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群陡然一静。
所有视线都落在加百列身上, 呼吸不自觉屏住，但没有任何一个人退后。
青筋暴起，拳头紧握。加百列目光落在这些人的反应上。
“我为什么要喂养一群随时可能撕咬我的畜生？”他语气里带着点故意的讥讽。
“不帮。”
近乎刺耳的语调落在街头, 彻底打破人群心底最后一点侥幸。
诡异的安静，连风都在此刻停下。
但寂静只维持了不到一秒。
鞋底摩擦地面的声音接连响起，咒骂声的出现像是信号灯。
那些本就压抑不住的贪欲，被加百列轻描淡写地语气点燃成彻底的怒火。
最前面的人眼睛通红，跨出一步，指着加百列, 嗓子嘶哑：“你凭什么不帮？！”
断断续续有人跟着吼：“你能做到！你有办法！为什么我们要死，而你能活？”
恐惧和渴望被彻底掩盖，剩下的只有赤裸裸的欲望和恨意。
杰森手指扣在枪上。
他们不退，反而齐齐向前涌动。
能到达这里的这批人是被筛选过的。
他们是布鲁斯筛选出的名单里的一部分, 每一个都在特效药的服用记录上。
是第一批“幸运儿”。
也正因为是最早一批，药效带来的畸变副作用已经隐隐在他们身上有所表现。
在刻意刺激下，面前扑来的市民眼神赤红，额角和裸露在外的皮肤上鼓起暗色纹理。
“砰！”
一声枪响。
扣下扳机的并不是杰森。
火光从人群里闪出, 子弹擦过空气。
“你欠哥谭的！”
开枪的是人群中的一员，那双发抖的手举着还在冒烟的枪口, 没有半点理智, 只有歇斯底里的疯狂。
“把你的血给我！！”
这一枪没有击中加百列。
但在混乱里“击中”了红头罩。
护甲表面火花闪烁, 原本的计划不是这样, 但杰森借题发挥，动作刻意放大。
红头罩的头盔下传出一声低沉闷哼, 捂着腹部重重单膝跪地。
人群的眼神在黑暗里烧得更亮, 有人兴奋得张开手臂。
“有用！你看见了吗？！打得中！”
“蠢货！！血有用的是旁边那个！继续开枪啊！”
加百列站在杰森身前, 唇角弧度收敛。
他看了眼身边“中弹重伤”偏偏正好对着自己单膝跪地的杰森。
“……”
一层重伤幻象覆盖上去。
虫族的低鸣在这一刻从街头巷尾响起。
“你们——”
加百列抬起下巴, 怒意顺着声音钉进每个人的耳朵里。
“找死。”
虫族在话音落下的同时扑向已经畸变到一半的人群。
甲壳摩擦的声浪破空而至，填满整条街。
畸变体还没来得及完成变化，就被虫群层层覆盖。
利齿咬合，血雾溅开。
残缺身躯被拖入阴影。
街面安静下来。
加百列站在空旷下来的街口。血迹顺着他脚下的裂缝蜿蜒。
他垂下眼，脚尖轻轻踢开一块血迹斑斑的碎片。
昏暗角落里，有东西在反光。
耳机麦克风还开着，年轻人收回摄像头，对着直播间说话：“那群人好像都，都吃过小丑说的药，不太像人。”
“红头罩好像……重伤了，安纳西，他，他暴走了。”
他声音很轻，生怕传过去被暴怒的义警听见。
屏幕上的弹幕在疯狂刷动。
年轻网红颤抖着手将镜头转回街口。
画面里银发身影不再在远处。
而是不知什么时候无声无息站在了镜头面前。
加百列抬眼，冷光映进镜头。
直播间的弹幕在屏幕上疯狂刷过。
——虽然有点活该但那群人是真的都死了吗？？卧槽他过来了！！
——好多血！啊啊啊主播快跑！别管了！
——安纳西好可怕……但真的好帅……
——红头罩好像真的重伤，刚刚我还看到血……不好，他俩是情侣啊！
——别拍了！快跑啊！完了完了完了，不会被盛怒的安纳西杀掉吧？
年轻人握着摄像机的手不住发抖，冷汗顺着鬓角滑落。
他想说点什么，但话卡在喉咙口。
因为那双眼已经落在他身上。
近得不可思议。
镜头抖动得越来越厉害，直播间里没人抱怨，因为没有新弹幕出现。
指节已经僵硬，汗水把手柄打湿。
“啪嗒。”
金属外壳在指尖一滑，摄像机脱手。
沉闷的落地声没有响起。
摄像机在空中被一只修长的手稳稳接住。
直播间画面因此稳住。
镜头抬起。
冷白光线落在加百列侧脸。
画面重新拉正。
那双银色的眼垂下，居高临下落进镜头。
冷意在光影里放大，透过屏幕强势压进所有人视野。
“想要我的血？”
“告诉所有吃过特效药的人。”
他语气冰冷。
“我会把他们，一个，一个，找出来。”
摄像机在半空划出一道弧线，被加百列随手丢回去。
他盯着年轻网红看了两秒。
安静，无声。
偏偏那股飘在周围的杀意让网红本人大气都不敢出。
一只虫族从加百列肩头振翅飞出，绕着年轻人盘旋一圈，最终振翅返回。
“没吃过药。”他低语，不是疑问，是带着判断性质的陈述。
加百列回到杰森身边，对方演的正起劲，靠在灯柱上，完全沉浸在这种让伴侣冲冠一怒为蓝颜的戏份里。
“……”
他伸出手，掌心翻转。
无数黑影自虚空裂缝中涌出，虫族如潮水汇入城市街道，迅速扩散开。
蝙蝠镖直冲加百列面门。
漆黑虫影暴起，锋利口器咬住蝙蝠镖，硬生生咬碎，碎片跌落在地。
加百列抬眼，目光与来人相撞。
布鲁斯立在阴影里：“你不该这样做。”
他没给加百列回应的机会。
加百列扬眉，虫族翻涌，将他路线封锁。
两股力量相撞，墙体震颤。
布鲁斯被冲击力逼得撞上水泥墙，碎屑簌簌坠落。
正打算动，虫族的獠牙已经横在他喉间。
“这不关你的事，蝙蝠侠。”
“不要插手。”
加百列忍住心里的古怪，平淡开口。
“看在之前的份上，我不杀你。”
传送门在杰森和加百列脚下张开。
两道人影没入传送门，波纹收拢。
安静。
街角还握着摄像机的年轻人在墙壁后蹲着。
等到蝙蝠侠在他一个眨眼之后消失，他才终于呼出一口气，声音因为颤抖而破音。
“安纳西……是认真的。”
摄像机镜头晃动，映出他满是冷汗的脸。
“他和蝙蝠侠掰了。”
“如果不是我没吃过药，刚刚他差点就要杀了我！”
在银色身影消失后，屏幕上信息瞬间爆发。
——不，不，这不是什么义警，他根本就是怪物！那眼神真的不像人！
——虫族……他们全死了，撕碎，没了！
——救命啊！你们看见刚刚他放出的那些虫子没？？？我邻居刚刚被破门抓走了！！！
弹幕语无伦次，刚刚发生的事几乎打断所有人的思路。
——他说找所有吃药的人……楼上邻居还有活路吗？
——谁能保证他分得清好人坏人？？这是屠杀！！蝙蝠侠好像拿他没办法？？
传送门关上的时候，杰森坐在了蝙蝠洞的地板上。
加百列抬脚在他小腿上踢了下，力道不重：“起来。”
杰森仰面倒下，闷笑一声，手撑在地上，整个人像弹簧一样翻起。
一个鲤鱼打挺站直身体。
加百列的虫族其实没办法辨认出一个人有没有吃药。
但今晚发生的这些本就是安排好的一出戏。
再加上有名单，才能精准找上某些目标群众。
他本来打算直接趁着这个机会直接让虫族把所有人抓到一起。
但布鲁斯一句“你之后不打算在哥谭待了？”就把加百列的想法打了回来。
新的传送门开合。
布鲁斯从中踏出。
他抬起手，随手拍了拍肩口和手臂，灰尘碎屑散落一地，在他靴边堆积。
“挺狠。”灰扑扑的蝙蝠侠开口，声音低沉，还带着没散干净的尘土味。
加百列无声移到杰森身后。
布鲁斯瞥他一眼，眼里划过一丝笑意。
“叭——”
轻巧响指声在几人身后响起。
“演得不错。”提姆仰靠在椅背上，“我已经把画面推送到全城了。”
“新闻应该有反应了。”
屏幕上画面切换，主持人保持镇定。
“请市民立刻返回家中，关闭门窗，避免出入街道。”
新闻背景是新鲜出炉的虫族破门而入带走市民的视频画面。
“安纳西已公开表态找出服用过特效药的人，虫族义警与畸变体的风险急速升级。”
“现已知悉安纳西拥有一支异族军团。蝙蝠侠阻拦失败，大都会超人不知所踪。”
主持人短暂沉默。
然后一句话被刻意提高音量。
“还有谁，能阻止他？”
字幕定格在“安纳西”这个代号上。
加百列收回目光，没怎么在意这些。
一切都在按计划进行。
他看向布鲁斯，接下来该轮到他出场了。
布鲁斯摘下头盔，随手放在一侧的工作台。
蝙蝠侠退场，韦恩登台。
阿尔弗雷德提着一只银色文件夹走进蝙蝠洞里。
“布鲁斯。”他稍稍扬眉，“我已经联系好几家主要媒体，一个小时后召开新闻发布会。”
第142章 老鼠
会场镁光灯闪的普通人睁不开眼。
镜头和话筒齐齐指向正前方台子中央。
布鲁斯坐在桌子后方, 脸色冷静。
几家主要媒体记者为了这个新闻早已赶到现场等候。
询问声此起彼伏。
“韦恩先生，您对刚刚的直播怎么看？”
“您怎么看待安纳西的所作所为？他公开扬言要找出所有服用过特效药的人，这是否意味着哥谭正面临新的恐怖威胁？”
手里的笔一顿, 笔帽搭在文件上，布鲁斯抬手，压住还在不断出现的询问。
直到现场安静下来，他才开口。
“任何肆意恐吓市民、威胁生命安全的行为，都不该被容忍。”
“安纳西或许自称为义警，但昨晚他的行径已越过那条界限, 这是不负责任，也不接受的。”
布鲁斯停顿，十指交扣放在讲台上。
“韦恩集团将立即启动健康安置计划，这个计划包括两部分。”
“第一, 我们会对感染人员提供全方位医疗帮助，开设应急救助基金，任何需要的人，都能获得必要的治疗与照顾。”
“第二, 所有曾经服用过特效药的人，韦恩集团会建设专门的安置区、提供医疗检测与生活资源还有最重要的安保服务, 以确保他们的安全。”
布鲁斯语气平静, 把整件事里最重要的部分公布在镜头面前。
哥谭日报记者金妮举手, 在得到允许后开口提问：“这是否意味着他们需要接受被隔离监禁, 韦恩先生？”
这个问题说出口后，那双眼睛偏过头来看向她。
灯光落在那张脸上, 线条冷峻。
“不。”
蓝色的眼睛在镁光灯下格外清晰, 像冰层下的深海。
“请相信, 这不是隔离监禁, 而是保护。”
最后一句话落下，布鲁斯颔首。
他站起身，顺手整理西装扣子，掌心抚过袖口，没再停留，转身离开这间屋子。
红头罩“重伤”，明面上不能再出现。
接下来的活只能加百列一个人干。
他这边在外面干着活，耳机里传出懒散的带着点不耐烦的声音。
躺在加百列家中床上的杰森一条腿搭在另一条腿上，靴尖有一下没一下地晃动。
苹果在他手心被随意抛起，在半空中划出弧线又稳稳落回手心被托住。
他埋首在属于加百列的那支枕头里停了几秒，鼻尖深深压进布料。
淡淡的，熟悉的味道裹住呼吸，让他眉间的躁意散了些。
呼吸吐出来的时候，青年肩膀起伏，短暂的静止过后才重新翻过身。
“早知道就不接那颗子弹。”杰森叹息。
“现在可好。”他叼住苹果咬下一口，酸甜汁水在舌尖溢开，模糊他的语气，“我被困在这儿，只能看着你行动。”
加百列轻哼一声，笑意浅浅。
“也不知道是谁刚刚演得那么起劲？”
“现在后悔了？”他语气轻得很，带着点揶揄。
“那可晚了。”
“现在所有人都知道你红头罩跟我彻底绑死在一起了。”
杰森嘴里还叼着苹果。
“绑死？”他故意加重声音，唇角的弧度压都压不下来，“听起来不错。”
“不仅要绑死。”杰森单手枕在脑后，苹果核被他丢进斜对角的垃圾桶里，“我还要终身续费。”
“还要多久搞定这次？”他瞥了眼终端屏幕上的画面，“这会儿街上人已经够多了吧？”
“快了。”
站在建筑顶上的加百列视线转向自己身前的目标，眼神又淡下来。
“带走。”
早就跟在他身侧的虫族朝着大街中央一拥而上。
尖叫声在街道上爆发。
杰森换了个姿势，下颌抵在枕头上，轻轻用指节敲了下终端边缘。
他眼睛半眯着盯着屏幕里的人。
“赶快收尾。回来，我才算是真正的续费成功。”
确认街头恐慌的效果已经达到预期之后，传送门在加百列身后打开。
基本上他现在要干的活就是这些。
大肆制造恐慌，免得总有人不信邪，非要待在自己家中，不去集中隔离点。
加百列跨进传送门，靴子落地已经在自己房间里。
刚抬起眼，还没来得及解开身上的护甲，身后就多了一个人。
黑发蹭在颈窝，加百列眨了下眼。
背后的气息带着点苹果清甜。
杰森抿着唇，在垂落的银发里蹭了一下。
“续费成功？”
加百列偏过头，唇角带着点笑意。
他低低嗯了一声，仰头在杰森脸侧印了一下。
“这才叫续费成功。”
杰森怔了半秒，闷笑一声，手臂收紧，从后面把加百列整个人按进怀里。
“小心点。”他俯身低声，“我可不打算退订。”
短短几个小时，“安纳西”已经被冠上了虫族暴君之名。
杰森的下巴在加百列头顶蹭了蹭，另一只手拿着手机，和对方一起看推送的新闻头条。
硕大的标题就摆在眼前。
“看看，看看，小暴君。”他啧了一声，“布鲁斯得给你点补偿才行。”
这才多久，舆论就已经推到这个地步了。
“总不能白白压榨你的劳动力。”
杰森一门心思打算薅布鲁斯羊毛。
“敲他一辆蝙蝠车？”
加百列没怎么犹豫：“敲的到再说。”
杰森正打算接话，手腕上的终端响起短促警报。
笑意收敛，他低头看向手腕。
红色警告字样闪烁：异常侵入，安全屋D-07。
这个安全屋是杰森一直以来放在外面的诱饵。绝大部分有心之人想查就会查到这里。
“好大的惊喜。”他侧过头对上加百列的视线。
“走吧。”杰森哼了一声，脸色有点冷，“我们去看看是哪来的老鼠上门做客。”
传送门打开。
安全屋大部分地方都堆着武器和补给。
几个戴着夜视仪的黑衣人背对两人，对着自己的通讯设备压低声音汇报：“报告，安纳西和红头罩不在，申请继续探查。”
继续探查？
被对方精准报出的两个代号已经说明这就是冲着他们两个来的。
加百列脸上原本浅淡的笑意消失的无影无踪。
杰森的动作比他的怒气更快。
青年随手从旁边架子上抄起一枚烟雾弹拉开保险丢了出去。
白色烟雾瞬间弥漫。
几个入侵者猝不及防，呼吸急促。
很快，呼喊声悄然消失。
加百列没动，烟雾散去的时候那几个侵入者已经倒在地上。
几人身上的夜视仪还亮着光。
“啧。”杰森的脸色在头盔下隐隐有些臭。
本就不多的相处时间就这么被打断。
加百列走到他边上，一只虫族从他身后飞出，落在刚刚向上级汇报的那个家伙身上。
虫族没入男人颈后。
杰森随手捞起对方还在工作的通讯设备。
红色头盔在灰暗室内转向那个小小的通讯器摄像头。
他清了清嗓子，声音在变声器的处理下变得低沉。
“安全屋已清空，没有发现任何人员。”
杰森顿了顿，又笑着补充了一句，语气里带着不加掩饰的嘲讽：“哦，除了你们派来的老鼠。”
通讯频道那头一片死寂，没有任何回音。
“你们的老鼠看起来很疲惫，正在休息。”杰森将摄像头转到那群倒在地上的人身上，“我劝你们也好好睡上一会儿，不要浪费力气装死。”
“毕竟，我们马上就会找上门来。”
通讯设备上的灯光闪烁了两下，熄灭下去。
杰森冷嗤一声，随手将通讯器丢到一边。
设备撞在地上，磕坏边角。
他视线重新落在那群人身上。
交手的时候杰森就觉得这群人不对劲，身体素质参差不齐，出手的招式也不一样。
不像经历过正规训练，更像是不知从哪儿找来的散兵游勇街头混混。
杰森半蹲下身，拉开其中一个人的战术面罩。
鬼脸刺青，寸头，红发。
这张脸他有印象。
“……”他脸色沉了下去。
是早就被抓进监狱的囚犯。
刚刚没入男人后颈的虫族此刻趴在加百列手心，加百列打开精神链接让它接入。
属于那个男人的记忆片段浮现眼前。
背后之人还算谨慎，从头到尾都没有真正在这群人面前露过面。
出现在记忆里的只有一道声音。
一个女人的声音。
杰森的目光在那个囚犯脸上停了几秒。
滋滋声从对方后颈处传到他耳朵里。
不只是眼前这个，其他人的后颈也有同样的声音。那处皮肤下，有东西亮起红光。
几乎是瞬间接收完记忆的加百列抓住杰森手臂，将他用力向后拽。
就在后退瞬间。
几个入侵者脑袋被引爆。
砰的一声，齐齐炸裂。
血肉和碎骨飞溅，在两人原本的位置留下一片狼藉。
“纳米炸弹。”
杰森脸色难看。
尽管不确定背后具体是谁，但唯一可以确定的是。
“对方来自官方。”
第143章 谈谈
杰森把手里那枚被烧焦的通讯器残骸丢到桌上。
“他们到底想干什么。”
加百列在边上半蹲着, 没抬头，手里为刚刚帮两人挡下爆炸冲击的虫族传送能量。
这是他手下一种外壳防御力很强的虫族，但在刚刚的爆炸冲击里伤的很重, 差点就死了。
布鲁斯没有回应。
他全神贯注地操控器械扫描桌上那些已经变形的金属片，然后放大，仔细端详。
一串被灼烧过的编码隐在角落里，几乎无法辨认。
他将那串编码输入电脑，一行行代码和数据滚动，最终定格在刺眼的红色字体上。
“Not Found.”
这串编码并不存在于官方数据库里。
布鲁斯手指轻敲键盘, 眉头压低，他转过头看向加百列，眼神探究：“你说你读取到的记忆里，是一个女人的声音？”
加百列点头：“对。”
“如果你不介意, ”他顿了顿，“我可以共享给你？通过精神力让你看见。”
加百列说的比较谨慎，毕竟这还不算战时，而对方又不是杰森, 精神共享这种行为有点敏感。
“可以。”布鲁斯没有犹豫，“让我看眼。”
精神力探出, 加百列把那段男人的记忆传过去。
片刻后, 布鲁斯重新睁眼。
他报出一个名字。
“阿曼达.沃勒。”
在报出这个名字后, 布鲁斯垂下眼去看另一边伤口还在缓慢恢复的虫族。
下颌线紧绷了一瞬。
“她是谁？”杰森的眉头皱的更紧了。他完全没有听过这个名字。
能让布鲁斯用这种语气说出名字的家伙, 绝非等闲之辈。
他上前一步，站到主控台旁边。
“一个不应该被你认识的人。”布鲁斯眼睛里的情绪有点复杂, “政府特工。在她的眼里, 任何人都是可以被利用和牺牲的棋子。”
布鲁斯再次将那串编码输入系统, 但这次他调整了参数, 进入了更隐蔽的非官方数据库搜索。
屏幕上划过一连串加密文件。
“她最近在试图组建一个叫X特遣队的组织。”
加百列的目光定在屏幕上出现的文件上。
“所以，那些人是，炮灰，”在看清楚文件内容之后，他才缓慢开口评价，“一个，冷血到可怕的女人。”
蝙蝠洞另一侧，蝙蝠战机已经准备就绪。
布鲁斯没有再多说一个字，他从边上拿起头盔重新戴上。
面罩在他脸上合拢，遮住了所有情绪，只留下一双冰蓝色眼睛。
“我去找她谈谈。”他转身走向蝙蝠战机，“你们得做好谈崩的准备，她不是一个好对付的对手。”
杰森：“？”
杰森眉毛高高挑起，他冲着布鲁斯背影开口，语调提高，带着点质疑：“你就打算一个人去？”
布鲁斯回头，目光落在加百列身上，又转向杰森。
“我需要知道她的底线在哪里，而谈判最好的方式，就是让她以为我没有任何后援。”
“这不是一次可以大张旗鼓的行动。”
他声音很平静。
听上去像是拒绝。
加百列站在原地，还在思考要不要跟上去，手臂上就多出一只手，不由分说拉着他往前走。
“没听明白？”杰森笑了一下，唇角弧度带着心照不宣的懒散，“老头子让我们‘偷偷’跟上去。”
******
布鲁斯落地，一眼就看到了坐在椅子上的女人。
“沃勒。”他出声。
阿曼达.沃勒转过头，面无表情地看着眼前出现的义警，手里还拿着一杯冒着热气的咖啡。
“蝙蝠侠。”她一点都不惊讶，语气像一潭死水，没有任何波动。
阿曼达没起身，只是做了个手势，示意他坐下。
布鲁斯没动。
“我们需要谈谈。”他声音低沉。
“我知道你要谈什么。”阿曼达喝了一口咖啡，蒸汽在她面前升腾，模糊了她的表情，“为那些死去的囚犯而来，对吗？”
“他们是罪犯，本就死有余辜。”
她的语气平淡的像是在讨论天气。
布鲁斯拧眉。
“的确，法律意义上来说他们还是人，本该在监狱度过余生。但对我来说，他们是国家的资产。”
“但为了国家安全，我需要他们这些资源。你不能指望我会为了几个牺牲品道歉，蝙蝠侠。”
“我给了他们自由的机会，他们自己没把握住。”她轻描淡写，那些逝去的生命对她来说只是一堆无用的垃圾。
诡辩。
布鲁斯直直与她对视，属于对方的那双眼睛里没有一丝温度。
“他们不是牺牲品。”他往前走了几步，阴影笼罩沃勒。
“他们是你的试验品。你用他们来测试你的炸弹，测试你对付‘超人类’的武器。”
从一开始，布鲁斯就知道，阿曼达.沃勒根本没有指望过那些囚犯能够抓捕到红头罩和安纳西。
炸弹也不是为了灭口。
而是一次测试，测试武器对超人类的杀伤力。
阿曼达笑了一声，将咖啡杯放在身旁的小桌上。
她同样直视眼前的蝙蝠侠。
“你的‘超人类’朋友，安纳西，他的能力是个巨大的威胁。”
阿曼达语气冷酷。
“而你，蝙蝠侠，你和你的朋友们，就是这个威胁的保护伞。我需要知道你们的底线在哪里，这样我才能确保，当你们失控，我们有能力将你们彻底清除。”
“我们不会失控。”布鲁斯声音冷淡，“我需要你收手，沃勒。”
“你会。”
阿曼达站起身。
“你已经和虫族之王达成了交易，这本身就是一个巨大的风险。你让一个不可控的个体，用恐吓的方式来影响整座城市。”
“你利用媒体，利用公众恐惧，将那些人聚集起来，保护他们？还是方便你把他们都装进你的口袋里？”
“我不信任你。”阿曼达又开口，“就像你不会信任我一样。”
“我不会收手。”
所以，她才需要一个方案。
一个能将所有超能力者都纳入掌控下的方案。
如果不能被她驯服，那就是头号目标。
包括眼前的蝙蝠侠。
但是现在，最主要的威胁来自于安纳西。
那个虫族之王。
阿曼达不仅不会收手，相反，她还打算撬开小丑的嘴，看看这里面到底有没有利用空间。
可惜那群废物完全没有给安纳西造成任何流血的伤口。
布鲁斯没有被她的话激怒。
沃勒将那些服用过特效药的人视为不可控的威胁。
按照对方的方法只会制造更多的敌人，而不是解决问题。
今天杀了几个罪犯，明天就能引爆一个超人类，把所有人逼到绝境，只会得到奋起反抗。
等到那一天到来，沃勒根本无法掌控局面。
“看来我们谈崩了。”布鲁斯声音依旧冷静。
阿曼达坐回椅子重新拿起咖啡杯：“你可以走了，蝙蝠侠。”
她下了逐客令。
布鲁斯没有动。
传送门在他身侧打开。
杰森和加百列走出来，眼睛锁定沃勒。
“我没听错吧？”他的声音经过变声器处理传出，却依旧带着嘲讽，“一个把人当做人肉炸弹的人，担心蝙蝠侠会失控？”
“阿曼达.沃勒。”加百列站在杰森边上，他语气平平，“你的炸弹，是万圣节惊喜礼物？”
阿曼达脸色微变。
她看向蝙蝠侠，眼中闪烁冷意。
“你让他们跟着你？”她声音低沉下来，没去看红头罩和安纳西，只是盯着蝙蝠侠。
布鲁斯没答，只是盯着沃勒，然后才语气冰凉的开口：“他们不是你的棋子。”
“永远。”
阿曼达冷着脸没说话。
类似的事她干过不少，只是这一次针对红头罩和安纳西的出手，似乎真的惹怒了对方。
“冷静，冷静，老巫婆。”杰森嗤笑一声，“我们对你的性命和烂摊子没兴趣。”
“如果我想毁掉哥谭。”加百列微微弯腰与阿曼达.沃勒对视，“那早就可以这么做了。”
他的声音不重，相反，是现在所有人里语气最平和的那个。
“在没有足够火力的情况下，你对我产生恐惧心态，想杀我。”他停顿了一下，“也算合理。”
“但你知道你错在哪里吗？”他问。
阿曼达冷着脸：“我保护国家，哪怕不择手段，有什么错？这是必要之恶。”
她扬起下巴：“我可以理解为你现在是在向我，向美国宣战吗？安纳西？”
加百列直起腰，精神力探入阿曼达的脑海。
阿曼达瞳孔骤然紧锁，身体僵硬在原地。
眼前的一切化为虚无。
很快，她“看”到了。
那不是哥谭，也不是地球。
出现在眼前的，是对人类来说浩瀚无垠的宇宙。无数庞大狰狞的虫族军团安静驻扎，密密麻麻，排列整齐，一眼望不到边际。
虫族军团没有任何动作，但那种压倒性的，足以吞噬一切的沉默，比任何咆哮都更具毁灭性。
画面消失，阿曼达还没能从那种无力感中回神。
而眼前的银发青年仍在继续开口。
“你也知道，我是虫族之王。”
每一个字都在阿曼达脑子里回荡，声如惊雷。
“而我只要出事。”
“它们，都会暴动。”
阿曼达那只紧握着咖啡杯的手，不受控制地抖了一下。
热气腾腾的咖啡洒出几滴落在她手上，烫的她立刻松开。
杯子落在天台上，发出清脆响声，在夜色里尤为刺耳。
宣战？
她以为自己手握世界最强大的武器，她以为之前安纳西放出的虫族就是全部。
但现在，她才意识到自己所拥有的不过是小孩子手里的玩具枪。
而她看见的，甚至不是一个警告。
只是轻描淡写的提醒。
第144章 顺利
“别再伸手, 沃勒。”布鲁斯站在原地，面罩下那双蓝眼睛钉在眼前的女人身上。
这才是真正的警告。
“下次要是再玩什么炸弹游戏，我可没耐心再来和你闲聊。”杰森侧头, 手指在腰侧的枪把上有一下没一下敲击。
加百列眼角弯了下，那双与沃勒对视的银色眼睛里还带着点笑意。
只是嗓音却平淡到冰冷。
“如果你执意继续，我将视为你在宣战。”
宣战这个词第一次从他的嘴里说出来。
却远比从阿曼达嘴里的分量要重的多。
阿曼达呼吸还未彻底平稳。
那片压得她窒息的虫族大军依旧残留在她脑海里，挥之不去。
她眯起眼，把所有情绪强行压回去，刚要开口将思绪重新拉回正轨。
“……”
话还没说出口, 视线一抬，她才发现原本在自己对面的安纳西已经不在。
阿曼达回头。
空荡的天台在夜风里寂静无声。
无论是安纳西，还是红头罩与蝙蝠侠，三道身影全都消失得干干净净。
像是从来没来过。
风卷起她脚边的纸屑, 吹得咖啡渍在地面晕开一圈。
阿曼达呼吸逐渐急促，下颌线收紧。
她努力维持镇定，眼角却在抽搐，从细微到完全无法忽略。
她抬手按住桌沿, 指节绷的死白。
一秒，两秒, 三秒……
力气失控, 那张原本摆着文件和托盘的桌子被她掀翻, 沉闷的巨响在天台上炸开。
金属桌腿与地面摩擦, 声音让人牙酸。
阿曼达站在纸屑和咖啡渍重，肩膀起伏, 面色铁青。
她没有再说话, 只有冰冷的眼神锁定在空荡的夜色里。
阿曼达眉头紧锁, 眼神阴鸷。
但很快, 她收回那点外泄的情绪。
她俯身，伸手将散落在地的文件胡乱收拢，指尖因用力过度泛白，手背青筋突起。
几张纸被风卷走，她没有再去追，只是站直身子，表情重新恢复成一贯的冷硬。
阿曼达从西装内袋里掏出通讯器，摁下指令键。
“是我。”她声音又沉又冷，“马上安排，我要见小丑。”
蝙蝠侠找上门将目光放在她身上，这件事比任何炸弹都危险。
他一旦开始追查，自己所布下的棋局很快就会被翻出来。
包括那件最不该暴露的事。
小丑现在不在阿卡姆。
现在关在阿卡姆的那个，不过是一个用来糊弄世人和政客的假货。真正的小丑，在几个小时前被她暗中转移了出来。
真正的麻烦，不是小丑会不会暴露，而是阿曼达与小丑之间的交易。
一旦暴露，政府体系都未必能替她兜底。
阿曼达盯着夜色，眼神幽深，情绪在冷静与焦躁间来回徘徊。
三人的警告声仍在耳边。
不要再伸手。
可以。
她可以暂时不碰他们，不对蝙蝠家族包括他们的朋友下手。
但另一部分的布局？
她绝不能停。
蝙蝠战机穿行夜空，舱壁的灯光映在几人身上。
短暂的安静后，杰森抬手托着下巴，嗤笑一声：“我不觉得那个老巫婆会老实。”
红色头盔在舱内微微偏向布鲁斯：“她这种人，就算摔断了腿，也会想办法咬人。”
布鲁斯没有否认。
他双手交叠在膝上，蓝色的眼睛半隐在眉骨的阴影里。
“不会。”他同样有着自己的判断，“这次的警告顶多让她短时间内不再朝着你们两个下手。”
说完，他侧过头，眼神落在加百列身上。
“威胁的很熟练。”他语气微妙了一下。
加百列动作一顿，有点被噎住，银色睫毛垂下，眨了下眼。
他唇角勾了一下，慢条斯理：“你教的好？蝙蝠侠总是最好的榜样，对吧杰森？”
这下轮到布鲁斯短暂沉默。
杰森在一旁闷笑，低低的笑意透过头盔扩散开来：“的确。”
布鲁斯没有接话，只是收回目光，装作什么都没说过一样，神情冷峻，将话题切断：“……我们去阿卡姆。”
“确认小丑情况？”加百列接话。
的确，阿曼达.沃勒大概率不会放过这次的机会。
他皱了下眉。
这种预感在他们三人抵达小丑牢房外的瞬间成了真。
牢房里传来铁链轻响。
那张脸安安静静坐在床铺上的阴影里，蓬乱的绿色头发，嘴角还画着熟悉的红弧，低垂着头，发出细碎笑声。
但这不是小丑。
三人几乎同一时间完成判断。
*****
阿曼达眼前沉重的合金门一扇扇打开。
她打量眼前的牢房。
小丑翘着腿躺在床铺上，手里捏着一份报纸，眼神随意扫着版面。
铁门外传来脚步声。
动静靠近，他才啪的一声把报纸合上，侧着脑袋盯过去，绿发凌乱。
他慢吞吞站起身，摊开双手，像在迎接什么老朋友。
“我的客人终于来了。”他声音里带着调笑。
“你要我做的，我都做了。”阿曼达声音冷硬，“现在告诉我，你是怎么控制那群畸变体的。”
小丑咧嘴，用手指敲了敲太阳穴。
他凑近铁栏杆，笑声压低，慢条斯理开口，言语里混杂嘲弄与戏谑。
阿曼达没有打断，只是盯着他，眉头一瞬间蹙紧。
等小丑把话说完，她眼神冷的像冰，指节搭在手臂上。
“如果你敢在我面前胡说八道，小丑。”她缓缓靠近栏杆，“我会让你再也笑不出来。”
铁栏杆间的阴影里，小丑沉默半秒，肩膀一点点抖动起来。
“哈……哈哈哈哈！”
笑声尖锐刺耳，阿曼达唇角抿的死紧。
小丑笑到嗓音发哑才停下，抬起头，伸出手指敲了下自己胸口，那里裹着绷带，还在渗血。
“啊——威胁。”他嘴角弧度扯得极高，像是要裂到耳根，“我喜欢你这种腔调，阿曼达。”
“我可以给你一版，两版，甚至更多保证你分辨不出真假的上百个版本……”
阿曼达额角青筋直跳，手指扣在身侧，几乎陷进手掌。
小丑脸上笑意扩大。
他最爱看的就是看这些自以为掌控一切的人，急的发抖，却还是得靠他给出答案。
“不过放心吧，好姑娘。”小丑声音黏腻，“我没必要骗你，我们是合作关系，这意味着我需要你，不是吗？”
阿曼达没再多说什么，冷冷瞥了小丑一眼，转身离开。
合金门在她身后重新合拢，隔绝笑声。
她走到走廊尽头，低声下令：“准备车，把他送回阿卡姆。”
高跟鞋的脚步声在走廊里敲击。
走到拐角，阿曼达抬手揉了下眉心，刚吐出一口气，鼻腔忽然一热。
她皱眉，抽出纸巾抬手抹去血迹。
阿曼达眯起眼，面无表情，将纸团团成一团丢进垃圾桶里。
“……该死。”
她冷笑一声，将这点异常归结为被安纳西三人和小丑接连挑衅后产生的怒火和压力。
没在意。
小丑重新倒在那张硬邦邦的床铺上，报纸被他拎起来摊开在脸前。
纸张在昏暗灯光下微微颤动。
低低的笑声从喉咙里溢出，闷闷的，更像是在笑着哼唱。
他没说出口的东西才是最有趣的。
把他关在这里？可笑。
小丑的目光停在报纸的头版粗黑标题上。
醒目的名字，“安纳西”。几乎铺满版面。
阿曼达以为安纳西最恐怖的是背后的虫族军团？
对方的精神力可不是几扇合金大门能隔绝的玩意儿。
只要阿曼达引起了蝙蝠侠的注意力，没有那几个设备的他在这里的一举一动，随时都可能暴露出去。
红色唇角一点点翘起，绿色乱发垂落。
——刚刚的对话，不知道被“听”去了多少。
他舌尖抵着牙齿，轻轻一顶，又看着阿卡姆精神病院的方向笑起来。
现在，他的老朋友们应该在阿卡姆？
阿卡姆精神病院的走廊里带着一直挥之不去的消毒水味。
牢门后的假货还在低低笑。
布鲁斯转身，披风拂过地面。
杰森最后看了一眼那具替身，冷哼一声，声音压得极低：“该死的老巫婆。”
骂完这句之后，他偏头看向一旁的加百列。
“有什么发现吗？”
加百列抬眼，睫毛在光线下投下阴影。
他的精神力在远隔十几公里外的地方找到了小丑。
“找到了。”
精神力收回，他伸手搭在杰森肩头，又偏过头与布鲁斯对视。
瞬间，阿曼达和小丑的对话被他同步给两人。
布鲁斯和杰森的脑海里同时浮现画面和声音。
——铁栏杆后，小丑翘着腿。阿曼达笔直站在牢门前：“现在告诉我，你是怎么控制那些畸变体的。”
——小丑低笑，朝着阿曼达抬手指了指自己的太阳穴：“信号，亲爱的。药物只是钥匙，真正用来控制的，是我调过频率的信号。”
——随后是小丑一连串快速吐出的词汇，关于频率校准，具体到不像话，绝不是随口胡编的空话。
加百列收回精神力。
画面从眼前散去，杰森拧眉：“沃勒在和小丑合作？她疯了？哥谭到底哪来的这么多疯婆子？”
刚刚看到的画面里，阿曼达.沃勒和小丑的对话透露出大量信息。
她想要得到控制畸变体的方法。
“沃勒想要制造一支超能部队？”杰森看向布鲁斯。
“不是疯了。”加百列偏头，“她看上去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
阿曼达.沃勒。
加百列在心底缓缓重复这个名字。
他想起之前布鲁斯对于阿曼达.沃勒的判断和描述。
从精神力扫到的画面来看的确如此。
不在乎代价，只在乎结果。牺牲换取武器，罪犯换取筹码，这种冷血能让她和任何疯子握手。
哪怕是和小丑合作，只要能利用，沃勒就认为有价值。
但是。
加百列呼吸沉了半拍。
“太顺利了。”他说。
顺利到让他起疑。
第145章 收容所
这次找到小丑太容易了。
加百列不是第一次尝试用精神力追踪小丑。但在这次之前, 对方总是有办法躲避他的精神感知。
但阿曼达.沃勒看上去根本不了解他的这一项能力。
小丑暴露的毫无防备，像是心甘情愿。
也就是说……
小丑利用了沃勒的急切，也在试图利用他们。
“他知道我们会来阿卡姆看到那个替身, 也知道我会用精神力去寻找他。”
小丑和沃勒之间的对话是故意的 。
他给了沃勒一个控制畸变体的方法，但同时，也把这个方法展示给了他们。
这是一张被摊开的明牌。
“……”
杰森深呼吸，头盔下的呼吸声有些闷：“但小丑也知道我们能看出来他是故意的。”
“沃勒绝对会去试图验证小丑说的东西。”
而想要阻止沃勒，他们自己也必须先验证那个控制畸变体的方法到底是真是假。
被人牵着鼻子走的感觉让他恼火。
杰森抬手想揉眉心，又意识到自己还戴着头盔, 指节在边缘不耐烦地敲了两下，眼神阴沉。
那双偷窥下的眼睛，阴翳得像暴风雨即将到来的海面。
加百列同样有点头疼于小丑给出的信息，这并不是好做的决定：“所以我们要不要…”
他的话没说完就被布鲁斯接了过去。
他知道加百列想要说什么。
“我们尝试。”布鲁斯抬手给蝙蝠洞里传消息。
没有别的选择。
不试？
那等于将所有畸变体的控制权拱手让给阿曼达.沃勒。
小丑知道他们赌不起。
而此处的三人同样清楚地知道。
他们别无选择。
加百列没反驳这个决定。
但他隐隐觉得自己还是忽略了什么。
*****
现在整个传播链上摄入过特效药的市民都聚集在韦恩集团设立的保护性聚集地里。
除去疑似因为太早吃的太多, 而互相啃噬失踪的那部分外。
偶有的几个漏网之鱼，也被加百列利用传播恐惧的机会抓回来丢进了聚集地。
如果要实验，那这些人是唯一的选择。
韦恩集团的保护性聚集地，是由一个大型展览中心临时改造的场所。
空气里弥漫着消毒水的味道。
距离畸变倒计时最近的那一批市民每一个都被单独隔离, 互相之间无法见面。
最隐秘的医疗抢救室里，布鲁斯打开手提箱去除一个黑色设备。
看上去有些简陋, 连接着几根细长导线。
这是根据小丑的理论刚刚制造出来的东西。
杰森和加百列站在边上看着他动作。
房间中央的医疗床上用拘束带绑着目前整个聚集地里畸变进度最快的那个市民。
安眠药的作用下, 对方一直没有睁眼。
虫族无声附着在抢救室四面墙壁和天花板上, 将整个空间包裹起来。
布鲁斯看他一眼。
加百列点头：“可以了。”
他的虫族会吸收隔绝任何可能泄露出去的频率信号。
这个设备需要两个人同时操作。
布鲁斯和杰森分别站在设备两侧, 双手同时搭上控制板。
杰森咬了下牙，最终还是和布鲁斯同时摁下了启动键开始调整频率。
加百列的精神力并没有收着, 以抢救室为中心向四面八方扩散, 覆盖整个展览中心。
市民聚集在这里的时间还不算长, 目前气氛还算稳定, 但仍旧有人躁动不安。
相邻的两个隔离屋里，被收容的市民在门前隔着墙壁对话。
“你有没有觉得，这地方有点不对劲？”男人压低声音。
“怎么了？”隔壁的女人安慰他。
“我看到，有几个被带走了，说是做检查。”男人顿了顿，声音更低了，“但是到现在都没回来。”
女人不想接话。
“从抵达这里到现在，才几个小时。我们的家人都还在门口边上等着。闭嘴吧阴谋论有意思吗？”她懒得听，离开门边去看自己手机了。
“嘿……！”
隔壁房间的女人没了反应。
男人一拳捶在枕头上。
他憋着气从随身行李里取出几个小件，熟练组装在一起。
屏幕闪着微光，很快就链接进加密频道。
他对着通讯器低声说了几句：“失败了，这里的人还没那么蠢，时间太短，我挑动不起来他们的情绪。”
几乎是立刻，对面就传来了回应。
“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也不管你付出什么代价，必须让他们动起来。”
女人的声音平稳又冰冷。
“你的女儿，最近似乎喜欢上了在天黑后偷偷去后院玩耍。她很可爱。”
男人的手颤抖起来，脸色惨白。
他深吸一口气，将通讯器藏好，取出放在衣服夹层里的透明袋子。
那里面还有两片特效药。
他咬了咬牙，一口气吞下去，体内的热度瞬间提高，血管开始向外凸起，身体开始膨胀变形。
没有时间去感受这种痛苦，他直接冲向隔离屋的金属门，准备用畸变后的身体直接撞开。
但他没能碰到门。
看不见的力量扼住男人的身体，将人死死按在原地动弹不得。
控制住男人的加百列睁眼，偏头看向边上。
被拘束带困在床上的市民身体已经完成畸变。
布鲁斯按下按钮打开拘束带，杰森没有犹豫，调整设备频率。
没有了束缚的畸变体的确跟着频率的改变，在变换行为模式。
控制方法是真的。
“聚集地有人准备捣乱。”加百列开口，“沃勒的人。”
他停顿，目前精神力覆盖的范围里，徘徊在外等候的家属区隐隐有骚动产生。
加百列叹了口气：“我们得动作快点，至少这里得清空。”
没能等来聚集地内部产生换乱的阿曼达丢开手里通讯器。
“废物。”她低声咒骂了一句，转而掏出另一个通讯器。
“执行第二方案。”她声音冷硬，“让所有人立刻行动，制造骚动，强行进入……”
大批焦灼徘徊在外不肯离开的家属原本被安保人员拦着。
直到一声哨音响起，十几个人从人群中冲出，高声喊。
“韦恩集团根本没有救他们！他们正拿我们的家人做实验！”
“快把我们的亲人交出来！”
“你们把他们关起来就是为了他们变成怪物！”
“冲进去！把我们的亲人带出来！”
收容所外本就焦灼的情绪被瞬间点燃。
人群开始骚动，试图冲破警戒线。
阿曼达冷眼看着屏幕里的混乱，抽出纸巾，抹去鼻腔里流出的那抹鲜红。
内部，布鲁斯换上西装走在走廊里。
他一边向外走，一边听手下的收容所负责人汇报。
“情况不妙。”负责人语气急促，“外面在失控。”
他还没说完。
“更重要的是，”负责人推了下鼻梁上的眼镜，“有一位国土安全部的官员也到了现场。他刚刚打电话过来，说注意到了外面的混乱。”
“他提出，现在民众对于韦恩集团的收容计划持有剧烈怀疑态度。”
“所以出于国家安全和社会舆情的角度，官方将考虑接收目前的收容所。”
这里的对话从布鲁斯带着的隐蔽式耳机传到其他人耳朵里。
“哈。”杰森短促地冷笑了一声，“真够不要脸的。”
加百列没出声，但点头表示认同。
沃勒原本想从内部渗透制造混乱，但现在，对方想要以官方名义，施压翘走现在这些被保护的市民。
一旦这些人被沃勒以国家安全的名义带走，就会成为她超能部队的实验品。
如果拒绝，韦恩集团会被描绘成居心叵测的犯罪集团。
“这是她的阳谋，布鲁斯。”加百列在频道里开口。
布鲁斯知道这一点。
这是比起物理战斗更难对付的博弈。
“官员那边，告诉他们我们会全力配合官方调查，但目前情况混乱，不宜立刻转移。”
他看向负责人。
“让官方先派人协助安保工作，”
他停顿：“记住，行动要缓慢，每一个程序都需要审批。”
与此同时，移动指挥车里。
阿曼达将通讯器从耳边拿开，看向手里的纸巾，那抹血迹还在。
一个下属上车汇报，瞥见她手里的纸团。
“最近办公室里好多人都在流鼻血，是病毒感染吗？还是集体上火。”他随口抱怨。
阿曼达没回答。
她只是丢开纸团准备下达新的指令。
屏幕的实时收音却传来一声震耳欲聋的枪响。
紧接着是第二声，第三声。
人群在惊恐尖叫中突破安保防线。
“等等！我没有下达开枪的指令！”她对着通讯器提高声音，暴怒又震惊，“谁干的？！立刻给我停止！”
通讯器里传来嘈杂的电流声，无法得到回应。
阿曼达脸色铁青，她死死盯着远处的骚乱。
这绝对不是她想要的。
“该死！”她一拳捶在边上的控制台上，低着头，肩膀微微起伏。
几滴温热的液体顺着鼻腔滑落，滴在西装裤上，晕开几点深色痕迹。
女人没有去擦，只是久久没有抬头，像是压抑着巨大的情绪波动。
刚刚还打算进行汇报的下属打量着她的动作，担心她被怒火冲击到晕过去，犹豫了两秒，小心翼翼走上前。
“长官，您还好吗？”
阿曼达的肩膀抖动了一下。
又过几秒，她重新抬起头
“我很好。”她说。
“好的不能再好。”
下属的视野里。
这位长官的唇角甚至带着点弧度。
像是刚刚的怒火和失控都只是他的幻觉。
第146章 发信器
枪声划破空气。
收容所外的人群瞬间成了沸腾的油锅。
加百列的精神力锁定最开始那些引发骚动的关键人物。
他将这些人的位置和样貌同步给杰森。
后者已经戴上兜帽混在人群里。
沃勒手下的特工猝不及防被一个个击晕, 拖到隐蔽处。
“沃勒再疯也不至于直接对手无寸铁的平民开枪。”加百列拧眉，轻声开口。
他的视线在其中一个人衣领处停留，那里有几点不像是淤痕的青灰色痕迹。
他弯下腰, 伸手抓住一名被制服的特工衣领，手指一扯，布料被撕开。
那片衣料下的皮肤上，青筋暴起，血管呈现明显的青黑色，肌肉开始不自然地膨胀。
加百列抿唇, 眼神冷下去，一种不太好的预感涌上心头。
他没停，继续低身检查，一连掀开好几位特工的衣领。
得到的都是同样的结果。
杰森瞳孔紧缩。
“这不可能。”他声音紧绷, “沃勒绝不会允许她手下这群人摄入小丑的药。”
沃勒绝不会让自己手下的棋子在事态未明前成为不可控的超人类。
话音刚落，他猛地转过头，观察那些趁乱冲进了收容所的市民。
那些原本只是焦躁喊叫推搡的人，现在绝大部分眼里充血, 手臂肌肉鼓胀。
都在出现畸变痕迹。
“操……”他低声吐出一句，声音发紧, “是小丑。”
唯一的解释摆在眼前。
小丑给出的信息, 从一开始就是错的。
甚至连特效药可以带来畸变的说法, 包括患上流感的前提, 也都是递到他们手里的假牌。
他们被耍了。
“布鲁斯，”加百列直起腰, “你在听吗？”
频道另一端没有立刻回应。
几秒后才传来声音。
布鲁斯从负责人的视野中抽身, 换上了蝙蝠战甲从暗道里走出, 披风垂落。
“判断和你们相同。”
短促、冷硬, 没有一丝犹豫。
这个收容所，恐怕在决定建立的那一刻，就被小丑安排进了他的剧本。
是最后的游戏舞台。
加百列眼睫微颤。
精神力打开阀门，极速扩散，覆盖整座城市。
画面在他脑海里一帧帧完整。
街头，酒吧，地铁站。
无数原本喧嚣的人群在同一刻停下动作，呼吸紊乱。
每一张出现行为异常的面孔都缓慢抬起，齐齐朝着收容所所在的方向。
整座哥谭，像被唤醒的尸群。
精神力的注视下，无数人的脊背缓慢拱起，血管翻滚蠕动，皮肤纹理在呼吸间扭曲。
躁动在寂静下滋生，随时会被引爆。
“不太妙。”加百列皱眉，“大概七成市民身上都在产生畸变，目光落点都在收容所方向。”
“看上去随时可能会爆发冲过来。”
他抬眼看向收容所大门方向。
阿曼达带着全副武装的队伍踏入大门。
“放松。”她开口，语气平平，“情况已经失控，我是来接手这里的。”
每一个字都裹着她一贯的强势。
加百列肩背的弧度微微紧绷，反而提高了戒备。
“嗤——口吻学得挺像。”杰森冷笑，语气带着讥诮。
真正的阿曼达.沃勒，绝不会亲走走到第一线。
更不会把自己送进一座随时可能爆发危机的收容所。
加百列目光移向对方身后的队伍，那些人表情空白，动作，呼吸频率完全一致，是傀儡。
他眸光一沉。
“小丑。”
他话音一出，这片区域陷入短暂死寂。
“阿曼达”身影顿了顿，低低的笑声溢出。
笑意从脸部僵硬的肌肉线条里挤出，在光线下扭曲，染上疯狂。
“哈哈——”尖锐的笑声炸开。
伪装轰然崩解。
阿曼达的脑袋缓缓偏向一侧。
“woops，被认出来了。”
“她”伸出两根手指，随意比了个虚假敬礼的手势，笑容森然。
这一次，没再像往常那样絮絮叨叨，用疯话去填满空气。
“啪。”
一声清脆的响指。
收容所内，那些原本静立的人影，齐齐僵硬了一瞬。
下一秒，肌肉抽搐，血管在皮肤下鼓胀翻涌，骨骼扭曲。
畸变，在几乎一瞬间完成。
不止是这里。
加百列的精神力覆盖范围里，出现异常的所有人动作整齐得可怖。
无数身体同时往前迈出一步。
而后，奔跑。
整座哥谭，在同一刻动了起来。
脚下的地面在隐隐振动。
周围那些已经畸变的市民同时失控，扭曲的身形扑向两人。
杰森抬手，子弹从枪口喷涌而出。
溅开的血水落在他头盔上。
现在的情况下，敌人只会越来越多。
“阿曼达”的身影立在骚动与崩坏的中心。
“啧——”她的声音里带着夸张的笑意，“怎么没看见那只大蝙蝠？”
钩索钉在墙体上。
漆黑身影俯冲向下，披风张开。
布鲁斯落地刹那，黑色专职被他抛向杰森。
“接着。”
杰森伸手稳稳接住，手指立刻扣上控制面板。
设备完成设置需要时间。
加百列没有犹豫，直接上前一步，挡在他身前：“安心操作。”
背后蛛矛弹出，数根锋锐长矛倏然贯穿，将扑向杰森的畸变体钉在地面。
虫族沿着地面和半空盘旋，护在周围形成流动屏障。
杰森手里拿到的就是之前在抢救室里使用的那台机器。
布鲁斯没有照搬小丑给出的参数，他早就知道小丑不可能完全老实地交出控制畸变体的方法。
与之前在抢救室里实验不同的是，这一次发出的并不是控制频率，而是驱逐。
是他在研究小丑所说原理上额外拆解反推出来的——畸变体最厌恶、最无法忍受的频段。
人类耳朵无法捕捉的高频信号瞬间扩散。
扑向杰森与加百列的畸变体瞬间停滞，血管喷张的脖颈猛地后仰。
部分抱头，离得近的直接跌倒在地，牙齿咬得嘎吱作响。
那是一种彻底的本能抗拒。
频率让他们厌恶，痛苦，不敢靠近。
刚刚还在问蝙蝠在哪的小丑笑的弯下腰，鼓掌声一声接着一声响起。
“驱逐频段？”
她抬起头，手掌拍得越来越响。
“真精彩，比我给的那套垃圾参数有趣多了。”
“阿曼达”一边笑，眼角的弧度却骤然压下，面色阴沉。
“但是……怎么能作弊呢？”
明明她站在原地看上去没有任何动作。
几只畸变体的身躯同时一震，在痛苦与厌恶的情绪下，试探着一步步重新逼近。
加百列在虫族簇拥下，眼神钉在不远处的“女人”身上。
笑声仍在持续，但在精神力覆盖的状态下，每一个细节都被无限放大。
她的声音在嘈杂的背景音里清晰地过分。
可偏偏，在某些衔接的瞬间，会出现一丝微不可察的空白。
慢半拍。
不是迟疑，更像是卡顿，类似齿轮转动的时候没办法与齿口咬合的状态。
鼓掌的时候，节奏也始终和笑声错开。
像是有什么在影响小丑的操控，导致表情与动作偶尔出现细微脱节。
正在操控阿曼达这具身体的小丑，脑子里短暂空白，耳膜嗡鸣，该保持的笑声硬生生断开半拍。
阿曼达.沃勒。
他笑容扭曲了一瞬。
那股冰冷的意志在脑子里翻涌，试图把本该属于自己的掌控权抢回来。
加百列敏锐捕捉到那一瞬的裂隙。
眼神。
本来充斥疯狂的眼睛，在那一瞬里骤然凝实，冰冷，暴怒。
是阿曼达的眼神。
只是一瞬，疯狂又重新爬回，出现的半抹清明被重新吞没。
加百列脑子里思绪飞转。
——阿曼达的意识还在身体里。
指尖微动，肉眼不可见的涟漪在空中荡开。
精神力倾泻出去，不再是笼罩全场的感知，精细收束起来，朝着“阿曼达”的大脑探去。
海水一样的阻力扑面而来，扭曲，疯癫的精神烙印层层叠叠。
但绕过这一层，在大脑最深处，他捕捉到另一股力量。
‘……安纳西？’
声音在他脑海中响起，低沉，冷硬，带着极度的警惕。
‘阿曼达.沃勒。’加百列眯了下眼，“果然是你。”
脑海里的精神链接沉默几秒，像是在确认真假。
随后那股意志冷冷开口：‘废话，我没那么容易死。’
‘但你现在和死了也没什么区别。’加百列淡淡指出，‘身体还被小丑操控着。’
阿曼达的意志被噎住沉默片刻：‘听着，小丑疯子正在利用我。你想要除掉他，我也不想永远困在这里。’
加百列目光微动：‘所以？’
‘交易。我给你有关小丑本体的线索。’阿曼达冷静抛出筹码，‘但你要想办法把我捞回去，把这具身体还给我。’
加百列呼吸一顿，但没立刻答应：‘不够。’
‘你还需要什么？’阿曼达反问。
‘等你恢复。’加百列看着被源源不断赶来的畸变体保护在中心的小丑。
他眯了下眼：‘我需要你帮我得到外交豁免权，协助我消除虫族在哥谭的影响。’
这对于阿曼达来说并不算难。
她答应了：‘成交。’
精神链接里，她继续开口：‘他接入我身体的时候我看到了一部分他的记忆。小丑这个疯子，他把自己的身体进行了改造。’
加百列目光锁死在现实中仍在张狂大小的“阿曼达”身上。
脑子里的女声还在继续。
‘他现在就是一个活的发信器，行走的畸变源头。只要他活着，信号就能源源不断覆盖整座城市。’
‘所以只要找到信号源头，大概率就能找到他。’
‘我知道，这信号想反向锁定很难，但要是想真正斩断控制链，就别浪费时间在这里。’
‘去找到小丑的本体，毁掉它，彻底切断信号。’
第147章 暴君（宝们看下作话）
对普通人类来说, 那段不断扩散的频段几乎不可感知。
耳朵听不见，只会觉得胸口发闷，呼吸滞涩。
但对加百列来说不一样。
作为虫族, 他的神经和感知已经超出人类范畴。
可现在落进他感管里的声音太杂了，无法分辨。
加百列转身避开一个扑向自己的畸变体，蛛矛刺出，避开致命处。
“关掉。”他看向杰森。
因为时间紧迫，加百列没有直接解释，只是紧接着开口：“把设备停掉一会儿。”
驱逐频率虽然让大多数畸变体停滞, 但还是有不少在小丑的信号牵引下挣扎逼近。
畸变体行动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洪水一样源源不断涌来。
扭动的影子重叠，攀上收容所前的石阶，一层层叠在一起压向这片小广场。
杰森单手托着那台设备, 偏过头避开一直冲上来的畸变体。扭过身的时候，他眼神看向加百列。
他没追问。
哪怕怪物的吐息已经近到几乎就在颈边，他也只是抬了抬下巴。
指尖滑过控制板，停顿不到半秒便压下开关。
开关闭合轻响淹没在畸变体脚步声里。
设备指示灯熄灭。
原本用来压抑畸变体的屏障彻底消失。
下一秒, 嘶吼从四面八方重新炸开。
没有了驱逐频段的控制，密密麻麻身影重新扑向战场中心。
血管暴突的手臂从人挤人的缝隙里伸进来, 指节青白。
加百列闭上眼。
世界的杂音一层层剥开。
肌肉撕裂的声响、近在咫尺的枪响, 还有血液奔涌的声音都被推远。
嗡鸣灌入耳膜。
额角青筋一点点绷起, 加百列偏着头, 唇角抿成一条直线。
在嘈杂的最深处。
那条被小丑调制过的特殊频率终于被抓住。
银发青年瞳孔亮起，锋利得像刀刃。
加百列后退一步融入空气, 与他一模一样的幻象留在原地, 仍旧被虫族簇拥。
虫族被分出一半, 留在原地协助杰森和布鲁斯牵制逼近的畸变体。
声音在杰森脑子里响起。
‘尽量吸引小丑的注意力, 不要让他察觉我离开。’
‘我找到接近小丑本体的办法了。’
追踪的过程并不顺畅。
信号持续散发，但因为这种信号会不断反弹，加百列不得不时不时停下，重新捕捉那段频率的走向。
银发在风的吹拂下扬起，他耳朵微动。
靴子踏在破碎的石砖上。
信号在这里再次加强。
加百列凝神分辨。
街巷角落里，却传来一声惊恐喊叫。
“暴君！”在惊变下受到巨大惊吓的他几乎不过脑子的喊出对方黑称。
加百列没有立刻转头，只是瞳孔缓缓偏移，锁定声音传来的方向。
在捕捉到出声源头之后，他才真正偏头望过去，目光直直落在那人脸上。
他的头稍稍偏了一下。
唇角勾起一个没有任何温度的弧度。
白得过分的指尖抬起，在唇前竖起一指。
睫毛投下的阴影里，那双眼睛冷得令人窒息。
加百列耳边频道里突兀响起杰森压得极低的声音。
“小丑发现了。”
距离太过接近，即使他和布鲁斯一直在吸引小丑的注意力，小丑的视线落点还是落在了加百列留下的幻象上。
杰森抬手连开数枪，子弹火光映亮头罩，枪枪瞄准眉心，全都被畸变体扑上来的身体硬生生挡下。
火花和血肉在半空同时溅开。
“咦——”
看着幻象的“阿曼达”唇角笑容收紧。
“假的？”
像是发现有趣的东西。
“她”声音拉得很长，带着玩味。
“我亲爱的安纳西……去哪儿了？”
街道的喧嚣骤然一滞。
原本直直朝着收容所方向狂奔的畸变体同时停顿。
下一秒，所有头颅齐齐偏转，目光落在那些蜷缩在各个隐蔽角落躲避动乱的普通市民身上。
空气骤然炸裂。
没有任何迟疑，成群结队扑向那些市民。
刚刚还在街角控诉暴君的市民，此刻已经被畸变体锁定。
血管暴起，骨骼关节咔咔作响，獠牙几乎快到顶到他的面前。
男人瞳孔放大，声音卡在喉咙里，怎么都发不出声。来不及动作，畸变体锋利爪尖就要捅穿他胸膛。
骤然。
另一道阴影覆盖，甲壳摩擦的轰鸣压下。
更庞大的身影在畸变体背后瞬间出现。
虫族四肢精准扣住畸变体四肢，巨力收拢。
咔嚓——
骨骼被硬生生折断的声音伴随尖锐嘶吼在男人身前几公分的地方炸开，近得像是要震碎耳膜。
溅出的涎水落在他脸上，冰凉黏腻。
男人整个僵在原地，大脑空白，只能死死盯着眼前的畸变体。
直到怪物被触肢随意抛开。
他才如梦惊醒，恍然抬起头。
眼前的景象让他呆住。
哥谭的半空被一道道裂口硬生生撕开。
一扇扇传送门同时开启。
轰鸣声从裂口深处翻涌而出，无数虫族自四面八方轰然落下，无数触肢和甲壳挤入现实。
成群结队，遮天蔽日。
密密麻麻的甲壳摩擦声与沉闷落地的声音交织。
尘土冲天。
街头与楼宇之间被巨躯填满，末日般庞大的黑银色海啸涌入这座城市。
在他正前方，另一道传送门撑开。
银发青年伫立，背后裂口不断吐出成群虫族。
庞然身影一只只跨入现实，间隔里映出那抹带着面具的面孔。
男人呼吸急促，目光隔着虫群的缝隙，对上那双冰冷的银色眼睛。
“暴君？”他声音发颤，带着下意识的本能。
只是与之前仓惶恐惧喊出的那一声不同，这一声里混杂着另一种意味。
像是绝望里被迫吐出的本能依赖。
唯一能庇护他的救命稻草，恰恰就是前不久还令他如临噩梦的存在。恐惧还未散去，依赖却自此牢牢刻进骨血。
加百列眼角缓缓弯起。
“我喜欢这个称呼。”
男人眨了下眼。
街头的黑潮还在继续，但银发身影却已不见。
他怔在原地，下意识环顾四周，却什么都没找到。
暴君去了别处。
解决完突发事件的加百列继续跟进原本的目标。
频率重新被锁紧感知范围。
他在商业中心的大街空地上停住。
信号在这里最响。
毫无疑问——源头就在脚下。
地下水道。
阴影里潜伏着的东西，像是在城市血管里游走的老鼠。
他垂眼，抬起手。
黑潮翻涌，触肢插入地面。
石砖瞬间爆裂，裂纹蔓延开来，刚进被扯断，金属摩擦的尖锐声音刺破空气。
地面被虫族硬生生撕开。
收容所前的笑声戛然而止。
杰森扣动扳机，最后一颗子弹打穿畸变体的肩膀。
他低咒一声，从腰侧抽出匕首横在身前。
“阿曼达”笑容停滞。
小丑转了下眼睛。
“啊哦——”声音里带着癫狂的兴奋。
“原来如此~”
那副女人的面孔下，小丑笑容一点点扭曲。
“我的惊喜彩蛋被提前踩中了，是吗？”
地底深处。
原本闭合的眼睑猛然掀开。
小丑睁开眼睛。
他从连接着接线与导管的机器里坐起身。
脸上的油彩几乎被泡得一干二净，褪色的皮肤苍白诡异，只剩下嘴角的老旧疤痕。
头颅缓缓抬起。
破碎的地面塌陷出巨大空洞，黎明天光从上方直直泻下。
光线在布满水痕的脸上拖出阴影。
小丑抬起眼睛。
坑洞边缘，银发的青年立在那里，目光一寸寸锁死他的动作。
地下空间安静到极致。
昏黄的晨光落在小丑脸上。
下一秒，笑声刺耳响起。
他整个人弓着身子，肩膀剧烈抖动，像是听到了某种让他亢奋至极的消息。
“你来了。”
低哑的声音在地下回荡，小丑眼睛死死盯着加百列，瞳孔因为兴奋而锁紧，将那抹银色彻底刻进眼底。
“真好啊……”
语调怪异又带着温热，像是情人在低语。
他扯下肩膀上的导管，血液涌出，被他随意抹在自己脸颊上，指尖沾着血在那道伤疤上拉出一条狰狞弧线。
鲜红与苍白交织，像是在给自己重新画妆。
手指划过时，他的动作带着几分病态的虔诚。
他咂了咂嘴，呼吸急促，对即将发生的一切怀有病态渴望。
“来吧，我亲爱的。”
四周的下水道口，破裂的通风井里，黑影一批批涌动。
小丑双臂展开，笑声越发疯狂。
成群结队的畸变体攀爬着铁管与墙壁，从阴沟深处钻出，扑向光源汇聚的地面。
“让我们开始吧。”
第148章 小丑之死
刚说完话, 立在畸变体中央的小丑往前踏出一步。
几组不同的基因被他全然塞进自己这具身体里。
黑色鳞甲一寸寸钻出体表，骨骼在皮肤下错位，骨刺于肩胛撑开。
那张脸。
那张没有油彩覆盖, 难得显得清晰的脸，被增生的黑色骨甲一点点吞没边缘。
加百列手臂偏转，泛着微光的长枪在手中瞬间成型。
血水淋漓落在小丑脚下。
这一瞬间的出血量足以致死。
小丑的气势节节拔高。
泡芙从阴影里冲出，声音在半空膨胀，獠牙直直张开朝着他的脑袋咬下。
——金属摩擦声炸响。
被鳞甲瞬间覆盖的手臂抬起，精准挡下撕咬。
尖牙擦出火花, 甲片纹丝不动。
“哦——真结实。”
小丑抬头，唇角咧开，眼底亮起预料之中的满足。
鳞甲生长造成的伤口已经停止流血。
他另一只手猛然握拳砸落。
轰！
泡芙被硬生生砸出去，撞进一旁墙面。
被遮挡的视野豁然开朗。
冷白的银色闯进瞳孔。
加百列身形已至, 长枪在他掌心翻转。
枪尖在极近的距离直刺。
空气被划出尖啸。
小丑还没收回刚砸开的手臂。
枪锋已压到面前。
瞳孔紧缩，异化臂骨从他鳞甲缝隙刺出，在枪尖落下前硬生生竖起一面森白屏障。
撞击造成的气浪震得空气都抖了一下。
本就因为虫族挖掘而结构不稳的上方被轰开。
光线落进原本黑暗的地下空间里照亮两人面孔。
近在咫尺。
长枪无法穿透骨盾。
加百列借势收腕，枪杆在臂盾上狠狠一磕, 整个人猛然向后翻身拉开距离。
银发划出弧线，他背脊紧贴湿冷墙壁, 脚尖稳稳点上石砖。
碎屑簌簌掉落。
屈膝, 蓄力, 下一刻又如弹簧骤然反弹。
狂笑与武器破空尖啸交织, 地下空间被震得轰鸣不断。
长枪破空，寒光重新逼近。
小丑没躲, 布满骨刺和黑甲的手伸出, 五指扣住枪尖。
尖锐金属划开他掌心, 血肉被割开, 血珠沿着小臂滑落。
不是阻挡，反而是顺着那股力道将枪拉向自己，猛地一扯。
“抓到了……”小丑低声哼笑，声音嘶哑。
枪杆震颤，力道顺势传来。
加百列手臂一紧，指节紧握。
枪尖的牵引力强的不像话。
他抬眼，银色瞳孔里倒映出小丑扭曲的笑脸。
冷风扑面，加百列眉骨压低，眼神凌厉。
他反手，试图稳住长枪，却被迫向前逼近。
拉扯中，两人之间距离紧缩。
呼吸混杂在同一片空气里。
几乎是面对面。
异化后的小丑防御力和力量指数大的惊人，加百列在这方面并不占优势。
枪尖还在对峙的力道里颤动。
小丑的另一只手却突然空出来，探向加百列。
太近的距离。
加百列来不及避开，肩膀被那只手死死攥住，被黑色覆盖的指节像钳子一样嵌进战甲缝隙。
力道穿透皮肤，血液顺着战甲缝隙留出。
小丑俯身逼近，呼吸从他颈侧擦过。
“你看……”
他低哑开口，嗓音在狭窄的空间里贴着皮肤振动，带着病态的快意。
“现在我们两个，多像啊。”
声音像毒液一样渗入加百列耳膜。
小丑深呼吸，对方身上溢出的鲜血里并没有之前的味道。
“你身上那股味道。”
“没有了。”
小丑笑了。
“可我还记得。”
那味道让他久违的生出了保护一个人的冲动。
他的舌尖抵着齿尖，呼吸紊乱，笑声压得极低，更接近私密呢喃。
自从闻到那股从对方身上出现的味道，小丑的兴趣就发生了转变。
从那个时候起，原本该是保护欲的冲动，在他体内扭曲变形。
摧毁欲，禁锢欲，几乎快把他烧成灰烬。
“我拼命塞进这副身体里的东西，就是为了靠近你。鳞甲，骨刺，血……”
“你有虫群，我有畸变体。”
小丑牙齿战栗碰撞，像是在忍耐。
“你不该站在光里。”
“你该在我身边。”
他眼皮抽动。
“烂掉，然后，和我一起笑出来。”
加百列不由自主地，喉咙里溢出一声嗤笑。
积压已久的怒意被彻底点燃。
“疯子。”
加百列呼吸沉重，眉峰压低。
怒火和杀意被一点点压下去。
他肩膀一沉，强行挣开束缚，长枪在掌心上挑，刺向小丑喉咙逼迫对方不得不后仰。
黑色指节被迫松开。
加百列抽身。
落地，稳稳站在碎裂的石面上。
加百列抬起枪，目光锁死小丑。
唇角冷冷弯起，笑意淡得几乎透明，却带出明显的杀意。
“既然想烂掉。”
他指尖扣紧枪柄，长枪锋芒转向。
“那我成全你。”
加百列提速。
眨眼间贴近。
金属枪尖与鳞甲碰撞。
小丑抬手打算硬接，身后却传来巨力。
泡芙冲上来撞他。
小丑没站稳，脚下踉跄，但嘴角笑意反而扩散。
他手肘向后，正中泡芙头顶，硬生生将虫族震开。
趁着这点空隙，他另一只带着骨刺的手抡起，横扫加百列肩口。
加百列被迫侧身，动作虽快，但还是被划出一道伤口。
血线渗出，染红战甲衣料。
疼痛迫使他呼吸一紧，身后八根蛛矛接连落在同一个点位，眨眼的时间成功穿刺。
下一秒，他膝盖顶撞，结结实实撞上小丑腹部。
小丑闷哼，倒飞出地下。
他刚要在半空扭转身体，阴影已然笼罩。
蛛矛合拢转成翅膀，加百列在半空追上小丑，脚尖踹在对方胸膛。
小丑整个人被直直踢向地面。
地面塌陷出巨坑，裂纹蔓延四周。
下一秒，长枪枪尖钉下，精准刺穿胸膛。
血雾怦然散开。
小丑被钉在破碎的混凝土地面上，血液沿着身下蔓延，染红碎石。
疼痛贯穿全身。
小丑身体剧烈抽搐，笑声断断续续，喘息破碎。
加百利肩口的血顺着战甲滑落。
他没犹豫，准备补刀。
但在加百列靠近之前。
那只黑色鳞甲覆盖的手竟然抓住长枪，生生从胸口被拔出。
血肉翻裂，血水喷涌，汩汩流淌。
小丑眼下肌肉抽搐，指节死死握着枪杆。
“还挺锋利的。”
加百列眼神一沉，手腕偏转。
枪身瞬间溃散，化作微光从小丑手中消失重新回到他掌心。
小丑弓着身子笑出声，眼睛却更加发亮。
他再次扑上来。
加百列提枪。
长枪没入血肉，小丑甚至主动踏近。
整段枪杆被血肉穿透。
距离被重新拉近。
“……”加百列一顿。
危机预感疯狂报警。
他意识到不对，脚步正要后撤。
下一瞬——
“嗤啦——”
刺眼的绿色烟雾自小丑伤口与口鼻间骤然出现。
腐蚀性的气味瞬间笼罩。
敏锐的嗅觉在此刻成了逼近加百列的弯刀。
小丑笑容撕裂开来。
血雾与绿色雾气混在一起，低哑的声音贴着他耳边响起。
“哈……这才是真正的彩蛋，亲爱的。”
绿色烟雾整个笼罩袭来。
加百列呼吸一窒，喉咙灼痛，血液像被点燃一样在血管里翻涌。
胸口闷得厉害，理智被一层层压制。
愤怒、暴虐、躁动、厌恶。
情绪在一瞬间被放大，像不受控制的海啸。
指节颤抖着收紧，长枪差点失控地乱挥。
加百列抬手捂住刺痛的半边眼。
小丑的笑声顺着烟雾钻进他耳膜里，带着狂乱的黏腻，像毒刺一样一针针扎进意识。
“感觉到了吧？这才是你……真正的样子。”
“别再伪装得那么冷静了，安纳西。”
“你和我一样，生来就是怪物。”
小丑脸离得太近，眼白里血丝蜿蜒。
“杀了他们——”
“蝙蝠侠。”
“还有你的红头罩。”
声音像锤子一样，一下一下砸进脑海。
眼前骤然一黑。
布鲁斯倒在地上，披风被鲜血染头，胸膛塌陷。
杰森躺在不远处，红色头罩碎裂，血沫沿着下颌流淌，睁开的眼睛里是死寂的蓝色。
加百列低头。
皮肤被汗水和血迹黏腻地糊住，热乎乎黏在掌纹里。
鲜红，温热的血液顺着掌心滴落。
他整个人僵在原地。
血的腥甜味几乎呛入肺里，肌肉痉挛，冷汗顺着脊背淌下。
心脏鼓动得想要炸开，意识被撕扯得支离破碎。
幻觉与记忆疯狂切换。
加百列几乎分不清到底那一幕是真实。
痛。
痛到每一根神经都在痉挛。五感混乱到极点。
眼前一会儿是鲜血四溅，一会儿又是记忆的相处，鼻腔里是烟雾腐臭和血的腥气。
耳边是小丑近乎狂喜的笑声和杰森在幻觉里逐渐消散的呼吸。
加百列牙关咬紧，喉咙却发出压抑不住的声响。
他低着头。
“……哈哈……”
破碎、僵硬。
嗤笑。低笑。
下一秒，笑声爆裂开。
前所未有的大笑，撕裂喉咙，震痛胸腔。
加百列笑得眼角湿润，肺部火辣疼痛，笑声里裹着彻底的杀意。
越来越大声。
精神力不受控的从他体内迸发。
被能量带起的风尘以加百列为中心被卷起扩散。
小丑胸口被长枪穿透的伤口并没有愈合。
他正在极速虚弱。
但他并没有在意。
他只是眼睛猛地亮了，见证自己的杰作诞生。
“对！对！这才是你，你笑——”
声音硬生生被截断。
加百列伸手，毫无预兆地扣住小丑的下颌。
小丑被扼住喉咙，整个身体又在长枪枪杆被抓着前进一截。
他眼睛瞪大。
近在眼前的那双银色眼睛眼角猩红，瞳孔发亮，狂笑与杀意在其中闪烁。
加百列笑得停不下来。
能量被他聚集在掌心，力道大得近乎残忍。
喉骨骨骼断裂的声音清晰刺耳。
“永远……”他声线沙哑。
八根蛛矛顺着长枪留下的伤口钻入，扭转，贯穿心脏。
血雾喷溅，染在加百列眼尾，红的发亮。
一滴泪顺着犹带笑意的眼角滑落。
冷冷带走那枚血滴。
“不可能。”
小丑身体剧烈抽搐，胸膛起伏几次，却再也发不出完整的笑声。
他张开嘴，猩红的血泡在唇角溢出，却没有半点声音。
瞳孔还在收缩。
小丑眼睛死死盯着近在咫尺的虫族之王，疯狂与执念在其中挣扎不休。
不甘，不服，还想笑。
可他喉咙里只剩下嘶哑破碎的气流。
哪怕唇角还在努力向上抽搐，试图拼出最后一个笑容，也只能僵硬在半途。
那双曾带着无数疯狂的眼睛，慢慢被死寂吞没。
小丑抬着手，本能地想抓紧，却逐渐无力。
直到整条手臂垂落。
这一次，他再也笑不出来了。
加百列站在原地，蛛矛收回。
小丑的身体轰然倒地。
他抬起手，指尖擦过眼角。
血与泪混在一起，被他一同拭去，留下点冰凉痕迹。
脑子里，杰森的声音接连不断。
一声接一声。
“小月亮？”
“回答我。”
“该死，接个话！”
带着焦急的熟悉声音是唯一锚点，把他从混乱与狂笑里拉回理智。
加百列吐出一口气，这才有空闲回应。
“你好吵，杰森。”
他哼笑一声，带着点嫌弃。
然后加百列脑子里就安静了几秒。
从刚刚开始就一直心慌不断，情急之下第一次能主动链接加百列的杰森停顿。
“？”
第149章 逃避
脑袋还在一抽一抽的疼, 加百列把刚刚因为压力过大而不受控外溢的精神力全收回来。
“你在哪儿？”杰森问。
加百列目光落在小丑的尸体上。
他答非所问：“小丑已经解决了。我马上就去找你。不用担心。”
虫族从头顶飞过。
“好吧。”
关于位置的问题被轻描淡写带过。
杰森微微俯身，避免自己被“友军”翅膀撞飞，脑子里的精神链接还没断。
“我吵？认真的？”
他嘴上反驳调笑, 可轻快背后，自身的动作却更快了。
“这才多久，就开始嫌弃我了？”
靴底踩着破裂路面，他一手撑在路边撞停的车引擎盖上借力越过。
杰森语气轻松，脸色却沉得可怕。
因为刚刚的混乱，街道已成废墟, 到处都是燃烧产生的黑烟和翻倒的残骸。
杰森站在街口，眼神在到处都是意外产物的街道上停了几秒。
最前面的路已经被彻底堵死。
他短促吸气，目光连续转移，最后停在旁边的商业大楼上。
手臂肌肉暴起, 杰森用力一拉，身体贴着玻璃与钢筋往上攀，肩背线条撑开，攀着大楼外的窗沿移动。
“还是说, ”他一边攀爬一边回应，“腻我了？”
加百列有点脱力。
他坐在地上, 背脊向后仰, 靠上泡芙坚硬的甲壳。
听见杰森声音, 加百列下意识看向自己的手掌, 那股糊着的黏腻感像是还在。
他指尖攥紧，在衣料上反复擦拭。
喉头滚动, 加百列抿了下唇, 唇角线条紧绷, 把情绪压回去。
几秒后, 他才挤出一句回应：“没有。”
精神链接里忽然安静下来。
耳边没了熟悉的声音。
加百列也没再继续开口。
空气里传来轻微的皮革摩擦声，破风声自上方传来。
金属与墙体摩擦。
黑影顺着钢缆自半空急速落下，带着挥之不去的火药气息。
下一秒，身影重重降落在他面前。
加百列怔了一下。
杰森单手松开还带着摩擦后热意的钩爪枪，随意甩到腰侧。
他低下头，呼吸急促。
“怎么？”杰森肩膀微微前倾，语气和链接里故意轻佻的调笑完全不同，反而带着点冷。
是那种急切过后又被回避产生的冷硬。
“是不是以为我找不到你？”
他声音有点低，视线只在小丑尸体上短暂停留半秒，锁定在眼前的加百列身上。
杰森站得很近，将对方此刻的情况完全收入眼中。
银发沾着血，战甲在肩口和侧腰都有裂痕，血从缝隙里渗出来。
靠坐在泡芙身上，像是脱力，呼吸不稳，唇角线条绷紧到发白。
手还在动。
指尖在布料上反复摩擦，像是像抹去什么看不见的东西，却只越擦越重。
一声驱动气音。
杰森的头罩应声打开，露出下方汗意未干的脸，和那双冰蓝色的眼睛。
加百列下意识抬眼，幻觉里的死寂蓝与眼前真是的注视叠在一起，撞得他心口一窒，本能地移开视线。
他缓了下，嗓音沙哑，带着勉强的平静：“我正打算去——”
话没能说完。
“打算什么？找我？”
“还是想继续告诉我你很好？”
杰森语调不自觉提高，像是要把人逼到角落，怒气和担心缠在一起，不容回避。
他一步靠近，膝盖弯下，身体也俯下去，将自己和加百列拉到同一高度。
近得能看清对方眼里的所有。
“别告诉我你还想当做什么都没发生。”
“我…”加百列低了下头。
杰森手掌扣在加百列肩口破裂的战甲边缘。
在确定底下的伤口确实愈合，他才重新偏过头去与加百列对视。
蓝眼睛直直压上去，眼底的冷意下翻涌的是躁动和不安，像燃在水面下的火焰，随时会冲破表面。
加百列垂下眼帘，不去对视。
他试图转移话题：“小丑死了…”
第三次。
从他出现到现在，加百列已经三次刻意避开他的眼睛。
这种回避几乎是明摆着有问题，比鲜血和裂开的战甲更刺眼。
杰森下颌线一点点绷紧。
“看着我说话。”
加百列缓慢呼吸，最终还是自己抬起眼。
那双银色的眼睛对上冷蓝。
他张了张口，还没来得及开口。
手腕被扣住。
力道并不重，却钳得死死的。
加百列一愣，低头。
杰森的手指箍在他的手腕上，掌心紧紧贴住他的皮肤，指关节泛白。
“你在擦什么？”
银发凌乱贴在加百列脸侧，他指尖无意识收紧。
那一点无意识的反复被杰森看在眼里。
“你的手上明明什么都没有。”
气氛一下子凝固。
掌心的手腕僵住，又动了一下想要挣开。
杰森按住，青筋在皮下浮起。
他没松手，反而靠的更近，另一只手抬起从加百列而后探入，按下按钮揭开对方面罩。
与冷硬语气相对，他动作轻到对他自己来说都有些不可思议。
指腹直接擦过那道未曾完全擦拭干净的血痕。
擦去那抹血迹后，杰森的手没有收回，手掌停在加百列脸侧，拇指顺着脸颊轻轻按下。
“我在这。”他说。
脸侧那只手的温度很明显。
带着点粗糙的触感，指节粗粝。
加百列眼睫颤了下。
温度太真切，把他从幻象残留的冷意里拽回来。
但是越真实，心底翻涌的情绪就越乱。
幻觉里的画面和眼前的现实层层叠叠，阴影如同跗骨之蛆。
加百列第一次生出陌生的害怕情绪。
并非因为幻觉的画面恐惧，他知道那些都是假的。
让他几乎恐惧的，是那一点点难以被忽略的自我怀疑。
怕有一天，幻象会变成现实。
怕自己真的把眼前这个人，又或者父母亲手推向死亡。
担忧，逃避，害怕，恐慌……
从在这个世界睁开眼的那一天开始到现在，加百列极少产生这么强烈的情绪。
十几年里被积压的情绪像在今天同一时刻爆发。
冲得他头脑发晕。
呼吸一点点急促。
他眨着眼，一时间竟然不知道应该怎么处理自己现在的状态，张着嘴也不知道应该从何说起。
杰森安静等着加百列的回答。
他看着那张平时冷静到近乎冷淡的脸，眼睫突然湿润，突兀地滑下一滴泪。
没有抽噎，没有声音。
泪水顺着眼角滑落，沾湿指腹。
透明的痕迹格外刺眼。
混乱的废墟，焦躁的情绪全都淡出，他眼里只剩下那双泛着泪光的眼睛。
杰森怔住，喉咙像被什么堵住。
那一秒他甚至忘了眨眼。
第一次，他第一次看见加百列落泪。
那双银色眼睛还强撑着平静，却被泪水模糊。
光线折进来，脆弱又安静。
“我看到你死了。”
“躺在我面前。”
加百列低声开口。
“不止你，”他停顿，“我手上全是血。”
他指尖发凉，在杰森的注视里把自己看见的幻觉全都说了出来。
病毒撕开的，是加百列从觉醒那天起产生的，内心深处最不愿面对的恐惧。
体内的灼热一点点冷却下去。小丑留下的病毒在他血管里肆虐却没能维持太久。
加百列比任何人都清楚原因。
虫族的自愈和精神力特殊性，让这种逆天的侵蚀只能撕开表层，无法彻底吞没他。
可他同样清楚，换做普通人哪怕只是吸入一点，也足以理智崩塌。
这份力量。
如果有一天失控，他不敢想象那种后果。
杰森盯着他看了几秒，随后嘴角狠狠一抽。
他抬手，扣住加百列后颈，迫使他靠近自己，和自己对视。
“你觉得布鲁斯是吃干饭的吗？”
“……没有。”
“还是你觉得我会废物到什么都感觉不出来？”
“不是。”
“那你还在担心什么？”
杰森语气里带着火气，但更像是用来压制内心的焦急。
杰森拇指碾了一下，力道有点大，动作像是不耐烦，却又擦去加百列脸上的泪痕。
“要是真有那一天，”他唇角抬起，“那老头子会比谁都先掐灭风险。”
“说不定还要用蝙蝠镖抵着我喉咙，逼我大义灭亲加入他用来干掉你的阵营。”
杰森嗤笑一声，捧着加百列的脸。
鼻尖抵着鼻尖。
呼吸瞬间交叠在一起。
加百列的每一次呼吸都混杂着杰森的热度。
“与其担心这个。”
杰森呼吸炙热，话音随着气息一寸寸压到加百列唇前。
“不如先担心哪天蝙蝠洞的资料泄露，一堆反派拿着他定制的那无数个方案对付你。”
他低着头，唇贴着唇，像是在吻，每一个字都在唇间的缝隙里溢出。
“这种事发生的几率更大一点，小月亮。”
唇齿相抵。
加百列睁着眼。
杰森的拇指仍停在他脸侧，指节收紧，像是要把他整个人钉在现实里。
唇间的力道不再是安抚，而是近乎强硬的固执。
被压在唇间的呼吸乱了，加百列只能在这份近乎粗暴的亲吻里抬起睫毛，眼角残留的湿意被热度蒸发殆尽。
他呼吸被夺走，眼睫颤抖，喉咙里溢出极轻的一声闷哼。
混乱与幻觉被生生压下去，只剩这一刻真实的温度与呼吸。
加百列指尖终于慢慢松开自己的衣料，抬手反握住杰森的夹克外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