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裂的梅花四沉在泥土与血污之间。
小丑的靴尖踩上去。
微妙的脆响划破此时响着各种尖利笑声的怪异气氛。
他低头凝视自己脚下, 脸上的笑容扭曲愉悦。
“菲利斯……”
来自于在场唯一人类的声音像蟒蛇缠绕着嘲弄。
“曾经的族群首领，意图带领族人走出血脉困境的传奇……”
“你看清楚了吗？”
小丑漫不经心走上前。
“一张梅花四而已，已经足够送你去见神明。”
他的声音里充满了诡谲心思。
小丑缓缓踱步, 双手插在风衣口袋里，拇指轻轻摩擦着一枚残余的扑克牌，品味胜利的余韵。
黄绿色的瞳孔微微收缩，眼底的狂乱像火苗舔舐干枯的柴火，几乎按捺不住。
在场没有人给予他任何回应。
但他也不需要别人给他任何反应。
“安纳西……”
他低语，声音拖得悠长而甜腻, “那个伪善、冷酷、漂亮得令人发指的虫族王……”
小丑声音突兀止住转变为毫无理由的大笑。
干涩的嘴唇在动作幅度的拉扯下干裂，血腥味蔓延。
这场戏还没结束呢。
微风掠过。
小丑转过头看向远方。
一片烟尘里，小型遭遇战已经接近尾声。
横七竖八的尸体在地面上构成画布。
“看起来我是个不错的画手……”他耸肩，单手随意在半空划了几下。
他眯起眼睛, 嘴角的笑意突然消失。
取而代之的是一丝令人难以捉摸的沉静，像是在等待不可预知的变数。
“再见了，菲利斯。”
小丑站在一群疯狂笑着的外星人中央抬起一只手。
像是在对旧友依依挥别。
“我可不想……那么快被抓住。”他咂了咂嘴，嘴角向一遍歪处夸张的弧度, 像是刚尝到一口酸涩的葡萄酒。
小丑眼中的光芒跳跃不定，瞳孔收缩得像是针尖, 却隐隐透出一种肆意的狂喜。
他的手慢条斯理地从风衣里摸出另一张扑克牌——这次是一张鬼牌——用指尖轻轻弹动着它, 发出清脆的啪嗒声。
男人脚下微微一转, 姿态带着一种懒散的戏谑。
左脚向后滑了半步, 膝盖微屈，重心倾斜得恰到好处, 随时准备起舞或溜走。
小丑轻轻晃动, 像个随波逐流的醉汉, 却散发着危险的平衡感。
“那样就太没意思了。”
他嘴唇一张一合, 牙齿在光影中闪烁出森冷的白色。
说话时的声音轻柔低缓，仿佛在耳边低语，带着令人不安的亲昵和诡谲的温存。
小丑右手举起扑克牌，用拇指和食指旋转着，像一位赌徒掷出制胜一击。
“毕竟他现在看起来应该真的挺生气的。”
他说到这句话时突然仰头放声一笑，肩膀抽动。
笑声中透着掺杂嘶哑与尖锐的癫狂音调。
眼角向外拉扯，额头上浮现青筋，但随即又恢复成了漫不经心的神情。
只是轻轻甩手，鬼牌在空中翻转数次，然后消失在他的袖口中。
他伸出手，指尖在空气中慢慢划出一道弧线，像是在描摹一只无形的蝴蝶飞行轨迹。
瞳孔深处燃烧着代表无序混乱的狂火。
“生气应该怎么办呢？”小丑自问自答，“那当然是应该做些什么来寻求原谅。”
“那要做什么呢？”
“Emmmm……”
他打了个响指。
灰白色晶石在他手中破碎成粉末随风飘散。
“那就把菲利斯死了的消息散发出去~”
手指滑到一半，小丑突然停下，像是感应到了什么似的，耳朵微微一偏。
“哦……”
他低低地拖长了音调，指尖轻轻点了点自己的太阳穴，像是在跟自己的某个幻象对话。
“他可能要来抓我了。”
说着，他眼皮一跳，嘴角的笑容拉得更开，露出一口森白尖利的牙齿。
小丑猛地收回手，像一只弹簧被压到极限后骤然松开。
他双手一拍，接着轻快踮起脚尖，动作滑稽得近乎荒谬，却诡异地保持完美的平衡。
脚下那张碎裂的扑克牌被鞋跟碾成粉末。
“再见啦，我可爱的小虫子！”
小丑看着虚空，手腕一抖，做了个无害的摊手动作。
肩膀一耸，脚步微旋，头一偏，瞬间没入黑暗的缝隙里，留下一串模糊不清的笑声。
战场上，韦洛尔人的军团像是被突然剪断了线的傀儡，动作瞬间停滞。
血肉与外骨骼交织的异族战士本应无畏无惧。
然而此刻却逐渐茫然，一部分直接跌跪在地，长长的利爪刮擦石面。
加百列丢下达利尼的尸体，翻身回到智械驾驶舱外。
他抬眼扫向战场。
智械军团的崩溃属于意料之中。
但……韦洛尔人此时的变化就有些奇怪了。
加百列下意识皱眉。
是布鲁斯他们那边解决了韦洛尔人的首领吗？
他将注意力重新放在自己铺展开的精神力上。
大量画面和信息涌入脑海。
越过正在母舰上的三个同伴和战场上的战争场面，直直锁定地表隐秘角落处的杀戮画面。
“……”
那张裂开的嘴角重新映入眼帘。
小丑。
加百列眯眼，正打算用精神力将人按在原地，顺便在这颗星球上解决过往的恩怨。
但就在他念头闪过的同一时间。
精神力画面里的小丑抬起头，朝着虚空笑了一下，同时消失在韦洛尔人首领的尸体边。
那个笑容，像是早已知道虫族之王会通过怎样的途径去进行寻找。
“之后见。”
加百列看见画面里的小丑做出相应口型。
手中的长枪发出细微的震颤。
银色虫族缓缓踱步到已经完全失去应有作用的智械躯壳边。
踏出的每一步，足爪都嵌入岩石地面。
巨大的复眼在幽暗环境中泛着冷冽光芒，触角轻微摆动，嗅探空气中的血腥与战火气息。
它高昂着透露，尾部敲击地面。
在走到智械躯壳身边后才微微低下前肢，将弯曲的背部呈现出一个足以承载重量的弧度，等待着王的降临。
加百列的注意力从精神力画面中小丑脸上的笑容收回。
银色眼瞳深处的寒意未曾褪去。
一片沉默里，他向前一步跨上泡芙的背脊。
泡芙轻微抖动鳞片回应。
加百列随手拍了拍它的脊背，掌心下的表面坚硬如锋利岩石，虽然森冷，却依旧生机勃勃。
两个族群的首领都已死去。
战场上的厮杀只剩余波和余响。
智械军团完全停摆，残存的韦洛尔人像失魂野兽，失去控制。
彼此间的杀戮已成混乱的无序挣扎。
战争的结局已然清晰明了。
加百列伏低身形，长枪在手中转动方向。
银色虫族腾跃，足爪劈开敌人胸膛。
鲜血喷涌，加百列顺势抬手，长枪从敌人的肩胛穿入，锋尖洞穿脊骨而出。
没有丝毫多余的动作，枪声滑出，异色血液在枪刃上形成细细涟漪。
再一次从敌人身体上收回长枪。
他侧目扫视四周。
尽管首领死亡，但留下的族群人数依旧规模庞大。
死亡的寂静想要彻底遮盖战场喧嚣还需要很长一段时间。
浪费。
加百列心中浮现出一个冷淡的念头。
这么多未曾耗尽生命的劳动力，仅仅消灭他们是否太过愚蠢？
没有怜悯，没有恻隐，仅仅是衡量资源与价值的合理性。
但同时，他也不想这个世界上还留有任何德米刻人和韦洛尔人的火种存在。
“……”
银发青年端坐在虫族脊背，俯瞰下方战场。
加百列偏头思考，突然想起了地球的蝙蝠洞里，还有一个在人类和虫族之间状态危险的格林。
强制转换成虫族？
他闭眼衡量。
先收押。
他坐在银色虫族宽阔的的背脊上，长枪斜斜倚在腿侧，手掌贴着鳞片的弧度。
鳞甲的质感传递到指尖，微凉，粗粝。
加百列的手指不紧不慢地滑动了一下，像是在感受，又像是在漫不经心的思索。
他微微仰头，眼睑半垂。
眼中映着战场上渐渐沉静下来的混乱画面。
一片灰暗如潮的色调里，血迹蜿蜒，躯壳残碎。
空气里弥漫着金属和腐蚀的气味。
加百列低低吐出一口气，肩膀微微放松。
但神色中那份带着审视意味的冷漠却越发显现出来。
精神力涌动，无声的风暴从他周身扩散出去。
这股力量贯穿空气。
从泡芙脚下蜿蜒的大地延伸至整个战场每一个角落。
——臣服或死去。
他的精神传递出这个意念。
清晰、直接，毫无迂回和商量的余地。
智械的残骸散落在战场边缘，断裂的机械肢体偶然维持着半举着的攻击姿势。
攻击性的神态此刻凝固，尚未理解发生了什么。
最初，一个韦洛尔人战士的膝盖向前一折。
像被某种无形的重量压弯了腿。
用来发声的器官滚动着，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随即，更多的膝盖接连弯曲，外骨骼和武器相继碰撞地面，发出一片沉闷的低响。
有人握紧了手中的武器试图站稳，爪尖却不受控制地颤抖。
武器掉落，砸在满是血迹的地上。
血珠被溅起。
缩在智械身躯里的德米刻人在沉默过后，操纵着高大的智械单膝跪下。
机械在此刻的战场上发出嗡鸣，却再没有了杀戮意图。
智械的额头一点点低下，像是察觉到彻底的绝望。
泡芙微微扭动了一下，长尾收拢，身上细密的银色鳞片反射着黯淡的光，在沙土与残躯间起伏成流动曲线。
加百列的目光从下方那些跪伏的人群中掠过，面上并未产生波动。
战场上人影幢幢。
随着动作变成黑压压一片。
空气在此刻同样凝固。
不同种族的呼吸声、喘息声和武器落地的声音交织成一种濒死的寂静。
从高处望下去，血迹蜿蜒成河，尸体堆积如山。
一个接一个，成千上万的身影低伏下来。
精神力像是无边海潮，推挤着每一缕抵抗的新生。
能感觉是冷冽的，窒息的，像是看不见的锋刃抵在脖颈间，带着细微而致命的寒意轻轻划过皮肤。
每一个跪倒的生命头颅低垂，双膝触地。
弯下的背脊如弯曲的弓弦。
无数生灵的头颅低垂，背影从四面八方向着同一个高高在上的中心聚拢，如潮水归向深海。
在精神力威压之下。
整个战场像一片垂首的荒原，满布着等待命运裁决的沉默之躯。
泡芙尾尖轻摆，带起一丝银光在空气中划过。
加百列眉心微蹙。
脚下是一片仿佛没有尽头的跪伏军团。
这是征服的景象，
也是毁灭过后的归顺。
空气中之剩下一个人的意志。
在万物之上，
高高伫立。
“……”
加百列偏头。
被意志镇压的德米刻人与韦洛尔人残存的展示被迅速分类。
不同种类的虫族涌动起来。
它们的步伐整齐而迅猛，长如利刃的前肢闪着幽光，外壳上覆盖着战斗的伤痕，但动作依旧精准。
负责押解德米刻人的护卫者展开翅膜。
锋利的尾刺那些仍有意识的韦洛尔人。
加百列身后的虫族列阵层层叠叠，一眼根本无法看到边际线。
空气里只余下战场的低沉回响，与那些在精神力压制下垂死挣扎的哀鸣。
杰森走过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景象。
他显示一顿，脚步轻轻一停，眼神瞥过整齐列阵的虫族，又扫向正被押送的敌军。
青年眉间挑起一丝讶异弧度。
杰森抬手摸了摸后颈的位置，才继续走向站在队伍前面的伴侣。
“这么多虫族都要带回地球？”
他说着，又仔细看了眼加百列身后的虫族军团。
加百列顺着杰森的视线回头。
察觉到王视线的虫族精神一震，队伍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更加工整。
“……”
他沉默了一下，才反问。
“我看上去很像是疯了吗？”
加百列暂时还不太想被蝙蝠侠当做重点盯防对象，然后列出无数条计划来防止他出事。
虽然以现在这种阵仗，他很有可能已经被当做头号假想敌了。
“……”
虫族之王的眼神飘了一瞬。
这不重要。
最开始他也没想到会是这样的场面。
缩小体型的泡芙从一边快速跑回来，身型灵活地穿梭在虫族阵列之间。
缩小的体型与在场的重型战斗部队看上去格格不入。
鳞片与四肢随着步伐的急促摆动发出清脆撞击声。
它从一旁冲过来，眼睛盯着前方的加百列，根本没有注意到王的身侧还站着一个熟悉的人类身影。
或者说，哪怕看见了戴着红头罩的男人，泡芙也直接当做没有看见。
杰森转身想要揽一下加百列。
突然的转身和移动让泡芙转向不及，头顶撞上杰森腿甲。
金属腿甲与泡芙坚硬的鳞片接触瞬间，发出沉重的金属碰撞声。
腿甲被撞出声音的杰森：“……”
他尚未来得及出声，泡芙就已经摇了摇头退开，拉开了和他之间的距离，又故意地顶撞了一下。
杰森低头，随手擦了擦腿甲上被撞出的印痕。
暗红色的金属腿甲上已经留下深刻划痕。
指尖随意地在上面摩擦了几下，但除了刮落一些碎屑，划痕依旧狰狞而醒目。
泡芙毫不在意，摇了摇脑袋，随即改变方向，颇有几分自作聪明地再次挤近加百列。
尾巴一扫，扬起地面上的金属碎片抛向青年的腿甲。
杰森按捺住一口气，眉心跳了两下。
他压低声音：“你这小混蛋……”
青年俯身，受伸向泡芙的鳞片下沿，准备将它拎起来给这家伙来一个“耐心教育”。
正欲动手的瞬间，一股庞大的阴影悄然覆盖在他身上。
杰森的手一顿，目光微微身上移。
他抬起头。
一只巨大的复眼直勾勾地盯着他。
阿里斯，从泡芙的后方悄无声息地靠近。
因为自家崽子和王的亲近，顺理成章地来到了队伍的张嘴前方。
它看了一眼站在王身边的人类。
复眼中光泽晦暗，呼吸喷吐间带着某种掩饰不住的不满。
空气里响起一声深沉的哼气。
如警告，低而漫长。
“……”
杰森单手搭在加百列肩膀上，挑眉问道。
“它是不是对我有点意见？”
听到问题的加百列转身，目光落在阿里斯身上。
阿里斯仿佛什么都没发生，沉静如山，复眼毫无波动地注视前方，气定神闲得让人几乎怀疑刚刚的低哼只是错觉。
加百列眯了眯眼，视线在它和杰森之间慢慢流转了一圈。
他顿了顿，心中出现几分了然和……无奈。
“……”
气氛微妙的静止了一瞬。
加百列轻叹了一声，侧头重新看向杰森。
语气里夹杂着几分无可奈何。
“它大概觉得——”
，
他顿了顿，唇角抿成一道直线，眼尾微挑。
“——你占了它的位置。”
这句话里带着点调笑。
加百列凑近身前的人类青年耳侧。
“但你们不一样。”
第122章 返程
加百列的凑近让杰森周围的空气在一瞬间冷却。
带着某种令人心悸的错觉。
银发青年的动作轻缓如雾霭拂面。
吹在耳畔的声音像是夜晚划过的潮声, 语调无波，却带着一种隐约的挑逗和温和。
每一次吐息都带着清冷的刀锋，在靠近之时融成无可抗拒的低语。
“完全不一样。”
那双银色在杰森面前轻微晃动的眼睛同样无声映证着这一点。
尾音在空气中若有若无地散开, 贴着耳廓划过，几乎要融入血液。
那语气明明温和而冷淡，偏偏像火焰灼烧皮肤，烙下无法言说的悸动。
“不一样？”
杰森抬手，指尖擦过加百列的下巴，轻轻擦拭那一抹暗色异族血迹。
他动作漫不经心, 手指却停顿了一瞬。
指腹的温热顺着肌肤蔓延出来，刻意留下一道缓慢而微妙的痕迹。
加百列微微垂眸，目光顺着青年那只手追随而下。
眼神平静，却在光影变换间透出一丝几乎明显到快要溢出的专注。
两人的视线在空中相遇。
“你分心了。”加百列像是笑了一下。
杰森一顿, 他抬起下巴。
分心？
明明是对方在有意引他。
“哈。”
他哼笑一声，声音低哑，带着点挑衅般的戏谑。
但喉间掠过的干涩却出卖了他此刻的感受。
杰森目光流连在银发青年并未被遮挡住的下颌。
带着点揶揄，又隐隐透着几分更为柔和的东西。
青年的手指未曾收回, 反而顺着下巴的弧线滑至加百列的肩膀。
他的掌心贴上对方肩头，拍了拍, 动作慢悠悠, 却带着一种温度。
那种独属于人类的生气和暖意。
对比之下, 银发青年的肩膀分明更像某种错位的造物、过于冰凉、过于沉静。
但从头到尾, 加百列都并未拒绝，明明看上去温和却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淡姿态里藏着细微的默许。
他抬起手, 手指覆盖在杰森的手背上。
轻轻地、漫不经心地压了下去。
没有更多的言语, 只有某种隐而不发的交流。
——那些未出口的意味, 如静水深流, 在一眼之间便已心知肚明。
该死的。
杰森感觉自己有点扛不住。
战甲下人类青年的呼吸滞涩半拍，心跳却在瞬间狂乱如鼓点。
他一点点移开视线。
“别忘了小丑，他是个麻烦成精的东西，留他几分钟就能把半个哥谭玩炸。”
杰森转移话题。
加百列斜睨了他一眼，眉尾弧度微妙改变。
被看了一眼的杰森短暂停顿，他转开视线的动作很快。
继续提到有关于之后在地球上针对于小丑的布置。
“……”
加百列没有立刻接话，只是偏头：“他不会有那么多时间。”
他是不打算给小丑留出太多时间来酝酿大麻烦的。
像小丑这种祸害，还是尽早被解决比较好。
“这边可以直接交给我们。”
阿里斯示意身后一直跟着它做事的其他虫族上前接手目前这颗星球上的事物。
“清理战场不会花太多时间。”
巨大的虫族又瞥了一眼王搭在人类男性手掌上的手。
复眼里的几分抗拒被快速隐去。
它自我说服的过程沉默无声，巨大的甲壳在光下闪烁着晦暗的光。
它给自己做了一部分心理建设，说服自己接受这个人类男性的存在之后才继续给出建议。
“我们会为您确保这颗星球一切都在掌控中。”阿里斯继续说。
“专门为您准备的能量核心现在全部存放在战舰上。”
它想要询问王打算什么时候登上战舰。
从虫族的判断角度出发，地球无疑是个能源贫瘠到堪比废星的星球。
生存在这样一颗星球上，对于极度需要能量的虫族之王来说是一件困难的事情。
以阿里斯的角度来感受，此刻的虫族之王看上去太过稚嫩羸弱。
浑身上下的能量波动以虫族的角度来看弱到几乎没有。
才刚刚成年呢……
想到这里的阿里斯又看了一眼边上的人类。
但一切都以王的意志为主，所以阿里斯只是委婉提了一嘴能源吸收的问题。
又一队虫族从队伍里出来，将随身携带的部分朝着加百列能源呈上。
战舰，能源。
腿上传来动静，加百列低头看去。
泡芙蹭完王后高高抬起头，傲慢得像个小霸王。
它维持着此刻缩小的体型，每一次动作仍旧充满分量。
尾巴在身后甩动，它径直转身撞向自己的家长阿里斯。
甲壳碰撞时发出沉闷的声响。
阿里斯的复眼下垂了一瞬，似乎是无奈地叹了口气，但更像是在压抑某种隐忍的头疼。
泡芙不以为意，低低咕噜着挪动了几步，满脸无辜，却一幅占了便宜的姿态。
加百列站在一侧，抬头与阿里斯对视时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
绝大多数虫族的体型都大到能够完全占据一个人的视野。
尤其是对于泡芙所在的这个可以无限膨胀的种族来说。
他差点忘了。
这也是急需解决的一个问题。
加百列一边接过虫族亲卫递上的能源结晶，一边打算跟着布鲁斯几个人一起回到地球。
代表进化路线图的面板被关闭。
操作结束的加百列站在杰森边上，离开前对上来自虫族阵列的无数双渴望眼睛。
其中包括已经开始可以自由控制体型的阿里斯。
虫族目前驻扎在这颗1312星球，离地球算不上远，但不管是哪一只虫族，都想要跟随在王的身侧。
“……”
虫族的外形大多数看上去都比较冷硬可怖，尤其是在一动不动盯着目标的时候。
但在加百列眼里，其实并没有这种吓人的特点。
他愣住也不是因为虫族的外表。
他只是突然觉得自己面对的选择压力有点大。
面对敌人大军面不改色的虫族之王在此刻短暂愣神。
布鲁斯握在手中的传送装置微微转动。
他的手指并没有按下启动按钮，而是漫不经心地滑过按键边缘，将时间拖延得恰到好处。
杰森悄无声息肘了一下身旁嘴角弧度上扬了那么一点点的布鲁斯。
布鲁斯平静低头，只是眼底掠过一抹深藏的笑意。
传送装置这才开始启动。
传送装置在空气中亮起湛蓝光芒，将人的身影吞没在光影交错里。
“轮换。”
“你们自己决定批次。”
加百列将这个消息通过意识网传播出去后的瞬间，身影消失在众虫族的视线里。
装模作样严阵以待的虫族短暂的安静过后这才有了些骚乱。
泡芙立在原地，爪子蹭了蹭地面，还没来得及找到下一个可以蹭的对象，就被阿里斯一碰。
砰的一声划出好远。
泡芙：“……”
阿里斯是故意把让自己的嫉妒的崽子泡芙用腿随意拨到一边的。
这家伙之前跟着王已经待得足够久了。
面对众虫，尤其是自家崽子的目光。
阿里斯没有做出任何解释。
它语气淡淡：“打一架吧。”
1312星上此刻发生的事情加百列并不知晓。
地球的空气相比1312星上的空气，呼吸起来要轻松得多。
灰蒙蒙的云层压低天际，城市轮廓在风中停驻。
回到地球上的他们几个并没有停下来。
事情当然还未完全结束。
布鲁斯站在前方，平静的目光在加百列身上停留片刻。
他没有急着说话，反而低垂了视线，缓缓转动手中的一个小型仪器。
指尖轻扣的声响在寂静中回荡。
看似无意，但每一下都精准敲击着时间。
“外面的风暴不会永远在外面。”
“地球上的部分人……追得不慢。”
加百列点头，知道布鲁斯在暗示自己地球上的那些官方组织不会对于1312星球上的事情一无所知。
再次膨胀的精神力在地球上已经完全没有了范围限制。
宽广的范围如同潮水般迅速覆盖整个星球。
他下意识在精神力的覆盖范围之内寻找小丑的身影。
空气中没有丝毫异动，但地球上每一寸空间都笼罩在看不见的感知网上。
细微的风声，隐秘的脉搏，每一个影子都逃不过这一瞬间的探查。
“……”
加百列顿了一下。
与他预想中不同的是。
那道熟悉的、疯癫的气息却如同被摆在明处的猎物，毫无避讳地暴露在精神力之下。
小丑似乎完全没有任何要收敛行踪的意思。
但出于一些隐秘心思，加百列没有第一时间把这个情报分享出来。
他将这些信息短暂埋藏在心底，又沉默看向站在自己身边的杰森。
杰森敏锐察觉到了一些事情。
这种敏锐直觉几乎已经成为他的本能。
“怎么了？”
但当他看向身旁的伴侣，对方已经率先开口。
“我先回去一趟。”
加百列没有正面回答，而是平静地扬起眉梢，眼里浮动着一点懒散却意味深长的情绪。
地球上的虫族都在之前被他召唤到了1312星球上。
未免地球上守备空悬，也是为了找借口离开。
“我需要先接一部分虫族回来。”
他停顿：“过会儿我就去拜访蝙蝠洞。”
布鲁斯皱了下眉。
但到底没有阻止。
第123章 直钩
加百列又看了一眼立在一旁的蝙蝠侠。
他知道自己的这点想要先去试试能不能直接干掉小丑的心思肯定瞒不过对方。
布鲁斯的短暂沉默约等于放任。
但加百列心知肚明, 对方的那点放任顶多只能算的上是此时沉默的极小部分原因。
而剩下的那一大部分，则是当下确实需要他这么做。
至于杰森那里该怎么解释……
虫族之王的眼神游移了一下。
在场的都是聪明人，没有人会猜不出来他到底想要做什么。
反正过会儿对方肯定会想办法跟上来的, 且布鲁斯绝对会是其中的帮手。
而对方到时候的反应……
银色的眼瞳在偏移视线时和伴侣对上。
能拖一会儿是一会儿吧。
加百列此刻的心理无限接近于无赖。
带着细碎闪光的东西被抛向杰森身侧。
裹着彩色糖纸的硬糖落入掌心。
只是偏头接个东西的时间，银发青年已经消失在原地。
冷光在杰森眼底淬成两团幽火。
他盯着加百列消失的方位，战术手套的皮革在枪柄边缘刮出刺耳吱呀声。
一颗糖就想哄他？
糖纸在掌心发出不堪重负的窸窣声音。
“你就这么放他走？”杰森出声。
布鲁斯调取近几天哥谭数据的动作一顿，包裹着护甲的手指在全息地图上停顿一帧。
杰森不可避免的因此感到有些烦躁。
这种烦躁并非针对布鲁斯，而是因为加百列。
即使在进行过几次精神链接之后，他们彼此之间已经能够感应到互相之间的模糊方位。
“他有自己的判断。”布鲁斯语气淡淡。
“判断个屁！”
□□管重重磕在到来的蝙蝠车引擎盖上, 并未留下什么额外痕迹。
“你明知道他是去…”
杰森语调上扬，语气里的怒火在即将到达顶峰时突兀停止。
“……嗯？”
空气里突然弥漫起古怪的沉默。
“WT……”杰森拧眉重新看向布鲁斯。
“hell…”
最后一个单词从杰森的嘴里蹦出来。
“他疯你也跟着疯？”
青年带着不可置信的声音上扬。
杰森拧眉。
事情进展到这一步，不管是谁都能猜到小丑肯定还有后续计划。
临走前加百列看向布鲁斯的那一眼，倒像是两人在他没注意到的时候达成了什么协议一样。
□□管在引擎盖上磕出的声音里带着几分熟悉的讥诮。
布鲁斯一言不发。
他的沉默并非出自于冷漠, 而是权衡过后的选择。
小丑从来都不是个会安安静静蛰伏的家伙。
在布鲁斯的推算中，小丑有98%的概率不会在今日死亡，这才是他默认加百列行为的主要原因。
诱饵需要足够诱人。
这是一场针对双方的直钩。
抛却小丑有可能会死这一点之外，他需要从中获取线索作为接下来调查行动的切入点。
“韦恩老爷在加百列先生的战甲接缝涂层植入过纳米信号标。”
阿尔弗雷德的声音在通讯频道里响起。
他停顿半秒：“当然, 是在上次合作维修时。”
杰森再次看向布鲁斯。
“哈。”
他短促的笑了一声。
典型的蝙蝠侠式战略布局。
笑声过后的杰森转瞬就骂了句脏话。
加百列塞给他的薄荷糖被他抛起，清凉的甜味混着硝烟在舌尖炸开。
“所以你拿他当探雷针？”杰森不爽的冷笑。
布鲁斯凝视全息地图上跃动的光斑。
投影出的哥谭地下污水处理管图泛着冷蓝幽光。
加百列的定位信号正穿过哥谭废弃污水的处理管网, 像只扑向蛛网的萤火虫。
一旁在三小时前被市政厅批准的《污水处理紧急工程预案》文件在他视网膜上闪烁。
工程报告显示, 丙烷管道经过十几所学校和医院, 以及各大地铁口。
蝙蝠侠的沉默永远都是最好的答案。
“东区b77段污水处理管道有异常热源反应。”
布鲁斯从腰带摸过, 微型追踪器安静躺在包裹着黑色战甲的掌心里。
“你早该说人话。”
杰森冷哼着伸手将追踪器拍进腕甲，转身时甩出一枚蝙蝠镖。
蝙蝠镖穿透悬浮在空中的影像。
“下次再玩这种哑谜——”
镖刃精准劈开投影上密密麻麻的文字扎进地面。
已经转身的杰森只留下“恶狠狠”的威胁。
“我就把你那些见不得光的文件备份塞进市长的早餐麦片里。”
至于这件事里的另外一个早已开溜的家伙。
杰森眯了眯眼。
后槽牙碾碎硬糖, 带着凉意的糖晶被一点点染上属于体温的热度又被一点点吞咽。
——他最好祈祷他自己不会因此受伤。
腐朽的化工管道里弥漫着未曾淡去的氨水味。
黑色的靴底碾碎下水道黏腻的青苔和沉寂的积水, 腐殖质的气味裹挟着金属灼烧的焦臭冲破氨水味直冲空气。
加百列皱了下眉。
跨出传送“门”的他停在一处交叉口。
探出的爪子从墙面上刮过, 墙壁上暗沉的菌丝被锋利爪尖挑起。
微末的、不太明显的气味窜入鼻尖。
带着一丝几乎快要被地下污浊气息完全掩盖的细微苦意, 像是在韦洛尔人实验室里见到过的基因融合剂的气味。
尽管交集算不上多，但加百列知道，小丑绝不会做多余的事情。
基因融合剂。
这东西加百列并不算了解，但他在心里打了个问号。
小丑想要用这东西做什么？
他抬眼，看向就在正前方等着自己的小丑。
银发青年出现的突兀，翅翼收拢时的气流掀起了小丑头上的紫色礼帽。
礼帽在空中翻卷，堪堪卡在生锈的排气扇叶片间。
“哇哦。”
笑声在阴影中荡开。
小丑踮起脚尖去够，西装后摆露出半截暗红色导管。
他看上去有恃无恐，对虫族之王追至近前的杀极毫不在意。
人的精神力是存在联结的。
哪怕眼前的这具躯体可能不是小丑的真正身体。
但只要能成功侵入，哪怕小丑的意识体不断切换身躯，他也能够在切换成功的下一秒找到对方。
那阴影中的笑声尚未落下，无形的精神力就已经如尖锥般刺向小丑太阳穴，却在接触皮肤的瞬间被某种黏腻的阻力吞噬。
加百列没有一刻迟疑。
只是转瞬间，精神力场就猛然扩张，却在触碰到小丑的瞬间溃散。？
蕴含着攻击性的精神力猛然停滞。
加百列感觉自己的精神力撞上了一堵无形的墙。
他无法说清楚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但和之前被物理手段隔绝精神力的反馈并不一样。
此刻的他需要耗费巨量精神力才能对面前的敌人施加影响。
围绕着小丑的精神力几乎快要凝成实质。
“你杀不死我，亲爱的。”小丑对于虫族之王暗地里的动作似有所觉，“至少现在杀不死。”
“别白费力气。”
他粗喘了一口气，像是有点呼吸困难，又重新露出一个猩红的大笑来。
小丑偏了偏头，带着点咏叹调的语气紧跟着又再次响起：“努力的虫宝宝。”
他的挑衅其实算不上什么。
但相对糟糕的是加百列发现小丑此前一直像挑衅一样存在于他精神力网中的精神力坐标消失了。
而对方此刻甚至还在和他进行对话。
阴影蠕动，三十具改造人从污水之下升起。
个个都顶着小丑那张带着扭曲笑容和精神污染的脸，同样的精神力无法穿透。
伤眼。
银色眼睛重新看向导致这些变化的始作俑者。
“每摧毁我一个克隆体，就会有一个地方发生爆炸。”
小丑手臂在半空划出夸张弧度，瞳孔在阴影下的反光堪称诡异。
“毕竟那些穿着西装的鬣狗们坚持要在有些东西里加装‘安全锁’呢~”
这些话里暴露的信息量不少。
加百列准备继续进行攻击的手在触及小丑心脏前突然停下。
“惊喜吗？”
小丑的皮鞋尖踢了踢一旁的丙烷管道接口，管道随着他的动作在半空中晃了晃。
在返程地球之前，加百列还和杰森提到不会给小丑时间来酝酿大麻烦。
但现在，苍白的事实摆在他面前。
小丑不愧是和蝙蝠侠纠缠了那么久的——“宿敌”。
精神力在眼前的敌人做出不加掩饰的明示后，就第一时间顺着管道走向铺了出去。
银鳞隐蛇的獠牙在距克隆体咽喉半寸处凝滞。
加百列的精神力场泛起涟漪——杀死任意目标都会触发自毁，而所有丙烷管道都途经医院、学校与变电站。
“动手啊！”
小丑毫不掩饰恶意的大笑，丝毫不顾及已经近在咫尺的虫族之王。
“要碾碎他们吗？圣玛丽医院的暖箱会变成烟花哦~”
克隆体的包围圈同步收缩。
蛛矛的尖端割裂空气，却在穿透克隆体太阳穴前硬生生偏转。
加百列旋身将目标按进污水潭，精神力丝缠住动力核心的外围防护层试图渗透。
这些改造克隆体的“血液”是“恰好”可以针对他的毒药，麻木神经迟缓他动作的同时带着针对精神力的强腐蚀性。
小丑在1312星球上的收获绝对不小。
被各种条件桎梏的虫族之王在混乱中冷静判断。
小丑亢奋的喘息在此间回荡，苍白的皮肤泛起潮红。
“多美的克制！”他的瞳孔有些扩散，“我赌那些政客的良心——”皮鞋尖突然踹向生锈的阀门，“比你的精神力阈值还低！”
瘆人的笑声伴着铁锈掉落在污水中卷起波浪。
“要玩捉迷藏吗？”
加百列身后的克隆体突然贴近开口。
“猜猜我在哪具身体里？”小丑在克隆体内语气甜腻的发出邀请，“你每犹豫一秒，这里的丙烷浓度就足够炸飞半条街——”
“心软了？明明碾碎这些蝼蚁就能赢。”
被操控的克隆体亲密环住加百列的脖颈。
“你撕碎那些外星战舰时可半点没手软。你到底在怕什么？”
在被蛛矛扭曲四肢前，克隆体的舌尖擦过虫族之王的翅尖。
隐秘的信息素被克隆体带起一点吞咽入腹。
“你现在闻起来像腐烂的玫瑰。”
加百列冷淡地将这具触碰到自己脖颈的克隆体踩入污水后借力跳出包围圈，行进动作间仍旧避开这些克隆体的动力核心。
他能“尝到”管网深处奔涌的丙烷洪流。
杀死任何一个改造人，爆裂的核心就会像多米诺骨牌引爆整座城市。
他也能“尝到”，等这里的丙烷浓度到达巅峰，哪怕是进入了新阶段的他，也会因此受到程度不低的影响。
小丑的连环骚扰仍旧在继续。
“不忍心下手吗甜心？”
“是想等丙烷浓度达到临界点……”
阴影处的另一个克隆体紧跟着虫族之王的动作癫笑。
小丑蜷缩着，手指神经质地抠挖管道接缝——他在享受加百列每个被迫收力的瞬间。
他压抑着喉咙里愉悦将后半句说完：“然后和我来场烟火婚礼？”
下水道顶盖被暴力拆卸。
杰森踩着残片坠入战场。
“不好意思，登记处下班了！”
“还有。”
他笑的森冷。
追着虫族之王来到此处的红头罩踩碎脚下倒霉克隆体的双手腕骨。
“他的新郎，”
伴着令人牙酸的骨头碎裂声，杰森一字一顿。
“只能是我。”
第124章 拆解
“讨人厌的家伙。”
针对此处新出现的家伙, 小丑并没有发表任何多余的意见。
当然，哪怕有意见，下场的其他两个家伙也只会物理让他闭嘴。
被踩碎腕骨之人倏地收敛了一直从喉间溢出的笑声, 将意识转换到另一具躯体中。
比蝙蝠他们先一步从外星球返回的小丑，他当然是故意留在这里，等待虫族之王找上门来。
一场大戏如果没有合适的开场与献祭，未免太无趣。
青白指节猝然卡住咽喉，像是要扼住即将脱口而出的嗤笑。暗紫血管在颈侧蛇行凸起，喉结滚动发出粘稠的“咕噜”声, 像是无数虫卵在声带深处孵化。
仓促切换里，傀儡后槽牙咬得过紧，导致颧骨异常隆起。
油彩覆盖的面部仿佛随时会崩裂的石膏假面。
——红头罩搅局的气味，像锥刺, 从鼻腔一路扎入脑髓。
突如其来的第三角色并未打乱他原有布局。
灼热枪口在进入黑暗之前就已经保持静默，只留下熄火后的余温。
“Shh——”
小丑从新躯体的齿缝间挤出气音，猩红，犹如腐烂樱桃的舌尖扫过开裂唇纹。
右嘴角在下颌肌剧烈震颤被牵扯成冷笑。
垂在身侧的手指以肉眼难辨的幅度颤抖。
——这具傀儡身体比他预估的早衰了十分钟。
被操纵的傀儡身上的变化自然无法躲过加百列和杰森两个人的目光。
新的攻击紧随其后, 几乎是同一时间划破空气。
尾指反向弯折，暗藏在指甲里的微型注射器精准刺入小丑此刻傀儡皮肤之下的血管。
酿跄人影被近污水池, 姿态却人仍然有恃无恐。
其余想要靠近的傀儡被杰森一一断肢。
小丑移开注意力轻巧评价：“粗鲁。”
加百列与这具傀儡对视
那张人类的脸因为无声大笑露出惨白牙齿。
闹剧即将终场。
“你接下来想做什么？”银发青年发丝微晃, 声音冷淡。
他踩在傀儡胸口, 俯身低问。
他知道小丑一定会回答。
“Hmm……”小丑拨动身侧的污水, 眼角狭起，“你可真够直接的。”
但他偏偏喜欢。
“亲爱的——”他拉长音节, 盯着那张冰冷的面具, “你知道双倍的螺旋序列怎么跳华尔兹吗？”
答疑时间到此为止。
傀儡瞳孔涣散, 异变从眼底开始蠕动。
它试图抓住青年小腿, 却在接近前腕骨被踩进水底。
双螺旋——DNA——基因。
杰森单手猛拽加百列肩膀将其后拉。
战甲下的手臂暴起青筋，一甩之下肩甲金属扣直接崩裂。
他们被逼入蠕动的肉墙，傀儡神身上的增生肉肢像被揉烂的橡皮泥。
涌动，鼓起，迸裂，渗出莹绿。
水花溅起，污渍沾上裤脚。
所有变形傀儡眼睛仍旧死死盯着加百列。
某个鼓包的肉团突然爆开，杰森条件反射地用手掌包住加百列后脑，腐蚀液将小臂护甲烫出焦痕。
“作为礼物的主人，”数道嘶哑的声音在不同方位响起，“可得留下来拆礼物哦~”
这是一场用语言构筑的牢笼。
杰森低咒了一句。
“小丑的意识体已经离开。”加百列环视一圈。
所有傀儡都是弃子。
而异变还在继续。
被暴力拆开的下水道口已经被蠕动的肉肢封死，丙烷无法泄出。
——从一开始，就是一场悖论。
不论选择如何，这里终将爆炸。
“五十秒后，，丙烷浓度峰值…”加百列偏头看向杰森。
爆炸他能扛，但问题是还有另一个人。
杰森用膝盖顶开试图缠上加百列的触须，皮革手套在勒住虫族腰线。
他咬牙拽住虫族的战术腰带：“你他妈最好别说出些老子不爱听的。”
声音就在耳侧。
那只扣在加百列腰上的手在同步收紧，
带着某种隐而不发，不可言明的怒火。
加百列：“……”
他眨了眨眼。
把自己当成猎物直接跳进小丑全套的时候他都没这么虚过。
精神力在他的“悔意”驱使下收了回去。
杰森眯了眯眼。
面罩碎裂挡不住他沉下的神情，但他的肢体语言已然表达了一切。
“你有什么计划？”加百列镇定地问。
他装作没想过要将杰森强行送走。
爆炸可能留下的伤对他来说不算什么，十分钟就能复原。
但他不想赌杰森受伤的概率。
“我们还有四十七秒。”加百列伸出手碰了碰杰森手掌。
他不太熟练的哄人，语气微软：“出去再说。”
杰森也清楚，眼下不是计较情绪的时候。
“不用担心通道会连锁爆炸。”他说，黑皮手套反手包住虫族的手，“蝙蝠在外头盯着。”
汗珠从破损的头罩滴落，坠在银发青年的肩颈线。
杰森将人拉得更近。
时间很紧，杰森说计划很简单，也很疯。
他翻手从腰间抽出一道黑色装置。
杰森掏出了蝙蝠侠在这绝对会皱眉的违禁品——氪石驱动的相位振荡器。
蝙蝠镖刺入异化肉肢，淡蓝霜纹倏然蔓延。
冰霜覆盖整片空间，将丙烷气体凝成晶簇。
零下两百度的超低温裹挟着结构脾破裂的声音，像骨头一节节裂开。
碎屑从头顶坠落，砸在肩甲上，发出沉闷撞击。
“准备好。”杰森拍了下加百列后腰，示意对方集中注意力，“我数三下。”
被环抱着的加百列略微仰头。
他现在和杰森是面对面的姿势。
贴的极近，鼻尖几乎要磕在一起。
吐息交错，像危机下的野兽对峙，又像彼此诱捕。
四周的傀儡因为异化而体积膨胀，整个密闭下水道现在留给他们的空间并不算大。
但红头罩的手稳得如同雕塑，弹道在视网膜上划出冰蓝的死亡切线。
“三。”
银发扫过破裂臂甲。
“二。”
振荡器开始蜂鸣。
“一。”
蝙蝠镖划过蛛矛与异化体之间的缝隙，精准扎入丙烷晶簇核心。
被压缩到极致的丙烷气体化作湛蓝火龙。
爆炸冲击波掀飞整段排水管的瞬间。
在爆炸冲击尚未波及前，亚空间裂缝张开，将两人瞬间吞没。
杰森早一步收紧臂弯，将加百列整个压进自己怀里。
银发与面罩碎片纠缠着掠过唇畔。
虫族翅翼在身后张开。
0.7秒。
他们被气流抛出地面三百米外。
混凝土碎块如雨落下，教堂断壁撑起最后一丝空间。
加百列撑起上半身，才发现那只扣在自己髋骨上的手依然死死未松，皮革与战甲交叠处，烫的惊人。
他刚想开口，那只手就顺势向上移了几寸，卡入腰窝，拇指几乎贴着脊柱末端摩挲。
指节嵌进战甲与皮肤之间，力度像是要钉入他的骨缝。
“你的心跳过载了。”
他声音低到几不可闻，却带着一点明知故问的坏。
指尖触碰杰森颈动脉，冰凉还未传递，就被火热温度熔接。
加百列的手被反扣在胸甲上。
指尖蜷了一下，加百列安静看着杰森。
他骑坐在杰森腹部，膝盖两侧蹭着人类的大腿，肌肉与肌肉之间隔着薄薄几层战甲，彼此的热度被逼到极致。
稍一晃动，整个骨盆都贴着人类腰腹磨出连贯震颤。
“你刚才爽到了？”
杰森开口，声音带着刚从爆炸里爬出来的粗哑，拇指拂过加百列眼尾，擦去残余丙烷冰屑。
加百列不说话，只眨了下眼。
默认爆炸的刺激让他心情舒畅。
杰森动了。
视野偏转，加百列从上位被动转为下位。
他听到耳侧说话的声音，低沉、压着火气，脊骨蔓延出难耐的痒意，顺着尾椎一寸寸攀上后颈。
“我们之间还有笔账没算。”
杰森隔着战斗服按压加百列后腰。
指尖抖了一下。
加百列没有蜷缩五指，地面的湿意和石子的摩擦触感被拉得遥远。
指尖向下，又重新抬起，视线里人类青年的喉头滚动和。
但加百列没动。
杰森垂下的眸光跳过自己的指节顺着指腹下的苍白皮肤，缓慢掠过唇瓣…鼻尖…耳垂…最后才是那双属于加百列的独特眼睛。
“……”
加百列唇角勾了一下：“你脸红了。”
“你幻觉。”杰森嗓音更低。
他本能地收紧五指，指尖刮过加百列喉间那块软骨。
力度不重，却轻得恰到好处，像一根羽毛挑动了神经末端。
加百列喉头轻动，下意识吞咽了一下，发出细微响动。
他撑在地面的苍白指尖顿时收紧。
意识到自己声音的加百列猝然收声。
空气凝滞。
他一时哑然，却听杰森低低的笑，带着不加掩饰的愉悦。
杰森就这么垂眸盯着他。
教堂穹顶残破，月光斜斜落下，将他影子投下的阴影覆在加百列身上。
加百列腰腹绷着发力，反压那股禁锢住自己的力道，再次将人类压进碎石堆里。
下一秒，他低头咬住对方手腕，牙尖刺破皮肉的瞬间热血涌上舌尖。
疗愈的能量注入。
杰森的手指因为本能收紧，骨节压着他的后颈锁住。
月光把虫族银瞳照得冷冽刺目。
加百列松口俯下身，舔着杰森唇角的血痕，带着若有似无的笑意：“疼？”
那语气分明是挑逗，比刚才更近、更贴肉。
杰森刚要出声，就被吻住了。
不是掠夺的宣示，也不是单纯的索取，而是一场绵长得近乎克制的引燃。
带着湿意与热气的唇齿相抵，加百列吻得极轻，耐心描摹。
舌尖扫过裂口，包裹住那片细小伤口。
唇瓣贴着唇瓣，像是要把残留的火焰一点一点揉进彼此体内。
血与气息交缠，唇齿黏在一处，齿尖划开唇瓣缝隙，才浅浅深入。
探入、后退，带着克制的耐性。
杰森呼吸一乱，手掌掐住他腰侧装甲，声音沙哑：“……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会亲人了？”
一点笑意浮在加百列眼底。
“只对你。”
他话音未落，就又被扣住后颈往下压去。
人类的手掌又热又重，带着火药与情绪的沉味，像是要把他按进这层炽热的现实里。
指腹抚过发根，骨节扫过耳后，连喉咙都被这股力道按出一声闷哼。
杰森的吻依旧带着火气，却在接触到加百列那略带凉意的气息时变得缓慢——像是终于允许自己卸下一点盔甲，把那份久违的、近乎羞涩的贪恋暴露在唇齿之间。
他们贴得很近，彼此呼吸里都是热。
“……你真的脸红了，杰森。”加百列贴着他鼻尖低声说。
“胡说八道。”杰森反驳着，手却没放开对方的腰。
“真的。”加百列眼瞳闪着光，像抹不掉的夜雾，“你血液流速也比刚才更快。”
杰森没再说话，只是吻下去，舌尖顶开齿关。
只用更深，更狠的方式堵住所有可能出口的词句，却又偏偏在滑入那片温热时放缓，像是妥协。
气息在唇齿之间交错缠绕，如同废墟中焚烧的余烬，在彼此身上燎点微火。
杰森手掌顺着加百列侧腰划进战甲裂口，指节下是微微颤动的肌肉。
他在确认，每一块骨、每一片热意都确确实实存在于手掌之下。
加百列没有推开，也没有回吻。
他只是睁眼看着杰森，用那种总像隔着雾的、几乎没有人类温度的眼神看着对方。
等待杰森亲自动手掀开那层冰下的火。
“你知道你在做什么？”杰森声音哑得像砂纸，他贴着虫族的唇开口。
“当然。我不会躲。”
简短的回应，让杰森喘了一口热气。
他再度倾身。
彻底吞没了那一点克制。
“你吻得不像在亲我。”加百列哼笑。
“那像什么？”杰森咬着他话尾问。
加百列没答。
他们之间的喘息在破败教堂里回响。
再无人说话。
只有吻，在他们之间深深持续，像在雨夜里缓慢点燃一根火柴，将湿透的骨血一寸一寸炙干。
呼吸交缠，指尖触碰彼此的战甲裂痕，反复确认。
“想好了？”杰森低声，像是在逼着加百列确认。
“早就。”加百列眼中映出他的倒影，眼尾挑着没散的笑。
加百列唇角沾着尚未蒸发的水光，贴近耳廓的那一下有意无意地蹭过软骨。
他的气息透着异种的冷，混着月光落入人类最敏感的听觉深处。
“怎么？不想继续？”
就在这话吐出瞬间，加百列咬了一下杰森的耳垂。
湿热的喘息在唇齿间混着发颤的咽音响着。
杰森拇指卡住他下颌，带着向下偏移面对自己，偏头咬住这句话，在唇边啮咬出血。
台子上的圣像被撞落时摔碎在地，一只眼球从雕塑断面滚落，停在两人旁边——注视着明显不该出现在教堂里的深吻。
上下位偏转。
地面的石片硌到背肌，加百列闷哼了一声，被细微的疼痛撩拨，银发在发汗后贴上颈侧。
回应他的，是由被刺激到的杰森再次敬上的权力交接。
帷幔残布被震落。
他的舌尖舔过杰森喉结，随后一句话几乎贴着气管钻入耳膜：
“你想拆我，也得先拆干净自己。”
握在他腰上的另一只手收紧。
第125章 腰带
加百列每一次呼吸都很急, 带着点从身体里散出的热。
眸光划过天际，腰上属于杰森的手还卡着，青年身体的重量还在上方压着。
他闷笑一声, 黑色区域在身下展开。
重力失控。
两人坠入安全屋。
但背脊贴着的不再是冷硬的石面，而是带着点清洗剂清香的布料。棉花因为突如其来的重量下陷，薄被在身体碾压出现褶皱。
灼热的呼吸贴上来，从肩胛掠过锁骨一路向下。加百列偏头，手指收了收，撑在床面上。
杰森没有说话, 只是顺手打开了安全屋的屏蔽系统。
鼻尖在加百列腰际金属线条上停住，那里嵌着隐蔽的战甲枢纽。
他没有用手，只是静了一瞬，接着张口, 牙齿准确地咬住那片金属边缘，齿缝之间发出一声极轻的卡扣振动声，仰头叼着卡扣向上拽了一下，金属被咬的很紧, 带着点硌响。
战甲收束线应声松开，从腰侧滑落。
杰森缓缓低头, 嘴角残留着一点金属的冷铁味, 眼神在暗光中沉沉地压下来。并不同于平时的锋芒, 只有一种近乎温柔的专注。
空气粘稠, 像是要滴下水来。
嵌入布料的护层卷开，被指尖一寸寸带下。
杰森撑起身, 背部曲线在灯影下带上点锋利, 肩线, 臂弯, 腰腹都因动作绷起，带着细碎旧伤痕的手拾起那件崩解的外甲。
金属在空中划出暗影，落在地板，砸出沉哑一声。
加百列呼吸乱了点，头往后微仰，银发在床单上晕开一团，脖颈成了一条颤动的线。手臂压在床单上，指节带着点微弱的水气，眼神明亮，瞳孔轻轻收缩，是没有任何回避的姿态。
灯没开，窗外的微弱光线透进来，将空间一分为二。
光落在他脸上，也落在杰森背上。他手指收回，扫过加百列腰侧的那块肌肤。带着一种刻意的缓慢，摩挲边缘。床褥下陷，他重心下沉。
他一路向上，肩胛，颈侧，最后又掌心又落在脊柱，带着几乎熔在掌心的活，将人牢牢扣住，又在被触碰的脊骨间寸寸沉默燃烧。
战术腰带一寸一寸扯松，带扣滑落时撞上床架又弹了回来，声音短促干脆。
杰森另一只手开始解自己的战术护件。自腕带开始，指节灵活挑开扣件。双手交叉，从下拉起，整块上身护件被拽得脱离。
青年身体在瞬间露出大半，战斗中留下的轻擦伤在肩臂处隐隐泛红。泛着微汗的肌肤在静谧微光映着点钝钝细闪。
但他的眼睛，从头到尾都没有离开过那双银色眼睛。
压着火，也藏着太多无法用语言描述的爱意。
加百列随手捞过那条被拆下的战术腰带握在手里：“一直看着我，怕我跑？”
他低声笑着捏着带子，被腰带上属于青年的滚烫温度烧到心里温软，指尖摩挲带着线条的边角。加百列并没有松手，反而更用力的握了一下。那是属于杰森的东西。
动作前没有任何能够让对方迟疑的空间。
杰森喉头随着他的动作收紧，视线转而落在加百列摩挲着腰带的掌心，目光像是闷在地心的岩浆。他俯身，掌心撑在加百列耳侧。
那条腰带被加百列放开，又被杰森随手换了个地方，缠到加百列腿弯，腰带的搭扣荡了一下，撞在床褶上。
“跑不掉的。”杰森箍着加百列空闲的另一只手腕带到唇边印下细密齿痕，像是咬着什么让他上瘾的夹心软糖。
这句话其实并非回答，而是一种带着点偏执的认定。
“跑不掉。”他重复了一遍，声音低哑。
杰森从不轻易说喜欢或者爱，但此时此刻却说的理直气壮，眼睛里是不需要辨别就能看出的满足：“因为你喜欢我。”
杰森又一次低头，唇未贴实，只是气息一点一点在颈侧来回轻扫，最后才稳住加百列的眼角，温柔得不像话。手掌覆在他刚握过腰带的指背上，捋过之前留下的细碎吻痕。
像是不满意腰带的位置，那条腰带被他握在手里，从加百列身侧拉出一段，又慢慢放回去调整到更让他喜欢的位置。
青年带着点理直气壮的声音传进耳朵，加百列忍不住想笑。
不是笑杰森的话，而是笑其他的。
因为。
“不只是喜欢。”他说着，咬住青年耳骨，声音低低地，“是爱。”
加百列后面的话没说得出来，被杰森用吻堵在喉咙里，连带着原本藏在舌尖下的甜蜜都散成紊乱呼吸。
他本能地想抬手稳住什么，却又在下一秒被对方整个锁在怀里。手肘在床单褶皱上划出弧线，身边的战甲零件被动作扫落，掉入缝隙深处。
“别动。”
战术腰带滑落到床上，金属硬搭扣刚好压在褶皱里。硬质搭扣勒紧皮肉，一声闷哼被压在喘息与交错的力道之间。
温度升得极快，汗水打湿发根，银发缠在指间，空气都像被焐热。
加百列眼尾泛红，没被禁锢的另一只手攀着杰森背脊。
腰带调节位置，皮带扣轻微响动，那声音太小，只能在两人贴得极近的时候才能被彼此听见。
战术腰带被反复缠绕进两人之间的缝隙。
皮革温热，带着战斗后被延续至此的火气，却在布料与皮肤之间变得温顺。杰森的手顺着腰带边的曲线下滑，穿过腿弯带着向上。
另一只手始终与加百列交缠，十指紧扣，压在身侧，制止一切对方收紧颤抖的动作，不容挣脱。稍显粗糙的麦色指节几次摩挲白皙指尖，手背青筋起伏。
掌心里蹭着互相的热度与湿气，热，黏，缠，彼此渗透。交握的手被压的深，贴在散乱的褶皱上。
杰森指尖缓慢摩挲加百列掌心，指尖的动作没什么节奏，只是一遍遍碾着十指间的骨缝，轻重交替，逼着加百列指节发颤。
加百列额角靠过去，在紧扣的手背上蹭了蹭，想让他掌心交握的时候别捏那么紧，汗珠顺着发梢向下，滴落在杰森的手背上。
杰森笑出一声气音。
所有未说出口的炙热，都被困在这只握住加百列的手里。指缝嵌着指缝，像是再也不肯放开的东西。
金属扣再次响起，比之前每一次都要响亮。然后一切都慢了下来。
杰森拿着那只战术腰带在加百列腿上比划，松开，又重新缠绕上去，像在装饰自己心爱的艺术品，腰带金属扣在每次呼吸间弹起又落下。
腰带突然被整段拽紧。加百列仰头，被腰带上的力道带着贴近杰森。视野里的下颌一瞬间有些模糊，他撞进杰森怀里。
被腰带勒的有点疼，他恍了下神，又带着并不收敛的力气咬住杰森唇，混着点难言的发泄。
杰森偏过头，没动，眉眼间带着笑，任由他咬住自己，直到加百列主动松口，才低下头，用带着齿痕的唇亲了他眉骨一口。
水意在眼角弥漫，额前碎发贴在汗湿眉骨。杰森单手扣着他的腰，另一只手一手还搭在那圈皮革落下的位置，吻去加百列眼角细密泪意。
“我会一直爱你。”
他像是在发誓。
“你哪天想逃，我就掐着你一起下地狱。”
灯光仍旧没开，只有窗外的城市光，在身上铺出摇晃不定的影子。谁都没有再开口，只有喘息，在沉默里越拉越长。
没人愿意松手。
****
醒过来的时候，窗外透进来的光斑在脸上晃。
加百列起床穿好衣服下床，卧室外传来点声音，他走出房间。
“醒了？”杰森单手去掉身上用来阻挡迸溅油渍的围裙，因为也是刚刚醒，他穿的潦草，上半身只有这么一件围裙。
“正好。”
他指了下边上的餐桌示意加百列坐下吃点东西。
加百列坐下来，叉子叉起半块煎蛋送进嘴里，目光在杰森胸口那几道抓痕，又落在对方肩膀上自己留下的咬痕，脸上看不出半点不好意思。
“布鲁斯那边有没有什么消息？”加百列自然开口。
看的人没有什么害羞情绪，被看的人当然也没有，甚至还坐的更放松了点，杰森扬了下眉，手臂向后搭在椅子把手上，大大方方让他看。
在确认小丑还有别的部署在酝酿之后布鲁斯显然不可能闲在蝙蝠洞里。
杰森单手端着玻璃杯喝了口水醒神，脸上还残留着从昨晚开始就一直没消失的软意。
“有一点消息，”他将布鲁斯发来的消息直接递给加百列看，“吃完我们就去确认。”
那是一个地址，哥谭城市规划部正在建造的工程定点地址，在城市边缘。
加百列扫了眼信息，将杰森说的关键信息记在脑子里，应了一声，然后把盘子里自己不那么喜欢吃的番茄塞到身边人的盘子里。
直到准备出门的时候，他才重新链接上昨晚被他屏蔽的虫族意识网。
大量关于他昨天突然断开链接的疑惑信号像是铺天盖地一样涌进加百列脑子里。关于他怎么突然断开链接的问题含量在整个意识网传递信息里的含量是百分之百。
泡芙的情绪在他重新链接上的时候最活跃，带着强烈的靠近欲望，还有源源不断的撒娇。
没办法。
加百列只能让它带着银鳞隐蛇一起来。
视野里的系统图标相比之前已经开始变得线条模糊。整个虫族召唤面板只是为了辅助虫族之王掌握自身能力而存在。
在1312星球上吸收大量能源成功进入下一阶段之后，本身就是辅助虫王掌握能力的系统面板已经不再重要。
只等后续加百列完全熟练之后就会自然消失。
泡芙出现的瞬间几乎是原地起跳，四肢爪子张开，试图一头扎进加百列怀里撒娇。
结果刚靠近还没碰到就整只僵硬在半空，像个被突然定格的动画。
一股糊在整个人类身上的强烈味道将它晕了个踉跄。
那不是普通的味道，是王的信息素和人类味道混合提纯版！！
——它的王，彻底被人类抢走了！！！
泡芙差点中途坠机，尾巴僵硬开始自由落体，眼看着即将落在地面，一只手稳稳拎住它后颈。
杰森单手把它提起，眼皮微抬，眼神从泡芙浑身炸开的鳞片上扫了一圈，落回它那对快冒火的眼睛上。
青年嘴角慢慢挑起一个淡到极近嘲讽的弧度，语气懒洋洋，还带着点胜利者的慢条斯理：“它傻了？要不还是把它放回家长身边吧。”
泡芙：“……”
它愣了两秒。
新仇旧恨叠加在一块，它安静两秒之后勃然大怒，四只爪子在半空疯狂比划，悲愤地试图给杰森来上那么一下。
可惜，它现在的体型是刚才为了能向王撒娇才模拟压缩的手掌大号，小得可怜，四条腿伸直加起来都勾不到杰森的下巴。
杰森看着他那点徒劳挣扎，手腕一动，拎着它左右晃了晃。
腾空的泡芙左右乱摆，扑不到，只能发出一连串气愤的短促叫声。
杰森眼底笑意更深。
他大概能猜出泡芙的反应是因为什么。
加百列睨了杰森一眼，让他别继续逗泡芙。
“别逗他了。”
说完他才伸手将泡芙从杰森手里接过来。
他摸摸虫族脑袋上的冰凉鳞片，装作对于泡芙异常行为背后的原因一无所知。
“怎么了？”
泡芙痛心疾首地摇摇脑袋，但最终看着王脸上的轻松和发自内心的愉悦什么都没说，接受了边上那个人类和王彻底绑定的结果。
“那就出发。”
加百列一本正经揭过这茬。
“我们接下里还有事要做。”
泡芙扫了下尾巴，从王的怀里跳下地面，中途调整体型变大，路过杰森身前的时候还是没忍住瞪了一眼这个跟自己抢王的家伙。
杰森跟在加百列身边，哼笑出声。
“它瞪我。”他看向加百列，光明正大告状。
“泡芙。”加百列带着笑意喊。
阴险狡诈的可恶人类！泡芙僵了一下，加速往前跑，掩耳盗铃装作自己刚刚什么都没做。
它身上的银鳞隐蛇头抬起来又像没眼看一样放了回去，沉默又安静的为泡芙覆上一层改猫咪幻象。
****
哥谭的阳光从来短命，刚刚在楼宇间浮现的亮色被乌云悄无声息地卷了回去掐灭。
风在街角转了一圈，将人行道上的枯枝与积灰纸片一并掀起带往别处。
天色沉沉，光线被云层过滤，只剩下一种泛冷的灰。路边店铺多半没开，卷帘门半降，偶尔透出几声压着的咳嗽。
又要下雨了。
人影零星，来去都快。
坐在杰森机车后座的加百列低头看了眼手机。屏幕映着昏暗天空，光线比平时冷一度。
今天是星期一，工作日。
但整座城市，看起来像忘了起床。
“今天路上人挺少。”加百列视线掠过空旷的接口，“现在才八点多。”他说得很轻，下意识想和杰森确认这一点。
正是上班高峰，按理说不应该这么静。
他刚说完没多久，又看见消息栏里官方半小时前发布的短信，通知市民飓风即将登陆，建议居家办公，非必要不必外出。
加百列盯着那条信息看了会儿。
杰森没有第一时间接话，就着加百列的话在等红绿灯的间隙观察了一圈，眼神停在建筑缝隙。
几秒后他点了下头，嗓音带着点低哑：“确实少。”
信号灯由红转绿。
两人并未因为这一点疑问停在这，
因为线索查着查着又回到市政城市工程这一块。
布鲁斯出面，以韦恩集团的名义注资项目，顺势替杰森安排成项目基地的外部督导，头衔写得中规中矩：现场安全顾问。
而加百列，他低头扫了眼今天这身衣服，是镀金大少爷身边的助理，能参与会议，手头还有权限卡。
这两个身份足够让她们穿过大部分施工封闭区域，调取结构图、人员排班和物资清单。
合法合规，完全不需要避嫌。
站在施工区外等接引的短暂间隙，加百列低头看了一眼脚边的尘土，空气里是水泥未干的味道。
对方团队过来抬手打了个招呼，加百列有点微妙。
自从那天开始觉醒之后，已经很久没这么光明正大行动过了。
“……”
他没说话，但杰森正好偏头看加百列。
青年朝着身边伴侣侧过去：“怎么了？”
加百列眨了下眼：“突然希望这里不是下一个爆炸地点。”
他说的很平静，但杰森不知怎么从中听出一种淡淡死感。
杰森本来想笑，但又有点笑不太出来。
可能是因为不管他们两个一起去哪，最后都会发生爆炸的原因。
肯定的答案杰森给不出。
“应该……不会。”他答。
杰森试着给一个安慰性质的回复，语气略顿：“你看，我们这次可是以合法身份进场的。”
加百列看他一眼，没反驳，只是慢悠悠把手指插进外套口袋。
“走吧。”
第126章 流感
无论是镀金大少爷, 还是基层工地工人，进施工区都得戴上安全帽。
工程相关设计资料在加百列和杰森踏入场地的时候就已经交到他们手里。
这项工程的核心设计灵感，源自于当初黑面具在哥谭布下的那层能量罩。
只是现在, 主动权落在了官方手里。
哥谭城市规划部打算在城市上空建构一个由政府控制的量子防护罩，试图为这座永不安稳的城市罩上一层看得见的“秩序”。
出发点是好的。
但如果能先别急着出发，就更好了。
不是加百列故意唱衰哥谭，而是这座充斥着各种“人才”的城市实在太擅长自我拆台。
他低头翻了翻手里的工程图纸。
纸张有点硬，带着新印刷出来的油墨气味。线条排布密密麻麻，一层套一层。看起来的确是非常精准的城市脉络计划。
漂亮、复杂、昂贵, 同时也不大牢靠。
杰森站在他身侧，肩线略沉，目光落在图纸上的几处结构节点。
他抬手，指节微屈, 指尖贴着图上的标注点轻点了三下。
“这里，”
“要是有人打算动手脚，这几处是最好下手的位置，集中供能, 主控连接，备用线分流, 在建成的时候出事可以波及护罩下的所有城区。”
“我们先去这。”他又点了一下图纸最上面的点位。
一路畅通无阻。
精神力穿透设备结构, 检测仪同步开启。
两人同时停下检查最后一个点位的动作。
加百列收回贴在墙体上的手。
他偏头看向杰森, 没有开口, 对方已经迎着他的目光投来视线。
这片薄涂层后面有几个空的缺口。
不仅如此，他们刚才经过的那另外两个点位也有多出形态相似的隐藏接口, 尺寸不大, 但不属于建筑设计。
多数在隐藏设备底部。
杰森看着检测仪上的波动数据, 眉心蹙了一下, 又确认一遍之后才把数据远程发送给布鲁斯。
这些不对劲的地方太浮于表面。
只是刚来就得到了结果，行动太顺。
“这不太像他的风格。”加百列收回手。
“像烟雾弹。”杰森明白他的意思，“但这些也要查。”
他们没继续说下去。
但彼此都清楚不能放松警惕。
杰森把仪器重新收好，目光与加百列一对，步子转向，准备原路离开项目工地。
工地上的贪污情况不在他们这次要处理的范围内，具体会由韦恩集团后续其他人接手。
“你说又有多少人要请病假？”
这道声音略显急促，音量不算高，却因为语气里的气恼和焦灼格外明显。
“已经多少人想请假了？”
加百列循声看过去，是之前接他们进工地时还笑容满面的工程负责人之一，现在看上去焦头烂额，像是刚刚从压力锅里出来。
本来打算直接离开的两个人动作默契地慢下脚步。
“加上前两天的……”负责人对面的同事眼底浮着焦色，嘴唇泛白，“现在一共二十三个。”
“都是那什么新型流感，”那人清了清嗓子，声音闷着发哑，“一个传一个，好几个工地都在传，发烧，头晕，喉咙疼，跟以前也差不多，但比之前来的猛。”
“最近这几天风大又降温……”他顿了下，“也算正常。”
他语气没什么情绪，只是像在陈述工地上每天都要处理的琐碎事。
“那也值得请假？先别批准。”负责人声音压低，眼神不善，“以前流感还不是照样干活。”
话刚出口，站在他面前的同事就掏出纸巾醒鼻子，接着低低咳了一声，没压住。
空气静了一下。
“你最近注意下身体。”
负责人神情一滞，脚下悄悄往后移了一步，像是没打算表现得太明显，但又实在控制不住身体对“传染”两个字的本能回避。
“流感？”加百列低声，回想起来时在路上也能听到的咳嗽声，“城里也有。”
负责人不以为然的态度足够让他们收回本来打算直接离场的脚步。
杰森迈步上前。
负责人还在，他没再自报身份：“我听见你们在说流感？”
“啊……”负责人看见他，迟疑地应了一声。
“工地时密闭作业环境，人员流动也大。如果你们这里真有传染源，为了大家，也为了你们自己，不如带着人去做个筛查？”
负责人顿了下，心里算了一笔去做筛查的花费，心都在滴血，脸上却挤出笑：“应该只是小感冒，换季的事……”
“希望是。”杰森打断他，“我今天安排你们去韦恩医疗附属机构做个检测，流程很快，不用花钱。”
“这个……我们……”负责人张了张嘴。
“你们今天有二十三个要请假，现在又有人在咳嗽，不担心明天变四十三个，五十三个？”杰森毫不留情，“交叉感染到最后，整片施工都要停，韦恩集团亏得起，但你们呢？”
他没有多生气，语气也不重，只是只是眼底那层“你自己想清楚”的意味太过直接，逼得人一时语塞。
负责人还没出声，边上的同事已经应下：“我们配合。”
加百列和杰森并没有跟着去，筛查结果会用最快的速度传到布鲁斯手里。
返程途中，街头比早上热闹点，但并不是真正的人多了多少，只是咳嗽声出现的更频繁，纸巾和口罩成了随身标配。
风里裹着股微妙的味道，说不上酸，却带着潮湿闷腻。
*****
这场流感来势汹汹。
传播轨迹没有规律，症状发作又比寻常来得更快。
有问题的施工现场加上现存肆虐的流感病毒，成为项目最大注资人的布鲁斯有足够的理由喊停工程。
临时董事会在第二天午后召开。
会议桌光洁如镜，十余位核心代表一次落座。座位对称，却空出了五个位置。
会议桌尽头，布鲁斯身形笔挺，深灰西装下腕表与袖口泛着冷色金属光，指节轻扣落在文件边缘。
他没有在第一时间开口，只是听着其他会议成员对工程暂停这一决策的疑虑。
“Sir，”项目建设顾问语速偏快，“目前还没有确切证据说明现场结构存在威胁，这一停工损失极大。”
“还有流感部分。我不反对医疗介入。”能源投资顾问开口，“目前城内传播虽快，但直接暂停整个项目是不是太激进了？”
布鲁斯没抬头，只是翻了一页。
光线自斜侧落，照亮他半边轮廓。
那双眼睛在阴影下并不明亮，却足够清晰，像冬夜冻上的湖水，冷冽、沉静，让人下意识收声。
“过去四十八小时内，集团内各部门请假人数上升了37%。”
会议室静了一拍。
他将文件推向一旁。
“还有。”布鲁斯目光冷静，“今天本该出席的十三位成员，实到七位——四位发烧，一位目前在急救。”
坐在主位的男人抬眸。
“致死率目前不到百分之三，确实不高。”布鲁斯不紧不慢，“可如果感染人数扩大十倍呢？你们要拿人命做实验？”
没有人接话。
布鲁斯不急，也不需要。
他合上文件，视线落在另一端的会议成员上。
“所有工程暂停，项目冻结两周，员工居家办公，调取施工阶段所有数据——包括供应渠道、工人流动记录，病假人员全部登记至医疗部门，按应急传染病流程管理。”
“自今晚执行。”
无人异议。
布鲁斯站起身。
“散会。”
开完会他没在公司多做停留。
灰色宾利停在地下车库最偏僻的一角。
布鲁斯驾车驶出集团地下停车场，密集雨点落在车顶。
车内静音系统隔绝了大部分外部喧嚣。
他单手打开加密通讯。
阿福并没有跟来，而是留在蝙蝠洞里对这次的病毒毒株进行检测。
“老爷。”管家的声音一如既往沉着。
“我在路上。”布鲁斯语调平稳，“病毒的样本结果？”
阿尔弗雷德在蝙蝠电脑上调取几组数据：“变异性流感病毒，传播性增强。”
“非自然变异。”他将一张病毒基因结构图推送到蝙蝠车里，“有人工编辑痕迹，自主变异迭代性极强，我还在追踪感染人员身体数据。”
布鲁斯没有立刻作声。
他们对话期间，阿尔弗雷德所在地另一边的试验台上。
提姆正盯着显微结构图发呆，边上是杰森和加百列。
他一手拿着能量饮料，脑袋低垂了一瞬，灌了口饮料清醒提神。
他眼下青痕明显，嘴角压着，看起来像是随时会拿键盘砸人，但理智还在。
“我现在基本靠咖啡因和因为小丑而持续失去睡眠产生的恨意运作。”提姆盯着屏幕。
杰森懒洋洋地：“你要是累了，可以去睡会儿。”
提姆抬了抬下巴：“然后让你们两个在这对着屏幕发呆几个小时没进度？”
杰森啧了一声没接话，控制着自己不拿什么东西敲他脑袋。
加百列一只手支着下巴，神色没什么变化。
他们几个这边没在分析流感病毒毒株，而是在分析上次小丑留下的那些傀儡身体组织。
傀儡的组织基因里混了韦洛尔人的基因。
但问题就在于，小丑的举动一向没什么逻辑线——至少从这些片段里，他们看不出对方下一步想做什么。
杰森站在他身后，双臂环起倚靠在墙壁上。
又一次目光从眼前基因片段上收回划过阿尔弗雷德那边的浮屏上的流感毒株的时候，提姆突然停顿。
那张毒株图在这过去的几个小时里当然已经不是他第一次见。
但是从现在这个角度，却让他莫名一顿。
那张流感毒株他不是第一次看，可当屏幕略微偏转，阿尔弗雷德那边的病原体结构立体图在某个瞬间与眼前的傀儡基因序列某段好像是对称的。
只有一点。
提姆眨了下眼，在确定不是因为自己困的开始眼花之后，手停了。
第127章 发现（改错）
“等等, 阿尔弗雷德！”
提姆出声的时候，管家那边正打算把毒株投影图关上。
阿尔弗雷德停顿，停下手中所有操作转身看向提姆：“是有什么新发现吗, 少爷？需要我做些什么？”
提姆报出一串毒株序列编码，让阿尔弗雷德在空中放大旋转，一边带着点紧迫选中自己身前屏幕上那片序列区域。
阿尔弗雷德应声操作，将他提到的病毒片段放大悬停。
几秒就，屏幕上的两组图像在半空中对接，几段链条开始自动对齐。
重叠区域正在缩小。
因为病毒还在自我演化。
"我之前一直忽略了它的变异路径。"
提姆声音很低, 像是在说给自己听，他之前一直没能发现这点是因为陷进了结构对比的惯性误区。
在确定的确存在片段重叠之后，换个思路再去重新审视病毒毒株，逆向回溯操作后, 陆陆续续挑出多段片段进行对比。
杰森站在他后侧，眉头缓缓挑起。
他们原本还不能完全确认这场蔓延迅速的流感是否与小丑有关。
但现在，终于有了答案。
“所以，疯子这次换了打法。”杰森嗤了一声, 手指穿过微潮的发丝向后捋，带着点无声的烦躁与压抑。
“但我们还是抓到他了。”提姆又拉出一段数据。
这是个好消息。
口袋里的手机震了一下, 加百列低头。
是父亲根据他的提醒发来的回复。
朗斯顿先生语气平常, 表示自己和特丽莎近期如非必要不会随意出门。
他呼出口气, 手指收紧, 将注意重新收回放在眼前的局面上。
提姆调出的那张病毒图像依旧悬浮在半空缓缓旋转。
交错的链条在数据库里开始与韦洛尔人、德米刻人、地球人类还有虫族的基因片段重合。
四种基因杂糅在一株变异病毒里……
属于疯子的拼贴艺术。
从技术角度来说，这几种基因理论上共存几率趋近于零。
偏偏这种荒谬的拼贴, 运作的极其有效。
德米刻人和韦洛尔人大概都想不到, 他们三方里真正笑到最后的, 是小丑。
有了头绪不代表立刻就能得到结果。
解析仍旧需要时间。
但在此期间, 他们也不能放松警惕。
今晚的夜巡仍旧得继续。
加百列揉了下额角两侧新长出的那对角。
新生的角因为还在缓慢生长，带着点钝钝的痒意。
他指腹绕着角慢慢打圈，试图缓解那种类似羽毛在角的根部皮肤上划过的刺痒。
看着在身前晃的那两只角，杰森垂在身侧的手指动了下。
这对角长出来的时候他们还在1312星球上，彼时情况紧急，他根本没来得及细看。
而现在——
杰森垂着眼，视线顺着加百列的指尖动作落在他额角那一点淡玉色上。
唇线下压，神情没有什么明显的变化，手却慢慢抬起来。
阿尔弗雷德转身，将手中报告放在桌面，打算离开蝙蝠洞去准备晚餐。
但在他踏出蝙蝠洞之前。
蝙蝠洞内所有中控屏幕同时转变成警戒红。
带着红色感叹号的警示条覆盖整块中控主屏。
“ALERT！收押区域B-3内有异常行为！”
“请尽快处理！”
【收押物状态异常/内部封锁状态：正常】
管家刚迈出去的脚步就这么又收了回来，回到蝙蝠电脑前输入权限查看是是什么收押物。
杰森：“……”
他不爽地啧了一声收手，去看屏幕上弹出的区域监控。
那是一张眼熟的脸。
格林。
那个给她自己注射了蜂后基因药剂混着虫族基因才带着露易丝逃出来的女研究员。
画面里的她正处在收容舱边缘，收押的制服因她的动作幅度过大而有点紧绷。
灯光斜斜照在她背上，翅膜在每一次身体跃起的时候延展，又在被弹回时震颤。
早就不属于人类的手指骨节凸起，带着尖刺砸在收容舱玻璃上。
格林在撞击玻璃。
不止一次。
额头、拳头、肩膀，交替用力重重撞上那层高强度隔离玻璃。
特制的收容舱玻璃当然不会就这么碎裂，但动静却连带着监控视角都在晃动。
躁动的撞击频率近乎癫狂。
“怎么会。”阿尔弗雷德有些疑惑，“不久前才投放过一批安抚剂。”
安抚剂里有加百列提供的信息素，按理说，只要她还能感知到“王”的存在，行为就会一直保持安静。
加百列已经不在原地了。
他之前一直没真正处理格林这件事，不仅是因为当时任务繁多。
更因为——格林完全失去神志的情况下，他不确定对方是否愿意被转换为虫族。
布鲁斯曾经评估过：她已经几乎不可能再回归纯人类的形态。
收容舱里，女人的瞳孔像在渗血，从边缘渗出红晕，眼白布满血丝。
她贴着玻璃，喘息，喉咙里低低的噪音像是金属刮过岩石。
而在看见加百列身影出现在视野里的时候，格林并没有和之前一样安静下来。
她只是短暂停了两秒。
然后继续撞击玻璃。
“她的翅膀根部已经开始断层了，没法支撑她这种程度的暴力爆发。”
近距离观察的情况下，那种完全没有理智的混乱让人更加警惕。
比他稍微慢一步的杰森站定，重心略微后移，肌肉紧绷。
“她想出来。”他停顿，“而且目标明确。”
杰森指尖虚虚比划了一个方向。
“你看她的位置。”
玻璃表面并没有裂痕，但在那一个点伤，额头，拳头，肩膀的冲撞痕迹反复重叠，形成了一道被汗水和血迹糊开的标记。
“她一直攻击这个方向。”
“并不是乱撞。”
加百列应了一声。
他垂着眼，安静地站了两秒，精神力自眉心铺开。
感知穿透空气，越过收容舱玻璃，贴近还在试图越狱的格林。
加百列试图建立连接。
但精神力的另一端没有任何回应。
不是拒绝，而是完全无法回应。
精神信号探入后只能触碰到一团混乱扭曲的精神碎片。
结构早已崩塌，就连最基本的生理行为逻辑都只是一种纯粹的冲动。
没有回应。
这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但是那种纯粹的冲动里，还能解读出一点猎取欲望。
不是恐惧，也不是逃亡。
她在找东西。
“想要得到？”
格林在想要得到什么？
“……到底是什么，在吸引她？”
引得对方哪怕粉碎自己骨头也想要冲出来？
加百列低声：“而且这东西离得很近？”
*****
车门打开时没有多大动静，金属闭合的闷响被洞内恒定的气压吞没。
布鲁斯下车，步伐没有丝毫停顿。
靴底踩上金属地面，回廊内自动亮起一束束轨道光，沿着他前行的路线延伸。
一路穿过设备区，头顶悬挂的主屏随之自动唤醒。红色警示框闪烁在左上角。
格林的身影动作急促到在摄像头里出现残影。
布鲁斯面无表情。
他什么都没问，只是直线走到操作台前，抬手接入最高权限调出注射模块。
“注射端口准备。”
“老爷。”阿尔弗雷德就在他边上，瞥了一眼他调取的药剂编号，“这是之前做的抑制剂？”
“我记得您之前说，这东西维持理智的时间太短，只有几秒。而且一次注射之后短时间内都不能注射第二次。”管家让出操作面板，“不足以发挥作用。”
布鲁斯没有转头，微光在他掌下照亮掌纹。
此前这个试剂一直没有投入使用，只是因为它在战术层面上近乎鸡肋。几个呼吸的时间，甚至可能不够用来开口说话。
“改良版，第二代。”他说。
然后又低声补了一句：“延长到了三分钟。”
这仍旧远远不够，但已经是布鲁斯目前能掌握的最稳定版本。
“阿尔弗雷德。”布鲁斯忽然停下动作，沉声道，“等我到达收容舱段之后，再开启注射程序。”
管家没有犹豫，点头：“明白，老爷。”
布鲁斯转身离开。
收容舱段的照明比主道暗一点。
冷白光打在通道里，映出一格格清晰轮廓，线条寡淡，带着点不近人情的冷味。
布鲁斯目光掠过失控的格林，注意力第一时间落在她反复冲撞的那同一个落点。
旁侧，加百列和杰森脚边已经堆了半人高的封装盒和制剂试材。
格林没有反应。
“不是这个。”杰森拧眉。
他们把手头的东西差不多都拿出来试过了。
布鲁斯脚步一顿，没站在两人中间。
“阿尔弗雷德。”他开口，“注射。”
管家几乎是无缝应答。
下一秒，收容舱内的顶部天花板弹出四个封闭阀门，机械臂从壁面滑出，对准内部空间。
注射程度启动。
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针剂，而是雾化装置。
随着气压释放，白雾四角的机械臂里喷出，在收容舱内迅速扩散，笼罩住还在躁动的格林。
格林的动作没有立即停下，相反，在药剂扩散的前几秒，她骤然像被激怒似地爆发了一次更猛烈的冲撞。
加百列静静数着秒。
数到第八秒，格林的身体动作陡然一滞。
她的额头抵着那层玻璃，微弓的肩背随呼吸起伏，翅膜慢慢收拢。
剧烈起伏的胸腔缓慢趋于平稳。
撞在玻璃上的指尖倒钩滑落。
格林抬起头。
目光穿过开始弥散的雾气，眼睛里终于不再是那种纯粹本能的赤红，薄薄一圈琥珀色浮在边缘。
像是在极度困惑地辨认什么。
那一瞬间，她的眼神变得安静，甚至是……空白的。
“你们……？”她缓慢开口，声音沙哑。
三分钟。
开始计时。
第128章 格林
格林自长久的混沌里睁开眼的时候, 其实她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她的意识像是被丢进过滚筒洗衣机之后又被丢进碎纸机。
记忆残片混乱拼接在一起，最后定格在那天夜里——她带着那个女人从外星人手里逃走。
但现在，那个女人并不在。映入眼帘的, 只有三个带着战术面具的的人影。
格林看不清他们的脸。
但每一个，她都能在心底对应上身份。
——穿着黑色披风的蝙蝠侠；头戴红盔的红头罩；还有那个最近在哥谭活动频繁的，银眼安纳西。
某种意义上，哥谭罪犯的三大梦魇此刻齐聚眼前。
格林头皮发紧，下意识往后退了点儿。
她的手抬起，触碰到额头。
那里传来一阵尖锐疼痛, 指尖一触即起火般刺疼，带出一手的黏腻感。
她垂眼。
掌心是一片深红。
布鲁斯在赶回来的途中，就已经通过通讯频道和加百列完成基本情报交换。
所以现在，他直接进入主题。
没有安抚, 没有铺垫。
“你刚刚一直在撞击收容舱，试图冲破屏障，你是在尝试得到什么？”布鲁斯开口，“或者说, 现在是否仍然存在这种……冲动？”
他略微前倾半步，目光钉在格林的身上, 没放过任何一点表情细节。
“时间紧迫。”他道, “现有的手段, 只能让你清醒三分钟。我会继续改良。”
男人的语气很稳, 语速快，却并不是急躁的。
像夜空下即将落雨的云层, 不响, 但藏着雷霆万钧。
格林抬眼, 她并没有任何隐瞒的打算。
就目前来看, 如果她想保住那点岌岌可危的理智，恐怕还得仰仗眼前这位蝙蝠披风下的冷面骑士。
尤其是从对方的言语暗示中，格林能听出某种承诺式的利诱：继续研究，继续尝试，继续让她“活着”。
“我没有你说的刚刚那段记忆。”脸上还带着血迹的女人迅速应答。
她语速很快，陈述着无从否认的客观事实。
但……想要获得某种东西的本能冲动仍然还残留着一点在格林身体里。
她转头，目光穿过缓缓弥散的药物雾气，落在红头罩手中那一抹半透明的玻璃光上。
格林抬起沾血的手臂，指了指：“大概是他手里拿着的那个东西。”
她顿了顿，又补了一句：“至于原因，我不清楚，也许可能跟我现在的状态有关？”她甚至没有问那是什么的欲望。
得到答案并不会改变她什么。眼下这具身体、这种状态，连最基本的清醒都难以维持，保持好奇心对于现在的她来说过于奢侈。
被格林一指点中的杰森低头看向自己手里的东西。
他眉头轻蹙，头稍稍偏向一侧，金属面罩下的下颌线一紧，嘴角冷冷压出一个不太高兴的弧度。
“这个？”杰森声音里带着一点本能的烦躁，像是已经预感到什么不妙的事情即将发生。
他把那东西举到面前——不是惊讶，而是一种带着压抑的火气的确认。
而后骂了一句：“该死。”
语气低哑，混着点咬牙切齿。
他就知道。
不管什么时候、无论什么场合，只要怀疑小丑，通常都不会错。
玻璃表面凝着薄薄一层冷气，杰森手里的那只培养皿在灯光下反出微蓝。
里面盛装着经过稳定处理的病毒样本，半透明的液体在他手里微晃。
密度和色泽看起来与普通生物样本无异。
培养皿里，正是这次大规模席卷全城，甚至在其他城市同样爆发流感这种场面的罪魁祸首。
——刚刚还在提到的，混合了四种生物基因的病毒毒株。
“……”
加百列轻轻叹了一口气。
不是无奈，也不是烦躁，而是一种被堆叠信息压得神经发紧后的本能放松。
他试站着，眼神没有游移，只是沉默地处理脑海里那团被人刻意搅乱的线团——暴力、病毒、基因、小丑。
加百列试图重新将它们捋直，可越往里拽，那线头越像是被焊丝在线团中心，也暂时找不到出口。
格林能提供的东西太少了，像被烧焦的纸条，刚刚能辨清字迹，紧接着就碎掉了。
布鲁斯点了下头，语气干脆：“好。”
短促的一个字，一锤定音——不是心满意足，而是接受现实。
时间从不等人。
布鲁斯一停，加百列接上。
他声音不高，但不需要拔高音量就能让人听得一清二楚。
“如果找不到办法让你恢复原本的状态，”他说，声音沉静到近乎无情，“如果唯一的出路，是成为另一个物种。”
加百列没有眨眼，眼神落在格林脸上，那张那还带着血迹的面孔在白光下显得有点冷淡。
“你会接受吗？”
格林没有犹豫。
她侧过头看向加百列，那双刚才还混沌着的眼里浮现的是近乎固执的清明。
“不会。”她咬字清晰，齿间带血，语调却利落干净，“我不接受。”
她还是想当人类。
即使这副身体已经不是了，即使连她自己都不确定“人类”这个词还能不能形容自己。
加百列看着她，没动，也没点头。
他只是微微阖了下眼，把这份意愿记在心里。
他尊重对方的选择。
加百列没再试图说点什么。
倒计时清零了。
收容舱内，女人的瞳孔轻微扩张，呼吸依旧，眼里的情绪却消失得干净利落。
属于虫族的气息重新从她身上升起来，甚至比之前更多。
加百列目光微动，小幅度偏了下头。
银白发丝随动作滑落，落在耳骨和颈侧之间，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瞳孔一如既往地亮，有点冷，像霜擦过的冰，干净，也安静。
他心里那份原本考虑过的转化想法彻底按了下去。
“……”
下一秒，格林又开始了。
甚至消失后，她像被某种看不见的线重新操控，在短暂停顿后重新爆发，猛然撞上玻璃，力道甚至比之前更狠。
本能驱动下的执念性攻击，不达目的绝不会停。哪怕代价是彻底把身体磨损殆尽。
布鲁斯的反应没有任何迟疑。
“阿尔弗雷德，注射睡眠气体。”他拧眉，眉峰压低，“在事态结束之前，维持自动间隔注入。”
四角气压阀接入，撞击声消失在气流释放的嘶响里。
整片收容舱段前短暂安静了一会儿。
出于风险考虑，没有人选择就地讨论。
三人很快转身，沿着回廊一路沉默地往主操作室返回。
通道灯光顺着脚步亮起又熄灭。
布鲁斯走在最前，右手摘下头盔，握在指间，那双被面罩遮挡的眼显出些许疲惫，他本来在思考后续计划。
直到眼角余光里扫到一点细微的动静。
身侧的两个年轻人之间，之前还会保持着一点常规社交距离的，“同事式”的适度空隙，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
思及之前返回地球不久后被主动屏蔽的通讯信号，一点微妙的预感促使布鲁斯不动声色将视线投向杰森。
布鲁斯目光落下那一瞬，正好，杰森正打开面罩。
面罩开合的机械声在走廊里响了一下，随即在脚步声下归于静默。
那张面孔一如往常的看上去桀骜不驯，眉眼压着情绪，但布鲁斯的目光没停在他眼睛处，而是落在他唇角。
那处有一道破口，不深，却很新，却在布鲁斯的眼里异常明显。
破皮的唇角不属于战斗痕迹，也不会出现在训练里。
而是另一种，带着明显的，被牙齿压过的印子。
他的孩子总是用惯了所有能遮挡的方式藏起情绪，但这一回，动作慢了半拍，明显是“没打算遮”。
他缓慢移开目光，落在另一边的加百列身上。
银发青年神情没有明显起伏，也没回避任何注视，眼尾藏着一点懒意。行走时一只手拎着刚刚那堆东西，另一只略微下垂，指尖松松勾着杰森的手。
哪怕没有语言，这些细节也足够说明足够多的事。
走廊尽头的灯光还未亮起，前方微暗。
布鲁斯之前当然不是没察觉到这两人之间肯定有点什么。
只是，他一直没问。
布鲁斯没出声，顿了顿脚步，又默默往前走。
他没露出什么明显的表情，依旧是沉稳克制的模样，但指腹却缓慢摩挲着头盔边缘。
不是恼怒。
也不是意外。
只是那种一瞬间被“被时间线往前赶了一倍”的情绪，有点像是在满屋数据分析力意外瞥见一张年幼时杰森笑得肆意的照片。
太快了。某种意义上，也太安静了。
“你们两个，”他说，语气不明，让杰森警惕地侧了下头，“什么时候的事。”
他问的是什么时候确定的关系，毕竟这两个家伙之前一直模棱两可的。
加百列微微一怔，转头看他，碎发在动作中扫过脸颊，没接话。
杰森倒是像没料到他会问，挑了下眉，略微停顿，然后才半真半戏谑地回了句：“你猜。”
布鲁斯抿唇：“我不猜。”
“那就不告诉你。”杰森翻了个不轻不重的白眼，一幅“你懒得猜老子也懒得说”的模样。
布鲁斯看着他，眼里笑意明显，唇角笑意也同样：“挺高兴？”
“当然。”杰森想都没想的回答。
加百列：“……”
他没法装作没听见，只能尽量压着自己唇角的弧度咳嗽了一下，手指勾住杰森的指尖。
他也没否认，像是单纯的被杰森的“当然”逗笑了。
布鲁斯自然捕捉到了这个细节，没多说，神情不动地继续往前走。
阿尔弗雷德正好从另一侧走来，他一眼看清现场状况，心下了然，却仍旧装作像是什么都不知道。
“老爷？”他略作询问。
“让杰森今晚别巡逻，或者让他们两个分开负责两个区域。”布鲁斯顿了顿，语气淡淡，“他最近看起来不太专心。”
杰森刚想开口反驳，布鲁斯不看他，只预判说：“别说你没有。你唇角那一口，看着都疼。技术太差。”
“有待提高。”布鲁斯又停了一下，“你们两个都是。”
杰森：“……”
本想顺着回两句的加百列也“……”了一下，轻轻呼出一口气。
阿尔弗雷德笑了笑：“我会在食物上补回热量损耗。”
杰森看着他们，张了张嘴，最后只丢下一句：“你们够了。”
加百列站在他身侧，肩膀抖了一下。
像是在忍笑。
但最后还是没忍住，笑出了声。
第129章 赖着（捉虫）
他的笑声清晰传到杰森耳里。
杰森动作一顿, 下意识转过身。
他眨了一下眼，有点没反应过来自己刚刚听到了什么，带着点错愕。
然后才是反应过来的不可置信, 眼睛里是觉得自己被“出卖”的惊讶。
加百列站在原地没动，只抬眼看着他，眼角微弯。
没开口，只是默认。
这个笑让杰森彻底反应过来，喉结动了一下，俯身一只手勾住加百列后颈, 把人拉进怀里，动作间带着他身上一直有的躁意，却并不粗暴。
鼻尖压在他颈窝，声音糊在布料里, 有点闷：“你也在笑我？”
他的呼吸顺着脖颈喷洒下来，头发在皮肤上蹭。
那种微痒的触感沿着锁骨渗下去，加百列往后仰了一点，掌心收了一下, 又抬起来想要伸手把对方作乱的发丝拨开。
肩膀上的那只手并没怎么用力，他就又被拉了回去。
“嗯？”杰森维持着这个姿势哼笑一声。
加百列被迫靠近些, 在杰森耳边低声开口：“没有。”
声音带着笑意, 软下来的时候打散他一贯的冷淡边界。
他手掌搭上那颗埋着的脑袋, 推了推, 力道却并不重。
发丝是软的，在手里的触感像在撸猫。
或者说, 更像是在撸一只突然黏人的豹子。
加百列没忍住, 唇角上扬的更明显, 笑意在眼里荡漾。
杰森贴着他没动, 反倒仗着加百列根本不想用力推开他的纵容顺势蹭了蹭赖着不肯走。
加百列低头，看了看他，又抬眼，目光落在几步外还站着的布鲁斯和阿尔弗雷德身上。
终究还是没把人推开。
只是他罕见地，有一瞬间，耳根泛红。
抿了抿唇，加百列神情不变，但想让杰森收敛一点，至少别埋着头了：“……他们还在。”
这话声音不大，还带着点独属于他的柔。
他以为这能起点作用。
可杰森却像根本没听见似的，贴着他肩窝不动，只是笑了一声，低低的，带着一点恶劣和亲昵。
“我知道。”
“所以才现在抱的。”
轻松得近乎嚣张，声音故意压着，只让加百列一个人听见。
理直气壮，话落下的时候，杰森手还跟着收了一下，把人又往自己怀里带了一点。
加百列语塞半秒，张了张嘴，没能接上话。
他指尖还搁在杰森后颈发根那一小撮发丝里，掌心下的热度沿着皮肤传过来。
他不是不能推开。
只是没有，也不想，在这一秒选择动弹。
于是只能眼睁睁看着杰森赖着不动，甚至得寸进尺。
“你再这样，我真要……”
加百列开口，但只说了一般，就被一道更远的、带着点无奈的嗓音截断。
“咳。”布鲁斯的声音从几步外传来，“如果你们打算在走廊里解决感情问题，我可以让阿尔弗雷德把这段视频转成婚礼开场片段。”
杰森头也没抬，回得很顺：“那最好加字幕，说是老蝙蝠亲自监制。”
“确实可以。”阿尔弗雷德不急不缓应了一句，推了下鼻梁上有些滑落的眼镜，语气平稳得像在讨论晚餐菜单，“保存在韦恩家族内部资料库，用于未来子女审阅。”
杰森：“……”
他总算抬了头，瞥了两人一眼，在权衡完这件事到底值不值得反击之后，才挑眉，似笑非笑地接话：“那倒也不是不行，记得把人拍的好看点。”
加百列终于伸手在杰森胸口不轻不重地肘了一下：“差不多得了。”
“收敛点。”他重音。
“行。”杰森后退半步，嘴上答应得利索，看上去像是投降，动作却一点不松懈，指尖仍落在加百列腰侧没打算离开。
布鲁斯站在几步外，目光在这两人之间徘徊了一圈，脸色没有太明显的变化，但眼神像是刚吞下了什么不太对味的东西。
他抬手，按了下眉骨，像是被腻到了，闭眼三秒，再睁眼时，直接转身走人，走之前只丢下一句：“五分钟，主控室。”
阿尔弗雷德扬起一边眉毛，跟在布鲁斯身后揭他短。
“您要是像这么处理私生活，塔莉娅当年或许不会把剑架您脖子上，您也不会‘被结婚’了。”
布鲁斯脚步顿了一下。
陈年旧事让他本能地眼角轻跳了一下。
听到身后那两声没能憋住的轻笑时，他的肩胛又不自觉动了下。
他捏了捏鼻梁：“阿尔弗雷德…”
管家无辜看回去，像是什么都没说：“什么？”
布鲁斯：“……”
“没什么。”
布鲁斯没再说话，只是沉默地大步离开。
加百列目送这两个人身影在转角后消失在视野里。
刚想收回目光，就感觉掌心一轻。
杰森低头从加百列掌心抽走那只装了不少东西的袋子，动作又快又自然。
“我收敛了。”他嘴角扬着，语调松散，带着点漫不经心的坏劲儿，像只压不住尾巴的猫，脑袋又凑过去，“没有奖励？”
加百列扫他一眼，没吭声。
只是抬手在他下颌线上轻轻推了一把。
力道轻，动作带着点儿不耐烦，偏偏又看上去慢条斯理。像在推开一只又凑上来的、故意蹭人的大猫。
可他指腹没立刻收回来，在对方下巴上停了两秒，缓慢地摸了两下。
下一秒，他自己偏头过去，唇落在杰森下颌线靠近耳侧的位置，轻轻地亲了一下。
一下，很轻，像羽毛。
唇瓣离开时，带着的微凉的呼吸，那点温度顺着被亲的皮肤蔓延。
加百列抬眼又看他一眼，随即当做无事发生一样拉开距离走了。
头也不回，背影干净利落。
杰森愣在原地，没反应过来自己被偷袭了：？
他低头，触觉还残留在下颌上。
微凉的气息就这么离他远去。
他愣了一秒，猛地追了上去：“这算什么？口头奖励？能申请升级吗？”
走廊尽头的灯光随着两人步伐一节一节亮起。
加百列一身轻松走在前面，侧头回看他。
“我考虑考虑。”
金属滑门平稳开启，阿尔弗雷德和布鲁斯走进去。
里面的光线依旧，屏幕前的身影专注沉浸在光影和数据之间。
提姆坐在高脚旋转椅上，额前碎发稍微有些乱，手指在操作面板上飞快调整数据。
病毒毒株的最新模型还悬浮在中间主屏幕上，半透明的结构在空中旋转，带出一连串复杂的标注序列。
脚步声落入他耳中时，他并未立刻回头，只是懒懒地转了半圈椅背，一只手还搭在键盘上。
他眼神掠过布鲁斯，又停在阿尔弗雷德脸上。
然后，眨了眨眼。
“你们看起来…”他慢悠悠开口，有点疑惑，但又带着点本能的直觉和试探，“不太像是刚结束一次严肃讨论。”
“是不是我错过了什么精彩环节？”
提姆刚刚一直在研究病毒，并没有关注监控和通讯、
阿尔弗雷德眼神温和，站在主控屏边，拂了下衣袖上的灰尘。
“别急，少爷。”管家语调温文得体，顺手将手中热茶递出去。
他顿了顿，看向布鲁斯，嘴角的弧度不仔细看根本看不清。因为岁月太长，阅历太深，以至于现在他连揶揄都能维持克制礼貌。
“再等一会儿，你大概就知道了。”
提姆盯着他看了一秒。
然后眯起眼睛，语气放轻：“你笑了。”
阿尔弗雷德神情未变，回看他，云淡风轻地否认：“没有。”
提姆：“……”
他心生警觉，重新把椅子转了回去，嘴里小声嘀咕一句：“……这不是什么好预兆。”
提姆手指仍在键盘上敲击，但频率慢了些。他盯着屏幕中央的三维结构，眼神从冷静转为略带疑惑的锐利。
刚才阿尔弗雷德那一闪而过的笑意——那种藏不住的、带点纵容与好整以暇的笑，在提姆记忆里往往只出现在一个特定场景下：看热闹。
每次蝙蝠洞里有什么管家喜欢看的场景的时候，阿尔弗雷德总是露出这种表情。
他有预感，热闹的源头，大概率是加百列和杰森。
他没急着问，只抬手摘掉耳上的数据接收器，手肘搁在扶手，手指慢慢转着那罐还没来得及喝完的能量饮料，眼神虚虚落在操作屏上，但好奇心早已让他不在状态，心思飘远。
直到滑门再度开启。
他抬眼。
杰森勾着加百列的肩膀走进来，懒懒地侧身让门自动关上，直接守在加百列肩头，拇指无意识的顺着布料摩挲。
加百列站在灯下，神情轻描淡写，眼尾残留笑意弧度。杰森一边说话，一遍弯腰把袋子放下，直起身时又侧身去和加百列继续说话，距离近的快亲上去，整个人都透着种压抑不了的得意和放松。
一眼望过去就是那种，你不需要听他们说什么，就知道这两人已经不是之前暧昧期的状态。
提姆眯了眯眼，转罐子的动作慢慢停了下来，忽然就什么都明白了。
他感觉自己有点撑的慌。
“……”
提姆吸了一口气，终于理解阿尔弗雷德那点神秘莫测的笑从何而来。
刚准备说点什么，阿尔弗雷德便从他身边悠悠踱过。
非常体贴地，伸手接过他快转飞了能量饮料，熟练地像是提前排练过，顺手把热茶塞进他手心。
提姆转头看管家，悟了。
阿尔弗雷德眼底带着温和促狭。
“你故意的。”他意识到自己被整了。
“少爷。”阿尔弗雷德语气一如既往礼貌，依旧得体，“是您自己观察力敏锐。”
提姆：“……”
他目光重回那两人身上。
他仰头看天花板，深吸一口气，闭眼。
一秒，两秒。
再睁眼时，他抬头看着阿尔弗雷德，眼神带着被坑了的怨念。
阿尔弗雷德扬眉，从善如流：“是我错了，少爷。”
提姆默默灌了自己一口浓茶。
第130章 钥匙（捉虫改错）
凌晨三点。
加百列没在蝙蝠洞, 他趁隙回了一趟自己家。
1312星球上那批虫族差不多已经转移完毕。
为了布鲁斯的神经着想，加百列没让阿里斯直接来蝙蝠洞里找自己，而是让对方去自己卧室里等着, 顺带做了些其他安排。
杰森本来也想跟着，但是布鲁斯说到做到，把他发配去了城市另一端巡查。
夜色沉沉，被封锁在窗帘之外。
加百列推门入屋的时候，特丽莎和柯克已经睡了。
门下的缝隙没有灯光。
他也没打算把人吵醒，放轻脚步绕开旧地板上几块容易产生声音的边角回了自己房间。
门一推开, 就看见阿里斯的身影。
它蹲坐在书桌上。
在第一次和王汇合之后，阿里斯就已经开始能够自主控制身形。
门被打开，它不着痕迹往前挪了点，严严实实挡住泡芙的身影和视线。
泡芙：“……”
阿里斯并没有发出声音, 只是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房间里的加百列。
它所带领的那部分虫族军团大部分被加百列安排驻守在月球背面。
眼下出现在地球的只是一支侦查虫群，蹲在之前建设的那个虫族基地里，分批次换班监视哥谭各个地区的动向。
一场大范围流感，带来哥谭处处人心躁动。
加百列解开战甲, 将自己桌上的夜灯打开。
在他坐下之后，阿里斯的声音才主动在意识链接里响起。
“在侦查覆盖范围之内, 暂时没有找到您所说的那个小丑的相关痕迹, 不过, 有一个区域比较奇怪。”
阿里斯其实并不在意这颗星球上的原住民命运如何, 只是王这么安排了，它也就尽力去做。
“我们的虫群注意到, 有一批原本还在患病虚弱期的人类, 在和部分亲友接触之后, 莫名表现的健康, 体征稳定，看起来像是痊愈。”
加百列一顿：“痊愈？”
目前这么多被爆出的流感案例，官方还未公布能够无药痊愈的案例，甚至致死率还在随着感染人数的增多而水涨船高。
加上不断拱火的媒体，恐慌情绪正在市民之间激烈蔓延。
他察觉到这或许是一个不容忽视的突破口。
加百列在精神链接里找到发现这部分异常的侦查虫群，读取关键视野片段。
片刻后，他重新睁眼。
阿里斯说的情况确实存在。
甚至于通过查看那些记忆片段，加百列发现其中一个人曾脱口而出提到某种药物，只不过刚出口就下意识转移了话题。
数个记忆片段在他脑中重复播放。
官方医疗系统对于这次流感病患人数的登记报告，要等到明天白天才会发布出来。
包括哥谭在内的数座城市，现在仍未出台任何限制人口大量流动防止交叉感染的措施。
指尖在桌面上敲了敲，加百列将阿里斯所报告的这一情况转给布鲁斯和杰森。
他一个人看不出太多信息。
“盯住这些人，尤其是他们病发期间曾接触的所有人，一并排查，寻找是否存在共同联系人。”
他同步通知所有监控虫群，又停顿了一下，进行补充。
“另外，盯紧这一区其他仍处于发病期的人群，记录他们接下来的每一次接触对象。”
布鲁斯那边的终端显示消息已被接收。
加百列收回目光。
****
夜风掠过高楼，灯光稀薄。
杰森蹲在一栋大楼顶端的广告牌边上，黑色风衣翻卷着扬起一角，拉链末端的金属环轻轻晃动。
他撑着膝盖低头，终端荧光短暂映照头盔。
耳边只剩风声。
刚弹出的加密信息映入眼帘。
喉咙因剧烈运动带着点干涩，他呼出一口气。
哥谭不是陌生于被操纵的城市。杰森看过太多次这种传播模式，在那些掌控信息与有着不轨目的的人手中，病症不过是一个合适的工具。
而恐惧，是最廉价也最高效的货币。
在这种情况下，能够让人恢复痊愈的“奇迹”，往往是通往更深层掌控的钥匙。
眉头紧锁，杰森单手抬到耳边按了下重新接入频道。
“你看见加百列发来的报告了没？”他声音低哑，还带着点刚动完手的不平稳呼吸声。
频道那头短暂沉默。
几秒后，布鲁斯的声音传来：“看到了。”
城西钟楼高处，布鲁斯立在边缘平台，靴底踩着磨损的石砖。
风吹动他披风的边角。
布鲁斯开口的时候，正在根据加百列的情报调取哥谭东区卫星监控资料。
那是情报里出现异常的区域。
他一边回应一边做出其他反应。
“阿尔弗雷德。”
阿尔弗雷德回应：“我在。”
“把明天发布的医疗系统更新报告数据调给我一份。”布鲁斯低头轻按手臂上的终端，投影屏幕瞬间弹出。
“收到。”阿尔弗雷德动了动手指，准备黑进官方数据库。
加百列标注的其中一个街区坐标精准呈现。指尖轻点，布鲁斯切换到对应时间段的监控画面。
画面闪动几下，逐帧推进。
他没立即继续说话，只静静看着画面中人群流动、交错擦肩。
然后是其中一个看起来尚在病中、步伐踉跄的男人，在与一名推着婴儿车的女人短暂交谈后，随后两人一同进入街角的画面。
不到两分钟，男人重新出现。
步态明显变得稳定。
布鲁斯眼神沉了沉。
哥谭不会有无缘无故的痊愈。尤其是在病毒大范围失控扩散、政策依旧迟钝、所有状况都朝着坏的反向发展的时候。
他调高画面解析度，拉近那女人的特写。
女人低着头，一只手稳住婴儿车，脸上带着米灰色口罩与帽檐压低的毛线帽，面部被遮了大半，只能勉强看出轮廓。
但这露出的轮廓足以让他辨认出，这是一张经过专业伪装的假脸。
指尖滑动投影，他重新调出此前几分钟的监控段落，切换多角度记录数据。
那段短暂对话被完整截出。
布鲁斯沉着脸重新观看那段交谈，逐帧读取男人的唇语。
“听说你这有药……”
话音未落，便被女人迅速、强硬地打断。
药。
布鲁斯抬起手，调出战术分析模块，指尖几下切换，将监控画面定格在女人全身轮廓最清晰的几帧。
“扫描她的步态数据和盛行特征。”
“指令已接收。”战甲内部系统开始执行识别任务。
肩宽、步频、重心分部、摆臂角度被系统自动追踪解析。
几秒后，蓝色虚拟人影出现在他面前的投影中，是刚才女人的动态模拟缄默。
他看着那具模拟体在原地重复行走，选择上传。
系统瞬间完成加密转送。
蝙蝠洞内主系统接入同步，阿尔弗雷德那边立刻收到提示。
“收到。”
“正在为她的步态模拟建立数据库比对。预计十分钟完成初步筛选。”
布鲁斯没说话，眼神凝固在那模拟画面上几秒，随后关闭终端影像。
披风扬起一瞬，钟声停留在身后。
他转身跃下钟楼。
风擦过石砖与雕花棱角，下方街区一片沉静，只有湿冷的积水地面。
钟楼表盘沉默伫立在夜色里，指针掠过斑驳金属与磨损刻痕。
加百列看了眼墙上的挂钟。
凌晨三点二十七。
指针无声移动。
终端弹出一条新信息，标识为蝙蝠洞内部通讯频道。
来源：阿尔弗雷德。
信息内容是那份原定明天才会公开的哥谭医疗系统更新报告。
加百列点开。
文档加载的速度极快，跳过封面与初始说明，直接定位到各区域患者人数登记。
数据以图表与数值的方式呈现。
东区与周边几个区的确诊与疑似感染人数显著低于其他区域。
加百列垂眼，视线在这个报告上停了两秒。
显然，这个数据与虫群观察到的异常脱不开关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