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丑的脸部表情定格, 嘴角仍然扬起，但没有任何笑意。
黄绿色的眼睛从眯缝状态逐渐睁大，目光直直直盯着天花板。
他侧过头, 慢慢转向一旁已经黑屏的设备。
有些浑浊感的眼睛在此刻最凸出的，是空洞。
很快又被另一种深沉的情绪填满——不是怒火，也不是惊恐，而是一种令人发毛的专注。
他眨了一下眼，眼睫毛的轻颤像是无声低语。
下一瞬，小丑露出一个微笑。
“哦, 亲爱的，亲爱的……”
他突然开口了，声音轻飘飘的。
“我不能再陪你玩了。”
小丑撑起半个身子，像条懒洋洋的蛇一样扭动着从地板爬起, 脚尖一蹬站了起来。
动作不自然，却格外流畅。
小丑踱步走上前。
他低头贴近屏幕，声音里带着亲昵。
“你这只可爱的小虫子，我还没看够你呢。”
小丑的目光停留在之前显示的, 属于安纳西所在的屏幕位置，颇为爱怜的摸了摸不久之前还在显示着画面的屏幕。
空荡的房间里响起亲昵低语。
手指摩挲着光滑屏幕。
“多迷人啊。”
他笑容未改, 一把抓在屏幕边缘, 毫不犹豫地从一旁挑起撬棍挥下。
屏幕四分五裂。
碎片飞散的声音回荡在房间里。
小丑怜惜地摸了摸屏幕上的碎片, 任由锋利的边缘刺破手指。
他叹息着笑起来, 声音里透着诡异的满足。
“脆弱得像只瓷娃娃，不是吗？”
他转身, 撬棍在手中翻飞。
德米刻人, 韦洛尔人, 多有趣的组合。
真希望它们能‘好好’合作啊。
小丑从口袋里取出一枚小小的存储器, 指尖夹住它轻轻晃动。
“到底是谁会先忍不住呢？”他哼着古怪的旋律。
德米刻人会心急？
还是韦洛尔人先压制？
小丑走出房门，身影逐渐被暗影吞没。
他身后，被敲碎屏幕的设备在房间里闪烁着迸出火星燃烧起来。
蝙蝠镖扎进信号塔斜下方击溃监控。
布鲁斯收回手。
岩石山谷间的空气变得沉闷。
带着一股即将压下来的重压。
加百列踩在干燥的砂砾上，细碎的声音被逐渐逼近的轰鸣声所吞没。
地平线上扬起大片紫红色沙尘。
迅速逼近的沙墙直扑他们所在的山谷。
这还只是前方。
大量细密的摩擦声从四面八方涌来。
加百列抬头看了一眼两侧的耸立山岩顶端，第一批即将从上方突袭。
银鳞隐蛇的恢复需要时间。
在它得到充足恢复之前，不管走到哪里，他们都会被韦洛尔人的分支军队搜捕到。
但即便如此，也不能站在原地坐以待毙等着敌人找上门来。
加百列挑了一个敌人最少的方向。
这种程度的避战可以减少体能的消耗。
密集的碎石滚落声从山谷上方传来。
从沙尘中跃出的敌人带着刺耳的破风声直刺加百列头顶，灰褐色外骨骼在跃动中反射出微光。
银亮轨迹弹射。
向下扑的韦洛尔人被硬生生钉在岩壁上。
深灰色外骨骼碎裂。
浑浊的沙尘风暴翻腾，飞石四散。
还有大量的韦洛尔正在一波又一波逼近，像是永无止境。
蛛矛尾端甩动，将残留的血液震落在岩地。
视野尽头，更多的韦洛尔人汇聚着，密密麻麻几乎快要覆盖山谷。
它们打算收缩包围圈，进一步阉割他们几个人的活动范围。
缠绕在手臂上的银鳞隐蛇终于再次有了些动静。
原本无声趴伏下去的它几乎快要成为镶嵌在战甲上的饰物。
但现在，尾部摆动的弧线流畅，灰白边缘的鳞甲开始透出微弱淡蓝管着，沿着纤长身躯扩散，逐渐恢复鲜活。
虫族缓缓游动，绕过加百列的肩膀。
“王，我可以继续继续了。”
它的声音带着天然的臣服直接进入加百列的意识。
加百列目光沉静，精神力触碰虫族的意识波纹。
回应的很简洁。
一念之间，虫族的屏蔽场被激活。
鳞甲上淡蓝光芒亮起。
无声无息笼罩住己方所有人。
透明的“膜”融入空气。
它们从韦洛尔人的视野中彻底蒸发，像是根本没有存在过。
一瞬间的消失带来令人窒息的静谧。
攻击落空的韦洛尔人整齐的停了下来。
粗重的呼吸声此起彼伏，混杂着几声高昂的咆哮。
韦洛尔人试图用嗅觉，听觉，甚至视觉寻找目标。
但面前的山谷除了同类之外空无一物，只剩下飘荡的尘沙和被暗紫色血液染红的山岩。
躁动从前排开始瞬间蔓延整个军队。
领头韦洛尔人的嘶吼瞬间引发全面混乱。
源源不断赶到现场的支援挤压在一起，整个山谷开始变得混乱不堪。
暴动迅速爆发，靠前的韦洛尔跃向空气，试图撕裂什么看不见的屏障。
停滞与暴动交替，压抑且狂暴。
被屏障包裹的几人并未停留在原地。
但因为四周水泄不通的原因，他们也没有贸然进行下一步行动，而是冷静观察避开发泄愤怒的攻击。
韦洛尔人就在面前，距离加百列不过几公分。
它摆动脑袋，试图捕捉声音。
加百列身体放松，他的视线抬起，落在覆盖着外骨骼的“面部”。
两道深深的骨洞位于头部中央，它的“脸”没有任何表情可言。
但这不是他正在关注的东西。
没有外骨骼覆盖的部位，那些暴露在外界的皮肤正在发生变化。
干燥的纹路从边缘蔓延，像是被抽离水分一样的病变。
“他们的皮肤正在变干。”
他把自己的观察告知给其他人。
杰森的目光扫过周围的敌人。
那些裸露的皮肤确实是在迅速失去活力。
裂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扩展，原本紧绷的肌肉表面开始逐渐变得松垮。
“看上去像是被烘烤过。”杰森说。
视野里，其中一个韦洛尔人没有外骨骼覆盖的身体表面突然裂开一条缝。
他拧眉，还没说什么，场上就发生巨大变化。
包围山谷的韦洛尔人没有任何交流，却开始同一时间退却。
像是被什么原因驱使着放弃进攻，转而快速离开。
奔跑的脚步声震耳欲聋，地面因为大规模的撤退震动。
一些较慢的韦洛尔人被同伴撞开甚至跌倒。
但很快被无情的队伍吞没，最后在地面上失去声息。
山谷逐渐空荡下去。
“它们撤了。”巴里疑惑开口，“但是为什么？”
这样的事情发生的近乎反常。
加百列闭眼，精神力覆盖范围之内，绝大部分韦洛尔人都在快速收拢队伍准备回归地下。
只有形成包围圈的那部分是例外，因为它们没被外骨骼覆盖的部位很少。
“因为这颗星球的温度正在升高。”
布鲁斯看着显示屏上的数据沉声说。
“我们也得跟上。”
杰森闻声抬头，神经迅速绷紧。
这颗星球的温度正在逐渐升高，目前还处于战甲所能承受的范围之内。
但实际上外界温度已经攀升到不适宜人类居住的范围。
除了进入韦洛尔人的巢穴，他们别无选择。
真他*讽刺。
没有人提出异议，几人简单交换眼神。
但就在即将动身之前，杰森注意到加百列的脚步猛然停下。
对方直直望向头顶被炙热光线染成橙紫色的天空。
注意到他的异样，杰森迅速靠了过去。
“怎么了？”
加百列的视线依旧停留在天空。
他脑海的视野里，几乎遮天蔽日的庞大星舰正在穿透大气层。
舰体排列组合无数线条，像脉搏跳动，尾部推进器喷涌着蓝色粒子流。
舰体左侧明显变形，像是被巨力撕扯后又草率修复。靠近舰首的位置还有一道横贯的裂隙。
蓝色粒子流混着几丝异色闪光。
星舰表层是巨大的几何图案。
三根长短不一的线条从一个中心放射状向外扩展，线条尽头各自延伸出三个小型弧形尖角。
尽管符号周围的金属板部分被熏黑剥落，但依旧深刻烙印。
“有星舰在靠近。”加百列开口。
他将自己的视角画面共享给其他人。
“我不知道这是什么符号。”加百列迟疑了一下。
脑中出现的画面让杰森下意识攥紧身侧武器。
布鲁斯在看见符号的一瞬间就已经把信息匹配完成：“德米刻人。”
杰森：“是德米刻人的文字。”
他们两个近乎异口同声。
“永恒号。”杰森说出符号所代表的意思。
他回忆着资料。
“是德米刻人的母舰。”杰森的声音有点冷。
巴里：“？这一个符号原来是代表了星舰名字吗？”
加百列一顿。
他看向杰森。
虫族之王的心中浮出一个快速闪过的不怎么重要的疑问。
明明几乎所有时间都在一起，对方是什么时候学会德米刻人语言的？
但加百列的注意力很快就被杰森话语中的含义所吸引全部注意力。
“德米刻人的母舰？”
虫族之王计算着日期。
距离地球上那几个德米刻人给出的时限甚至还剩下三分之二。
被骗了？
不。
加百列看着那些深浅不一的，显露底层复杂机械结构的地方。
这些德米刻人必定为此付出了巨大代价。
他放缓呼吸。
也确实让他们有那么一点点措手不及。
第112章 梅花四
德米刻人的出现虽然突兀, 但这种情况并非完全出乎意料。当初在制定计划时，他们就曾将这类可能性列入考虑范围。
小丑送上的那份大礼虽然有着算计，却不可否认这份“礼物”的重要性。
研究结果揭露韦洛尔身体结构的大量信息。
其中有一条关键结论是：长期暴露于高浓度能源物质之中。
换句话说, 韦洛尔人的栖息地或活动范围，必然蕴藏着丰富的能源储备。
考虑到这一点，他们的计划中包含了利用这点的假设：“以战养战”，借助韦洛尔控制的资源来充盈己身。
加百列看着天际。
那艘庞大的星舰正在向地表靠近。
星舰降落，粒子流在地表掀起尘土风暴，厚重气浪在席卷四周。地面的岩石引为高温熔融呈现焦黑裂纹。
舰体压迫地面, 最终停驻在一个空洞边缘。
距离他们现在的位置有点远。
那片空洞区域处于韦洛尔人建成的包围圈之外。
等到韦洛尔人和德米刻人正式会面，针对的第一目标无疑只有加百列。
从现在开始，它们的每一步行动都只会围绕着虫族之王所展开。
不管是想复仇，还是出于其他目的。
加百列就是这场战争的焦点。
这是一场时间上的追逐战。
韦洛尔人军团撤退造成的滚滚烟尘尚未消失在视野里。
杰森低头检查装备。
他们必须得走了。
包裹着战甲的人影在岩石荒漠间掠过。
路径蜿蜒穿过层层崎岖地势, 目标直指最近的幽深空洞。
头部外骨骼震动着，密密麻麻的韦洛尔人军团争先恐后进入地下。
地面在脚下逐渐倾斜。
反过来追击韦洛尔军团踪迹的几人迈入空洞边缘，一直在周身呼啸的风声猛然停下。
前方的嘶吼声逐渐被掩盖，取而代之的是低沉嗡鸣。
脚下地面泛着银灰色金属光, 矿物质形成的脉络嵌入。
这里并不黑暗。
但是温度相较于外界骤然下降。
进入地表之下的韦洛尔人军团几乎是瞬间没有了处于地表时的躁动。
几人跟在韦洛尔人军团飞奔的身影深入地下长廊。
原本狭窄而压抑的通道豁然开朗。
相比于地表的死寂，地下反而看上去生机勃勃。
散发着微光的异植从地面延展而上, 形态各异的带着荧光色的叶片在摇曳。
地面水母一样半透明的植株感受着振动, 将顶部的球状荧光体藏入根部。
高耸的异植叶片缝隙上方的视野尽头, 是黑红色粘稠液体一样的“天空”。
闪烁着细碎光点, 像是沉默燃烧。
发光的植株像是引着人进入幽灵国度。
空气里的能量活跃的像是迫不及待想要进入加百列体内。
他本能的开始吸收这些游离的能量因子。
加百列低头避开一株垂下的红色藤蔓。
藤蔓上布满细密针刺，针刺中隐隐渗出绿色的荧光液体。
不远处的韦洛尔人伸爪随手掐下紫红色耸立植株上的果实, 捏碎后将金黄色汁液涂抹在干裂的皮肤上。
布鲁斯静静观察了片刻后才同样摘下一枚从腰间取出检测仪。
蕴含极高的能源物质, 同时粘液可以起到修复作用。
巨大叶片被韦洛尔人拨开。
深紫色叶片表面的触须舞动着缓缓向两侧攀升。
叶片被移开, 眼前的景象骤然开阔。
“……”
巴里愣了一下。
“哇哦。”他感叹。
因为出现在众人眼前的, 是另一种意义上的世界——地心世界。
他们此刻处于一片“通天山脉”的顶部，而像是这样连接着地表的山脉。
肉眼可见的，在不同的方向还存在着许多个。
山脚下是一座地下城。
不同于设想中的原始洞穴文明，这里显然经过了粗糙的设计。
原本聚集在一起的韦洛尔人军团在走向山脚的时候，一点点细化分开成为更小的分支。
“跟着这些。”杰森指出一支韦洛尔人小队行走的方向。
他刚刚对星舰降落的方向进行了标记。
那里必然是德米刻人与韦洛尔人会面的地点。
希菲斯伫立在广场中央，身后是静默的韦洛尔军团，像一座座冷峻的雕像拱卫。
异植散发的幽光把广场映衬的像是一座祭坛。
它一动不动地等待着，直至头顶传来一阵机械的地名。
小型飞船从天而降，镜面金属一样的光泽与地下的粗粝环境格格不入。
飞船悬停在空中，随后缓缓下降停泊在广场正中央。
阴影笼罩在希菲斯身上，随着逐渐下降的高度，像是要将它彻底压进地面。
近在咫尺的气浪带着一圈圈肉眼可见的尘土涟漪拍击着希菲斯的面部外骨骼。
飞船的行为是挑衅、故意压低的高度、缓慢的速度，甚至引擎喷出的滚滚热浪，都像是以及无声地刀子甩向希菲斯。
它纹丝不动。
飞船的舱门终于打开，一道光芒从内部倾泻。
德米刻人首领达利尼顺着悬空的舷梯滑行下来。
身后拱卫着数台高大智械，关节处能源管线流动暗色，眼部是长条形红光，伴随着移动发出细微声音。
达利尼跃下最后一级舷梯停在地面。
它抬起头，隔着几米距离看向等待着的希菲斯。
“又见面了，朋友。”达利尼的声音很柔和，但其中的冷漠显得冷淡而敷衍。
“你迟到了。”
希菲斯维持着姿势没动，音节短促地指出这一点。
他没有低头。
希菲斯抬起一只骨质覆盖的手臂，手掌在空中停住，微微前倾。
他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韦洛尔人的体型天然高大，而德米刻人的身体与其代步智械相比更显微不足道。
希菲斯抬手的高度注定让达利尼无法握到，且只能原地仰望他。
这是针锋相对的回应，将对方挑衅的气焰尽数压回。
达利尼没有第一时间动作。
它盯着希菲斯的手掌看了两秒。
气氛一点点紧绷。
周围的空气凝滞，晃动的异植悄声安静下去，幽光明灭。
尽管针锋相对，但合作尚且不能撕破脸皮。
达利尼不动声色向前一步。
身后巨大的机械身体同样迈步向前跪伏下来将它托在掌心抬起，知道与希菲斯的目光齐平。
达利尼扬起手，纤维指尖触碰到希菲斯覆盖骨甲的尖利大掌。
两种截然不同的手掌短暂接触。
“迟到，总是令人遗憾的。”达利尼一边握手一边开口，“不过，星海无垠，行程难免延误。”
它的语气重隐约流露出几分不以为然。
“这颗星球的独特环境，总是让我不免想起一些在狭窄空间中蜗居太久，无法看到外界壮阔景色的种族。”
达利尼目光下移，像是无意间扫过希菲斯身后那些静默的军团。
希菲斯没有说话，只是盯着它。
“等安顿好之后。”希菲斯停顿，“希望你尽快来找我进行下一步。”
用来羞辱的握手仪式结束，双方各自后退一步。
德米刻人被分配到一片空旷地区作为临时驻扎低。
韦洛尔人尽管居住在地下世界，像个原始种族。
但这里的能源储备实在太过丰富，丰富到让它感觉有些眼红。
资源储备丰富的情况下却没有合理的使用方式。
“真可惜。”达利尼随口感慨。
“将稀有能源仅仅用来装饰或者粗暴地强化□□，完全的浪费，像是完全没有开化。”随行的亲信察觉到它的意思附和。
达利尼没说话。
尽管它看不上韦洛尔人的粗鄙与落后，但心中却始终带着些许警惕。
德米刻人的生存问题从未真正解决。
它们孱弱的身体与韦洛尔人的强健形成鲜明对比。
而后者吞噬其他种族血肉便能继承对方优点的能力更让它隐隐不安。
如果不是因为地表空气中的某种物质会刺激它们的身体构造，并且会因为温度升高而更加活跃……
达利尼或许不会选择和这种具有明显威胁的种族合作。
思索间，它的目光被一道微弱气息吸引。
路边，一个奄奄一息的韦洛尔人蜷缩在角落里。
外骨骼黯淡无光，裸露的皮肤干瘪到几乎发脆，生命迹象微弱，显然已经被遗弃多时。
达利尼忽然停下脚步发出一声轻叹。
“把它带上回去治疗。”它轻声对身后的智械命令。
这意味不明的善意来的突兀。
但没有得到任何异议。
远处的阴影里，小丑安静注视着这一切发生。
他看着智械小心翼翼抬起垂死的，被他捡回来的韦洛尔人。
扑克牌在苍白指间灵活翻转。
他将最后一张牌翻转过来。
梅花四。
——内讧的象征。
小丑哼笑起来。
手指间的扑克牌又一次翻转，将黑色梅花四藏入其中。
“为什么不好好合作呢？”
“真是坏透了。”
笑意从嘴角扩散到眼角，仿佛这个问题的答案让他无比愉悦。
第113章 倾巢
加百列半眯着眼, 目光所在前方那一队韦洛尔人的身上。
异植的藤蔓在头顶错落交织。
地底的路蜿蜒曲折，不同的隐藏道路相互交错。
那些韦洛尔人速度很快，每个转弯都毫不迟疑, 显然对于这些道路早已了然于心。
越深入，周围“闲散”的韦洛尔人数量也开始慢慢多了起来。
与身前那些带着肃杀感的不同。
这些闲散韦洛尔人身形各异，有些只是随意地穿着破旧皮甲。
显然，出现在地表上的那批队伍不过是冰山一角。
战甲表面偶尔被低垂的异植枝条扫过。
被略过的那些道路上偶尔能看到一些分散的小型城池，或者说，用部落来形容更加合适一点。
粗糙又原始。
拎着未知生物的韦洛尔人取出灰白色晶状叶片, 捏随后将粉末洒向空中。
粉末瞬间被地心的微风卷走融入密林的湿润空气里。
远方林子里的窸窣动静骤然加大声音。
像是接收到信息，朝着捏碎叶片方向快速移动。
看上去原始，但实在高效。
加百列收回视线。
前面这群韦洛尔人并没有停下的意思。
又过了一段时间。
空气中的能量因子变得越来越活跃。
加百列看了眼面板上的数字，几乎每隔几秒, 数字就会产生一次变化。
地形在眼前发生巨大变化，比来时更高的绵延矿脉裸露在密林深处。
“……”
前方的小分队一点点慢下来，以近乎悠闲的速度朝着矿脉靠近。
能源矿脉像是巨龙横亘地心。
但比矿脉更引人瞩目的是沿着东南方向延展的那条背矿队伍。
那是一条几乎看不见尽头的队伍，每个成员看上去都比参与刚刚那场战斗的韦洛尔体型要小的多。
每个韦洛尔人的背上都绑着沉重的能源矿石。
矿石与身躯接触的地方明显区别于没有得到摩擦的地方, 看上去更加坚硬，呈现出加百列之前交手时看到的金属光泽。
长长的队伍在林间移动, 末端逐渐消失在东南方向的浓密阴影里。
对于急需大量能量的他们几个人来说。
摆在他们眼前的道路有且仅有一条。
从矿洞进入地下更深的区域, 加百列找了一块能量反应最强的矿洞。
巨大的晶矿嵌在岩壁间, 以一种奇特的几何形态延展掂量矿道。
“我需要一点时间来吸收能量。”他转头看向其他人。
布鲁斯点头。
加百列背靠着晶矿坐下。
他闭上眼。
浮动在半空的粒子朝着他所在的地方聚集, 融入皮肤。
站在不远处的杰森看着，目光从闪烁的光芒移到伴侣的脸上。
他随意拾起一块小矿石把玩, 却又很快放下, 选择抄起武器去矿道口警戒。
“我去守守门, 免得有什么不长眼的家伙闯进来。”
这一动静让布鲁斯从手中的工作中短暂抬起头。
那双深邃的眼睛在养子的背影上停留了片刻, 但没有多说什么。
他低下头，将注意力重新放回到自己眼前的便携式折叠电脑上。
布鲁斯按下按钮，扁平装置迅速展开形成一块全系屏幕和投影键盘。
这东西倚靠他要带上的模块供电。
屏幕上快速挑动的数据流映照在他的头盔上。
“巴里。”布鲁斯在敲击几个代码后开口打破了洞穴里的沉默。
“嗯？”巴里正蹲在加百列身边不远的地方摆弄着能源晶矿。
听见声音的他立刻站了起来，动作轻快地像弹簧。
巴里拍了拍手上的灰尘：“有什么是我能做的吗？”
“我需要你去查看一下那些运送矿物的队伍重点。”布鲁斯需要验证一些心里的推测，“要注意查看德米刻人的存在。”
他的语气一如既往地简洁干脆。
尽管有虫族能力的遮掩，布鲁斯还是嘱咐了一句：“注意，保持隐蔽。”
“明白了。”
巴里的身影在原地闪烁了一下消失在布鲁斯的视野里。
他重新低下头翻查电脑上的数据。
一条信息被他发送出去。
几乎是消息刚刚发出去没多久。
红色的身影又重新出现在这片矿洞里。
“队伍的末端，应该是核心地带。”巴里脸上没有离开前的轻松。
他回忆着自己看到的那些画面开口。
“德米刻人好像在建造什么设备。”
“我看到小丑了，他正在和德米刻人待在一起。”
*****
黑暗的虚空里，虫族军团像是一场遮天蔽日的暴风，向着同一个方向席卷跃进。
虫族生物战舰漂浮在星海里，表面覆盖着防御指数几乎没什么弱点的甲壳。
周围无数小型虫族飞行器密密麻麻，排列整齐，填满每一寸空隙。
每一个动作都带着冷酷效率的虫族触肢在战舰表面敲击发出金属碰撞的刺耳声响。
克拉克悬停在虫族战舰最前端的平台上。
红色披风在身后无声飘动。
“听着，”他试图完整表达自己的意思，“我认为应该没有必要整个种群倾巢而出，这样的规模会引起银河系的全面恐慌。”
克拉克伸出一只手，想要以一种近乎温和的方式，向眼前这个生物传达他的立场。
因为给它们带来了虫族之王的消息，这些虫族目前对他的态度还算不错。
但也因为克拉克带来的消息，原本只是出动一支军团前往地球的虫族改变了决定。
除去必须驻扎在能源星的那部分之外，其余所有虫族打算全体行动。
庞然大物在克拉克眼前缓缓移动，它的身躯和这艘首舰后跟着的小型战舰差不多大。
覆盖着亮银色甲壳，表面布满裂纹。
六只眼睛泛着冷绿色的光，就这样盯着克拉克。
即使是保持着半蹲的姿态，巨物压迫感夜足以让人窒息。
以克拉克的体型，甚至还没有它一只眼睛的百分之一大小。
克拉克不得不悬停在半空才能与它对视。
在王消失期间暂代管理者职位的阿里斯低沉地发出一串嗡鸣声。
随即停在克拉克肩膀上的小型虫族触手贴在它的肩膀上。
一种有些尖锐的声音和那道嗡鸣声同时传达到克拉克耳朵里。
“是你说德米刻人正在针对我们的王。”
“如果能够确认没有问题，我们的队伍会向后后退，不会对你们造成威胁。”
克拉克一时语塞。
他的目光转向这艘战舰的后方，那无穷无尽的军团等候着命令，整齐的队列一眼根本看不到尽头。
克拉克其实担心的根本不是虫族不守诺言。
比起虫族……
他更担心地球上那些政客在发现这些生物的存在之后会不会做出什么蠢事。
比如试图研究什么的。
片刻的沉默后，正打算想继续开口的克拉克突然接收到来自蝙蝠侠的消息。
——情况有变，德米刻人提前到达，韦洛尔人数量过多，两者联手，全速前往1312星球。
克拉克停顿。
他转回目光，试图组织语言来让自己态度的转变不那么突兀。
突如其来的消息让克拉克有那么一点尴尬。
但就在此刻，小型虫族战舰落在甲板。
“派去截杀德米刻人母舰的军团传回消息，沿途没有找到德米刻人母舰。”
“有强行开启连续跃迁的痕迹残留。”
趴在超人肩膀上的虫族同时看到了氪星人接收到的消息。
它煽动翅膀，将消息转告给了一旁负责交涉的庞大虫族。
现在的情况显然不再需要做出过多的解释。
它们已经慢了那些德米刻人一步。
将危险扼杀在半路的计划落空。
好在它们本来也没有因为氪星人的话而产生过动摇。
此刻距离银河系之间的路程不过只剩下不多的路程。
阿里斯的触肢猛地挥动了一下，带着明显的不满。
它转向超人，眼中的绿光亮到几乎刺人。
克拉克肩膀上的“翻译官”诚实翻译着它的怒意。
“或许你现在就应该为我们指路前往那颗1312号星球。”
阿里斯猛地转身。
那动作带着一种毫无雕饰的粗糙感——幅度过大，力道过猛，搅动出一阵涌动的飓风。
这一转身，甲壳侧面毫无征兆地撞到悬停正在半空中的身影。
克拉克被这一击撞的后退数米，肩膀隐隐作痛。
肩膀上的翻译虫族也拍了他一翅膀发出不满的嘶鸣，但因为工作职责还是停留在氪星人身上。
克拉克揉了揉肩膀，知道这是刻意收敛过后的抱怨。
转过身的阿里斯昂起头，触肢在半空中划过，朝着身后下达指令。
一道道生物战舰引擎光芒在舰队后方点亮。
被改造成生物战舰的虫族昂首回应。
“跃迁！全速前进！”
它们要把那颗1312星球变成德米刻人和韦洛尔人的埋骨地。
第114章 建成
“我去的时候只能看到小丑在和那些德米刻人接触。”
巴里皱眉：“他像是在好心给予帮助。”
小丑, 好心，这两个几乎完全半点可能联系在一起的词放在同一句话里只会让人觉得荒谬。
尤其是对于看到这种画面的巴里来说。
“简直像是精神污染。”他有那么一点恍惚。
精神污染。
布鲁斯手指一顿，抬眼看向站在自己面前陈述情况的闪电侠。
也许确实是某种精神污染的手段。
毕竟小丑绝不会等到这两个种族动手结束之后才解决他自己的问题。
混乱才是小丑的最终目的。
巴里前往的时候很不巧的撞到了一些小丑的计划实施现场, 受到部分轻微影响。
但布鲁斯没有直接说：“你先喝点水。”
至于闪电侠看到的，德米刻人正在组建的装置。
毫无疑问，是针对现在隐藏了行踪的他们几个的。
布鲁斯看了一眼正在吸收能量的加百列在心里计算时间。
时间很赶。
如果加百列吸收完能源之后无法解决目前的困境。
“……”
布鲁斯看向手中的便携式电脑。
那他就得启用一些比较极端的毁灭性武器。
通常情况下，他还是更偏向于不这么做。
在此之前需要先做一些保障设备。
布鲁斯重新看向冷静下来之后的闪电侠。
“帮我挖点能源矿石出来。”
眼睁睁看着布鲁斯掏出越来越多东西的巴里：“……？”
布鲁斯到底是怎么在不引人注意的情况下携带了这么多东西的？
****
达利尼送走“客人”后就回到了它们开到韦洛尔地盘的飞船上。
下属从它身后操控着智械走入房间。
“那位先生已经离开。”下属开口。
“到时间和韦洛尔人首领再次见面了。”
这个房间是专门用来避免谈话外露的。
以韦洛尔人目前的科技水准，无法监测到在这个房间里产生的对话。
达利尼身下的智械在操控下捧着它转身。
智械关节的能量荧光映在达利尼身上，让那双暗绿色的眼睛看上去有些浑浊。
“……”
达利尼看着进门来提醒自己行程的下属, 并没有第一时间点头回复，而是沉默了一会儿。
刚刚送走的那位“客人”就是与韦洛尔人合作的前车之鉴。
如果说在此之前，把人捡回来还只是提前找到反制韦洛尔人的弱点。
那么现在，达利尼不可避免地想要更贪心一点。
房间里的光线并不暗。
“那个韦洛尔人目前的治疗情况怎么样？”它问。
“一切顺利。”下属回答, “就是不知道为什么它一直在大笑。”
说完，下属也莫名笑了起来。
达利尼看着突然笑起来的下属：“你在笑什么？”
“我已经…”下属抬起头看向它，“迫不及待想要向虫族复仇了，哈哈。”
“这确实令人激动。”达利尼的疑惑只是一闪而逝：“走吧。”
巨大的核心设备闪着冷光。
智械捧着手走上高台边缘, 毛绒的身体并没有减弱它身上那种高傲。
高台下，是德米刻人和韦洛尔人合作组装设备的场景。
菲利斯几步跃上高台。
“看来一切都按计划进行得很顺利。”它平静开口, “你们的效率不错。”
达利尼转过身：“效率只是过程, 关键在于结果。合作的意义就是最大化双方的利益, 不是吗？”
“当然, 合作。”菲利斯随意挥手，“但我觉得我们投入的资源好像远比想象中要多。”
它像是随意抱怨, 打量了一下身前的异族首领：“我的军团已经集结结束。”
德里尼冷淡回答：“放心, 事情结束之后, 你得到的只会更多。”
两人面对面站着, 达成脆弱的表面和平。
“再过两分钟，设备就会完成组建。”达利尼平静开口，“到时候，虫王的位置会被精准标注，接下来的事情就简单多了。”
上一次种族之战让德米刻人付出了几乎种群覆灭的代价，但也并非完全没有收获。
前任虫王的陨落并非意外，而是死于先辈种下的基因毒药。
如果是面对已经长成的新一任虫王，那么达利尼根本不会做出复仇的决定。
但没有如果，达利尼遇到的，是在地球上独立成长的，威胁性不算大的新生虫王。
风险很大，但仍有机会将新生的虫王扼杀于摇篮之中——控制、奴役，从而让整个虫族为它所用。
正在组建的这台设备由德米刻人前后研究了数百年，就是为了破解虫族那近乎无解的隐蔽手段。
菲利斯没有针对于达利尼的讲话进行后续发言。
因为高台下，巨大的机器设备已经组建完成。
巨大的能源晶石被安装到机器中心。
设备的核心在震颤中苏醒。
燃烧的红色光柱从设备中央喷涌直冲穹顶。
设备屏幕上，原本平静的显示界面跳动。
几处异常点位闪烁着。
显然，这些家伙已经混到了韦洛尔人的地盘。
“你必须现在就行动。”达利尼看向一旁的韦洛尔人，“不然这个星球的能源都会成为虫王成长的养料。”
“不。”菲利斯盯着被智械拱卫的德米刻人，“你的军队也必须一起出动。”
它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
不管是针对于身为合作方的德米刻人。
还是对于即将产生的围剿。
菲利斯都感觉到了近在咫尺的危险。
“我曾经吞噬过一个误入这颗星球的，具有危机感知能力的异族。”
“而那里，”菲利斯指着屏幕上的红点说出当下最不好的消息，“是能源矿。”
它需要德米刻人和自己一起分担风险。
“一起出人。”菲利斯盯着达利尼，“或者合作结束，我们这些原始种族可没有那么渴望宇宙星海。”
达利尼：“……”
它控制着自己的情绪，示意身后的下属去启用智械军团。
菲利斯满意了。
它同样抬手下达命令。
大量灰白色粉末形成的烟云直冲上空，被飓风裹挟着向四面八方扩散。
散落在各处的韦洛尔人同时躁动起来。
杰森皱着眉看着那道直冲地下穹顶的红色光柱，以及视野里突然开始躁动集结的韦洛尔人。
多年战斗经验让他神经紧绷，这片区域决不能久留。
杰森踩着细碎的岩石，一点一点在这些外星生物的视野盲区内移动。
每一次移动都避开地面上那些容易发出声响的碎石。
但即便如此，那些生物偶尔还是会扭头看向他所在的方向。
隐身和声音的屏蔽失效了。
杰森屏住呼吸，直至完全退入矿道的入口才稍稍放松。
矿道内带着点阴冷气。
又看了一眼外界的杰森扭头加快步伐。
这个消息必须都得尽快带回去。
拐过弯，迎面就是一个正在背能源矿的韦洛尔人。
对方的手还抓在身后的矿石上与杰森目光短暂相交。
像是没反应过来。
匕首干脆利落刺入颈部没有外骨骼覆盖的连接组织。
杰森没有时间做太精细的遮掩，只能随意将其丢到阴影里。
之后返回的道路没再遇到这样的意外。
“外面出事了？”布鲁斯率先开口问他。
杰森点头：“遮掩措施失效，它们开始大规模集结，我没时间观察更多。”
他们进入矿道的选择是对的。
最起码不管是什么军团，都没办法一窝蜂涌入。
他的目光看向加百列。
伴侣的身影被光晕笼罩。
“他还没醒吗？”杰森声音稍微低了一点。
他不可不免的产生了一点担忧的情绪。
因为较以往的情况来看，加百列吸收能量不会需要这么长时间才对。
而且，对方目前的情况看上去也和往常吸收能量的样子完全不同。
上次出现的是光茧。
而这一次。
杰森走近，单手触摸靠着能源晶矿盘坐的青年脸颊。
笼罩着的微光下，是一层不知何时出现的硬质玉白外壳。
看上去像是一座玉雕，光泽莹润。
事实上。
加百列本身也很想快速吸收完能量醒过来结束这一切。
他的意识很清醒。
面板上的能量数字在不断飙升。
外界的交谈声音也可以清晰地灌入耳中。
脸上暖意出现的那一刻，加百列就知道是杰森。
但他无法睁开眼交流。
哪怕是闭眼也存在的面板上，功能栏又开始出现新的变化。
精神力被压缩困在躯壳。
像是烈火燃烧一样的感觉席卷全身。
加百列再次将注意力放在那块面板上。
那里的数字早已突破十万。
两个额角有些疼痛，像是有什么正在往外钻。
加百列的呼吸不自觉产生变化。
杰森本就蹲在加百列身前。
听到这点轻微呼吸的变化，他低声调侃，带着点漫不经心，像是完全没被局势所影响。
“你又给我出了个大难题，睡美人。”
一如很久之前。
第115章 兵临（修）
声音在耳边浮动。
温度沿着脸颊渗透进来, 点燃被冰封的神经末梢。
杰森。
意识里，加百列默念这个名字。
他无法回应，但隐有渴望。
手下的冰凉彻底脱离的人类提问的范畴, 像触摸一块冷雨，而非血肉之躯。
杰森眼神微暗，手掌微微按压，感受着那层玉质硬壳下的生命迹象。
他又伸手摸了摸，才收回指尖，拇指划过最后一点冰冷的轮廓, 带着点难以割舍的执念重新穿戴好手部战甲。
在说完后，他短暂沉默了一会儿才重新站起身准备回到这个矿洞的矿道口。
杰森转身，手里的战甲锁扣在行走间自动扣上。
但还没来及走出一步，他脚步顿住回头。
重新低下身, 手指再次抬起将头部战甲掀起一角。
手部战甲下的掌心还留着方才的冷淡余温。
手甲边缘重新摩挲着手下唇角的弧度。
杰森的呼吸一顿，鼻尖几乎贴近那层微光笼罩的坚硬玉质壳。
他低下头，隔着冰冷的触感吻了上去。
动作沉静，明明克制, 却又隐藏着蓄势待发的情感。
“你可得早点醒来。”杰森哼笑一声，目光依旧落在加百列身上。
青年隐藏的眼神里带着某种自嘲和柔软的混合情绪。
语调轻缓, 却像是压抑着的滚烫烈焰。
他可是连睡美人的吻都送上了。
加百列想像往常一样笑起来回应, 可目前无法做到。
但幸运的是, 他对目前的情况有了头绪。
只有他一人能够看见的屏幕上出现了一个可以把进度量化的倒计时。
最终, 杰森重新站起身。
没有再多说什么，也没时间多说。
因为敌人的脚步声已经逼至近前。
脚步声由远及近, 带着一种矿石滚动的沉重和铁器刮擦石面的粗糙声音。
这一批韦洛尔人应该本身就属于矿道。
赶到近前的时候, 身上还带着采矿工具。
绳索弹出, 在空间中划出弧线准确缠绕在咽喉, 已经结束准备工作的布鲁斯收手。
电光在矿道内穿梭。
杰森步步紧逼，肘击一名韦洛尔人的胸膛，随后单手抓住对方刺向自己的利爪，顺势刺入它同伴的心脏。
他真的很讨厌这些家伙。
战斗持续，敌人躯体倒下的声音层叠像是落石。
杰森抽回匕首。
最后一击过后，矿道终于暂时安静下来。
腥臭气息蔓延，韦洛尔人的躯体堆积在四周。
杰森随手甩开匕首上的异色血液，目光扫向看不到的矿山之外。
“再这样下去，路会被堵住。”他低声咒骂了一句。
“这才刚刚开始。” 布鲁斯开口。
但是又过了一会儿，矿道内部没有敌人继续靠近他们所处的这处矿洞。
死一样的寂静吞噬所有声音。
掉落的矿石粉尘都缓慢无声。
只剩远方偶尔传来极轻微的摩擦。
寂静里声音轻到无法辨别来源，却每一次都挑动着神经。
矿道内沉寂，但明显来自矿山外的轰鸣像是地底巨兽的心跳，震颤石壁。
每一次震动都在拉近，直到脚下的随时微微抖动，灰尘从矿道顶端簌簌落下。
杰森静立在前方，搭在腰间武器上的指节微微泛白。
但就在他越来越警惕的时候。
来自矿山外的震颤突然消失，声音戛然而止。
巴里眨了眨眼。
“呃……不觉得奇怪吗？”
他的声音低到几乎听不见，但还是打破了此间沉默。
“为什么他们停下来了？”
杰森侧头，尽管之前与对方有些小摩擦，但现在，他还是试图提醒对方小心谨慎一点。
但巴里已经按捺不住。
他耸了耸肩，试图让自己的语调听起来轻松些。
“好吧，这可能是对方行进间出了什么不可抗力的意外，也很有可能是陷阱。”
“但总得有人去看看情况。”
布鲁斯视线转回，他正打算开口，就被巴里打断。
“等等，我知道你要说什么。”
巴里以为布鲁斯想要阻止他在这种情况下冒险。
“我只是去边缘看看。”他语气轻快，“保证不让他们注意到我。”
布鲁斯的眉头压低了一些。
“巴里——”
“没事没事，我保证。”
巴里笑了一下，语速极快。
“超级速度，保证平安。”
话音刚刚落下，他已经消失在原地，只留下几片飘荡的尘埃。
布鲁斯：“……”
实际上，他是想让闪电侠把他手里的微型机器人戴上。
他需要外面的视野。
布鲁斯的手指在半空中停顿了一瞬才垂落身侧。
“回来。”
他打开战甲内置系统的通讯频道。
“我需要你带上一只微型机器人。”
“还有，把你身上的虫族放下。”
布鲁斯怀疑这些虫族是造成被破解定位的根源。
杰森倚着矿道口，眼神越过布鲁斯的肩膀看向已经空无一人的方向。
“抱歉。”
“我回来了。”
青年轻快声音紧接着响起。
下一秒，视线里重新多出一道亮红色人影。
杰森嘴角抽动了一下。
也不知道这种性格的人到底是怎么和加百列玩到一起的。
重新启程的巴里穿梭过矿道。
风声在耳畔呼啸，空气中的湿冷紧贴着战甲，又因为摩擦产生的静电凝结成水珠。
找到地方止步的一瞬间，眼前景象让他倒吸一口凉气。
密密麻麻的韦洛尔人整齐排列，另一侧，是等人高的智械军团。
双方仅在队伍中间有部分重合。
见鬼。
这是打算等什么？
这样的军团规模恐怕能将他身后的能源山轻而易举推平。
巴里凝视着远方那片黑压压的战线，手指微微蜷曲，紧了又松。
他伸手放下布鲁斯交给自己的微型机器人，并没有靠的太近。
*******
菲利斯并没有下令让手下的军团直接进入矿道内。
因为在这么做之前，他发现了一些让它感到愤怒想要撕了德米刻人的事情。
一名他的族人部下——疯疯癫癫地从德米刻人的阵地狂奔逃回来。
浑身的外骨骼遍布裂痕，没有外骨骼覆盖的身体角质层被撕开又重新缝合。
断断续续的低笑，在逃回韦洛尔人阵营之后转变为刺耳的狂笑。
这样的惨状，显然只能是出自德米刻人的手笔。
在看见这名韦洛尔人的时候，菲利斯的怒火膨胀爆发。
那是它的族人，一个被肆意解剖改造的韦洛尔人，身上还挂着未拆除的机械构件，裸露的肌肉染着液态金属一样的痕迹。
骄傲被践踏的耻辱感充斥每一根神经。
因此它才示意军团停止前进。
菲利斯挟着怒意直冲德米刻人阵地。
它拖着疯狂挣扎大笑的族人，带着一支队伍直直冲进核心地带。
“这是你的手笔？”
达利尼在发现那名被他带回去治疗的韦洛尔人出逃之后就知道事情不妙。
它站在一台巨型智械边上，目光下垂。
“冷静些。”
达利尼试图在不撕破脸的情况下缓和场面：“这是误会，我只是想要治疗它。”
“治疗？”菲利斯指着那些金属构件，“你这是挑衅，德米刻人。”
达利尼有点不耐烦了。
“的确是‘误会’。”
哪怕不是，现在也必须是。
“我们还有共同的敌人。”
“只有解决了这里的虫族之王，你们韦洛尔人才有成功离开这颗星球的可能性。”
明明看上去是毫无攻击力的毛绒外表，但充满威胁性的暗示。
“别忘了，你还想带着你的族人离开这里。”
以韦洛尔目前自己的科技水平，百年内想要造出宇宙飞船的可能性几乎为零。
“这离不开我们的技术支持。”达利尼一句接着一句，“科技不可能凭空获得。”
菲利斯盯着眼前的德米刻人首领。
它知道事实如此，对方捏住了族群发展的命脉。逃离这颗腐朽星球的希望，取决于对方手里的技术。
高大的韦洛尔人抬手朝着智械身上的绒球落下攻击。
杀意化为明显的寒流。
达利尼站在智械肩膀上并没有动。
攻击并没有真正落在它身上，而是砍向它身侧的智械。
利爪斜斜切开金属外壳，从肩部一路削下，几乎将整个机械斩断。
火星溅到达利尼身上，并没有造成引燃。
利爪缓缓收回。
锋刃上沾着点点机械液。
菲利斯收回手笔，冷酷甩去污渍。
它的目光掠过达利尼的脸，却没有再针对这件事说出任何发言。
这事没完。
“继续前进。”
菲利斯在转身离开的同时下达指令。
原本停驻的军团再次开始向前推进。
在菲利斯离开前，达利尼再次开口。
“我要炸能源山。”
站在破损智械身上的德米刻人冷着声音。
“矿脉内部的能量反应开始超标了。”
菲利斯带着满腔怒意再次转身：“你别太过分！”
达利尼比此时的韦洛尔人首领更加生气。
“这样的能量波动意味着虫族之王正式进入成年期了！”
两族的首领在怒意中对视。
展开的投影画面显示着不断逼近的军团。
微型机器人的视野很快被乌泱泱的颜色吞没。
额角的痛意愈发明显。
加百列身旁响起布鲁斯的声音。
“我只能再给你留十分钟时间。”布鲁斯半蹲在加百列身边按下几个按钮。
几处小型机关炸塌联通此处矿道的的分支矿道，只留下最后一个。
十分钟是单处矿道被扩大的时间，也是布鲁斯计算的撤离此处的最佳时间点。
“时间足够的话，就屏息两秒。”
十分钟。
加百列看了眼自己眼前的倒计时。
用不了那么长时间。
他屏息。
布鲁斯接收到了这个信号。
韦洛尔人源源不断涌入。
智械完成测算，逐步拓宽矿道战场修复被破坏的部分。
杰森挥出手中匕首。
身后突然传来一声清脆的破碎声。
第116章 不朽意志（修文）
这声开裂的声音很轻, 甚至放在眼前的战场上几乎可以说是微不足道。
但在杰森的耳中却异常明显。
他的动作没有因此停顿。
前方的智械还在朝着矿洞所在的方向冲刺。
刀锋疾转，匕首反握，精准切入智械颈部动力关节。
金属撕裂, 蓝白色火花四溅，智械头颅瞬间偏斜，在机械液渗透出的瞬间轰然倒地。
杰森抬腿将瘫倒的金属残骸踢入身前的矿道口撞到几个试图扑上来的韦洛尔人。
他回头。
加百列身上那层被光辉笼罩的玉质壳在额角出裂开两道清晰缝隙。
快结束了。
身后的动静源源不断。
杰森重新转身，视线转回矿道。
并不宽敞的矿道里。
——韦洛尔人如潮水涌入，夹杂着智械军团在其中步步紧逼，机械铲动岩壁, 强行扩开矿道，想要拓宽战场。
他低声骂了一句重新严阵以待。
高处的阴影里，小丑半蹲着身影隐匿在石壁裂隙中间。
他看着德米刻人和韦洛尔的军团合力冲击能源矿的入口一，唇角裂出一个笑容。
制约？不过是给他的机会点了火。
小丑将梅花四纸牌凑到眼前, 缓缓吹了口气。
“想要什么呢？大爆炸，还是一场崩塌？”
他的笑声戛然而止。
这两个种族在围攻安纳西……蝙蝠也在。
喔，蝙蝠侠……
喔～安纳西……
柔软却又尖利的情绪在大脑深处蔓延，其实那种香气造成的影响对小丑来说并不算大, 但实在令人上瘾。
他舔了舔嘴唇，手指轻敲石壁, 心底的时间表清晰无比。
下好这一步棋, 所有人都会笑。
黄绿色眼睛中的焰火骤然跳跃, 尖牙扭曲着透出猩红。
“Tik——Tok——”他拉长声音。
战场中央, 达利尼身后的下属突然抽搐了一下。
空气里的隐秘恶意在酝酿。
神经末梢被寒意刺痛，战场的喧嚣像是一张骤然拉紧的弦。
下一秒, 它听到了。
一声笑。
低沉、熟悉, 像是血淋淋的刀刃在干涸的土地上摩擦。
——来自它身后的下属。
就在德米刻下属驾驶的智械带着笑声朝着菲利斯出手的同一时间, 意识中某个念头贯穿达利尼的整个思维。
达利尼突然睁大眼, 所有的念头拼凑起一个冷酷的答案。
德米刻人身上的绒毛在瞬间竖起炸开，意识到——
“那个人类！”
那个曾经就和德米刻人合作的，被韦洛尔人种下制约的神经病人类罪犯。
全都是他。
它猛然转头，目光扫向背后正驾驶德米刻人核心智械发动袭击的下属。
菲利斯的敏锐感知救了它一命。
身为韦洛尔人首领的它转身避开致命袭击，利爪迎向袭击者。
金属与利爪相击，溅起一片耀眼火花。
智械的利刃嵌入外骨骼。
菲利斯的爪尖直接智械核心处，异色血液从金属之间蔓延。
虽然避开了最为致命的攻击，但它身上受到的攻击仍然非常严重。
对医疗条件一般的韦洛尔人来说，得不到足够治疗还是会死亡。
更不用说现在还处于混乱的战场上。
判断出这一点的菲利斯看向达利尼，朝他下手的的德米刻人！
没有任何表达愤怒的语句，菲利斯直接朝着对方下了死手。
达利尼想骂。
但它没办法。
疯子！
它想不明白这么做对小丑到底有什么好处！
菲利斯的攻击近在眼前。
达利尼不得不操控智械后退唤出最后的底牌。
不过短暂一秒，大批智械从四面八方聚集，拼凑成庞然大物。
量子护盾牢牢挡在达利尼身前。
菲利斯错愕地，看着眼前几乎是平地拔起的庞然大物。
庞然大物驾驶舱下方的能源仓储位置散发着熟悉的能量波动。
“……”
启动这东西的能源毫无疑问，来自于它脚下这颗星球，来自于过去它们韦洛尔的供给。
神似虫族外观的机械阴影笼罩。
菲利斯极速后退拉开与身前庞然大物之间的距离，以极大的速度滑开。
韦洛尔人军团在它受到来自德米刻人袭击的那一刻就已经开始和周围的德米刻人军团混战。
整个战场乱作一团几乎无法理清的线团。
庞然大物的机械外壳扭转。
被逼到这一步的达利尼并没有第一时间朝着菲利斯反击。
它在机械组合的钢铁身躯内居高临下地凝视脚边的菲利斯。
在组合的智械面前，之前数十倍高大于他的韦洛尔人几乎已经成为脚边匍匐蝼蚁。
达利尼看着菲利斯的身影猛然转向沿着矿道边缘逃离。
它没有追。
形似虫族的智械转向左侧，凝视山脉核心。
虫族之王近在咫尺。
眼下，达利尼的任务只有一个——抓住那个正在进阶的虫王。
德米刻人和韦洛尔人之间突如其来的混战来的猝不及防。
巴里眼看着自己被双方无视，在整个内部战场的脚步慢了下来。
就在眼前的智械与他擦肩而过，带着尖锐刀剑扑向另一边的韦洛尔人。
他停下来，安静站在加百列身旁的角落里，短暂陷入沉思。
加百列脸上温润硬质外壳上的裂纹以两个额角为中心开始不断变大。
碎屑随着扩大的裂隙一点点掉落在地面。
缝隙间张开的空间里，以白色光芒从裂口间探出，隐约显露出之前未曾见过的形状。
是……角？
同样被战场无视而退到加百列身边的杰森偏头。
但并非狰狞之物的形状，而是以一种近乎梦幻的形态向外生长。
那片光滑的尖端看上去只有指甲边缘宽，泛着朦胧青白辉光。
巴里心中刚刚升起的疑惑几乎是瞬间被头顶传出的像是千雷炸裂的声音所打断。
石屑簌簌掉落。
外界的光线突然从头顶原本是矿洞岩壁的地方落入。
矿洞顶部的岩石层被剖开，从中央形成巨大缺口。
上方的能源矿山被切平一角。
碎石尘埃飞溅。
杰森抬头，看着上方巨大空间外伸出一只机械巨手。
那只手肢节亮着幽蓝朝着下方的众人探下。
它的目标已经很明显——盘腿坐在后方能源晶矿边的虫族之王。
试探的攻击并未在机械爪的外壳上留下半点痕迹，仅仅只是从中阻碍片刻下落的时间。
布鲁斯眼前的虚拟系统上，倒计时的数字仍在跳动。
00:06:45。
情况有变。
布鲁斯看了一眼头顶即将落下的机械巨手，一只手指尖划过手腕上的小型控制台。
加百列的此次蜕变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接近尾声。
但布鲁斯不确定的是，以目前的速度，对方能否在被突如其来的机械巨物触碰之前醒来。
冷光在屏幕间跳跃。
早已输入的指令被调出。
玉质硬壳接连破碎的声音明显有别于滚石落下
布鲁斯的指尖搭着，脑中思绪快速翻转。
倒计时快速跳动。
他在心里计算着距离撤离的最后时间还有几秒。
机械手带着压倒性的气势轰然砸下。
达利尼盯着几乎快要被自己触碰抓住的身影，满心都是种族大仇即将得报的快意。
空气中传来沉闷风啸。
杰森转身挡在加百利身前，手臂肌肉绷紧成冷硬弧线。
短刃的弧光在掌中回旋。
布鲁斯目光专注于屏幕上的最后一行字符。
倒计时的红光映在瞳孔。
他伸手准备按住发送按钮。
但就在这千钧一发的瞬间。
无形屏障挡在他手下，柔和却坚定地将布鲁斯的手从屏幕上推开。
“交给我。”
布鲁斯的耳畔没有传来声音，但意识中却清晰地听到了这句话。
精神力在杰森腰间颈侧亲昵蹭过。
杰森终于再次听到来自加百列的声音，他摸了一下被无形之物蹭过的肩颈。
红色头罩下的唇角像是上扬，又好像没有发生任何变化。
玉质壳上的裂缝一直延展。
加百列半松了一口气。
破口处的精神力像洪流突破堤岸，终于在被禁锢的躯壳内找到宣泄通道。
破碎玉壳中透出的微光在他闭合的眼睫下洒落。
尚未睁眼，但精神力已经代替肉眼替他获取完视野——不管是被削平的能源山顶部。
还是挡在他身前的杰森。
杰森动作顿住。
他回头，目光投向加百列。
伴侣脸上的玉壳已崩解大半，晶莹碎片掉落在岩石地面映着破碎光影。
额角裂缝探出的尖端不再只是细微弧光，而是两段优雅锋锐的角。
线条修长，弯曲如月牙。
带着某种不可言喻的神性。
机械手骤然停滞。
操纵杆下的反馈传感设备不断传来巨大阻力。
它下意识调动追踪视野，伪虫族智械复眼扫过下方，将站着的几个身影快速锁定。
他们全都站在那儿，并没有任何多余动作。
达利尼目光回转落在自己此次动手的目标身上。
它抽手，双手猛地推向控制面板想要在对方彻底进入成年期之前结束一切。
地面安然坐着的身影睁开双眼。
尚未隐去的辉光从银色瞳孔内涌出。
睫毛纤长，雪线勾勒边缘，纯白如初霜。
加百列眼睑微动，视线自下而上抬起，静静越过身前杰森的肩膀。
上方加大的力道并没有撼动半分他刚刚制造的屏障。
暴风骤雨冲击石碑，只是在表面溅起无关痛痒的水花。
微风扬起脸侧发丝。
加百列偏头，上半身的玉壳彻底从身上剥落。
进入成年期后的精神力大量汇聚。
原本朝着矿洞内众人身影落下的庞大机械手掌始终无法真正落下，而是被屏障带着缓缓抬升。
一点点被向后推去。
精神力屏障无声拔高，将德米刻人操控的巨大智械直接逼离能源矿脉。
地面震颤，矿石崩裂。
银发青年眉眼低垂，唇角线条平滑，神情平静，带着一种近乎温和的漫不经心。
原本胜券在握的达利尼被推的差点倒地。
它后退半步，思绪几乎在瞬间回到了多年之上一任首领教导它虫族可怖之处的时候。
但事情已经发展到这种地步。
德米刻人已经没有后退的余地。
达利尼看着矿洞地面抬眼与自己隔空对视的虫族之王。
身为德米刻人首领的它一边重新安排对策，一边试图停止自己手下兵团和韦洛尔人之间的混乱。
它刚刚并没有去反击菲利斯，但这不代表它失去了对方的踪迹。
混乱战场中的其中一个智械追上正打算撤出战场的韦洛尔人。
菲利斯：“……”
它正打算直接把追上来的智械直接击毁，就被智械口中出现的来自于达利尼的声音硬生生按在原地。
“你觉得在这种时候退出，虫族真的可能放过你们吗？”
关节处泛着蓝光的智械逼近。
“我们早就已经把对方得罪死了。”
“现在虫族之王已经进入成年初期。”
正打算撤出战场的菲利斯沉默。
其实它已经快要死了。
摆在菲利斯面前的道路其实没什么差别。
一条：它自己先死，然后极大可能它的族群在之后被虫族屠杀殆尽。
另一条：换一个族人与德米刻人立下制约，然后想办法阻止虫族之王。
菲利斯没得选。
智械和韦洛尔之间的混战在顷刻间停止。
停留在地表的宇宙战舰打开。
一批又一批智械从战舰上打开的舱门蜂拥而下。
战场上，金属洪流汇聚成潮。
智械纷纷崩解重组，钢铁与尖刺交缠，将各自独立的机械躯体平合成庞大外表。
金属残片嵌入组合连接点，无数构造体抬起头颅。
加百列站起身。
玉壳的最后一丝裂缝沿着他的脊背向下蜿蜒，又因为动作幅度剥落。
被禁锢的精神力彻底得到解放。
瞬息之间铺展。
金属与石屑崩裂的声音在意识网中化作寒潮低语。
银色翅膀在身后舒展。
银发青年悬浮于空。
发丝在气流中浮动。
所有噪音在此刻消失。
只剩下无形的精神力潮汐涌动。
战场上被精神力无声扫过的所有生物全部僵硬片刻，关节卡住。
传感器的光芒短暂熄灭。
每一个金属肢体的链接，每一处旋转的齿轮，都随着精神力的掠过而不自觉僵硬。
虚空中，巨大的虚影缓缓浮现。
虚影的边缘模糊不清，像是来自深渊的残影。
但形态却不可忽视——银色身躯绵延半个天空，锋利肢体悬浮于身侧。
加百列偏头。
头顶双角的巨型虫族眼眸同步锁定地面上企图进攻的敌人。
属于虫族的不朽意志睁开眼。
加百列抬起手，修长指尖划破虚空准备建立传送阵。
膨胀的精神力掠过虚空。
在传往地球之前，先链接上了几股并不熟悉的意识。
嗯？
虚空中的银发身影偏头。
原本传向地球的精神力打住方向。
巨大的黑洞在他身后打开。
黑洞的漩涡越来越开。
另一端无数猩红的兽眼骤然睁开。
第117章 夸张（修文）
达利尼的心情在看到那轮在虫族之王身后展开的巨大黑洞时就已经降到了谷底。
这东西的出现, 代表着此次复仇成功的几率渺茫。
它瞥向操控台的角落，短暂的沉默后重新定神。
上方展开的传送阵开始输送虫族。
被智能系统放大的视野里，头顶新生顶角的虫族之王立在半空, 视线垂落。
以一种微妙的姿态与达利尼对视着。
这位虫族之王此刻正看着它。
达利尼清楚的知道这一点。
甚至于它此时的一举一动在对方近乎全知的视野里可能都很明显。
达利尼的脑中闪过无数来自反战派的劝阻。
仅仅是呼吸间，这些劝阻又被再次抛之脑后。
它已经没有退路。
领头的金属智械稳住身姿，身后的德米刻智械军团同样调整姿态。
推进器在大量金属智械身后展开。
蓝色尾焰在半空中点燃划过冲向上方虫族之王身影所在地。
褪去那层玉壳之后，这颗星球的土地已经无法阻挡加百列的精神力。
加百列的目光牢牢锁定地面上那个刚刚试图伸手抓住他的智械。
酷似虫族外观的造型让他本能地感到厌恶。
生物战舰的身影在他身后逐次浮现。
甲壳金属混杂的舰体遮天蔽日。
隐隐的嗡鸣伴随虫族意识涌入脑海。
加百列的意识触角感受到熟悉又陌生的洪流——每一股出现的新生意识都带着不加掩饰的凶戾。
他垂眼凝视地面下乌泱泱的敌人军团，睫毛的阴影落在脸颊。
眼瞳深处光芒沉寂，隔着看不清的边界俯视。
波澜不惊。
危险气息在身后凝聚。
加百列并没有动, 而是全然的信任。
“吾王……久候之主。”
低沉、滚烫，伴随着狂热悸动和虔诚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
巨大虫兽头颅从加百列身侧探出。
覆满鳞片盔甲，暗红色兽瞳亮着光，锋利钩角从颚下延伸, 嵌着细密棘刺，喉间溢出低沉嗡鸣。
“愿为您猎取一切，摧毁一切威胁。”
加百列偏头。
猩红兽瞳映照的画面里清楚映照出他的身躯。
响应加百列召唤出现的虫族身躯像是巍峨山岳。
虚空开始回应他的意念。
淡金与深紫交织的光滑在垂落的掌心中旋转，构建出长枪的轮廓, 枪刃尖锐。
在发现这支虫族的第一时间，加百列就知道它们定然来自于宇宙另一端。
掌心扣住枪柄。
加百列抬手, 枪尖对准地面。
“去吧。”
他转回视线望着地面。
精神力带来的穿透性视野里。
地面处于金属内部的德米刻人首领此刻同样扬着头。
两族首领隔着空间对视。
距离无法消散这其中蕴含的庞大敌意。
加百列眨眼。
“为我带来胜利。”
他对着身侧的虫族轻声开口。
阿里斯精神一振。
咆哮声从它喉咙深处涌出, 回荡天际。
阿里斯擦过加百列身侧, 移动间带起无声劲风。
带着鳞甲冷光和锐利骨刺的虫族与半空中的身影交错。
尾脊在身后猛力一摆, 空气在巨爪下炸裂。
阿里斯俯冲向下。
银白发丝被疾冲带来的气爆拂起。
在半空中张开的黑洞里，更多狰狞身影亿无可阻挡之势冲出。
翅膀展开, 甲壳摩擦, 所有的影子昂首, 同时向下俯冲。
“暴雨”从天而降。
虫族洪流遮蔽地心穹顶。
尖锐嘶鸣划破战场上空, 鳞片折射的光线在急速坠落中编织成密不透风的黑色瀑布。
骨刺和利爪构筑死亡洪流。
一自天穹倾泻而下，一自地心反冲而上。
顷刻间在战场中央迎头撞击。
但在加百列的身周，狂乱洪流中划出一圈宁静的空白。
虫族军团的身体在行进过程中自然偏转，自然而然避开王所在的空间。
不是畏惧，而是本能的尊敬。
星球沦为三个宇宙种族的主战场。
一时之间，还处于能源山矿洞边缘的三名人类所遭受的攻击频率大幅度下降。
巴里站在地面，目光黏在天空下方的虫洞。
虫族的阴影如黑潮涌动，将天穹染成像是末日降临时刻才会有的晦暗。
他一只手撑着膝盖，另一只手下意识按在耳边去分辨来自天际的虫族啸声。
“哇，这场面……疯了吧。”
巴里喉咙微微发干，话语被狂风撕成碎片，眼神却不自觉追寻那个半空中的身影。
杰森：“。”
他也觉得这场面怪疯的，不过第一反应却是去看另一侧的布鲁斯。
然后就看见了熟悉的思考眼神。
杰森：“……”
脚下残骸横陈，他漫不经心地踢开一块扭曲的机械肢体。
巴里还抬着头在看。
杰森手指隐隐用力，额角青筋跳了一下，带着点咬牙切齿：“再看下去，你就要成为第一个因为在战场上发呆而客死异星的家伙了，闪电侠。”
银灰色双翅在背后收起，失去浮空动力的加百列身躯在重力作用下沉坠。
银发在脑后舒扬。
加百列垂直俯冲，无声撕裂气流。
速度不断攀升，大地飞速逼近。
敌人的躯壳和武装组合成扭曲的金属潮，绝大部分目标都锁定在正在下坠的虫族之王身上。
精神力覆盖战场，所有细节都在加百列的脑子里。
在即将触及大地的一瞬，翅翼重新张开。
他上半身偏转。
朝着他劈下的金属利刃擦着他身侧掠过。
加百列没有回头，但发起袭击的智械却被无形的精神力锁住停顿在半空。
黑影从天而降。
扑击间肢体前伸。
镰刃一般的前肢刺穿智械胸腔，旋即扭动，将金属切割成破碎的碎片。
虫族翻转躯体，利刃连击，将敌人彻底搅成零件。
又一道传送阵在地面打开。
泡芙的身影自其中跃出，又在跃升至半空的时候解除了对于自身身形的限制。
战场混乱。
但加百列目标清晰。
精神力尚未收回的状态下，整个战场的细节几乎是实时在他脑中播放。
加百列联系上还处于能源矿边缘的杰森几人。
他刚刚注意到了德米刻人首领偏移的视线。
“德米刻人似乎还保留着什么最后的反扑措施。”
现在的场面看上去显然已经不再需要布鲁斯准备的后续手段。
布鲁斯收起刚刚准备发出去的指令，注意力重新锁定在加百列身上。
“反扑措施？”杰森是最先对此做出反应的人。
德米刻人在地下做出的布置并不算多。
只是简单思考，最有可能的地方就已经出现在脑子里。
“地表德米刻人的母舰。”
看上去与整个战场似乎有些格格不入的三道人类身影转换方向。
加百列没有跟上去。
但派出了几队虫族为他们开路。
银色虫族带着脊背上的虫族之王在场上穿梭。
加百列视线移动，坐在泡芙的背上隔着纷乱战场与处于战场另一处的达利尼对上。
对方伫立在厚重的装甲之内，金属的手臂缓缓抬起，掌心之中能量束聚焦预热。
耀眼白光充盈金属掌心。
高热波动在空气中震颤。
感受到高涨敌意的泡芙爪尖按入地面，利爪切开岩层。
裂缝自它脚下蔓延，深刻抓痕印刻地面。
它弓身，随时准备爆发。
加百列伸出手，手掌轻轻拍在泡芙的脊背上，动作平静。
随后，他上半身伏低。
银发滑落垂在泡芙脊背鳞片上。
意识网的存在让他们几乎完全同步。
无需指令。
只是一个念头。
虫族朝着敌人所在的位置发起冲锋。
带着致命灼热气息的能量光束撕裂空间直冲加百列。
银色身影在瞬息之间扭转。
泡芙动作未曾因为躲避的动作迟缓。
加百列伏在它的脊背上，发丝被劲风卷起。
碰撞的瞬间，虫族利爪劈砍在智械的防护甲上。
刺耳金属撕裂失衡伴随着火星飞溅。
四溅的火星再次点燃那双银色眼睛。
第118章 风暴（修文）
火星跳跃, 将智械的影子映照在加百列瞳孔深处。
也勾勒出他面部轮廓。
唇角线条平缓，眼睫微微下垂，看似温和, 却偏偏在光影中与显出几分凌厉。
带着致命的冷淡。
光线被睫毛遮挡着，触及不到他瞳孔深处。浅色皮肤映着火光，透出一种苍白的冷意。
加百列抬起手臂，指尖拧转，长枪在掌心下转换方向。
手背筋络在他手指握紧枪柄时浮现一瞬。
下一刻，枪刃在空气中划出冷淡弧光。
加百列肩膀前倾, 腰部旋转带动上半身，擎着长枪的手臂向后抬起。
整个人绷的像一张被拉满的弓箭，枪尖直刺智械中央的驾驶舱。
处于智械内部的达利尼内迎面而来的撞击震到后仰。
避无可避。
驾驶舱内一片暗红灯光，警示音和弹出的错误提示带着点刺耳落在达利尼耳朵里。
它没停止操作。
庞大智械的机械臂迅速抬起, 护盾于小臂展开，强行横在胸前试图挡住长枪即将落下的轨迹。
冲击波在护盾上撞出涟漪。
虎口微麻，受到阻挡的加百列偏头放出精神力，朝着护盾上蔓延。
所有不稳定的能量节点出现在视野里。
长枪换了个角度, 再次刺向能量护盾。
枪刃一点点刺入。
裂缝沿着被刺入的地方扩散。
挡住攻击仅仅只能给达利尼带来片刻的喘息空间。
狂风起于战场的边缘。厚重的云层不知何时开始聚拢，灰色云层被风搅动, 逐渐笼罩整片战场上空。
猩红闪电张牙舞爪撕开天幕, 将层云边缘点亮, 照亮下方横亘的大地与厮杀战场。
达利尼盯着前方的银发身影, 手中操作并未停下。
庞大智械一只脚后退，撑着不让自己在攻击下失去平衡, 因为过于用力, 地面岩石从被踩着的点位处开始出现条条裂缝。
护盾短暂闪了闪, 彻底报废。
泡芙伸出爪子, 试图攻击驾驶舱。
“碍事的虫族。”达利尼绷着情绪，操纵智械抬起一只手，机械手臂上弹出特制三角刺，意图从侧面砸向银色虫族的头部进行斩首。
危机感让泡芙猛然偏头。牙齿张开，咬住挥下的机械臂关节部位。
金属在它的咬合力下却并未完全破碎，只是发出令人牙酸的扭曲声。
代表关节持续受损的弹窗大幅度弹在眼前。
再这样被咬下去智械的手臂就离报废不远了。
金属重重踏地，激起破碎的石屑飞溅。智械借力抬腿，踹在虫族腰腹。
泡芙背着加百列后退。
达利尼冷笑，智械右手操控的粒子炮在瞬间充能完毕，枪口亮起，对准虫族之王胸膛一线。
它一定要杀了他。
不然所做的一切都将付诸东流。
得到质的蜕变的精神力覆盖范围宽广。
杰森那边的声音通过精神链接传进加百列脑袋里。
“德米刻人把母舰做成了一个巨大的□□，威力足以让一颗行星消失在宇宙里。”
杰森他们前往的德米刻人母舰的路上本来有着大量韦洛尔人的军队进行拦截。
但现在……降临1312星球的虫族数量远远高于这些敌人，因此他们到达目的地的速度很快。
杰森看着自己这边的情况，继续传消息：“暂时别把它逼得太紧。”
“我们这边还需要两分钟。”
正准备加大力度的加百列目光一顿。
长枪枪身瞬间横转，轨迹中亮起尾光。
爆裂的能量光束被硬生生切断。
灼热冲击波掀起气浪。
加百列没说话，但泡芙已经顺势后退。
靠近，分开，远离。
他像是在放风筝，偶尔放出几个破绽让对方追击。
加百列在心中数着两分钟的倒计时。
倒计时快要差不多的时候，他才重新示意泡芙加速冲锋。
变速来的突然，达利尼根本没反应过来。
装载能量炮的机械手臂被虫族叼住，用力向后拉扯，瞬间卸下。
智械失去平衡仰倒在地，试图起身的时候，被泡芙分别踩住手脚。巨大的冲击震得的金属板凹陷下去。
加百列露出一丝笑意，落在形状让他感到厌恶的智械胸甲上。
他单膝抵在智械胸甲上，长枪的力量被凝聚到极致、
短暂的蓄力之后凌空朝着智械驾驶舱的薄弱点压下。
枪杆微颤。
像是风暴的开端，将毁灭引向敌人的心脏。
下雨了。
清冷锋利的水珠砸在钢铁表面溅起细小水花。
紧接着，第二滴、第三滴，雨珠骤然密集，织成倾盆雨幕。
暴雨以压倒一切的姿态砸向大地，亮光照亮雨水汇成的万千银线。
站在智械胸口的加百列低着头，目光依旧停在智械外壳之下操作舱。
加百列垂着眼看向造成这一切麻烦的源头。
操作舱下方，是智械的能源核心。
能源核心被长□□穿的瞬间，智械各处的蓝芒极速闪烁。
智械动作停滞，成为被强行剥离生命力的空壳。
刚刚还在试图反击的金属臂骤然垂落，在地面砸出一声钝响。
达利尼的爪节在控制面板上敲击，触感冰冷的按键发出急促机械声。
面板闪烁不定，警示符号持续跳动，但没有任何能够再次启动的迹象。
它拉动侧边的辅助操控杆用力扳下，齿轮发出干涩的咔嚓声，旋转齿盘卡住停滞。
核心能量条上显示的红色指示灯一盏接一盏熄灭。
字符乱码占据屏幕，直至整个宕机。
紧急备用系统同样无法使用。
达利尼透过驾驶舱的舱壁向上看。
雨点敲击装甲发出急促脆响。
虫族之王的身影与头顶的乌云几乎融为一体。
雨珠从他头顶留下，顺着面庞滑落。
冷冽、不可动摇。
因为杰森说出的话，加百列没有第一时间痛下杀手，而是站在原地偏头观察了一会儿。
“你这么做的原因是？”他问。
加百列并不理解为什么对方一直在试图朝虫族下手。
达利尼：“？”
想要拖延一部分时间的它并没有拒绝回答这个问题。
“百年种族战争，仇恨不死不休。”
加百列：“……”
他想了想，正准备问出下一个问题的时候。
杰森的声音在耳畔再次响起。
“搞定了。”
加百列手腕一偏，长枪顺着他的动作无声偏转。
枪尖如银色利刃切开薄冰，在驾驶舱的表面划出一道狭长裂隙。
边缘随着枪尖的游走迅速扩大。
尖锐的金属撕裂声像是痛苦呜咽。
舱盖逐渐支离破碎，雨水顺着裂缝渗入，濡湿驾驶舱的内壁。
达利尼的爪尖在操作台旁一顿。
绒毛无法遮住它瞳孔中翻涌的不安。
它伸出爪子，将一枚隐匿在角落的控制装置小心翼翼取出。
控制器与智械并不相连，此刻仍在运转，符号闪烁。
这东西是达利尼能掌握的最后反击——引爆母舰，将这颗星球连同自身彻底湮灭在无边的火海中。
三个启动条件，只要任意满足其中一个就能够引爆母舰。
其中一个是达利尼非自然死亡。
第二，就是它手上目前的这个□□。
而最后一个，则是母舰里那些守着另一个控制装置的韦洛尔人。
‘是时候了。’
达利尼想。
绒球的爪子按下□□，按钮发出轻微咔哒声。
然而——没有任何反应。
加百列轻轻一挑枪尖。
长枪撬开驾驶舱上方，破口瞬间扩大。
浓重的水汽裹着雨丝涌入，将达利尼彻底暴露在风暴之下。
达利尼望着控制装置，按钮的指示灯仍在闪烁。
它连着按了几次，结果依旧。
坐在驾驶舱内部的绒球目光抬起，神色间难掩震惊。
达利尼愣愣地盯着上方空洞，雨水无情的顺着裂隙流入，滴落在它额头。
像在嘲笑它的谋算多此一举。
第119章 枪尖（修文）
完了。
这是达利尼在意识到自己的准备措施并没有第一时间奏效时候的想法。
它瞪着手中的控制桩, 指节僵硬，爪尖无力地再次按下□□。
死寂的装置像一块失去功能的废铁。
没有任何反应。
达利尼重新抬起头，迎上来自敌人的目光。
从上方垂下的目光里无波无澜, 像是在看无关紧要的东西。
对方目光中的情绪稀薄到连名为蔑视的情绪都没有。
这是一种居高临下的——无视。
沉默蔓延。
风从裂开的舱口灌入，冷冽热刺骨，像利刃在舱壁间掠过。
这样几乎可以称得上是践踏达利尼自尊的态度，让自诩为虫族之王对手的它属实恼火。
但它什么也做不了。
风从外界灌入。
死一样的寂静在这片空间里蔓延。
雨势愈发磅礴。
先前零星的雨滴已经汇集成密集的水流从天穹倾泻而下。
雨水侵入驾驶舱，打湿德米刻人绒毛密布的躯体，浸透每一寸皮肤。
湿冷的触感攀附而上, 将达利尼彻底笼罩。坐在智械驾驶舱里的德米刻人绒毛被雨水完全打湿。
加百列垂眼盯着驾驶舱里的德米刻人。
用来挑开驾驶舱外壳的长枪此刻被他单手握着安静垂在身侧。
枪杆斜指地面，枪尖沾满雨水。
水珠沿着锋利的边缘聚集，缓缓下滑，一滴滴坠落在金属外壳上, 溅起微弱的水花。
按在枪杆上的苍白手指动了动，指节微微收紧，随后松开。
他没有第一时间说话。
其实也没什么好说的。
德米刻人手里的设备在此刻已经形同虚设，无法造成任何威胁。
加百列手中的长枪不再发力。
那滴答声细微, 落在达利尼耳朵里，却像是为它专门敲响的丧钟。
雨水顺着加百列颌角的弧线滑落, 穿过喉结, 一路蜿蜒而下。
发丝因湿润紧贴额角, 雨滴顺流而下。
风裹着雨水掠过他暴露在空气里的部分皮肤。
加百列的眼神无声从达利尼身上掠过。
没有温度, 没有停留。
手中的长枪依然垂落，雨水在枪尖汇成细流, 沿着锋锐的边缘滑下, 滴落在舱壁上, 驱散眼前这片空间里的死寂。
“你在等什么？”怒意混杂着惊惧从达利尼喉间溢出。
德米刻人眼睛睁大, 嗓音尖利，尾音因发自内心的愤懑而破碎。
达利尼的爪尖微微抽动，被雨打湿的绒毛贴在身上，黏腻难受。
身为首领，惯于掌控局势的它此刻却被动至极，被逼入绝境。
达利尼不明白，为什么明明对方能够在第一时间杀了它，却偏偏要放任它在这苟延残喘。
他在等什么？
听到这个问题的加百列偏头，短暂思考了一下这个问题。
他当然是在等待来自伴侣的信息。
脑海中，意识链接清晰地传来杰森的声音。
“检查完毕。”
“这艘母舰的□□有三个非并联的引爆条件。”
“我已经拆除可以被人为控制的那个□□。”
远在地表德米刻人母舰主控制室的杰森缓慢地从操作台底下滑出。
“剩下的两个由程序控制的就得交给老头子了。”
杰森双手撑在地面，手臂用力将自己从地面上拉起。
他看了一眼就坐在一旁的布鲁斯，对方手上动作并没有停下过。
“暂时先别杀它。”
尘土沾在他的手套和肘部，杰森抬手，浅浅的灰迹在指尖被拍下。
“除此之外它们没有做出其他措施。”
不，也不是全然没有。
站起身的杰森想起自己刚刚看到的那两个紧急协议。
他的视线再度落回地平线，语气低沉且透着警惕：“德米刻人发射了一部分紧急逃生飞船。”
杰森看向天空。
青年的眼眸映出橙红色的天际，他所在的这边并没有在下雨，也没有风，天空看上去像是凝滞的岩浆。
现在已经完全看不出任何有飞船飞过的痕迹。
因为赶路而未曾注意的雨珠还未干涸，顺着头部红色战甲滑下，凝结在下颌的金属棱角处。
“那上面还存在一部分韦洛尔人。”
已经起飞的那部分德米刻人和韦洛尔人应该是被当做了最后的种群火种。
如果不赶尽杀绝……
就会像春天的野草一样源源不断，无穷无尽，前仆后继的试图想要报仇。
垂眼盯着德米刻人的加百列眯了眯眼。
铺展开的精神力几乎是瞬间就锁定了那些逃逸的目标。
“……”
在发现这些逃逸飞船的处境之后，他又重新看了一眼德米刻人。
加百列有些微妙的挑眉。
达利尼注意到了对方脸上这点细微的变化。
它心头一紧，不知道是什么造成了这种变化，但隐约觉得大事不妙。
“……”
沉默坐在驾驶舱的德米刻人首领有点坐立不安。
但这种不安与心中刚刚那种怒意结合在一起很快就被转化成了一种隐在心中的……
不甘愤懑。
为什么？
凭什么对方有着轻易杀死自己的能力，凭什么虫族能有独一无二的种族优势。
胸口的愤懑和嫉妒像炽热的岩浆在翻腾。
雨势渐强，雨珠砸在舱壁上溅成碎花，湿冷的水迹滑过舱内的每一寸角落。
达利尼死死握着控制装置的爪指因为用力而僵硬，但它的喉咙却像被石块堵住，连质问都再难发出。
“你在等什么！”它以为自己很大声，实际上却干涩的发哑。
加百列抬手，向前迈了一步。
长枪枪尖逼近达利尼的视野。
细密的雨珠在枪锋汇聚，坠下，击打在它额前。
一滴又一滴。
像是落在达利尼心脏上。
被困在座位里的德米刻人几乎是在同一时间动了一下，潮湿的绒毛已经完全没有之前的蓬松，浸透的水渍在座椅上留下洇湿痕迹。
达利尼身体只是短暂颤动了一瞬。
指尖无力地抽搐，然而它的目光依然死死盯在那双隐藏在面甲之后的眼睛上。
作为一族首领，它的胆量其实并不小。
但也只有亲自面对过，达利尼才明白为什么族中先辈提起虫族之王的时候眼里只有深深忌惮。
德米刻人首领心中的不安愈演愈烈。
但这反而让它说话更加大胆。
达利尼发出一声短促冷笑，音调低沉嘶哑，像爪子划过生锈的铁皮。
它坐直身体，努力让自己看起来更加镇定。
哪怕潮湿的毛发仍在雨水中狼狈地滴着水珠，狼狈得像一只被水浸透的下水道老鼠。
“虫族之王——”它嘶嘶咬字，像伺机而动的毒蛇。
“你们的荣耀真是令人惊叹。”
“你知道吗？那些被我们捕获的虫族，它们曾经是怎样尖叫着被解剖的？”
“我们撕裂它们的壳，分离它们的神经簇，记录每一声痛苦的颤动。它们的眼睛……”
坐在椅子上的德米刻人嘴角拉开一个轻蔑的弧度。
“眼睛里全是对我们无法理解的恐惧，挣扎着想要联系它们的‘王’，但你呢？”
“你，在，哪，里？”
加百利的指尖微微收紧，枪杆冰冷的触感透过皮肤。
他低垂的视线中映着雨水砸落驾驶舱边缘的微光，耳边回荡着达利尼尖刻的话语。
每一个字都带着阴冷的嘲讽与恶意。
“你在哪里？”
加百列的思绪未曾起伏。
他当然不在。
他甚至尚未诞生，那些达利尼口中的死亡和绝望从未与他有任何联系。
——德米刻人希望看到的那种愧疚与负罪感根本不会出现在他的心里。
那些试图用言辞钉进灵魂的尖刺，只是徒劳地触碰在一具与之前毫无联系的躯壳上。
加百列并不会觉得那些生命的苦难源于自己。
但。
他是虫族之王。
这一身份在觉醒那天就在血脉中深刻烙印，贯穿每一寸意志。
那些痛苦的死亡，被用在实验的虫族、绝望的情绪不属于他，却属于他的族群。
这种认知足够让情绪如针尖轻微刺痛他的神经。
原本贴在枪杆上微微放松的手骤然一收，关节发出隐约的咔哒声。
加百列看着开口的达利尼，嘴角平了一点。
他没有抬眼，甚至没有任何回应的言辞，而是微微低下头。
他眨了下眼，将情绪里那点不爽掩藏在睫毛的阴影下。
枪尖被加百列抬手向前一送，扼在对方嘴前。
仅仅是那么一点点，达利尼的喉咙立刻一紧。
它死死盯着眼前的家伙，强撑着冷笑，又像是从对方的动作里看出点什么：“怎么，不想听？”
风声呼啸，枪尖悬在半空，尖端凝着晶莹水珠，反射出青年那双像是月光一样微凉的眼睛。
这样的注视之下，寒意穿透达利尼皮肤直达骨髓。
手腕轻转，加百列手中的枪杆稍稍下压。
锋芒触及德米刻人被打湿的狼狈身体。
加百列并未生气，他知道对方现在说的所有话都只是意图激怒自己，顺带拖延时间不想让他去注意那部分即将逃离的族人。
但这不代表他就喜欢听这些东西。
所以……
“刚刚还混战的德米刻人和韦洛尔人，现在关系好到可以带着对方一起坐逃生舱逃跑？”加百列点出这件事。
“你想不想知道那些逃生舱此刻的情况？”
加百列的脸色依然平静，嘴角甚至在问出这句话之后稍稍上移。
他盯着眼前无处可逃的德米刻人。
银发青年的话语轻缓，语气平直，没有大量情绪的起伏。
却像是石子划过湖面激起的第一圈细波。
达利尼全身紧绷，湿冷的气息顺着绒毛滑落。
视野中的虫族之王面带微笑。
动作幅度不大。
但那枪尖的水珠落点再次变化。
滴落在达利尼额头。
第120章 落幕
加百列收紧手指。
长枪消失在他手中。
他得承认, 他有一种强烈的报复心理。
风雨里，银发青年的声音低而淡，仿佛雨中飘落的细尘, 没有情感，却沉稳有力。
字字如同冰冷的针刺入德米刻人耳膜。
“你猜，我会怎么处置那些逃生舱？”
他的眼珠微微转动，银白的瞳孔中映着雨幕。
一层淡薄的光在视野边缘晕开，却从未投射到眼底。
像深渊静水毫无波澜。
达利尼瞳孔骤缩，绒毛湿漉漉贴在皮肤上, 呼吸一滞。
冰凉水珠顺著它的身体滑下。
它下意识张了张嘴，嘴唇颤抖着挤出话语：“……你不会。”
加百列嘴角勾起。
弧度如针尖划过纸面，微乎其微，却寒意刺骨。
“不会？”
他声音柔和, 语调低缓，像是询问一个无足轻重的问题。
“它们被虫潮包裹着，无所遁形。”加百列稍顿，语气转为平静, “想象一下，被吞噬殆尽是什么感觉。”
达利尼身上被打湿的绒毛炸起。
怒火与惊惧交织成无法压制的情绪。
它攥紧爪尖, 目光灼灼：“你疯了！那是我们最后的……”
达利尼忽然收声。
它突然意识到一件事。
眼前的虫族之王不会去在意德米刻人。
加百列忽然抬手, 掌心翻转, 淡然地将枪尖横向挥动, 将前方的障碍完全扫开。
青年动作极轻，如同拂落一片枯叶。
枪尖转了半圈, 雨水沿着枪身蜿蜒而下。
“那些被你送走的德米刻人。”他说, 目光透过裂隙的阴影笼罩着达利尼, 声音淡淡, “你觉得他们……会撑多久？”
他的语调平静温和，不带任何怜悯或嘲讽，仅仅是如实描述。
然而那种不将生死放在眼中的轻描淡写，让每个字都仿佛冰冷刀刃，一寸寸切割着达利尼的神经。
达利尼全身颤抖。
它想要挣脱座椅，手指抓向智械控制台的一侧，却发现身体如同被千斤巨石死死压制。
冰冷、坚韧，不可抗拒。
加百列眼皮微掀，视线没有丝毫波动。
只是指尖稍微一屈，静静地将力量传递进精神锁链。
眼中如寒冰笼罩的湖面。
没有怒意。
只有一种不可逆转的压制。
“坐着。”
加百列的手指轻扣。
蔓延的精神力穿过距，链接上逃逸的德米刻人飞船所在的星空轨迹。
无形的涟漪扩散。
“你说它们会撑多久，”他的声音温柔得不像话，“不如你亲眼看看。”
精神链接瞬间刺入达利尼的意识深处。
没有预警，直接撕裂的精神屏障。
达利尼双眼猛地睁大，瞳孔剧烈收缩。
下一刻，他的眼前翻涌起前所未见的景象。
漆黑的太空里。
逃生舱漂浮在虚空中，每一艘舱体外壁都被密密麻麻的虫潮包围。
蠕动的甲壳、锋利的肢节交织成一座诡异的死亡牢笼。
漆黑触角撕扯着金属板，粘液与尖叫声在无声的宇宙中被封闭成末日般的场景。
“不——”
达利尼浑身一震，绒毛紧贴皮肤，喘息紊乱。
它试图偏头闭眼，却被精神链接死死锁住，只能无助地被迫注视着眼前的一切。
加百列静静地立在达利尼面前，精神力如同看不见的潮汐，将自身视野中的每一个逃生舱被包围的景象压入德米刻人的意识。
舱门破开，虫体涌入。
细长肢节穿过空气。
生命消失的画面在达利尼意识深处凝滞，撕扯这它的神经。
缓慢切割它的所有自尊和意志。
“它们会怎么死？”
加百列低声开口，一点点报复刚刚来自德米刻人的挑衅。
“你想不想知道？”
他抬脚，长靴的鞋尖缓慢碾过智械体内的地板。
脚步声像是鼓点，每一步都踏在德米刻人的命运之上。
加百列绕着达利尼走了一圈。
他的手轻轻触碰到达利尼手中的控制器，没有得到丝毫反抗就拿到了手里。
指尖的苍白被设备映衬的更加明显，指节线条分明。
他将控制设备对着从战场外透进来的光偏转着看了看，紧接着不感兴趣的丢到了蚀的体内。
加百列低头，垂眼看着达利尼。
眼中依旧是那种平静到带着明显非人感的冷漠，像在审视一粒雨水或一粒沙石。
达利尼喘息剧烈，胸膛上下起伏。
它的手指颤抖着，想要再一次从旁边取来边缘锋利的贴片，却被无形的力量轻而易举地锁住。
那力量如钢铁镣铐，缠绕着它的每一块骨骼，将它生生钉在座椅中无法动弹。
“你想自杀？”
加百列轻声问，声音里没有嘲讽，甚至带着一丝近乎怜悯的柔和。
“你没有这个机会。”
面前的虫族之王并不是一个人，而是一种无法抗衡的存在。
达利尼甚至开始怀疑自己是否真的面对着一个有生命的个体。
——还是仅仅面对着一种自然法则般不可逆转的命运。
被困在这具冷冰冰的智械驾驶舱内，他的意识犹如被绞索勒紧的猎物。
就按着自己的命运一点点被碾碎，却无法做出任何反抗。
杰森的声音穿过无形的链接传达过来。
“布鲁斯已经完成最后两处引爆程序的拆除。”
加百列抬起手。
刚刚汇进虚空的长枪重新出现在手边。
冰凉的感觉接触掌心。
他缓缓抬起长枪。
枪身切过虚空。
枪锋缓缓探向德米刻人的胸膛，毫无怜悯，像在刺穿一张纸。
长枪入体时的感觉很轻微。
加百列手指收紧，细碎的振动透过枪杆传导到掌心。
结构安静断裂崩塌。
金属与血肉相接，枪尖刺穿达利尼的身体。
异色血液在贯穿伤口处溢出，随着重力洇开一圈深色的痕迹。
从外界投入的雨水顺着垂下的指节滴落。
光线从驾驶舱残破的裂缝中渗入，在青年脸侧勾勒出一半轮廓。
枪尖缓缓抽回，细微的噗嗤声几乎不可闻。
血液从破裂的创口喷涌而出溅在枪身上。
暗色液体沿着枪杆纹路滑下，最后聚成一滴坠落在金属地板上。
达利尼的意识被精神力中断前最后一刻。
德米刻人睁大的眼眸里只有茫然与未消解的愤懑。
死前的一切挣扎凝固在他的瞳孔深处，定格成永恒。
德米刻人首领死亡的消息在精深网络中散开。
战场上的德米刻人陷入一场无声的雪崩。
士气瞬间崩溃。
原本攻势凌厉的智械军团逐渐迟缓。
数百双泛着冷光的机械眼瞳开始闪烁不定，指令链条在精深网络断裂的一刻被生生切断。
智械战机轰然坠地。
火光与爆裂的气浪卷起漫天尘土。
还有的德米刻人在原地停止动作。
智械的金属肢体僵硬的像是被封冻在时间的洪流里。
天空中的战机轨迹骤然改变失去导航控制，在虫群的围攻下七零八落地化作火焰残骸。
而那些幸存者只能在沉默的迷茫中看着虫族从四面八方包围而来。
视线尽头已不再有任何生路。
****
地表上，菲利斯酿跄而行，每一步都在炽热干燥的地面上留下模糊不清的血迹。
它的外壳遍布裂痕，灰白的外骨骼下露出焦灼的肌理。
一条手臂已扭曲无法动弹。
血液与脓液混杂在伤口周围。
菲利斯的腿部关节艰难弯曲，每次跨步都伴随着金属与骨骼相互磨砺的刺耳声音。
像是濒死的野兽拖着残破的身躯挣扎。
韦洛尔人的呼吸急促而沉重，胸膛剧烈起伏着，空气在肺腔中灼烧，像是火焰舔舐内脏。
每一口气都带着土腥味和腐败的焦灼感。
——它正在迅速虚弱。
心脏跳动的频率越来越紊乱，四周充满了会影响韦洛尔的残酷元素侵蚀着它的身体。
只有深入地心，那里才是最后的避难所，是生存的最后希望。
耳边忽然传来细微的动静。
菲利斯猛地抬头，视线在天际线和碎石遍布的荒原中扫过，带着野兽一样的戒备。
不远处的裂隙中，碎石因重量轻微下滑，在视野边缘留下一道细不可见的尘线。
这一瞬间，它意识到——
有人在等待。
有人在截杀。
菲利斯猛然停下脚步，周围仅存的几名亲卫也迅速靠拢，形成一道疏松的防线。
四周死寂无声，热风卷着沙在荒原上掠过，擦过地表的碎石发出细碎的摩擦声。
“保护我。”
它的声音低哑，带着痛楚的嘶哑。
话音未落，一道刺耳的破空声猛然响起。
岩石的阴影里，一队韦洛尔战士带着刺耳尖笑声涌出。
像尖牙刺向亲卫的薄弱防线。
菲利斯身体猛地一沉，双腿深陷进干裂的泥土，周围的防线已经被击溃。
几柄锋锐的刀枪已经抵达它的身侧。
小丑站在攻击队伍的最后方，安静地欣赏他一手布下的守卫。
梅花四的扑克牌在男人的指缝间闪烁。
锋刃深深没入韦洛尔人首领的胸膛。
刀尖带着粘稠的异色血液破出覆盖在身上的外骨骼，在光线下闪烁着致命的光芒。
脊骨传来撕裂一样的疼痛，贯穿心肺的寒冷感蔓延全身，呼吸间充满了血腥与腐败的味道。
菲利斯手指颤抖，试图抓住那柄刺入体内的武器，却只能摸到冷硬的刀刃边缘。
鲜血顺着手掌滴落在地，溅起暗色尘土。
视线在下坠时模糊了片刻，又迅速聚焦在混乱场面里那个纤细的身影上。
小丑单手抚着下巴，嘴角是扭曲到极点的微笑。
风将杂乱的发丝吹散，贴在额头上。
完美落幕。
他低声呢喃，手指轻轻一弹。
牌面在风中旋转。
在队伍中心到底的瞬间。
梅花四裂开一道狰狞的缝。
碎裂成两半，缓缓飘落在地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