。
眼前的楼宇像失控的画面飞速逼近, 时间却在眼中被拉长。
加百列的目光越过快速接近的地面，计算着距离和时机。
密集的雨幕模糊下坠的银影。
并未睡着的市民看不清他的面容, 只能隐约捕捉到一个身影在雨水中坠落。
加百列在半空中略微收紧身体, 调整重心, 整个人像被拉直的弓弦。
膝盖微屈, 然后猛然绷直。
暗红色虫族准确地停滞在半空，在空中展开坚硬甲壳，提供稳定的支点。
黑色军靴鞋尖在虫族甲壳上轻点，雨水顺着它们翅膀间溅开。
周围的空气像是静止，加百列借力跃起。
每一次跃步都精准地踩在虫族铺就的阶梯上。
只是几个起落就已经接近事发的公寓。
最后一跃，加百列接近目标楼层。
身后的蛛矛猛地弹出，带着刺耳的破空声扎入公寓楼的墙壁。
他用力一拉，整个人骤然停止下坠，借助蛛矛的牵引和惯性划向目标楼层窗边。
雨水在身后拉出细长轨迹。
窗内的灯光在暴雨中模糊昏暗。
并未收起的蛛矛轻轻一抖，刺穿窗框的同时，他抬膝猛然撞击玻璃。
窗户四分五裂，玻璃碎片混合着暴雨一同冲入室内。
银色身影像是利刃，直直插进混乱之中。
雨水顺着肩头滑落，落地时无声无息。
时间比较赶。
加百列并没有留出让持枪者反应的时间。
持枪者的反应还停留在拉枪栓的瞬间，下一秒他手中的黑色枪管被蛛矛精准无声地切断。
残片随着惯性落地。
劫匪还未来得及感到恐惧，一记肘击便让他失去了意识。
呼吸间，呼吸间，加百列已经将人踩在脚下。
他的靴子才在被击晕的男人背上，雨水沿着他的鞋面向下滑落，滴答声在安静的房间里格外明显。
加百列看向一旁挡在两个孩子前的成年男女。
“报警。”
银发青年的声音在破碎的窗边清晰可闻。
被惊吓又被雨水淋透的两个家长怔了一瞬，随后手忙脚乱地掏出手机，颤抖着拨通了号码。
他们的眼神里夹杂着恐惧与感激，却始终不敢直视这位陌生的救命恩人。
被保护在角落里的小男孩拉着前方成年人的衣角，从家长的身后探出头来小声问。
“你是不是和红头罩吵架分手了？这两天都没有一起出现。”
小孩儿的语气里带着好奇和一点点担忧。
此言一出，空气中的沉闷感被微妙地稀释了几分。
加百列愣了一瞬。
耳麦里传来一阵熟悉的低笑声，混着些隐藏在呼啸风声中的取乐：“这个小鬼挺聪明。”
自那几篇绯闻娱乐报道出现，加百列就发现遇到他和杰森的市民似乎比起以往更加大胆了一点。
“……没有。”他缓缓开口回答问题，“我们一切正常。”
窗外的雨势更大，水流顺着窗框被风吹进室内。
一旁的父亲终于从儿子的语出惊人中回神，哆哆嗦嗦地将孩子揽进怀里。
可那小孩却仍旧盯着加百列，似乎还想问些什么。
但最终还是乖乖闭上了嘴，只是用力点了点头。
等到两个成年人将劫匪完完全全绑在椅子上，加百列因此准备离开的时候，杰森也差不多已经赶到。
他开口：“准备一下，我要到了。”
机车的轰鸣声由远及近。
加百列从来时的路跃出窗台。
时间卡的刚刚好。
雨水扑面而来。
蛛矛短暂化作翅膀进行缓冲，他稳稳落座杰森身后。
轮胎卷起一道水花，他的手不紧不慢地搭在杰森腰侧。
机车因重新加载的重量稍稍下沉了一瞬，腰间多出一双手，降了点速的杰森右手略微调整油门，引擎声轰然加大。
他的嘴角还扬着，带着点掩饰不住的得意。
但得意的余韵还未完全漫开，腰侧却突然传来一阵亲轻微的刺痛与痒意。
“嘶——”杰森吸气。
“你刚刚在笑什么？”他听到自己的肩颈处传来加百列淡淡的声音，“嘲笑我？”
声音不高，却离得很近。
听上去只是单纯的询问，但杰森却清楚，哪一只若有若无掐在他腰上的手根本没打算只是提醒而已。
哪怕被掐，他眼神里也带着点愉悦。
面罩后，他的嘴角扬起了一瞬。
青年在迎面而来的密集雨幕中拖长声音，带着点戏谑。
“我哪儿敢呢？”
嘴上这么说，手下却不见一丝收敛，油门再次被压到底，引擎发出暴躁的轰鸣。
车头径直冲向一个略显狭窄的街角。
雨水打在他的手套上。
杰森的指尖紧握着车把。
在即将到达弯道的刹那，他迅速压低车身，单腿略微深处，整个车身在倾斜中划出一道弧线。
轮胎摩擦地面的声音被雨声所掩盖，只有溅起的水花昭示着压弯的力道。
机车在街角处完美地贴地滑行，像是一道流动的黑色闪电，火花和水滴在雨中交错而过。
后座的加百列不得不收紧手臂，完全贴在杰森身后。
感受到这一动作的杰森唇角弧度愈发明显。
他直起车身，轻松地操控着机车在雨幕中疾驰，肩膀微微后仰，语气里带着不加掩饰的愉悦。
“别掐了，行不行？我求你了，小月亮。”
明明知道加百列只掐了他短短一瞬，却故意装作求饶。
嘴上是示弱的话，可杰森却再次猛打油门。
车速再次攀升。
风声夹杂着雨点的撞击迎面而来，却掩饰不了那一声身前青年喉咙中溢出的低笑。
加百列收紧手臂，带着点轻微的报复。
“再这样你就自己骑车回去。”他故意冷淡着声音。
但加百列的话语里分明也带着没办法消散的笑意。
杰森闷笑。
雨夜里的机车飞速前行，溅起的水花在后视镜中渐渐模糊。
杰森载着人回到蝙蝠洞。
哪怕是已经进入蝙蝠洞，两个人眼中的轻松也未曾消失。
布鲁斯坐在控制台前，手指捏了捏鼻梁。
在人员全部到齐之后，他才放出让所有人回到蝙蝠洞集合的原因。
这几天出现的一大堆冗杂繁复的无意义资料被他从屏幕上去除，只留下几个关键。
在深入分析小丑最近的行踪之后，布鲁斯得出结论。
“小丑不在地球。”
所以不管是哥谭的监控网络，还是加百列的虫族活动监控才会无法抓拍到小丑的身影。
“只有一种可能。”
屏幕上的1312号星球照片在众人眼前放大。
“韦洛尔人的身体有些特殊。”
朗斯顿先生在一旁推了推眼镜。
“它们的身体无法支撑它们进行空间传送。”
第108章 1312星球
这个发现意味着, 他们拥有了一定程度上的“主动权”。
尤其是在发现小丑用来传送的装置之后。
这种“主动权”就更加明显了。
传送装置隐藏在市中心的高楼之下，闪烁的能量流在粗大的金属管道间来回跃动，像是蚯蚓。
加百列站在阴影的边缘, 身上附着的虫族为他提供隐蔽伪装。
鉴于他身上那股自己闻不到的香气客观存在，他只能控制着虫族让周身的空气定向流通。
制服因为这次的行动而改版，他戴上了头盔。
他的目光落在传送装置上，那里，能量流如同脉搏，预示着即将启动。
蓝白色的电光突兀跳跃起来, 沿着传输条划过。
加百列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只是将手指放在耳边的按钮上，通知其余人他这边来了情况。
但几乎就在同时，同样的信号连续响动一两次。
这意味着其余几个传送装置也有相同的情况。
加百列皱眉。
但他并没有说话。
湛蓝色光芒笼罩传送装置核心, 整个空间的温度被骤然抽离。
扭曲的涟漪自装置中央扩散。
单薄的身影从装置中央浮现。
小丑。
他那张扭曲的笑脸像是从地狱深处撕裂开来的伤口。
步伐缓慢，双手插在紫色风衣的口袋里，嘴巴里哼着什么不知名小调。
加百列没有急着把小丑押下。
因为小丑在并没有从传送装置上走下来，而是站在原地, 像是在等待着什么。
几个拖沓的脚步从另一侧传来。
片刻之后，几个神色僵硬的人影从另一侧入口酿跄走进来。
的确是“人”。
但加百列感受不到这些人的心跳和呼吸。
更像是死人, 又或者该被称作是被操控的人形傀儡。
其中一个“人”停在距离小丑不到一米的地方, 手指在腰间触摸着武器。
而另一个, 则是悄无声息转向装置的方向, 像是监控着对方是否有任何可以的动作。
小丑依然站在那里，毫不在意这些隐晦的敌意。
他微微低头, 用双手轻轻拍了拍自己的脸, 发出一声古怪的笑声：“哎呀呀, 你们是来帮我, 还是来监视我的呀？”
他拖着长调子，带着说不出的讥讽和冷嘲。
一个傀儡侧头，而另一个立刻抬了抬手进入警惕状态。
“你该去做事了。”侧头的傀儡开口，语调古怪的平板无波，像是很久没上过油的齿轮，声音卡顿。
“不要浪费我们的时间。”
布鲁斯那天的分析是对的，加百列看着眼前的景象想。
小丑从来不是为了权利或财富，他想要的，是破坏平衡。
无论是人类的社会，还是外星人所谓的文明，他都想要把它们撕裂到无法复原的地步。
小丑的‘游戏’里混乱只是表象，他之所以选择和韦洛尔人合作，不是因为信任，而是因为好奇。
他对一切未知的、反常的东西都抱有病态的兴趣。
之所以制止莱克斯，必然是因为那个时候对于小丑来说，这是一场完美的游戏。
而在制止莱克斯之后，又亲自把情报交给了他们。
则是因为……
加百列的目光锁定在前方不远处的小丑与韦洛尔人的傀儡身上。
小丑那张苍白的脸——嘴角上扬，眼神却意外的阴沉。
因为韦洛尔人对小丑施加了某种影响，这种影响最开始可能只是让小丑感到有趣。
但随着时间推移——他开始感到某种控制。
韦洛尔人比他预料的危险，也更……无趣。
小丑绝对无法忍受这一点，即使是短暂的。
这家伙想要再次操控局势，所以，他选择爆出情报掀桌。
眼前的局势和几天前分析的丝毫不差。
精神力绕过在场的几个家伙铺开。
在确认没有其他后援之后，加百列才动手。
韦洛尔人的傀儡一个接一个倒下，如枯木瘫软在地，发出低沉的撞击声。
小丑站在传送装置边，那双眼睛在昏暗中燃烧着难以名状的兴奋。
他并不意外，因为他早已料到这些杂碎的结局。
“噢，果然来了。”他低声喃喃，像是在与自己对话，又像是在嘲弄空气，“这里要面对的，是哪个英雄呢？”
蛛矛的寒光贴近小丑颈间。
“哇哦，真是刺激的欢迎仪式。”
他侧过脸，深深嗅了嗅空气，露出夸张的困惑表情。
“我闻不到……香气，宝贝儿，我记得你有一种让人上瘾的气味——”
小丑转头，直勾勾盯着自空气中显现的、戴着头盔的身影：“你该不会……试图掩盖它们吧？”
加百列充耳不闻，只是打算把这个家伙带回去。
小丑却猛地向前倾身，低声笑了起来，声音像绞肉机里翻搅的金属。
“告诉我，亲爱的，你的秘密藏在哪里？不如我们来个交换游戏？我保证你会喜欢。”
听到小丑发言的加百列没开口。
正如之前的猜测……小丑的确对于他的出现毫不意外。
他偏头，头盔挡住了他的所有表情。
“你在困惑？”小丑笑嘻嘻，“来吧，让我为你解惑。”
“难道你不明白吗？我不来怎么行呢？不让你们闻到陷阱’的味道，我该怎么把你们钓出来？”
他的笑从未停止，带着癫狂与得意：“设局，可是门艺术啊～”
耳麦里传来一阵细微的电流声。
“离开那里。”杰森的声音夹杂着冷意和急促，“拉开和小丑之间的距离。”
加百列微微一怔。
他的瞳孔收缩了一瞬，随即没有丝毫犹豫的打算后退拉开和小丑之间的距离。
刚退半步，突如其来的力道猛然从蛛矛尖端传来，强硬地制止他后退。
加百列看过去。
小丑的手死死抓着银色的利刃尖端，暗黑色的液体从手心顺着矛刃淌下。
是和那天死去的“小丑”同样的色泽。
“我听到了哦。”
抓着利刃的“小丑”大笑着，将自己的心脏送上前，无限缩短和安纳西之间的距离。
四周的空间瞬间扭曲。
强烈的吸引力从小丑的方向爆发。
传动装置启动的最后一瞬间，加百列只能感受到小丑疯狂的笑声在耳边震荡。
光芒刺破视野，吞噬一切。
也同样吞噬了紧随其后的红色闪电。
1312星球上小丑本人的笑声戛然而止，他看着眼前空无一人的空间，嘴角拉到有些瘆人的弧度。
派出去的躯壳一个人都没有拉回来。
“这可就有点犯规了。”
他转身，踱步的动作轻飘飘的，像一只游走的幽灵，双手张开又合拢，不时地在空气中打出响指。
“不见了……他们都不见了。”
他的眼睛亮得像绿幽幽的猫眼石，带着令人不安的光芒。
片刻后，小丑猛地站定，脸上浮现难以理解的狂喜。
他随手从口袋里掏出一张扑克牌，用力抛向空中，扑克牌旋转着坠落。
盯着那张牌，小丑咧嘴笑了笑，享受着只有他自己能理解的愉悦。
“好吧，那就得建立新的游戏规则了。”
他哼着调子，走出眼前这个原本准备好用来关押人的房间。
刚刚走出门，小丑就被韦洛尔人层层包围。
被翻译器翻译的冰冷质问响在他身前。
“你做了什么？”
其中一个韦洛尔人的利爪几乎快要戳到他的心脏。
小丑竖起手指，一点点将这支威胁恐吓自己生命的利爪推开。
“我可是把人带到了这颗星球上——”
他拉长声音。
“至于你们能不能抓到，就得看你们自己的了。”
******
加百列眨了眨眼，视野逐渐开始恢复清晰。
战甲启动系统嗡嗡作响，数据流在透明屏幕上闪动。
战甲外部的银色合金发出冷光。
“你们还好吗？”他抬头看向不远处的杰森和巴里。
杰森单手压在自己的肩膀上，活动了一下，判断自己没有受伤。
他看向发声询问的加百列：“你是不是应该先检查一下自己的战甲有没有出问题？”
“你才是传送中心。”杰森起身，拍了拍战甲上沾到的灰尘。
巴里几乎是在落地的瞬间就完成了自己的全身检查。
他站起身蹦了一下：“还好我反应够快，不然刚才差一点就失误直接把我们送去隔壁星系了。”
加百列眼前的屏幕上闪过对于这颗星球环境的分析。
空气中的氧气含量只有8%，但重力系数与地球相差不大。
天空是紫橙色，地面上布满巨大的岩石山脉，深紫色山脉绵延到视线尽头。
这里就是1312星球。
为了避免被发现，他们三个移动到一旁的岩洞内部。
“正常着陆。”杰森打开战甲的通讯频道联系布鲁斯。
“按照原计划行动。”
第109章 信号塔（捉虫）
从这颗太阳边缘小行星, 到地球之间的距离是多远？
加百列被布鲁斯科普到这个知识点的时候只能摇头。
他得到的答案是三亿多公里。
加百列对于这个距离其实没什么实际概念。
然后，布鲁斯又问了他一个问题：你的精神力覆盖范围是多少？
“半个地球。”
这是在经历德米刻人送温暖之后的加百列给出的答案。
他当时隐约猜到布鲁斯的打算。
“我应该做不到。”
“如果把地球的总表面积切割成宽1公里的长方形，那么这个长方形的长度——”
“是5.1亿公里。”
所以理论上来说, 在缩减长方形的宽度之后加百列可以直接把地球上的虫族军团召唤到1312号星球。
但前提是。
这颗星球上的环境适合并允许他们安装增幅装置。
但是眼前战甲系统屏幕上出现的数据已经全盘否认了这一行为的可行性。
战甲面罩内淡蓝色的屏幕上数据和符号滚动。
这颗星球的电磁环境，无论如何也无法满足增幅装置的需求。
这只是各大备用计划之一。
加百列闭上眼，无形的精神力从他身上扩散出去，与滚烫干燥的气流同化。
干裂的岩地在脑海中映射出细致轮廓，每一个嶙峋的裂隙都在他意识覆盖下无所遁形。
紫红色的山岩覆盖大地，像是被烧灼后凝固的岩浆壳, 裂缝纵横，向远处延伸。
但是精神力所能够覆盖到的区域里没有任何生命迹象。
整个地表都空空荡荡。
没有任何一个韦洛尔人的身影。
除了在另一处的布鲁斯，和他们这里的三个人存在，这颗星球的表面一片死寂。
没有韦洛尔人的踪迹。
天空橙紫交替, 云层像被搅乱的液体，扭动着诉说着这颗星球的不欢迎。
这颗星球的温度极高，即使身披战甲，极端环境仍然会缓慢侵蚀体能储备。
“什么都没有。”加百列睁开眼。
杰森蹲下身, 一只手撑在粗糙的地表，另一手拨开几片被风吹来的矿物碎屑, 指尖触到了一些细小的划痕和散落的灰色颗粒。
“这不可能。”
听到加百列的结论后, 他没有抬头, 手指继续拨弄着地表的一块岩石边缘。
——细小的凹槽和不规则的刮擦痕迹。
很显然是某种生物造成的, 风沙并未完全掩盖这些。
“但我们脚下这些岩石上，就有着生物活动过的迹象。”
风卷起干燥的尘土, 扬起的砂砾打在护甲上发出细微碰撞声。
杰森直起身, 拍了拍战甲上被风卷着撞到身上的风沙灰尘。
他目光转向加百列, 语气笃定：“而且是最近留下的痕迹。”
离开的巴里带着布鲁斯重新回归。
他们回来的时间刚刚好。
巴里伸手翻动一旁墙壁上的碎屑, 并未稳固的风沙簌簌掉落，露出被掩盖的大量尖锐划痕：“这的确不像是没有生命活动的样子。”
布鲁斯在杰森发现异常的地方蹲下，从腰间取出小型分析器。
他一边整理分析器的数据，一边说道：“不要掉以轻心。”
加百列没有直接回答。
他再次闭上眼睛。
精神力收缩，然后试图向下渗透。
但无论他怎样加压，都无法进入地下。
“我看不到地下。”加百列声音平静。
他的精神力在触及到地面之下的时候，得到的感觉与之前那条吞噬精神力的走廊如出一辙。
这意味着他们没有找错地方。
同时也意味着，接下来要做的事情难度被提高了。
因为只需要一层地壳作为遮挡，他就无法找到任何可能是韦洛尔人基地的入口。
而小丑，则是必然和这些韦洛尔人待在一块儿。
睫毛微微颤动，加百列抬眼，月湖色的眼睛里没有特别的波动。
思绪与眼前的荒芜地貌同样冷峻。
按照原计划，他们的首要任务是确认韦洛尔人的活动区域，但眼前的情况并不允许。
他偏头看向一旁的布鲁斯：“需要改变行动方式吗？”
布鲁斯摇头。
他站在略高的岩石上，目光移向天边的地平线。
“我们只需要等。”
以小丑的性格，绝不会放过让他们焦虑的机会。
“它们已经知道我们在这里。”布鲁斯开口。
对于韦洛尔人来说，身为虫族之王的加百列是不可或缺的目标。
而对于小丑来说，他自己则是对方的首要目标。
这两者交汇的结果，是必将快速裹挟而来的风暴。
杰森眼神划过地面。
而就在他低头的瞬间，战甲边的石子晃动了一下，随后滚动了一点距离，轻轻撞在他的脚边。
他目光落在那颗石子上，本能地提高警惕。
联合刚刚地表上那些细微的刮痕，结合眼前地面上小幅度振动的砂砾。
他低声骂了一句，干脆利落的蹲身，掌心贴紧地面岩石表层。
极轻微，却连绵不绝的振动透过手掌击入他的神经。
像是一大群生命体以一致的步伐移动。
杰森的视线再次扫过地面，一些细沙正因振动而缓慢滑动。
他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灰尘。
“他们开始行动了。”
他说话的瞬间。
地面那股轻微的振动开始加强，并不是剧烈的摇晃，而是一种密集的，逐渐加强的共颤。
碎沙弹跳，细小的砂石开始不规则滚动。
他们所处的这片地方距离这次振动发生的震源并不远。
或者往差的方面说，其实就处在振动产生的正中心。
走还是留？
加百列并不清楚布鲁斯的想法。
但他已经率先动作，消耗能量召唤出了新的银鳞隐蛇将几人笼罩在虫族的能力范围之内。
展开的精神力并没有收回，仍旧覆盖着这片大地。
地面上开始出现成百上千个巨大的坑洞，这颗星球正从内部被破开。
一层层土层被猛然抛向空中。
从被破开的地面空洞出现的，是倾巢而出的，难以计数的韦洛尔人军团。
“它们是从地底挖出来的。”加百列低声说道，然后在短暂停顿之后，把自己看到的画面同步给了其他人。
现在讨论是走还是留已经没有意义了。
因为整颗星球上存在着大量的韦洛尔人的分支军团。
它们在地毯式搜索加百列他们的踪迹。
一颗星球上能容纳的生物数量能够多到让人头皮发麻。
从这些巨大通道里出现的韦洛尔人数量根本无法计算，无穷无尽地爬出。
不到几分钟，它们已经占据了星球上几处不同的制高点。
灰蓝色的外星军队层层叠叠，像是波浪一样在地面上分化成支流，以小型分队的方式向着不同的方向推进。
种族战争绝非只是简简单单的几个单词。
而是背后军团千千万万个敌人，没有道义可言，一切只以灭杀对方为目的。
韦洛尔人的资料在超人的资料库中并没有提及。
和虫族有关的信息中，也没有提及过虫族的敌人到底有多少。
加百列并不明白的一点是，德米刻人之所以这样做，是因为和虫族之间有着种族仇恨。
那么，韦洛尔人呢？
他的注意力停留在距离他们几个最近的，也是这批动荡中出现的最大的一个通道上。
它们又是出于什么样的目的参与到这件事中来？
“它们在运送什么东西？”巴里突然出声。
加百列的思考被短暂打断。
他顺着好友说的话，将注意力放回脑中巴里所看到的景象上。
顶端是三角形的锥体发射器，三面都拥有黄绿色透光条和螺旋状的电磁环，像个塔，塔顶闪烁着昏暗光晕。
巨大的黄绿色金属设备被韦洛尔人保护运送。
并且这支运送的队伍正在一点点靠近他们所在的地点。
类似三角形的立式结构被妥善保管在这支护送队伍的最中间。
“信号塔。”布鲁斯说。
“不管这些韦洛尔人要用这东西做些什么。”杰森扭了扭脖子，声音在头盔内显得有些冷。
“作为敌人，只要让它们通通失败就好。”
持续开启着能力的银鳞隐蛇不安的动了动尾巴。
虫族的声音顺着意识网传到加百列的脑海里。
“王，有东西让我感觉很不舒服。”
缠在战甲脖子处的虫族抬首，三角形的脑袋转向那个让自己感受到不安的方向。
“是那个方向传来的。”它对着王说。
加百列顺着它所说的方向移动视线。
“……”
是那支护卫着信号塔的韦洛尔人支队所在的方向。
他对信号塔的作用有了猜测。
“现在，立刻。”
危机感促使加百列出声。
“我们需要毁掉这个信号塔。”
不然他们很可能无处可藏。
第110章 有趣
从发现威胁到到达目的地准备毁掉威胁。
这之间只用了几秒不到。
但因为距离上的拉近, 虫族的能力受到的压制就越来越强。
等到达护送队近前的时候，银鳞隐蛇带来的隐蔽能力已经几乎全部消失。
这导致一件事……
加百列缓缓后退一步，脚下的砂砾被轻轻碾碎发出细微的声音。
空气中弥漫着战斗的波动, 韦洛尔人近在咫尺的怪异喘息声戛然而止。
随着他的脚步向后移动，一具韦洛尔人的躯体轰然到底。
它的胸腔被撕裂，黏腻的异色血液从胸腔的裂缝中溢出染满地面。
他们得正面作战。
面对这样的画面加百列并没有产生什么波动。
隐藏在战甲之下的银发青年眉眼平静的像是湖面。
确认这个韦洛尔再也没有威胁后，他又把目光投向不远处的黄绿色信号塔。
一股微弱却尖锐的破空声骤然从身侧传来。
撕裂空气的利爪带起一阵腥风。
韦洛尔人的攻击来得迅猛凌厉。
加百列没有转身，仅仅只是偏头，利爪擦着他的鼻尖掠过, 然后擦着面颊挥下。
银灰色在空气中闪过。
覆盖着外骨骼的断臂掉落在地。
加百列没动，银色蛛矛自身后穿透偷袭者的深灰色外骨骼。
这样的声响让人有点牙酸。
蛛矛轻轻抖动，尖端颜色深到几乎发黑的蓝紫色血液如水滴被甩出落在地面紫红色山岩上。
轻微腐蚀和腥甜的气味瞬间涌上。
加百列的双眼始终盯着近在咫尺的黄绿色信号塔。
因为他们的主动出击，这座塔目前处于丧失保护的状态被摆放伫立在地面。
黄绿色的塔体在光线下有些暗淡, 顶端闪烁着微弱光芒。
偷袭者的身体倒下。
刚刚穿透外骨骼的蛛矛收缩、转化成翅膀。
加百列振翅。
翅膀带来的动能将他自身稳稳送向信号塔的塔尖。
一支韦洛尔小分队的数量并不少。
他攀着塔尖的金属向下看了一眼下方还有些混乱的战场。
不管是杰森，还是布鲁斯和巴里，面对目前这种程度的进攻都表现的还游刃有余。
试图在此时靠近信号塔的韦洛尔人全部被阻挡下来。
加百列收回注意力。
信号塔的塔顶并没有供人站立的地方。
他攀着塔体，背后的翅膀重新转换形态。
蛛矛末端绞住发射器。
本就暗淡的光芒更加暗沉, 随着外壳的裂开彻底熄灭，又最终随着碎片四散飞溅。
信号塔在蛛矛的绞碎下, 彻底化为乌有。
垂死萤火一样的黄绿光芒在空气中消散无踪。
空气中到处都是血液的怪异腥甜气息。
加百列垂眸, 低头看向自己的肩膀——银鳞隐蛇依附在他身上。
闪烁的甲壳边缘泛着细微的灰白。
“现在感觉怎么样？”他轻声问。
虫族的身体颤动着, 像是挣扎着想要适应环境, 但抬起头颅的动作仍旧无比吃力。
复眼闪烁，努力调节着焦距。
“影响还在……”
它虚弱回复。
“但是……很分散？”
加百列偏头, 他有点疑惑。
信号塔已然被摧毁, 但虫族依旧虚弱。
如果真正影响它们的不是信号塔, 那到底是什么？
他尝试拼凑答案。
但空旷的思绪如同无风深海。
没有更多的线索。
他俯身一跃, 重新回到地面，翅膀在身后收拢。
地面的战斗接近尾声。
这支韦洛尔人的军队已经所剩无几。
杰森抬起手。
子弹直击敌人头颅薄弱点。
血液绽放在地面。
为了保持警惕，加百列的精神力尚未收回。
精神力覆盖的地方，大量韦洛尔人像是收到了被袭击的信号。
它们开始迅速集结，并且以令人心悸的速度向着他们此刻所在的地方赶来。
解决不掉未知影响的话，他们就只能迎战，然后被无效消耗体力。
加百列的视线落在这支韦洛尔人的分队上。
他确信造成影响的根源就在这里。
但这里除了已经被毁的信号塔，就只有即将被完全击溃的韦洛尔人。
加百列简短地将银鳞隐蛇依旧虚弱的情况，以及最近的一批韦洛尔人支援会在五分钟过内赶到的事情向其余三人说明。
“分散？”杰森看向周围的韦洛尔人尸体，“根源在它们身上？”
布鲁斯的动作无声表达了对这一猜测的支持。
他已经开始从战甲的存储空间取出引燃剂。
这是布鲁斯针对于韦洛尔人身体结构成分特制的成果。
韦洛尔人的身体从被引燃到化成灰的过程很短暂，短暂到只需要几乎呼吸的时间。
妖异的蓝色焰火在岩石地面上高高燃起。
虫族身上的灰白色悄然褪去。
“恢复还需要一段时间。”加百列感受着虫族的身体状态开口，“三分钟左右。”
“那么，这个信号塔的作用是什么？”巴里说出这件事里令自己不解的一点，“装饰？”
“……不。”布鲁斯冷静的回答，“这是诱饵。”
他看着火堆骨灰下露出的金属大笑小丑标志。
“引我们出现，确认我们的位置，封锁包围圈。”
布鲁斯看向站在一旁的加百列。
加百列点头。
他精神力扫描中出现的景象确实如布鲁斯所说的那样。
韦洛尔人的军团已经形成巨大的包围圈，距离他们此时最近的韦洛尔人通道也同样在这个包围圈里。
内部还在源源不断的出现着一支又一支韦洛尔人分队，填充着外层包围圈。
没有任何补给的情况下，他们撑不了多久。
小丑和韦洛尔人甚至只需要耗着时间。
“呀——被发现了。”
屏幕闪烁着，画面稍显扭曲，像是被破碎的镜头重新拼凑。
即便如此，几个人的身影依然清晰地映在屏幕中央。
小丑歪着脑袋，眼神停留在明显与其余几人身形不同的身影上。
他伸出一根细长的手指，轻轻敲了敲屏幕边缘。
“真是教科书级别的英雄式表演。”
“你们会怎么选呢？”他笑起来，声音尖细。
是主动走入韦洛尔人的巢穴，还是试图绕道而行？
哦——差点忘了，要想阻止接下来会发生的战争。
“你们没得选——”
不管是从哪个角度来说，都没得选。
小丑的眼神闪烁着，兴奋与疯狂交织。
但在他的情绪升到顶点之前。
身后的房门突然“砰”地一声被推开。
屏幕上晃动的火苗挑衅着韦洛尔人的神经。
但这个画面并没有持续多久，很快就被黑影击中。
屏幕上陷入完全的黑暗。
作为韦洛尔人首领的希菲斯站在门口。
他与寻常的韦洛尔人相比，看起来更接近一个完整的，具有轮廓的人形，黑色外骨骼像是战甲，完全覆满全身。
希菲斯的目光扫过屏幕，停留过后才转向屏幕前的地球人类。
“你到底还需要多久？”
被翻译的冰冷机械声音在房间内响起。
希菲斯走进房间，行动间带着与生俱来的傲慢。
它覆满外骨骼的下颚抬起，用俯视的姿态打量着房间里的人类。
那是一种冷漠的、隐藏着不屑的眼神，像是在看一只无关紧要的蚂蚁。
它抬起手，甲壳覆盖的指尖点在屏幕上。
并未用力，但屏幕已经完全碎裂。
希菲斯短暂停顿。
它就知道发展科技不靠谱，那群找上门来打着互惠互利旗号寻求合作的德米刻人也是一样的不靠谱。
废物一样在宇宙漂流的丧家之犬。
希菲斯收回手。
“我已经按照你说的布置下去，你什么时候才能利用你的‘智慧’抓到那个虫族之王？”
它在智慧两个字上加重声音。
德米刻人留下的翻译器械诚实工作着，将一切语气坦然加进翻译里。
小丑没有立刻回头，眼中闪过的阴霾反倒让他嘴边的笑容更加扭曲夸张。
“哎呀呀，我亲爱的朋友，你的耐心真是少的可怜——”
他转过身摊开手，像是完全没有受到韦洛尔人态度的影响。
“时间嘛——”
小丑做了个掐表的手势，脸上依旧挂着夸张到虚假的笑容：“这取决于我们的另一方朋友什么时候才能到达？”
希菲斯盯着眼前被算计着受制于自己的人类。
“那些废物很快就会到达。”
“希望你的艺术能够尽快奏效，否则……”希菲斯冷哼一声，它没有继续说下去。
但这话语里的威胁含义已经一清二楚。
“否则我会死——”
小丑拖长声音指着心脏。
“我当然记得很清楚，这么有趣的条件我当然记得清清楚楚——”
他舔了舔唇瓣，带着死皮的唇瓣在夸张大笑下开裂。
“这可是我们之间亲自定下的制约条件呢～”
他忽然大笑起来，笑得前倾后仰，几乎快要站不稳身体。
没有人可以逃离制约的影响。
希菲斯不再多言，只是冷冷地扫了小丑一眼转身离开。
房门又重新被大力关上。
希菲斯走出很远，仍然能够听到那刺耳的人类笑声。
但它并没有在意。
“太有趣了——”
小丑笑的瘫倒在地打滚。
不管是希菲斯的反应，还是希菲斯对于德米刻人科技的态度。
都——
“太有趣了！”
他骤然面无表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