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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消失的子弹1

    许天的担心并不奇怪, 买通刑侦人员只能在调查过程中做手脚,如果已经证据确凿,那就只能从检察院甚至法院入手了。

    尤其是刑事公诉案件, 公安和检察院、法院分工合作, 互相监督, 送检审判阶段想影响判决真没那么容易。

    宁越无奈叹息:“老田在公安和司法上认识的人还真不少,不过我听到的也只是传言。他以前是我队友, 我是真不想看到他堕落, 所以这事先保密, 慢慢查。”

    许天更好奇了, “宁队,他到底怎么受的伤?又是怎么离开的刑侦队。”

    宁越苦笑:“一时半会说不清,你去查旧案吧。”

    果然跟案子有关系, 许天道:“如果是已经审判的案子还得去法院查,恐怕不好保密吧。”

    “你先查咱们局里尘封的旧案, 我去找局长聊聊, 看要不要查一下已经判了的案子。”

    查已经判决的确实很麻烦,就怕领导想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许天只得先去了档案室, 那边已经接到通知, 装了两大箱子。

    档案室的工作人员见许天去了就问她:“我还以为要集中清查, 结果只要悬案,说是要把这边的悬案跟你们法医处的档案都整理一下,合并序号?到底怎么个整理法儿?”

    要照许天说,再等几年全部录入电脑, 两边联机就行了, 现在再怎么整理,找的时候也得用手翻。

    不过现在整理档案的目的并不是为了方便, 而是为了查案,她只好道:“反正也不急,有案子时查案,没案子时按年份慢慢整理吧。”

    人家帮忙把两个箱子都抬到法医处,刘姐不是很高兴,“小许,这什么意思?咱是法医处,整理档案不是应该档案室干吗?”

    许天解释:“上边的任务,我也没办法,不过只是近五年没结案的,不会太多。”

    倒是小李一如既往兴奋着:“悬案吗?这可得好好查啊,看来刑侦队对咱们法医处还挺信任。”

    两人清理出两张桌子,拼成长桌,想先把资料都摆出来,方便整理。

    许天见两大箱子,还以为有多少悬案,虽然觉得奇怪,但刑侦队成立也没几年,而且人手一直不足,现在的侦查手段也太单一,没有科技辅助,有悬案也正常。

    结果把案子按年份摆列好后,她才发现只有十一宗!比预期的可少多了,而且83、84年的几宗案子都是逃逸在追查的状态,证据清晰明了,没什么好查的。

    她把近几年的翻了翻,终于找到了涉及到田老板的案子,是两年前的抢劫案。

    田老板叫田元凯,当时是刑侦副队长,他在公路上单枪匹马拦截劫匪时,腿被散|弹|枪击中,落下了残疾。

    他伤还没好又因为枪里的子弹对不上数,被停职调查,最终那颗子弹没找到,劫匪也没抓获,田元凯虽然最终没受牵连,但因为腿伤被调到后勤。

    于是他失望离队,在离市局不远的地方开了家面馆。

    许天翻着卷宗,有些纳闷,谁会偷一颗子弹呢?再说如果没有合适的枪械,光有子弹也没用啊,劫匪用的是□□,肯定不会来抢田元凯的子弹,还不如直接抢枪呢。

    案卷上记载,田元凯只开了两枪,也只找到两个弹壳,可五发弹夹上却只剩下两枚子弹。他的枪是老枪,弹道磨损,就算做弹痕检测、弹道分析也不能确定他当时到底开了几枪。

    如果开了三枪,其中一枪找不到弹壳,完全可以当做意外丢失,写份报告就行了。可田元凯因为大腿受伤严重,枪被赶来的民警拿走,在医院录口供时,他说只开了两枪,民警说没动过他的枪,两人都怀疑对方撒谎。

    可民警没动机,他自己有枪,而且弹夹上只有田元凯的指纹,他却怎么也说不清另一颗子弹去哪儿了。

    小李也在跟许天看同一个案件,他不由道:“有没有可能他领弹夹时里边就只有四枚子弹?”

    “你觉得他做为一个老刑警会犯这种错误吗?”

    “也对,那也可能是他家里人偷着玩他的枪,这种枪结构简单,我都能拆开!也不对,弹夹上没有别人的指纹啊?难不成他当时多开了一枪?可为什么只说开了两枪?难道另一枪杀了人?可他不知道这种谎言很容易被揭穿吗?”

    许天也十分奇怪,按说查案时不应该落单,田元凯说他是去吃午饭时,偶然发现抢劫犯的嫌疑人,因为带着枪,对方又有摩托车,才决定单独行动,哪想到对方大衣里藏着□□。

    看他描述的经过,倒是没什么问题。

    他开了两枪,一枪打中嫌疑人左胳膊,另一枪打中了摩托车的排气管,对方受伤不重,反应也很快,朝他大腿开了两枪后,马上骑摩托车逃离了现场。

    一小时后,支援的人发现摩托车被弃在国道路口,车上有弹痕有血迹,通过痕迹判断对方可能是搭运煤的大车逃了,于是市局赶紧发了通缉令,照片也是根据田元凯描述画出来的,可一直也没找到人。

    田元凯说嫌疑人是外地口音,有些结巴,结巴这个特征十分明显,只要跟人交流肯定藏不住,可全市警方排查一周,还第一时间给临近市县都发了协查申请,还是没找到对方。

    许天想看看田元凯是怎么确定这人是嫌疑人的。

    小李却在一旁说:“摩托车都不要了,肯定是去外地了。”@

    “是啊,别说两年前,就是现在,摩托车对普通人家也是个大物件。”

    许天边说边翻笔录:“不过田元凯就是因为这辆摩托车才发现了嫌疑人,车上又留下了弹痕,要想逃命肯定不能再骑这辆摩托了。”

    嫌疑人骑摩托跟踪过市里的几名个体户,专门在他们关店要去银行存钱时,抢他们的包,导致这些个体户人人自危,甚至想雇佣保镖。

    许天知道90年代飞车党猖獗,没想到两年前就有了,卷宗记录十分详尽,还写着宁越对此案的分析,他说能买得起摩托车的基本都是个体户。

    而个体户肯定对自身这个群体的经营规律和存钱习惯了如指掌,可他们排查了所有个体户,找遍了整个豫北市,也没找到受害人所说的黑色摩托车,结果最后让田元凯在公路边偶遇了。@

    许天猜道:“这人不会是邻市来的吧,开摩托过来,作案后马上逃离,路上又没监控,肯定找不到人啊。”

    小李不解地问:“路上没什么?”

    许天忙道:“哦,我是说没那么多交警布控,你想啊,咱们办案很多时候还得骑自行车,他骑着摩托肯定来去自如。”

    “也对!”小李对这案子兴趣不大,他放下手里的案卷,又翻起箱子里的,一样样往外摆。

    许天接着看证物名单和那些照片,这些证物都保存在法医处,现在他们的工作就是把这两样档案核对一下。

    既然宁越想查的就是田元凯,那这宗案子肯定要上心了。

    旁边的小李却惊讶地朝她招手:“小许,你快看,这案子的卷宗这么多,还有这么多证词,怪不得两箱子!原来大部分都是这一宗案件的。”

    刚去水房打水的刘姐正好回来,听见他一惊一乍,忙伸头过来看,她叹口气:“唉,这姑娘老惨了,你们当时还没来局里,不过应该也听说过吧,当时事闹挺大的,就是市郊小丈村的杀父弑母案。”

    许天没有原主记忆还真不知道,小李是上完大专分配过来的,不是本地人,更没听说过。

    许天见刘姐一脸唏嘘,忙拿起案卷看起来,她一翻开案卷就看到了田元凯的签名,显然这案子也是他主办的。

    小丈村孙春苗,在八五年十一月二十三日杀死父母双亲,并分尸抛于村内,被捕后她控诉父母控制她卖|淫,还供出了不少嫖客。

    孙春苗应该早就在搜集证据,她清楚叙述了整个过程,从八三年跟她母亲在火车站附近的民营小旅馆打工开始,一共两年时间,她断断续续被父母强迫卖|淫。

    期间还生过两个孩子,第一个卖了,第二个因为是儿子,她爸妈要当孙春苗弟弟养着,这才回老家小丈村。

    孙父准备把孙母和便宜儿子留在村里,他领着孙春苗接着外出‘打工’,孙春苗不想再过这种日子,也不想让孩子被这样的父母养大,把父母灌醉,杀害分尸。

    等警察到的时候,她正抱着孩子喂奶。

    看照片上,这姑娘脸上还带着血,眼神呆滞地抱着一个小襁褓。

    看笔录,这姑娘跟疯了一样傻笑,说原来这

    么简单,早该动手的,还说麻烦把孩子送进孤儿院,不要交给小丈村的人养。

    之后的笔录里,孙春苗说她是独生女,原本父母也很宝贝她,因为跟青梅竹马的同村人婚事没谈成,还被准婆婆说早就失了身,村里传出了恶心的流言,父母才对她变了脸,把她带出去打工。

    她父母都好吃懒做,火车站附近什么人都有,做生意的、出公差的,个个不差钱,看着人家下馆子住宾馆,他们却只能打扫卫生,甚至帮着擦鞋,不由眼热,又见有女人在做这种皮肉生意,孙父孙母就开始劝说孙春苗‘下海’。

    孙春苗不乐意,他们就寻死觅活!还说她反正已经不是大姑娘了。

    小李看到这里都要气疯了,“这他妈的是什么父母,自己女儿被婆家欺负,被村里人造谣,不该替她做主吗?居然把她带出去卖?”

    刘姐叹道:“唉,就是说啊,这姑娘太可怜了。”

    许天也气得不轻,虽然当警察总会遇到奇葩,可这也太突破下限了。

    她沉吟道:“也许孙春苗根本不是他们亲生的,这姑娘如果活到现在应该是二十四岁,她是六三年出生的,那个年代很少有独生子女,而且村里重男轻女严重,如果她父母都能生,怎么可能只有一个女儿?”

    小李被她这个分析角度惊呆:“不是亲生的也不能这么糟践啊!等等,你说她如果活着?她死了吗?我还以为她在监狱呢!不对,不管是死刑还是无期,只要判决下来,这些案卷应该在法院才对啊。”

    许天看得快,已经翻到后边了,她叹口气:“孙春苗死在看守所里,是自杀!”

    消失的子弹2

    也不怪刘姐对孙春苗印象深刻, 她确实很惨,家里虽然不富裕,但因为是唯一的孩子, 从小也没吃过什么苦, 爸妈也算宠爱。

    她原以为可以顺利跟青梅竹马的对象结婚, 哪想到两人偷尝禁果后,对方突然变了脸, 说她不是处女, 还逼问她到底跟谁苟合过。

    孙春苗气得说不出话来, 也不知道该怎么辩解。更被对方当作心虚, 她准婆婆本来就觉得她家太穷还人丁稀落,没个能帮扶小两口过日子的人,更过分的是孙家光彩礼就要一百块钱, 在当时可是天价。

    这准婆婆一看儿子恼了孙春苗,马上把这事在村里宣扬开来。

    当时孙春苗正在小学代课, 一个月有二十几块钱的补贴, 结果就有人造谣她跟小学男老师有一腿,甚至还造谣到五十多岁的老校长身上。

    这工作自然干不成了, 她回了家, 父母居然也变了脸, 大骂她不检点,说她给家里丢了脸,以后怕都嫁不到好人家。

    笔录上,孙春苗一直在哭着质疑, “那是我亲爸亲妈, 平时学校发的补贴我一分不花给他们攒着,地里活儿我也抢着干, 我从来没给他们惹过事,没让他们费过心,可就因为这些谣言,他们看我的眼神就跟看什么脏东西一样。我知道他们是嫌弃我没嫁出去,没给他们赚来彩礼。我说我出去找工作,赚钱养家,结果我爸我妈居然让我接客!”

    孙春苗的委屈大概诉说了很多,笔录上写得很简略,只从这些简单的描述里也能猜出,这姑娘当时有多崩溃。

    而她之所以拿刀砍人,是因为她爸要带她去邻省一个种桃大户家,对方是她接待过的嫖|客,看上她了,来过好几次,最后一次,他要出一千块钱,把她娶回家。

    “那人瞎了一只眼,长得很丑,还有白癜风,大概四十多岁了。他虽然爱嫖,可还算是个人,起码比我爸妈强,其实我要是跟着他去他的桃园,应该会过得不错吧。”

    胡东问她为什么不去,她又哭起来,“我恨啊,那可是我爸妈,就把我当个货物一样卖了,再说我也舍不得孩子。回家那天,我妈说等拿到钱也不算白养我一场。我都怀疑我是他们从街上捡回来的,可就算是捡回来的,从小养到大,真就一点感情都没有吗?我想不通,真的想不通,我看着他们抱着我生的那个男孩在逗弄,就像他们才是一家人一样,我心里就堵得慌,真得想不通啊!我像着了魔一样盯着切菜的刀,心里突然有个念头,怎么也挥不去。”

    孙春苗的念头就是要杀人,她说她本来只想杀了她爸,因为是她爸先提议让她干那种生意。可她妈来拦她,她又砍了她妈,然后一砍起来,她就停不了手。

    砍完了,她想到自己的悲惨遭遇都是因为前对象不信任她,就拎着人头跑去找他。

    这里孙春苗说得含糊,但田元凯跟胡东一直在详细询问,比如问她为什么拎着她爸的人头扔到前对象家,是不是前对象曾质疑过她跟她爸有染。

    虽然这种推测太离谱,但他们还真见过侵犯亲生女儿的畜生,可谈到这些事,孙春苗情绪很激动,全部否认。

    倒是那些嫖客她都一个个记录下来,全都招了,只是有些是外地来出差的,只在车站住了一夜,这案子难办得很。

    结果就在孙春苗被抓第四天,她用裤子吊死在了看守所,当时女监里有人笑她是鸡,她跟人打起来,被关了禁闭。

    关禁闭的地方是个很狭小的房间,连厕所都没有,更没有可挂东西的地方,除了一张硬板床,就只有一个铁门,门上有不大的栅栏窗户。

    她身上是连腰带都没有的监服,只能把裤子脱下来绑铁窗上,档案里有现场照片,虽然照片里人已经解下来了,但绳子的位置和她的姿势都能推断出她是怎么上的吊。

    案卷里,田元凯也疑惑她这样都能把自己吊死,要窒息的时候蹬蹬腿,或是直接往后一仰,就能挣脱裤子做成的绳套,可她活活把自己勒死了。

    小李看到这里不由叹息:“她是一心求死啊,一个姑娘家居然不怕别人看到……唉!”

    许天知道他是什么意思,孙春苗虽然被父母逼迫做那种事,可从照片看,这姑娘眼里没有一丝媚态,衣服也穿得干净整洁,被同囚的女犯说是鸡,她勃然大怒大打出手。

    可她却褪下裤子,只穿着内裤上吊自杀,那扇门打开时,大家都会看到她狼狈的样子。

    许天叹口气:“也许她是临死前什么也不在乎了吧。”

    能把父母分尸还到处扔,完事回家接着奶孩子,这样的狠人,对自己肯定也够狠。

    除了孙春苗案和公路劫匪案,其他案子都一目了然,而这两宗案子都是田元凯主办,中间间隔半年之外。

    孙春苗案其实也算结案了,毕竟证据确凿,嫌疑人对罪行也供认不讳,可人还在看守所里,还是调查阶段,就出了事,这案子也成了永远结不了的悬案。@

    虽然档案都封了,但之前的调查资料都留在了刑侦队。办案人员和看守所的看守也受到牵连,调职的调职,记过的记过,最轻的也得写报告写检讨。

    据刘姐说,当时大家也都觉得委屈,那么多人都没看出她有轻生之意。

    她被骂是鸡,跟人打了一架,脸上也是淡淡的。

    最关键的是晚上每两小时一次的巡视,看守居然也没发现人已经死了,所以看守所的责任比较大。

    刘姐也说:“可能大家都觉得她是个狠人,不可能自杀吧,骂她的那个女犯,被她打掉了牙。当时看守所把她关禁闭也是对她的一种保护,谁能想到她进去的时候还拽得很,半夜就自杀了!唉,不过死了倒也提前解脱了,反正她这案子拖再久也是死刑。”

    小李道:“死刑和自杀区别大得很,没看办案人员都受到牵连了吗?”

    许天看着照片,叹道:“确定是自杀吗?”@

    刘姐诧异地看她一眼:“这还有假了?看守所那么多人,怎么可能作假,而且她一个人关着,难不成还有人半夜跑进去杀人?再说宁队出差回来也一起查过,应该没什么问题。”

    “是啊!”小李道,“这种情况绝对不是自杀,她身上也没有痕迹,当时肯定也查过,谁还能躲过守卫,跑进去脱她的裤子,勒死她,还做成自杀的假象,除非是咱们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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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城

    他本想说自己人,可说着说着自己也觉得离谱,呵呵两声:“这姑娘杀的是她父母,家里也没别的近亲,案子也不涉及其他人,有什么利害关系,让人冒险去杀她?”

    许天伸手点点照片,“你们说得没错,可她的死法确实有些奇怪,我的意思是说,会不会有人怕她招出那些嫖|客,逼她自杀。”

    “啊?那些嫖客不是都记录在案,该抓的抓,该罚的都罚了吗?”

    小李说着拿出另一个箱子里的一摞档案袋,“我刚才翻了,这些嫖|客做什么工作的都有,应该没人有这个胆,在公安局里杀人吧。”

    刘姐似笑非笑地看着许天:“就算他们有这个胆子,也得找局里的人帮忙啊。咱们小许自从被刑侦队调过去,越来越有刑警范了,现在居然连自家人都怀疑。”

    许天尴尬笑笑:“之前宁队跟我说刑侦工作就是要大胆质疑,我也是突发奇想随口一说,确实不够谨慎,谢谢刘姐提醒。”

    刘姐确实是好心提醒,“小许,别怪我多嘴,你刚才那么说,是把当时的办案人员都质疑了一遍,让人家听到不太好,你要是真发现什么,找宁队去啊。”

    结果她话音刚落,宁越就推门进来,“整理好了吗?把重要的案子先挑出来,小许,你这里有单独的办公室吧。”

    刘姐愣了下,不由皱眉,宁队长这是怀疑谁呢?居然要在法医处查旧案?

    许天没有单独的办公室,但有一个放各种仪器仪表的化验室,中间有玻璃隔间,外间只能放一张桌子。

    宁越没想到这边也不宽敞,他接过许天手里的箱子,刚要放到桌上,见刘姐看他,就解释道:“之前的痕迹鉴定都做得马虎,好不容易有了小许这个专业法医,我得赶紧把悬案都翻出来让她分析分析。刘姐,你们法医处最近没什么急活儿吧,我先借用小许几天。”

    刘姐看看他,又看看许天,好像突然明白了什么,笑道:“小许不是已经调到刑侦队当跟队法医了吗?我可管不着她。宁队说得对,专业法医肯定不一样,没准能把这些悬案都帮着解决了。”

    她说着拉了把兴奋地要参与案件的小李,“走吧,我那儿还有点活没干完,给我帮会儿忙去。”

    许天不知道刘姐歪了,见她出去松了口气,跟宁越说:“宁队,你要查旧案就是想查田老板的两宗案子吧,我刚才跟刘姐谈起孙春苗的案子,差点说错话。”

    “没事,真要查旧案,大家迟早都会知道。我只是想先把卷宗调出来,找个没参与案子的旁观者,再帮着分析一下,确定要不要查下去。”

    宁越神色郑重:“老田跟我是一起分到局里的,一张办公桌一个宿舍,晚上脸对脸,白天还是脸对脸。跟亲兄弟也没什么差别,我以前从没怀疑过他。”

    许天已经把法医处这边的证据也都取出来,有上吊用的裤子,有当时的凶器。

    她问:“你是从宋永明去田老板的面馆时,才开始怀疑的?”

    “是啊,之前也有过一次,我跟老胡正在他那儿喝酒,有人进来要打包饺子,他不是很高兴,说饺子卖完了,店也已经打烊,那人见我们正在吃喝,欲言又止地走了。回去后我才想起来,这人是我们之前一个案子的嫌疑人家属。不过他的店就在公安局附近,位置显眼,有人去光顾也正常,我也没多想。可那天看见宋永明,我突然把这些事都串起来了,再一打听,可了不得,传说他居然还能左右官司!”

    许天皱眉:“宁队,这么大事,应该先跟领导汇报吧。”

    宁越苦笑:“我的消息来自不靠谱的小混混,并没有确凿证据。万一是老田怕被小混混勒索,狐假虎威呢。总之这种事不好说,先查查看吧。”

    许天干脆把禁闭室那张照片递过去,“宁队,你有没有怀疑过孙春苗不是自杀?就算自杀她应该也会选更体面的方式吧,哪怕没机会,她也可以等,甚至可以等着死刑,有必要这样自杀吗?”

    宁越接过照片长叹一声:“我出差回来那天,人死的,当时老田也怀疑是不是有人见过她,逼迫过她,我还跟着查过,可惜没结果。”

    消失的子弹3

    许天看了所有物证和照片, 并没发现有什么可疑之处,这么重要的案子,想做手脚并不容易, 她也更倾向于有人对孙春苗说过什么, 导致她自杀。

    可孙春苗这种情况, 除了那个孩子还有什么牵挂呢?难道有人用孩子威胁她?

    “宁队,她的两个孩子现在怎么样了?”

    “第一个是女孩, 卖到外省了, 核查过养父母没问题, 只是不能生育。第二个是男孩, 送去了福利院。她自杀后,我跟老田还去福利院看过,照顾得不错。”

    “这男孩现在应该三岁了吧。当时你们怀疑孙春苗曾经被孙父侵犯过?那该做DNA检测, 把孩子跟孙父做下鉴定,顺便也把孙春苗跟孙父孙母的DNA比对一下, 我怀疑这个孙春苗未必是他们亲生的。”

    宁越苦笑:“我当时在外边抓逃犯, 回来时人都死了,再说那时候别说咱们这儿, 连省城都没有DNA检测设备, 大家也都没这个意识。”

    现在再说这事确实太晚, 孙父孙母已经被分尸,他们没有直系亲属,亲戚也不想认领,两人残尸和孙春苗的尸体都交给殡仪馆处理, 早火化了。

    许天翻着笔录:“宁队, 从法医的角度,我其实没什么好查的。”

    “你是说从别的角度有可查的?”

    “其实最直接最有效的办法就是去查当时办案的人, 还有看守所的人。”

    “当时就自查过,没有任何问题。再说如果是言语威胁的话,在查案过程中很容易做到,根本不需要经过看守所。”

    许天一想也是,这种重案,肯定要多次提审,核对细节。如果真有办案人员逼她自杀,那在提审的路上,甚至审讯过程中,都有可能发生。

    她叹口气,还是公正道:“我确实觉得孙春苗死得蹊跷,可怎么说呢,遇到这种重大挫折,还杀了父母,生无可恋很正常啊。宁队,你突然想查这两宗案子,应该还有别的原因吧。”

    宁越无奈看她一眼,“好吧,我承认,我让你查旧案就是想翻这两件案子。怎么说呢,这俩案子,当时我的直觉告诉我有问题,可我找不到线索,还有就是老田离职,也让我很诧异。”

    许天分析:“腿受伤应该不只影响到他的身体,还会打击到他的自信,做为刑侦队的副队长,没抓到歹徒,反而被打残了腿。虽然因公受伤是光荣的事,但对于自尊心强的人来说,心里还是会有疙瘩。不过如果他真是因为自卑离职,那应该会远离公安系统,不会在附近开饭店。”

    “我不觉得他会因腿瘸,就自卑想离职。他刚入队时,可比我有信念,再说就算腿受伤还可以做文职做分析员,而且他家里人也很不赞同他离职,他爸妈还找到我,让我劝他待在公安局,可都没用,他执意要走,说自己是废人了,不想给局里增添负担。当时他这种说法让我很生气,可怎么劝他都不听。”

    宁越说着长叹一声:“总之这两件事虽然隔了半年之久,但对他的影响都很大,现在又传出他买卖消息的传闻,我越想越觉得不对劲。”

    许天表示理解,可她还是那句话:“以现有的线索来看不好查啊。孙春苗案的嫌疑人和受害人都死了,不查办案人员,要从哪儿开始查?然后就是公路抢劫案,摩托车都找到了,可没有牌照,一直找不到人,现在过去几年,更没法查。”

    “所以我才找你来啊,想让你在这些线索里找出些蛛丝马迹,一点头绪都没有吗?”

    许天没想到宁越对自己这么有信心,“宁队,多谢你高看我,不过我暂时没什么头绪,等我再把法医处这边的所有证据再看一遍吧。”

    宁越道:“不要有压力,慢慢来。”

    说

    完他帮着整理好案卷,就走人了,许天看了两遍还是一筹莫展。

    她又详细看了分尸照片,刀口和凶器一致,孙春苗自杀照片也没什么问题。再接着看了抢劫案里田元凯的伤口照片,确实是霰|弹枪造成的伤口,不过两枪都是在外侧,很多都是擦伤,看案情描述,田元凯发现对方有枪后找了掩体,要不然霰|弹枪的威力,两枪下来,他这条腿恐怕就得截肢了。

    看完后许天也跟宁越一样,总觉得哪里有问题,但又说不出来。

    已经到了下班的点,小李过来问她是不是要加班,许天想到何桂花之前打电话让她有空回去一趟,还是合上了卷宗,反正也看不出眉目,不如缓一缓再研究。

    她刚要走,宁越推门进来,看见她,他眼里好像有些尴尬,“还好你还没走。”

    “怎么?出事了吗?”

    许天说着就去拎自己的工具箱。

    宁越摆手:“那倒没有,走吧,找地方请你吃饭,顺便向你道歉。”

    许天一愣,“啊?跟我道歉?怎么了?”

    宁越看看外边,叹口气:“一言难尽,出去说。”

    他一说这话,许天就想起之前自己问他田元凯的事,他各种推诿,现在又是一言难尽?还说要跟她道歉,难不成他又不想让她查了?

    “宁队,你是不是还有其他线索没跟我说?用人不疑,疑人不用的道理您不懂吗?”

    宁越看她好像生气了,急忙道:“我确实对你有隐瞒,但不是案子的事,放心,这次我肯定不瞒你。”

    许天见他一脸诚恳,也只得答应着跟他往外走,这两宗案子要真有问题,确实是大案,他谨慎些也是应该的。

    “法医处现在又没人,有什么话不能在这儿说?还是说你想去田元凯那里,顺便看看他店里是不是又有嫌疑人家属?”

    宁越只低声道:“出去说吧,我有个安静的好地方。”

    他说了地址还有房号就先走了,许天听见还有房号,不由皱眉,不过想来应该不是宾馆,一男一女哪怕是谈正事去宾馆也太暧昧了。

    她对宁越这点信任还是有的,他不可能做这种没分寸的事。

    许天晚宁越一步出去,正好在大门口碰到田元凯,他拎着三五份面,热情地跟她打招呼:“许法医,下班了?”

    她反应不慢,把心里的怀疑收起来,也笑着问他:“田老板,生意不错啊。”

    田元凯叹气:“其实这时候正上客呢,不过咱们局里的饭,我可不能耽误。”

    他说着把那几份面在许天面前晃了晃,“许法医,以后想吃提前说一声,让别人捎带也行,多早晚我都能送。”

    许天谢过他,心里的诧异更添了几分,如果他的店里生意很好,在饭点一直有客人,干嘛还要亲自往局里送饭?这不是得不偿失吗?而且他那里也没电话,叫饭很不方便啊。

    她带着疑问赶到宁越说的地方,叫五福茶楼,位置很偏,但风景很好,是桩独立的二层小楼,看起来新盖不久。

    茶楼一层是散座,二层是包间,看这装修在这年代也算雅致,在豫北市算得上比较高档的地方。

    不过只是看起来高档,菜单也是贴在墙上的,说是茶楼,其实就是饭馆,像什么鱼香肉丝、水煮肉这些饭馆常见菜,菜单上都有。

    茶的种类却只有几种,茶点也只有绿豆糕和芋头糕,其他都是各种肉包素包还有粥跟汤。正是饭点的时候,楼下只有两桌,都没喝茶,点了菜和面。

    宁越说的房间在二楼拐角处,门口的迎宾小妹一听许天说要去包间,马上打量她好几眼,热情地把人带到房间门口。

    门大开着,里边是张大圆桌,宁越正在圆桌边吃肉包子,见她来了,忙招呼,“小许,快坐,咱先吃饭。”

    迎宾小妹笑着问他:“宁哥,现在炒菜吗?”

    “炒吧!跟老姚说是我点的菜,让他上点心,可别糊弄。”

    那姑娘笑着看许天:“好的,我跟他说有贵客。”

    许天怕她误会,想解释,可又知道一解释就是此地无银,干脆算了,反正就是吃饭谈事,她又不常来。

    “你熟人开的?”她问宁越。

    “我姐开的!”宁越放下筷子,叹口气:“你上来的时候看见了吧,我爸妈就说她闹洋相,跟我姐夫在深圳住了两年,回来就要开茶楼,还要卖中西式茶点。咱们这地方不算小,但也没那么多洋气人,谁没事跑来喝茶闲聊,没人光顾,我姐又着急,最后搞成不伦不类的饭馆,可这地方选得也不对啊,人还是少,不过倒是清静,方便谈事。”

    许天这才知道宁越的姐夫是第一批下海的,发展还不错,去年他姐带着孩子回来开了这家茶楼。

    其实要再过七八年,这种风景优美的地方肯定不少人来玩,茶楼还是很有发展前景的,只能说宁越姐姐因为去过开发区,眼光有些超前。

    “挺好啊,这地皮要是买下来的,那以后肯定翻一番。”

    “买下来了!我姐夫这方面倒是大方,他在深圳……”

    宁越说了半句,突然停下,他发现自己是真把许天当自己人了,差点说秃噜嘴。

    他尴尬地看了许天一眼,“咳,你看我,尽跟你说这些废话。先喝口茶,等菜都上来,我再跟你说正事。”

    许天已经从他尴尬的表情猜到他想说什么,以现在的政策,在深圳发展得好,肯定可以定居,孩子上学也没问题。他姐却带着孩子回来了,两人感情很可能出现问题,甚至可能有第三者。

    不过人家的私事,他不说,她也不会问。

    菜上来得很快,一个冷菜,三个热菜,还有一个排骨苦瓜绿豆汤,应该是早就备好了。

    送餐员甚至还在桌上放了一瓶白酒,许天看得皱眉,等一大木桶的米饭上来,宁越跟送餐员说不要过来打扰,还请他把门带上。

    等人家走了,许天马上问:“宁队,你本来想请谁啊?田老板吗?”

    宁越:“不是,本来想请老胡的,看吧,我就说你足够敏锐,这都看出来了?”

    许天皱眉,他在怀疑胡东吗?

    她拿起那瓶酒,笑道:“67度的老百干,你觉得我能喝?”

    “疏忽了,我去给你拿饮料。”宁越说着起身要下楼。

    许天忙摆手,“不用,我喝汤吧。”

    宁越看了眼汤,又皱眉,问她:“你吃苦瓜吗?”

    “吃啊,没事,不忌口,这些都挺好。”

    许天说着拿碗盛了米饭,又拿汤碗盛汤,“宁队,现在可以说了吧,你要跟我道什么歉?”

    宁越本想帮她盛饭,见她自己动手了,也没假客气,直接道:“我晕了头,本来想把你当饵,还好及时醒悟,太危险了,不能拿你冒险。”

    许天拿着汤勺的手僵在那里,愣愣看着他:“拿我当饵?来钓田元凯吗?你是觉得他知道我在查旧案,会来找我?”

    宁越尴尬点头,“抱歉!我甚至都没问过你,就擅作主张。其实也不能说拿你当饵,我是想把这些资料都转移到法医处,做出要查旧案的样子,看看他有什么反应。田元凯肯定不敢来刑侦楼,但你们那栋楼人员比较杂,他前女友就在楼下后勤处,两人说是分了,但一直有联系。可这样一来,你就首当其冲。”@

    许天皱眉:“好吧,我懂了。宁队,说实话,我很生气,这事你该提前跟我说的,我肯定会答应,当警察怎么能怕风险呢?还是那句话,用人不疑,疑人不用!”

    宁越更尴尬了,忙给她夹菜:“对对对,我的

    错,先吃菜,边吃边说。”

    消失的子弹4

    许天自己遇到事情, 从不喜欢反反复复,来回纠结,现在看宁越这温吞样子, 确实挺来气。

    “你说本来想请胡队吃饭, 为什么又不请了?难道连你自己的副队都不信任?”

    “那倒没有, 我只是试探了一下,他对老田十分信任, 而且并不想查旧案, 老胡这人有的时候嘴没把门的, 爱胡咧咧, 之前你也不是没见过,谨慎起见我还是先不跟他说了。”

    “那你跟领导打过招呼了吗?”

    宁越点头,“放心, 已经报备过了,这种传言肯定要查个一清二楚, 是谣言的话必须消除, 不是谣言,那得找到证据啊!”

    许天这才把她出门时碰到田元凯的事说了, “他拎着三五分面, 说是给别人送的!他的面馆离得确实不远, 可他说中午正是客人多的时候,他放下别的客人,关了店,来给咱们局里送这么几袋面?能挣几个钱?就算他是老刑警, 可已经离职了, 也没必要这样吧。”

    宁越叹口气:“这也是我怀疑他的理由之一,以前我是觉得他放不下队里, 跟我们哥几个关系也不错,现在想想确实太殷勤了。”

    许天放下筷子,“所以现在就是钓鱼吗?等着看他会怎么做?”@

    “嗯!有其他人在查已经完结的案子,你这边按部就班整理就好,放心,在局里不会有危险,最多一周就有结果,这一周里如果你有事记得提前跟我说,我找人陪你去办。”

    许天早把未婚夫的事忘在脑后了,除了工作,还能有什么事办,又有理由不回家了。

    “好吧,可我总觉得这样钓鱼太浪费时间了。”

    宁越笑起来:“你是不是特别想大张旗鼓把老田请到审讯室里好好审一审?”

    许天确实有这种打算,可她没有这个权力,只得无奈道:“都说他是老刑警了,如果这两个案子真有他的事,当时瞒得天衣无缝,现在也不可能露出马脚,问是问不出来的!好吧,看来只有请君入瓮了。”

    两人只吃饭不喝酒,半小时也就差不多了,宁越再次向许天道歉:“小许,这事你心里可千万别有芥蒂,我确实不该瞒着你,更不该把你置于险地。可能是这些天咱们经历的这些案子,让我总觉得你比胡东更靠谱,我心里一急,就做了这种欠考虑的决定。”

    许天见他足够坦诚,干脆直率道:“宁队,我就是觉得你有些婆婆妈妈,办事不够干净利索,又想查案,又怕担责任。”

    宁越苦笑:“接受批评,不过有一点你说错了,我还真不是怕担责任。我跟老田不只是同甘共苦过的同事,更是生死之交的兄弟,你可能没办法理解我的纠结。”

    “明白了!那但愿只是虚惊一场,老田只是老田,没什么龌龊事藏着。”许天道。

    宁越送她下楼,一个跟他长得有七分像的女人笑着走上来,看见许天,她眼一亮:“这么快就要走呀,我已经嘱咐大厨多做几道拿手菜了。”

    宁越皱眉:“姐,你不说你在忙吗?怎么过来了?”

    “听说你这里有贵客,我这不是赶紧过来认识一下吗。”

    许天看她长得很美,语气温柔,又觉得自己可能想错了,宁越姐夫不太可能出轨吧,大概是有别的事。

    “宁姐,您就是这里的老板吗,菜都很好吃,多谢款待,我还有事先走了。”

    许天道过谢赶紧就往外走,这位大姐的眼神太过热情,她有些吃不消。

    宁越姐姐还想追着送她,宁越一把将人拉住,低声说:“姐,你想多了,我们不是私人关系,这小姑娘是我们队里的法医。”

    “法医怎么了?跟你一个单位是吧,那更好了呀,近水楼台先得月,你看人家小姑娘长得多好看,又有气质,看上了就赶紧追。”

    “都说你想多了。”

    “你说你跟我装什么呀?你向来有分寸,要是对人家没意思,怎么可能单独约人家小姑娘出来?”

    宁越不耐烦地说:“真不是私人关系,谈的也是公事,你可别乱造谣!”

    许天直接回了队里,她用办公室的电话给家属院那边打过去,让门卫大爷跟家里说一声,她这一周都要加班回不去。

    整个下午风平浪静,没人来法医处打听,许天和小李配合着把两边的档案整理了一遍。

    快下班时,有人过来敲门,“小许,听说你搬到宿舍了,有什么缺的东西吗?该领的就去我们后勤,房子漏风漏雨的也可以找我们。”

    许天抬眼一看,来找她的就是田元凯的前女友,后勤的小姚。

    看来宁越的办法很有效,其实宁越是觉得田元凯可能会利用小姚,比如借过来找她的机会溜进法医处,哪想到小姚居然自己跑来了。

    许天心里微叹,难不成这姑娘被情所困?太喜欢田元凯了,才会这样帮他?

    “谢谢小姚姐,都已经安置好了,房子很好,也没什么缺的,等有需要了肯定还要麻烦你们。”

    “这就是我们的工作,有什么好麻烦的,有事尽管说话。”

    小姚扎着马尾,齐刘海,身上穿着一身夏常服,眼神看着很活泼,她走进来,看着许天的便装羡慕地说:“你不错啊,听说一来就成了刑侦队的跟队法医,不用天天穿常服了。”

    许天笑道:“跟队法医有什么好的,整天忙得脚不沾地我倒是很羡慕你们,可以天天穿常服,穿常服多威风呀!我当警察就是想穿制服。”

    小姚闲聊几句,突然问:“对了,听说你们在查旧案?”

    许天心里更是诧异,这也太直接了,不过档案室送档案过来,肯定瞒不了人,别人打听两句也正常。

    “是啊,现在手头没案子,要把这几年积攒下的都查一遍。”

    小姚叹口气:“中午的时候,老田过来送饭,我还跟他聊过两句,他对之前的案子一直耿耿于怀,总说把人放跑了,对不起那些被抢的群众,可他都那样了。”

    许天更没想到小姚会直接提到田元凯,她努力让自己表情不要露出破绽,正要问呢。

    小姚还以为她不知道这事,忙解释:“就是以前的田副队长啊,你来得晚,没见过。他因公受伤,走路十分不方便,就在咱们外边开了个小饭馆,累不说也挣不到多少钱,今儿我听说他想去南边闯闯!唉,他也怪可惜的,都已经当上副队长了,前途一片大好,就被这案子给毁了。”

    小李把案子都看了一遍,这时说:“我知道,歹徒弃车跑了,可这也不能怪他呀,对方有枪,还是威力大的霰|弹枪。他能保住命就不错了,干吗非要辞职呢。”

    “是啊!所以我觉得可惜。”小姚跟小李聊起来,又问这案子还有没有重查的可能性。

    小李哪能知道,含糊道:“现在就是整理一下档案吧,该查的能查的肯定要查下去。不过当时这案子不是发了很多协查通报吗?可能田队长画的肖像不太像,一直没找到人,唉,难办啊。”

    许天看小姚的样子,好像真的只是一边可惜一边八卦,就问她:“田老板什么时候决定要去南边的?具体要做什么买卖?”

    “谁知道呢,前些天见面他还说店里要请个打杂的,现在舍得在外边吃饭的人多了,他自己一个人忙不过来。结果今天过来送饭,就说要去南边了。”

    许天又问她,“他是不是听说要查旧案了,触景生情,想起了之前的事?”

    “我确实跟他说这事儿了,还跟他说,没准这次能找到那个劫匪,可他早就心灰意冷!说是一早就想去南边,只是舍不得……舍不得咱们局的这些人。”

    许天见她说这话时脸微微泛红,就知道田老板大概说的是舍不得她,看来这姑娘倒是个长情的,虽然分手了,还被田老板左右情绪。@

    只是不知道这田老板对她又是个什么意思,如果分手了,干吗总要来找人家,还说这么暧昧的话?

    她试探道:“小姚姐,看来你很关心田老板呀,你过来是不是想替他打听打听,我们会不会查这件案子?”

    小姚羞涩道:“他这人对谁都不错,以前在队

    里时很关照我。那次抢劫案一直是他的心病,我确实是想帮他问问。你们要怎么查?”

    许天笑道:“这我也不清楚,我们只是先帮着整理一下卷宗,接下来要怎么查,得看刑侦队那边怎么说了。田老板以前就是刑侦队的,他跟宁队他们都是熟人吧。这案子又跟他有关,直接过去问问清楚不就行了?”

    小姚叹气:“唉,不是都跟你说了嘛,他已经心灰意冷,要去南边!”

    小李一直在旁边听着,这时马上道:“哦,我明白了,小姚姐,你是想留住田老板对吧!”

    “没有没有,你可别瞎说。”小姚慌忙摆手,“人家想走想留跟我都没有关系,我就是要下班了,突然想起这事,上来问问。没准人家老田想着去南边当大老板呢,哪儿用得着我操心呀。走吧,都下班儿了,陈年旧案应该不需要加班吧。”

    许天收拾好东西,跟她一块往楼下走,见小李没跟着,她就低声道:“小姚姐,我中午见田老板过来送饭,他拎的饭里有你的一份吧。我看他虽然腿有点瘸,但特别有气场,看着就是个场面人,你喜欢他也正常。”

    小姚耳朵都红了,拍拍她的手,“小许,你别瞎说了,我俩确实谈过,不过早分了,而且是他主动要跟我分手的。”

    “啊,这样啊,那分都分了,你怎么还对他这么关心?我听说后勤有两位大姐热衷于做媒,她们也没给你寻摸个合适的对象吗!”

    许天最烦有人给她说媒,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她今天这么说是因为她发现小姚好像有些单纯,不像是田老板派来打听消息的,就想拉她一把,免得她越陷越深。

    小姚却叹息一声:“哪那么容易啊,你还没谈过吧,有些人不是想忘就能忘的,你不懂。”

    许天更无语了,都已经分手了,还一直联系,怎么可能忘得了呢?分手就该分得彻彻底底,干吗还要藕断丝连。

    她还想说什么,小姚却朝她摆手,“我今天没骑车,溜达着回去,就不等你了。”

    许天也没打算跟她一块走,等送走小姚,法医处已经没人了,她给宁越办公室打了个电话,宁越很快过来。

    “宁队,小姚说田老板要去南边开发区做生意。还说他早有这个念头,我觉得他是听到小姚说咱们要查旧案,才想去南边的。”

    宁越一愣:“去南边?从来没听他说过!我是想打草惊蛇,可没想过把人吓跑呀!”

    “也就是说他更可疑了,那现在怎么办?”

    “不急,就算要走,他也得先把他的小店处理了,要是他今晚或者明后两天急着走,就更证明他心虚,到时候我可以直接请示局长,先把他扣下协助调查。”

    “你在找人盯着他吗?”许天有些怀疑,连胡东他都不敢用,还能找谁。

    “嗯,放心吧,有可靠的人盯着呢。咱们队里的人我不是不敢用,主要怕再虚惊一场。”

    许天笑着问:“虚惊一场的话,会有损你的威信?”

    宁越皱眉:“小许,你就是这么看我的?”

    许天忙道:“也没有,刚才跟小姚聊了几句,我发现田元凯很会哄人,我想不管他人怎么样,人缘应该还不错。他都离队了,你们还能把他那里当据点,甚至还曾经在那里讨论案情,胡队他们应该对他都很信任吧。”

    “是啊,不只老胡,我以前也很信任他,信任不会瞬间崩塌,但我也不能对这些可疑之处都视而不见啊。”

    许天以前也很信任宁越,但他这两天的操作让她多少有些不悦,对信任这话题并不想深谈。

    “宁队,我觉得鱼饵不够,只传出我们查旧案还不行,如果他发现咱们已经查出眉目,才会着急啊,要不要再放点料?”

    宁越马上来了兴趣:“比如呢?”

    许天指指桌上排列整齐的档案袋,“比如我们在现场照片里发现了线索,这个线索还不能说得太清楚。”

    两人把照片翻了一遍,不确定要用哪宗案件的照片来做这个局,如果用太假的证据,鱼不会上钩,反而会在水底下沉得更稳。

    最终宁越只说查到了线索,第二天就把吴斌和小谢也一起调了过来查旧案。

    其他人跟田元凯太熟,要让这两个人加入,就不能在法医处,这边地方太小。

    宁越找了间空闲的办公室,刚要布置下去,胡东急匆匆赶过来,“宁队,怎么回事?我听说要查旧案?怎么不喊我?”

    “咱们手头的案子还没收尾,再说万一有突发案件,你们这些主力得随时待命,旧案让他们这些新人练练手吧。”

    “啊?老于还是新人?开什么玩笑呢?”胡东一脸不解,他看了眼桌上的档案,突然想到什么,“你是要查那宗抢劫案?那更不该让我回避啊。”

    许天正想帮宁越解围,小廖跑进来,“宁队,总算找到你了,局长喊您去开会,好像说大练兵要提前了。”

    许天跟宁越都是一愣,两人对视一眼,都是满眼忧虑。

    每年九月份都有大练兵,除了部分警种需要考试答题,大部分都是要参加比武的,有体能枪械和团队合作,还有各警种专业的考试,前几名有时候还会跟临市比赛。

    这才八月初,为什么要提前一个月举行?

    其他人只是有些惊讶,许天跟宁越却担心这是为了不让他们查旧案才提前的,如果真是这样,那后边的人能量也太大,动作也太快了,就他们几个真未必能对付。

    刑警的工作压力大,练兵就跟学校的运动会一样,算是个能松懈一下的机会,一说提前练兵,胡东都兴奋起来,暂时忘了查旧案的事。

    宁越给许天使个眼色,先去开会了。

    许天知道宁越是说别急,她就算急也没办法,再说她觉得应该不至于为了这事,把每年固定的项目给提前了。

    胡东兴奋完了,也疑惑道:“难道今年是想考察一下大家耐暑热的能力?”

    豫北市九月份天就凉了,适合开运动会,八月初正是伏天,出门一身汗,根本不适合户外运动。

    没想到还真让胡东说着了,宁越去开会时,上边说的就是耐热训练也是体能的一环,以前总是九月,以后每年都该有些变化。

    今年选三伏天,明年可以选冬天。

    宁越坐在下边皱眉,听起来还真有道理,也许是他跟许天想多了,这不过是局里的正常安排。

    等许天在办公室接到通知,看到上边的理由,也是这么想的,练兵本来就是考察,像运动会但并不是运动会,换季节考察很合理。

    而且就像会上说的,一直固定时间,没有考察意义,就得提前两三天通知,甚至下次可以直接开考。

    许天觉得大概是虚惊一场吧,要真是上边有人参与,光她跟宁越两个,还真不够看。

    一说再过两天要大练兵,各部门都紧张起来,该训练的训练,该补课的补课。

    宁越想查的旧案也搁置了。

    许天虽然被宁越调过去做跟队法医,但她关系还在法医处这边,法医处成立时间不长,以前隶属技术中队,分出来后也只三个人。

    她做为法医处的新人,肯定不能掉链子,法医考试有文考还有武考,武考相对轻松,只是基础体能。

    刘姐虽然不是专业的,但她基本不参与侦查工作,一直在看书,文考不太担心,只担心武考的体能三项跑不下来。

    “真想改改年龄,四十五岁以上就不用考了,我这才三十九!”

    小李体能不错,他只担心文考,这是他第一次练兵,而他根本不是法医专业,却要考本专业的知识,自然慌了。

    “我的天哪,我这滥竽充数的要被发现了?可也不是我非要来法医处的啊,

    非把我分到这儿来!居然还要考试?”

    他都快急死了,许天之前送他的书,他一直没认真看,这时临阵抱起佛脚,吃饭都抱着书看。

    许天专业知识扎实,不忙的时候天天早上跑步,她是文考武考都不担心,见大家都忙着,就随便拿了个文件夹去找宁越,“宁队,就这么算了?”

    宁越关上门,叹息一声:“老田的店已经关门了,据说要盘出去。他约我们今晚过去聚餐,说是过两天就去深圳。”

    “这次比武提前,到底跟这事有没有关系?太巧了吧!再说也不能因为比武就耽误查案啊?”

    “手头的案子当然不能耽误,查旧案要等一等,这是贺局明确跟我说的。”

    许天皱眉:“等什么?等着田元凯跑了?贺局……”

    她欲言又止。

    宁越知道她要问什么,“贺局绝对不会有问题。”

    “那为什么非要强调旧案不许查,我们要是不耽误练兵又不耽误查案呢?”

    宁越无奈道:“因为他知道我没有证据,只是在虚张声势,在做局试探。”

    “那是谁提议大练兵提前的?”

    “周一例会,领导班子一起商议的。我倒是真想问问是谁第一个提议,但贺局说去年就有人提过,很多年富力强的同志会提前一个月训练,到时候拿个好名次,有面子还有奖金。改时间也算是突击考察了。”

    许天叹口气:“那咱们就看着田元凯跑去深圳吗?”

    宁越也不甘心,“晚上我去他那儿喝酒,看情况再说吧。”

    许天其实挺想去的,可她跟田元凯真不熟。

    下班后,她见小李还在捧着书本背诵专业知识,也没回宿舍,又把之前的案子资料都看了一遍,书读百遍其意自现,这些照片上的人看上百遍,要是能开口说话就好了。

    之前她只关注这两个案子的嫌疑人和受害者,还有田元凯的伤,这次她又把那些嫖|客的资料一一细看一遍,试图找到些蛛丝马迹。

    每份档案都是第一页个人情况,下边是罪行记录和犯人签名,再下边是笔录和签名。

    许天之前看时,笔录都是一目十行,这次她一页页翻着,试图在脑海中想象出这些嫖|客做笔录时的表情和心理变化。

    翻到第五个时,她皱眉细看着,这人有前科,是个老嫖|客,被问话时也油嘴滑舌的。

    当时许天一眼扫过去,就知道这是个什么人,又因为首页标记了惯犯,她没细看。

    可这次她细细看了一遍,发现他还提到了另一个女人,他说孙春苗没有短头发的漂亮,他只是凑合一下,没想到还被孙春苗给举报了。

    警方问这短头发的叫什么,是不是跟孙春苗一起卖|淫。

    他却含糊起来:“人家都不说真名,我去过的地方不少,谁知道他们是不是一起的。”

    不是一起的,直接说就行了,这样含糊,绝对有问题。

    把笔录详细看了几遍后,许天觉得她得去找找这个老嫖|客。

    消失的子弹5

    才下午六点半, 许天看了眼档案上的地址,决定马上去找人。@

    这老嫖客姓杨,是原木材场的车间主任, 因为嫖|娼的事, 又正好赶上他们木材厂改建, 他丢了工作,就把家里老房子收拾出来开了小卖部。

    小卖部在南城区, 许天赶到时, 正有孩子围着冰柜在买雪糕, 老杨比照片上显老得多, 发际线后移的厉害。

    他的小卖部规模也很小,冰柜不大,上边还盖着厚棉被, 看来保温能力不怎么样。在他身后也就四五平方米的地方,货架上的东西都很简单, 跟供销社自然没法比。

    等人走了, 许天才推着自行车过去,“买瓶水。”

    老杨头都没有抬, 瓮声瓮气地说:“没有水, 只有汽水和冰袋。”

    “那来个绿豆雪糕吧!”

    老杨从冰柜里拿了雪糕递过来, 看到许天的脸后,他态度大变,马上扬起了笑脸,热情地说:“天儿热, 快坐下歇会儿。”

    他说着从身后摸出个小板凳来, 放在许天面前。

    许天自然知道他为什么这么殷勤,不过她是来办公事的, 带着警员证,自然不惧这种老色棍。

    她付了钱,拿着雪糕坐到板凳上,低声问:“老板,你叫杨兴,四五年出生对吗?”

    老杨吓了一跳,屁股刚坐稳,又蹦起来,“不是,你谁啊!”

    许天直接出示警员证:“市局的,有点事要问你。”

    老杨一下子站直了,刚才眼神里的猥琐一扫而光,他忐忑极了,盯着许天的脸问:“同志,我没犯事啊,一直老老实实的,您找我什么事?”

    “八五年年底,你曾经被请到市局协助调查,还记得这回事吗?”

    老杨尴尬极了,搓着手,“那什么,这都多久的事了,我再没犯过,真的……”

    他说着突然觉察出不对劲了,“不对啊,同志,我也算是跟你们打过交道了,你们警察不是不能单独行动吗?你怎么一个人来的?我再看看你的警员证。”

    许天笑道:“我一个人来,只是请你帮忙,问你点事。两个人来,就需要把你请回市局了,需要我再叫位同事过来吗?”

    老杨忙摆手:“呵呵,那倒不用,我就是怕遇上骗子,虽然您看着不太像,但我也得谨慎点,是不是,我儿子快娶媳妇了,我怕再传出点不好的事来。您有什么要问的赶紧问,咱就不用去局里了。”

    “你还记得孙春苗吗?”

    老杨脸都黑了,“那能忘了吗?那姑娘是个狠人啊,把她爸妈都给宰了,听说切成一块块到处扔!我现在想起来还后怕,那时候看着她不言不语的,谁承想这么狠啊。我当时就跟她闲聊几句,她就套我话,知道我单位在哪儿,把我给举报了。”

    说完他又忙补充:“那什么警察同志,我不是说我没做错啊。我就是觉得这姑娘心眼忒多了,也够狠,光顾过她的,好像她都给举报了。”

    “光顾?”许天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老杨更紧张了,“我说错话了,没别的意思。我肯定是做错事了,这不是也受到惩罚了吗?姑……同志,您到底想问什么?”

    “跟孙春苗在一起的短发女孩,你还记得叫什么吗?”

    “啊?短发?”老杨摇头,“我不记得了,就记得因为这事把我叫你们局里问了半天。”

    “好吧,那我从头问,你是在哪儿跟孙春苗联系上的?”

    老杨皱眉:“是她爸在车站外边揽客,我一开始不知道那是他女儿,还以为他就是男老鸨,就去了那一次。”

    许天也不跟他绕弯子,直接把他当时的笔录复述出来,老杨苦笑:“我就是嘴贱啊,人家那女孩是去他们出租屋看房的,长得是真漂亮,身材也好,我还以为她跟孙春苗一样也是干这个的,就问了问价,结果被那姑娘打了一巴掌。这事挺丢脸的,我也没说。反正你们不是已经把火车站那些暗娼都捣毁了嘛,她要真是,你们肯定早逮着她了。”

    “你被打了一巴掌,居然就这么算了?”

    老杨先是猥琐一笑,被许天犀利眼神一扫,又尴尬道:“我怎么会跟漂亮小姑娘计较,再说她打得也不疼。”

    许天瞬间明白了,人家姑娘生气恼怒,在他这种变态瓢虫眼里,没准还是情趣了。

    老杨信誓旦旦地说:“我真就去了他们那儿一次,不骗您,当时那个男警察凶得很,我哪儿敢对他撒谎。我提那女孩也是被你们熬得头昏眼花,把什么都说出来了。”

    “是吗?我把你的笔录都看了,没发现你晕头转向,反而觉得你被抓好几次,还挺骄傲。”

    “那可不敢!我……我就是去过几次派出所,但你们局里还是不是一样的,我真不敢撒谎。”

    许天想找到短发女孩,目前没有其他线索,也许她跟孙家有什么瓜葛

    也说不定。

    “你什么时候打烊?跟我回局里,我们有画像师,你只要说那女孩的长相,他就能给你画出来。”

    老杨苦着一张脸:“不用了吧,这都多久的事了,不是后来孙春苗自杀了吗?这案子早完了。那女孩就是过去租房的,一看太乱就跑了,正好走的时候被我撞见,我就多了句嘴。其实我都忘了她长什么样儿了,真没法帮你们画。”

    “那你还记不记得,她穿的什么衣服?身上有什么明显特征?”

    “很普通的黑棉袄,裤子也是黑的,特征?就是短头发,脸特别白,俩大眼水汪汪的,眉毛也浓。”

    许天冷哼一声,“还说不记得人家长什么样儿?这不说得很清楚吗?”

    老杨尴尬起来:“我也就记得眼长得好看,瞪我的时候特别狠,上来就一巴掌,脾气可不小。”

    许天坚持请他回去帮忙画像,“明天上午我约好人,你能到吗?还是非要我再找位同事,拿着公函来请你?”

    老杨叹口气:“我是真不想去啊,我真改了,万一让人看见,再传出不好听的话,对孩子不好。”

    许天刚要再劝,他又低声说:“警察同志,我再给你透露个小道消息,你就别让我去了吧。”

    许天怔了下,“什么小道消息?跟我说的案子有关吗?”

    “就是那个短头发大美女啊,我在一中附近见过她,头发长了点,但肯定是她。脑后扎了个小撅撅,穿着白裙子白袜子跟黑凉鞋,还挺时髦的。”

    许天更无语了,“你不只记得她,还又在附近见过?那你不早说!”

    “我这不是怕惹麻烦嘛,俗话说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我说得越多,你们更得把我带回去审了,公安局那地方对我们老百姓来说可不是什么好地方,还是少去的好。”

    老杨此时一脸诚恳,“警察同志,您就别为难我了,要不您跟我去家里看看,喜字都贴上了,马上要娶媳妇,你说这时候我再传出点事,不合适啊。”

    许天本想带他去找人,听他这么说也知道不妥,万一被人发现,传出去,影响的不只是老杨孩子,还有那个短发姑娘。

    万一人家真跟孙家没关系,只是倒霉被老杨这个老色棍记住,还在录口供时说出来,被警察找上门,那可太倒霉了。

    “说说具体情况。”

    老杨一听这话,知道许天应该不会强求他去找人,也松了口气,“好好,我说,就是在一中东门碰见的,那儿中午有摆摊卖饭的小贩,那天我媳妇不在,我路过那块,就说买个盒饭回家凑合一下。结果就看见她了,她当时打了我一巴掌,我肯定认不错。再说这姑娘真挺好认的,人群里一眼就能看见,你要是打听肯定也能打听出来,就说最好看的那个就行。我还听到有人喊她老师,她冷着脸跟人家点头。”

    “喊她老师?没带姓吗?”

    “我没太听得清,你到中午饭点过去看一眼就知道了,那片学生多得很,听说食堂只给住宿生做饭,他们就都跑出来吃,乱着呢,我其实连老师俩字也没听清,就见学生很恭敬地跟她打招呼。”

    他不好意思地笑:“我还凑近看了两眼,她早不认得我了,还以为我排队买饼呢。”

    许天又让他详细说对方五官,可惜老杨只记得眼睛很大,人很漂亮,根本描述不出来。

    一中的老师,这个范围一下子就缩小了,也不算一无所获。

    许天谢过老杨,给他留了电话,“再想起什么记得打给我,这可是立功做好事,有重大线索还会有奖励。”

    老杨本来觉得自己好几次前科,还是那种不光彩的事,这个女警察肯定对他很不屑,听见这话,不由兴奋起来。他接过许天递过来的便签,连连点头。

    许天确实对嫖客很厌恶,可她是警察,对方已经接受了惩罚,她没必要把态度都写脸上,能用还得用。

    等她回去后,又找了孙春苗的档案出来,上边只写着高中辍学,没写具体在哪个高中上的,看来只能明天再查了。

    第二天早上,许天找到宁越,汇报自己的收获,宁越却瞬间黑了脸。

    “你一个人去找有多次前科的嫖客?我不是让你这一周先别出去吗?”

    “宁队,你担心的是田元凯对我不利,可现在不查旧案了,而且昨天傍晚你正跟他在店里喝酒,我很安全啊。”

    宁越怒道:“小许,看来我真不该把你当刑侦员,就算是刑侦员都得两个一组出任务,你一个人跑过去?这是什么急事吗?就不能等一等吗?”

    许天自知理亏,可她想在田元凯走前把这事查清楚,“宁队,是你要求我查旧案的,我也是一时心急,再说我昨天不是去工作,是私下回访!”

    “那更不合规了!”宁越没好气地说。

    “好吧,我改!但我要查的也不能耽搁!宁队,我想先确定一下孙春苗在哪儿上的高中,跟这位一中的老师有没有接触。一中是市重点,孙春苗自己在口供里说过她学习成绩很好,只是没提在哪儿上的学。”

    宁越叹口气:“确实是市一中!你的调查方向是对的,值得表扬,但一个人单独行动,还不跟我打招呼,这是错上加错!再这样的话,小许,你就待在法医处吧,有事我会喊你。”

    许天一听这话就放心了,看来这事算是过去了,她昨天只想着赶紧查出真相,还真没想合不合规。

    “宁队请放心,下次不管去哪儿调查,我都会提前跟你打招呼。”

    宁越看看表,八点半了,“走吧,去市一中,听老杨描述,这姑娘在哪儿都很突出,很容易找。再说我跟那儿的教导主任熟,咱们先去问问他,看孙春苗在学校的一年半,都有哪些老师教过她。”

    “只上到高二了?什么原因?”许天问。

    宁越叹口气:“她早恋了,要回村里结婚!”

    消失的子弹6

    许天没想到孙春苗居然还是个恋爱脑, 她说一开始家里人对她很好,而且她成绩也很好,那就上完高中考大学啊。

    真要考上大学, 以后不管工作还是对象都不用发愁, 她父母肯定也会支持, 怎么就辍学回去结婚了?

    再不解,人都死了, 她也没处问去, 只得跟宁越一起去了市一中。

    路上, 许天说:“宁队, 咱们得谨慎点,没准这位女老师只是倒霉去过那里,跟孙春苗没有任何关系。”

    “放心, 我知道,不会给她添麻烦。”

    他们到那儿九点, 已经下了第一节课, 宁越的熟人姓李,是高三的教导主任。

    李主任听宁越提起孙春苗, 推推眼镜, 叹了口气:“我记得那孩子, 可惜了,他们班主任说,脑子特好使,要能坚持下去肯定能考上大学。可她自己非要辍学, 家长也听之任之, 我们也没办法,后来听说她出事了, 唉,没想到啊。”

    “老李,你还记得当时教她的老师都有谁吗?”宁越问。

    “这都过去好几年了,我怎么可能记得,怎么了?你们要查什么?”

    “没事,只是要补充档案!麻烦你帮我查一下,列个名单。”

    许天本想问教过孙春苗的有没有年轻漂亮的女老师,见宁越不提,她也只能耐心等着。

    李主任十分热心,帮着查了,很快列了名单出来。

    宁越又请他在每个老师后边列出性别和年龄,李主任也照做了,“孙春苗犯事的时候都退学快一年了吧,你们补档案还用来学校?到底出什么事了?你放心,我嘴严得很。”

    宁越指指名单:“这三位女老师里,有没有一位爱穿白裙子的年轻老师,长得挺漂亮。”

    “挺漂亮?”

    李主任表情玩味地看着他,又转头看了眼许天,“没有吧,这几位老师都很朴实,不过我们学校确实有位爱穿白裙子的。”

    他说完,背过身避着许天,低声跟宁越说:“我说老宁啊,你这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吧。我就说几年前的案子,有什么必要到学校来补档案,看上我们学校的漂亮老师了?那你自己来啊,我还能帮着介绍介绍,你说你带个女同事,还非说是公事。”

    许天

    在他们身后听得清清楚楚,不由心中暗笑。

    宁越十分尴尬,“老李,你想歪了,我来这儿确实是为了公事,只是怕给那位女老师添麻烦,她教几年级?之前没教过孙春苗吗?”

    李主任指指他手里的名单,“这上边没写,肯定就没教过!你说的应该是小吕,她现在带高三,特别出色的数学老师。怎么了?你们找她能有什么公事?”

    许天见已经说开了,就问:“李主任,能不能把这位小吕老师喊到您办公室,我们有事想问问清楚。”

    李主任满脸狐疑,但见两人都十分严肃,也只好配合,还说:“原来你们绕一圈,是为了找她?放心,我肯定保密。”

    等小吕老师过来时,居然还真穿着白裙子,披散着头发。她长得确实漂亮,一双大眼很吸引人,但眼神很冷,一看就不好接近。

    “吕老师你好,我是宁越,市局的,这位是小许。”

    宁越把李主任请出去,打算问问清楚,吕老师声音清冷,语气沉稳,“能先看看你们的工作证吗?”

    宁越和许天都拿出警员证递给她,她很认真地一一检查后,又递还给他们。

    “刑侦队的?找我有什么事?”

    许天直接拿出孙春苗的照片,“你认识她吗?”

    吕老师看见照片,愣了下,“认识啊,我刚来学校时教过她,不过没两个月她就退学了,我记得我还跟着班主任去家访过。只是高中不是义务教育,也不能强迫,劝了劝就回来了。”

    “你教过她?”宁越惊讶道。

    “我帮一个怀孕的女老师带过两个月课,孙春苗很聪明,我对她印象挺深的。”

    许天忙问:“那她退学后你们有没有联系过?”

    吕老师点头:“联系过!后来我在学校外边遇见她,她说她没结成婚,想回学校,我说替她想想办法,结果再联系她时,她已经出去打工了。我还找到她打工的地方,你们猜她在做什么工作?”

    许天看她一脸鄙夷,不由叹口气:“她是被她爸妈逼迫的。”

    “被逼的?她都多大了?自己一点主见都没有吗?不会跑吗?不会报警?不会去找村干部?哪怕找学校,学校也会帮她。我都找到那里了,她说她是自愿的,那谁还能管得了她?”

    虽然时过境迁,但吕老师提起这些事,还是十分生气,“孙春苗就是自甘堕落,我骂了她几句就走了,下楼时还碰上不长眼的男人骚扰我,真是晦气!”

    宁越看了许天一眼,微微叹气。得,线索又断了,吕老师确实去过,也确实跟这案子无关。

    不过两人还是详细问了她跟孙春苗接触的过程,吕老师有问必答,时不时骂几句孙春苗,很是怒其不争!

    她只在出租房见过孙春苗父母,还有就是嘴贱的嫖|客老杨,不过她确实已经忘了老杨长什么样子,只说是个很猥琐的男人。

    许天又问起她曾经去家访的事,“你觉得孙春苗家氛围好吗?她说她父母以前对她很好。”

    “好不好的,我也说不上来,反正一般人家的家长,要是知道孩子有学习的脑子,砸锅卖铁也得供啊,可她家不一样,她爸说一个女孩子,学再好也没用。她妈说考什么大学,到时候跑远了,够不到。我觉得这对父母都很自私,一点也不为孩子考虑。当然了,孙春苗也够傻的,为了个混子居然辍学了。”

    宁越皱眉:“混子?她对象好像有工作吧。”

    “工厂流水线的,好像还不是正式工,你管那叫工作?孙春苗明明可以有大好前程,就是太蠢了!”

    吕老师看不上流水线的工人,对孙春苗的选择十分不解。许天倒是见过不管不顾的恋爱脑,只要两人能在一块,天崩地裂都不管的那种。

    如果对方值得托付,也许还能有个好结果,可孙春苗这种,太让人惋惜了。要真像吕老师所说,她本有机会求助,却自甘堕落,那谁也救不了她。

    宁越见没什么问题,跟吕老师道谢,“麻烦你了,要是能再想起什么,记得找我们。”

    吕老师看着不太好说话,但十分配合。

    李主任听说她给孙春苗代过课,十分惊讶,他跟宁越说:“你看这事闹的,我可不是故意要瞒着你们,我当时没带他们年级,是真不清楚。”

    宁越自然没怀疑他,这都好几年了,再说孙春苗也不是在学校出的事。

    许天跟宁越离开学校时,回头看了眼,见二楼白影一闪而过,像是刚才那位吕老师。

    她在目送他们?

    许天心里疑惑顿生,可这次白费功夫,打击到了她的自信。

    再说突然有警察找上门,吕老师在警察走的时候,出来看看,好像也是正常之举吧。

    宁越没看见,他说:“吕老师看着很高冷,但很热心肠!她试图挽救过孙春苗。”

    “抱歉啊,宁队,让你白跑一趟。”

    “这怎么算是白跑呢?吕老师确实去过那里,老杨没有撒谎,这条线索虽然暂时没有帮助,但已经算是查实了。”

    许天回忆着孙春苗的笔录:“孙春苗说了她爸妈如何如何,说了她为数不多的亲戚,还提到过村里人说她闲话,还说自己成绩很好,老师总夸她,可她一次没提到过这位试图拯救她的吕老师。”

    宁越沉吟道:“这算是疑点吗?”

    “不算!我就是有些奇怪。”

    “小许,能找到之前没查出的细节,已经很厉害了,不要钻牛角尖。”

    许天正色道:“宁队,其实我还想去孙春苗他们村一趟,查一下孙春苗的对象。”

    宁越有些为难,就像许天说的,这事是他让她查的,可现在他却骑虎难下。

    “后天大练兵,你准备好了吗?”

    “没什么好准备的,要不我下午请假,自己走一趟,不算公差,也不会用警察身份去盘问,更不会有危险。当时村里不是有很多人传孙春苗的谣言吗?我就是去打听打听。”

    宁越看着她认真的表情,叹口气,“请什么假?走吧,正好开着车呢,小丈村不算远。”

    许天见他眉心紧皱,不由问:“宁队,你是不是觉得我太麻烦了?都说不让查了,我还非要查。”

    “不,是我太麻烦了,没有做好准备就要查旧案。现在局里要大练兵,老田又要跑,我这心里是七上八下。又盼着是我想太多,这两宗案子其实没有任何问题。又觉得这些事都赶巧了,是有人在背后安排!”

    许天道:“宁队,你用了‘跑’字,说明你心里已经有了决断,那就别再犹豫了,婆婆妈妈的都不像你了。”

    宁越苦笑,初生牛犊不怕虎说的就是许天吧。

    去小丈村的路上,要经过国道,宁越把车停在一家小饭馆旁边,“先吃点饭再去。”

    许天打量着四周,“当初田元凯是不是就在这里吃的饭?然后离开时发现了嫌疑人?”

    “没错!发生枪战的地方就在前边,早就什么痕迹都没有了,饭店我也查过没有问题,咱们就单纯吃饭。”

    饭店面积不小,居然只有凉菜和饺子,算是快餐吧。

    许天掏出钱包:“宁队,上次你请的我,这次轮到我来了。”

    宁越坐在她对面,听见她的话,不由笑了,“以前老田也总爱坐在我对面说这句话。”

    许天一怔,她突然明白宁越为什么在查旧案上如此纠结了,大概不想亲手逮捕曾经出生入死的兄弟吧。

    饭馆的饺子味道不错,凉菜差点意思,因为在工作,两人没要酒水,一人要了碗饺子汤,原汤化原食,吃完接着赶路。

    从市区到小丈村,开车也就半小时车程。

    到了村口,许天说:“怎么打听啊,我一开始是想直接找到孙春苗对象家里,其实也该问问其他人,要不就说咱俩是记

    者或者作家,想听听奇案。”

    “也好,咱们就从村民的角度听听孙春苗的案子,也许会有意外发现。”

    两人商量一会儿,决定冒充小报记者,宁越车上有相机。他拿着相机拍照,许天拿着记录本,还真挺像出来采风,寻觅乡野故事的报社笔者。

    已经下午一点多了,宁越还以为村民们会在家里午睡,没想到一进村就看见在大树下纳凉的一群人。

    那棵大树树冠浓密硕大,树荫下有下棋的,有在地上铺着凉席睡觉的,有扇着扇子聊天的,还有两个孩子拿着西瓜在啃。

    一瞬间许天还真有些羡慕乡村生活,只要不是农忙,日子十分悠哉。

    这些人看见外人来了,都朝他俩看过来。

    宁越上前打招呼,“大家好,我们是市报乡野生活板块的记者。”

    他说得太正式,大家可能没听懂,不过不妨碍他们的热情,一个大妈招手说:“记啥事啊?城里来的吧,坐下说,怪热的天,拿扇子扇扇。”

    她说着把手里的扇子递给许天,旁边一位大爷还把自己的板凳给宁越。

    等两人坐下,许天又解释:“大妈,我们负责报纸的农村生活板块,想问问你们这里有没有奇人奇事。”

    “啊?问什么事?”旁边的大爷有些耳背,声音特别大。

    倒是大妈听懂了,“哦,你们是写故事的吧?我们村委也订了报纸,我经常去看。”

    另一个拿着纸板当扇子的大妈噗嗤笑了,“老兰子,你看什么报纸,识字吗?”

    老兰子哼了一声:“不识字,我还不会看图吗?”

    她不搭理那个拆台的,拉着许天说:“我们村真有能上报纸的故事,以前还真上过,你不信问他们!”

    许天拿起笔,“具体什么事?大妈,能跟我们说说吗?”

    这位叫老兰子的大妈见大家目光都集中在她这里,十分激动,“哎哟,惨着呢!两家人全没了!”

    许天跟宁越都是一愣,两家人?看来她要说的应该不是孙春苗的案子。

    那位拿纸板的大妈叹息一声:“人啊,就是不能作恶,但凡作恶就得遭报应。”

    老兰子推她一把:“那孙星家作什么恶了?孙春苗本来就是破|鞋,还不让人说了?”

    许天皱眉,孙星就是孙春苗的对象?他家人也全没了吗?

    宁越忙道:“大妈,从头说吧,这两家人怎么了?”

    消失的子弹7

    许天没想到居然这么顺利, 这位大妈也是个爱说话的,她见两个城里来的公家人这么重视她,还说可能会上报纸, 话就更多了。

    “孙春苗就是我们村……”她突然压低声音, “一个杀人犯, 四里八乡的人都知道。”

    宁越假装惊讶地捧哏,“哦?她杀了谁?”

    旁边的大爷突然不耳背了, 大声说:“那丫头杀了她爸妈, 造孽呀, 那天早起差点没把我吓死哦!切成一块一块的, 到处扔啊,扔到村支书家门口,还扔到他对象家门口, 我早上起得早,差点没一脚踩到。”

    老兰子见风头被抢, 没好气地瞪他一眼, 抢着说:“春苗的对象叫孙星,本来俩孩子自己谈成的, 特别般配。结果说是春苗不守妇道, 早不是姑娘身子了。唉, 俩孩子闹起来,两边父母也不做人,各种折腾,最后也没成。没成就没成吧, 再各自找不就行了, 结果春苗这丫头在外边也不正干,抱着个孩子就回来了。回来就回来吧, 反正她家就她一个,把孩子养着,以后遇见合适的再招个人回来,不也是挺好的一家人吗?”

    许天皱眉,笔录里写着,孙春苗的父母想把这个孩子当做自己的孩子养,也就是对外说孩子是孙春苗的弟弟啊。

    “抱回来的孩子是孙春苗的还是孙春苗父母的?”

    “肯定是春苗的啊,她爸妈要是能生,早就生了。”

    许天忙问:“他们不能生?那孙春苗是他们亲生的吗?”

    “谁知道呢,反正春苗妈大过肚子,走了趟亲戚,就把孩子抱回来了,说是生在亲戚家了。这小子,他们倒是说了,是抱养的,想养个儿子养老。”

    老兰子一脸不屑,“可大家谁不知道呀,那就是春苗生的,这姑娘本来就浪,婚事没谈成,大概是破罐子破摔了吧。”

    拿着纸板的大妈也说:“这春苗原来可是个稳稳当当的姑娘,高中没念完,在小学代着课。后来婚事吹了,人就变了,说是出去打工,不定在外边干什么活儿呢。突然就抱回个孩子,这孩子也是个孽种,给他家招来了邪气,没两天春苗居然把她爸妈给杀了!你说吓不吓人?”

    老兰子说:“唉,当时来了好多警察,四里八乡的人都围着来看热闹,见过吵架杀人的,见过为了争水争地杀人的,还真没见过杀亲爸亲妈的,你说邪不邪性,别管警察怎么查的,反正我们都觉得她是中邪了。”

    这些许天都在笔录上看过,她问:“之后呢?你不是说她对象一家也没了吗?什么意思?孙星家也被灭门了?”

    耳背的大爷说:“孙星家是遭报应了吧,当时孙星妈说她要是撒谎就全家不得好死,最后真不得好死了,唉!话真不能乱说!别管怎么着,把婚退了也就行了,他们一家子在村里到处乱说,害得春苗那丫头抬不起头来。”

    宁越:“孙星一家都去世了吗?”

    见这几位老人家都冲他点头,宁越懊恼极了,这案子并不是他处理的。虽然孙春苗是退婚被造谣才导致被父母逼迫卖|淫,可她后来做的事都跟前对象家无关,他也就没查,没想到孙星一家居然全死了!

    许天也十分震惊,是有人在替孙春苗报仇吗,会是谁呢?

    老兰子最积极,她掰着手指一一细数:“孙星是在家里水缸里淹死的,他爸妈是去摸虾的时候,死在河沟里了,他弟弟偷人家的驴,被驴踢死了!他弟这是自找的,可孙星死得太憋屈了。还有他爸妈,那村里的河就跟自家炕头一样,都是从小耍到大的,他俩居然能在那么浅的河里出事,放水了都跑不出来,没准还真是因为做了亏心事!”

    许天拿着记录本询问了详细时间,他们记不清阳历,但阴历记得很清楚,都是在这三年里。

    孙星是最后一个死的,先是他弟弟,然后是他爸妈,因为他家死人太频繁,大家都觉得他家很晦气,躲着他家走,也很少谈论。

    宁越作为老刑警,他很清楚太多巧合就不可能是巧合!

    许天也觉得太蹊跷了,除了孙星弟弟,孙星和他爸妈都是淹死的,当时都没有其他人在场,孙兴和村里人居然都草草了事,没有人报警。

    老兰子说:“孙星他妈那人就是说话难听,还算老实厚道,你说谁遇上这事不生气吧。一个村里的,马上就要结婚了,结果准媳妇不是姑娘身子。春苗这姑娘看着老实,谁都没想到她这么不检点啊!”

    许天轻笑一声:“孙星没结婚就要跟未婚妻发生关系,他检点吗?他不只不检点,还没文化!他又不是医生,怎么知道孙春苗是不是姑娘身子?更何况就算是医生都会有误诊的时候。”

    “孙星妈说了,孙春苗没有……”

    “没有见红是吧!有些女性因为身体原因本就不会见红!这是正常现象!”

    这几位能坐在这儿闲聊的,都是街头情报站主力,最喜欢的就是说三道四。此时他们见许天这年轻小姑娘,不害臊地说起这种话题,都有些惊讶,但更多的是好奇。

    许天作为一名法医,没什么好避讳的,说清楚也免得这村里以后再有姑娘受这种冤屈。

    她就科普道:“会见红是因为处|女膜破裂,不见红一般来说有几种原因,一是这名女性从出生就没有处|女膜,二是因为剧烈运动,处|女膜早就受到损伤。干农活或是骑自行车,打篮球都有这种可能。三是有些女性处|女膜弹性好,不容易破裂,也就不会出血。最后一种可能就是男性的尺寸太小,没有损伤处|女膜!

    几位大妈大爷都被许天的话震惊地瞪大眼睛,他们不敢相信,会有年轻女孩这样大方地讨论这种事。

    不过听到最后一种可能,几人表情各异,眼里都带上笑意,纸板大妈甚至哈哈笑起来:“啊?哈哈哈,真的吗?到底是城里人,这事还能分析出这么多缘故,难不成是孙星那玩意太小了?”

    笑完,她又想起谈论的是死人,忙收敛了笑容,“唉,人都没了,再说什么也没用了。”

    许天道:“我只是说有这四种可能,不确定他们是哪一种情况。总之不能因为没有见红就说姑娘家不检点,这是愚昧落后的表现。”

    老兰子虽然爱听许天分析,但听见说他们落后,还是很不高兴,“那谁知道他们家怎么回事啊,反正孙星妈到处说春苗是别人穿过的破鞋,她家孙星有多委屈,婚事都吹了,两家都闹僵了,你说我们能不信吗?”

    “只听她的一面之词,你们也开始造谣了?”

    宁越给许天使个眼色,跟这些年纪大的人说这些根本没用,他们改不了的。

    许天叹口气,她自然也知道,只是想想孙春苗当时的处境,就觉得来气。

    虽然生气,但她还是想从他们这些八卦又愚昧的话里找到些蛛丝马迹,只是他们知道得并不多。

    孙春苗一家的死,跟刑侦队调查的没有出入,跑这一趟最大的收获是发现孙星一家全都意外死亡。

    宁越干脆找到村支书,想详细了解一下,这一家四口的死因。

    村支书没想到这么久了,还有人来问孙星一家。

    “他家啊,也是倒了血霉,村里人都说是报应,是孙春苗死前诅咒的,那谁知道呢。反正一个接一个的,先是孙星弟弟孙明,这小子平时也没偷鸡摸狗的毛病,不知道怎么就偷人家的驴去了,还笨得要命,脚脖子挂在缰绳上,被驴连拖带踢,给弄死了。”

    “驴是谁家的?离他家近吗?”许天问。

    “近啊,紧挨着呢,可这也怪不了人家。人家也是倒霉,出了这样的事,把好好的驴给杀了。”

    宁越皱眉:“你们怎么确定他是要偷驴呢?”

    “人家一家子都走亲戚去了,家里没人,锁着门呢!孙明是翻墙进去的,还解开了驴缰绳,那不是偷驴是干吗去了?”

    村支书说着叹口气:“唉,当时孙星在上班,他爸妈在地里干活,别人家听见惨叫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啊,等把大门打开,把驴拉住,孙明都快认不出来了,那脸被踢烂了!太惨了!人家那家驴不敢养了,房子都不敢住,住到旧宅去了,去年才跟别人家置换了宅基地。”

    许天觉得不对劲,“也就是说两家都没人在,也没人接应孙明,那他要想偷驴应该先把大门打开啊,门是从外边锁上的吧。他直接翻进院子里,去拽驴?等解开缰绳怎么牵出来?”

    “当时地上有砍刀,他应该是想从里边劈开门吧,要不就是没想清楚,先翻进去探探路,那不然你说他进去干什么?跟驴闹着玩吗?”

    许天看了宁越一眼,两人都觉得有问题。

    宁越又问孙星父母。

    “我们河滩上有时候能摸到鱼虾,但上边有水库,时不时就放水,他俩不知道是记错了放水的时间,还是太贪心,水来了,他俩没来得及跑,全冲到下边去了,第二天才找着,全没了。”

    村支书抽着烟,一脸深沉,没让他们再接着问,就说起了孙星。

    “孙星那小子就更倒霉了,夏天死的,旁边邻居不是不敢住了吗?他人都发臭了,也没人闻见味儿,还是他厂里的人见他没去上班,找过来,才发现人死了。他光着膀子,上半身扎在大水缸里,村里医生说应该是一冷一热晕在那儿了,然后又被水给呛死的。你说得多寸才能在水缸里呛死?”

    村支书唉声叹气,“两位同志,我可不搞封建迷信,但遇上这事真由不得我多想啊,是越想越瘆得慌。”

    许天问他:“水缸还在吗?”

    “有村里的老辈子说弄死人的物件容易招鬼,就把缸砸了,把瓦片扔他坟前烧了。”

    许天十分无语,这位村支书口口声声说自己不迷信,看他们这操作,整个村应该都挺迷信。

    她一边在纸上画着孙星死亡的模拟图,一边问:“你们村还有类似的缸吗?我想请人帮忙模拟一下,看看孙星是怎么在水缸里呛死的。”

    村支书虽然觉得没必要,但见许天坚持,还是帮忙找了个一样尺寸的大水缸。

    宁越问他:“这种水缸,你们这儿家家户户都有吗?”

    “都有,这可是好东西。装粮食不怕虫!装水也行,我们村都是抽水井,一停电就抽不了水,用这玩意装缸水,干什么都够用了,还能晒热了洗澡。孙星家一个大水缸一个小水缸,小水缸是喝的,大水缸是洗洗涮涮用的。”

    村支书怕警察叫他模拟,连说带比划:“当时我记得清楚,他家小水缸的盖也是打开的,上边扔着水瓢。我估计孙星是刚从厂里回来,太热太晒,先从小水缸舀了水灌进肚,然后又跑到大水缸前边洗头,结果被水一激,晕过去了。”

    许天问:“为什么不报警?”

    旁边村委的干部说:“主要他家死了仨人了,他爸妈也是淹死的,他这死得太离奇,大家都以为是报应,是他家倒霉,我们……”

    他可能想说‘我们也这么觉得’到底想起来自己大小算个“村官”,改口说:“我们当时也没看出有别人迫害的痕迹,就没报警。”

    村支书说:“自从孙星爸妈死了,没人爱去他家,总觉得他家犯了什么忌讳,一直走霉运呢。他一个光棍汉,谁还能害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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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许天看着那口缸,叹口气,是啊,到底谁会这样处心积虑害死孙星一家,是为了孙春苗吗?

    消失的子弹8

    虽然孙星一家的死有很多可疑之处, 但什么证据都没了。

    孙星是一年前死的,早就火化,他家院子里杂草丛生, 那口大水缸都砸烂了。

    许天问清楚孙星当时的姿势, 看着大水缸, 跟宁越说:“如果是孩子或者身体虚弱的老人,确实有溺亡的可能。但孙星身强体壮, 才二十多岁, 除非他吃了药, 或者喝多了, 又或者是低血糖。不然一冷一热应该不会让健康的年轻人晕倒。”

    宁越问村支书,“这两年你们村来过外人吗?”

    “啊?外人?经常有啊,走街串巷卖东西的, 磨剪子戗菜刀的。”

    许天明白宁越的意思,帮他解释:“宁队长是问有没有跟孙星或者孙春苗家有关的外人频繁来过你们村。”

    “他们两家?没有吧, 就算有亲戚朋友, 也都嫌弃他们两家晦气,孙星的丧事都是村委会办的。”

    村支书并不觉得孙星一家的死跟孙春苗有什么关系, 就算有, 也是被孙春苗生前诅咒的。

    在村里转了一圈, 没什么发现,宁越又请村支书找到孙星的邻居,可这家人也是一问三不知,只不停说倒霉。

    男的说:“我家驴特别懂事, 从没乱跑过, 门也锁得好好的,是孙明自己跑进去, 他肯定打驴了,要不就是想着硬拽出去,反正没干好事。把我家院子里弄得都是血,都没法住了,我媳妇说整天做噩梦,我们还得搬家,那驴也不能要了,你说多倒霉吧。”

    许天问:“你家的门是从外边上锁的吗?”

    “对啊,外边上着将军锁!谁知道那混蛋怎么想的,从墙上跳进去了,没准是喝多了吧。”

    “他身上有酒味吗?”

    村支

    书说:“都是血腥味儿,就算有酒味也闻不见啊!不过孙明确实爱喝两口儿,喝多了就吹牛,大家都知道。”

    这事没有目击者,谁也说不清孙明跑到邻居家去干什么了。包括孙父孙母还有孙星的死,也都一样没有目击者。

    回去的路上,许天道:“宁队,这里边绝对有问题!我怀疑有人在替孙春苗报仇!”

    宁越自然也知道没那么多巧合,“可惜啊,他们一次也没报警。不过据我所知孙春苗并没有亲戚朋友能替她报仇,更何况还是这种耗时很长,需要天时地利人和才能做到的复仇方式。”

    “是啊,如果孙星家这四口人都是同一个人杀的,那他一定多次去过小丈村踩过点,村里人应该对他有印象,除非他有侦查能力和反侦查能力,能伪装自己,而且每次出现都有新的身份,大家才不会留意。”

    宁越皱眉:“侦查能力和反侦查能力?小许,你什么意思?”

    许天无奈摊手:“宁队,我不是怀疑队里的人,只是就事论事分析。能利用意外杀死四个人,三次意外还各不相同,他多次去过小丈村,这是毋庸置疑的。但小丈村的人只以为孙星家倒霉,觉得每次意外都十分合理,所以这个人应该是有一定侦查能力,他知道孙家人的性格习惯,知道他们去地里劳作或是上班的时间,才能做到悄无声息地制造意外。而他去调查去监视去设套,一直没被人发现,肯定有反侦查能力。”

    “没错!可还是那句话,咱们没证据!”宁越说出这句话,也有些气馁,“再说马上就要大练兵,案子在大练兵前,不可能拿到明面上来查。”

    许天明白了,“嗯!其实就算田元凯去了南边也没关系。他不是说去深圳吗?那边对外来人员管控好像很严格,他总不会偷渡出国吧,真发现跟他有关,再把他押送回来不就行了。宁队,总之你的猜测没错,孙春苗的案子绝对有蹊跷,值得查下去。”

    “问题是怎么查下去,我无所谓,在动旧案时就做好了准备,我只是担心你。你只是跟队法医,我当时也是晕了头,才……”

    “宁队,什么叫只是法医?法医怎么了?法医也是刑警,也不能只在检验室里验血验尿,该查的也得查。”

    宁越叹口气:“急什么,我只是说会有危险,而你是法医,没有枪,也没练过枪吧。”

    “哦。”说到枪,许天冷静下来,这玩意她还真没有,但她知道跟队法医是能带枪的。

    “我之前练过,只是没考证,这次考试也有射击,我想趁机会好好练一下,考下持枪证来,到时候应该能申请配枪吧。”

    “当然可以!不管有没有枪都得注意安全,可千万不能再自己单独行动。”

    许天也意识到隐藏在暗处的嫌疑人太过狡猾,她想到孙春苗的遭遇,不由道:“宁队,其实如果我也只是普通群众,我也会说一句报应不爽!孙春苗的悲剧有她自身和她家庭原因,但孙星是因,只因为那件事就羞辱自己女朋友,还搞得全村人都知道,孙家其他人也都在推波助澜,他们并不无辜。”

    宁越明白她的感受,“但他们罪不至死!我们也不是普通群众,不管是谁杀了人,也不管杀的是什么人,咱们都得查下去。”

    “我知道!就是觉得可惜,这人到底是谁呢?谁会替孙春苗报仇?暗恋她的人?还是打抱不平的侠士?”

    许天脑海里突然冒出吕老师的身影,她在二楼栏杆处一闪而过,是想看看警察是不是真走了?还是碰巧经过?

    “宁队,吕老师还要不要盯着?”她问。

    “目前她没有嫌疑,怎么盯?谁去盯?咱们都没时间。”

    许天不由叹道:“这案子查得可真憋屈,知情人都死了!问都没处问,证据都销毁了,我这法医也无用武之地!”

    宁越安慰道:“别急,总会水落石出。”

    等回到局里,门卫喊住许天:“小许,你朋友给你送了包东西。”

    许天一愣,原主的朋友很少,而她因为没有人家的记忆,也只说忙,从没联系过,谁会给她送东西。

    宁越倒是想到一个人,“不会是你未婚夫吧。”

    许天一愣,还真有可能,只是以前孟浩是给她家里送,现在怎么跑到局里来了?

    她让宁越先走,自己下车领了包裹,还真是孟浩送来的,包很大,鼓鼓囊囊也不知道装了些什么。

    许天跟门卫大叔道过谢,拎着包先回了宿舍。

    宁越却被胡东堵在楼道口,“宁队,你跟小许到底在查什么?连大练兵都拦不住你?”

    宁越皱眉:“什么意思?大练兵是为了拦住我?”

    “我就那么一说,你可别瞎想。我就是说大练兵你们都不着急,怎么听说还下乡了?”

    “做旧案回访,还真发现了大问题。”宁越也没瞒着,这事也瞒不住。

    孙春苗的案子是田元凯和胡东主办的,此时胡东嘴张得老大,“好家伙!孙星一家子全死了?还别说孙春苗确实诅咒过孙星!”

    “那你说这案子该不该查!”

    “该查!肯定该查,再怎么诅咒也不可能真把他们一家子全都咒死啊,这事绝对有问题!不行,我得跟老田说一声,这案子当时……”

    宁越挑眉:“老田辞职多久了?我记得是他自己辞职的吧。别说重案大案了,就是普通案子,该跟外人说吗?”

    胡东愣在那里,“老田算什么外人?”

    “那你跟我说说怎么才算外人!咱们刑侦队什么时候有编外人员了?”

    胡东后知后觉发现宁越对老田态度改变,他更傻了眼,“怎么回事?你怀疑他?绝对不可能!他干吗去杀孙星一家?”

    “我没说是他杀的,只是胡东,走了就是走了!他再回来也是作为曾经的办案人员协助调查,要坐在审讯室里被咱们问讯!而不是跑到办公室分析案情,你说你急着告诉他干什么?”

    胡东长叹一声:“我懂了!宁队,你是对的,但我还是有点难受。”

    “难受就对了!毕竟多年的交情,但法不容情。”

    胡东听见最后一句话,眼皮一跳,看来老田有问题啊,宁队居然说出这样的话。

    宁越只是先给他打个预防针,见他跟傻了一样,就又说:“反正这案子也不急,等练兵结束再提上日程。”

    “到时候老田可就去深圳了,昨儿晚上咱不是都给他践行了吗?”

    “那你说怎么办?先把人扣下?”

    “还没查呢,没理由啊。宁队,你确定他有问题?是不是搞错了?”

    宁越叹口气,他也盼着搞错了,“你说得对,还没查呢,不要急着下定论,也不要急着告诉他。”

    “宁队,你可别瞒着我,是因为那颗子弹吗?如果他真有问题,我想办法把他绊住。”

    宁越知道胡东跟老田的关系不比跟自己差,所以一开始才没告诉他,现在听他这么说,不由愣住,“你信我?”

    “这不是废话吗!你要不是有十足把握,不会对老田这个态度。”

    宁越叹息一声,他并没有十足把握。

    “你先忙吧,抽空叫上小许,咱们把案情好好梳理一遍。”

    许天此时正在看孟浩送来的东西,里边有好几个塑料袋,有水果,还有治跌打损伤的药,另外一个包裹里放着两双球鞋,鞋码很合适。

    这是知道公安系统要大练兵,给她准备的?

    许天拿着东西,叹口气,这么贴心,也不是不能发展,只是想到之前他那些话,总觉得不舒服。

    再说她试过了,她对孟浩是真没感觉,每次感动,都是想着这人适合结婚,可她急着结婚吗?并不!

    这种不算贵重又十分实用的礼物,许天还真不好原封不动送回去,可她实在不想再收。拿人的手短,吃人的嘴短,再纠缠不清,分手都难了。

    她看时间还早,干脆请了两小时假,跑去商场买了几盒上好的茶叶跟点心,这东西不管送谁都不会浪费,再说孟浩他爸爱喝茶。

    这种商场的礼盒很贵,但许天还是咬牙买了,因为送这种礼盒很有距离感,这次她要把话说清楚,也别在家长面前装了,直接分手

    好了。

    反正她现在住宿舍,老爸老妈不可能来这里骂她。

    才四点半,孟浩应该还没下班,许天不会蠢到拎着这些东西去检察院。她先把东西送去孟浩家,以前他也经常给她家送东西,礼尚往来嘛。

    孟家只有孟浩妈妈在,许天知道这位谢阿姨一向不喜欢自己,她大概觉得以她家的家世和孟浩的优秀能找到更好的。

    于是许天干脆暗示起来:“阿姨,小浩哥给我送了点东西,我不收吧,怕他生气,收了吧,又不好意思,就买了点东西送过来。等他回来,您记得跟他说,我们跟亲兄妹一样的关系,真不用来回送东西,再让别人误会。”

    谢阿姨先是愣了下,然后脸上堆满笑意,“哎哟,天天啊,你看你。都说像亲兄妹了,你小浩哥给你送点东西怎么了?干吗还回来,太客气了!以后可不许这样了。”

    许天应酬几句,喝了杯茶,孟浩还没回来,谢阿姨却又变了脸,她本来对这个准儿媳妇不满意,觉得靠着上一辈的关系给孩子指婚太不靠谱。

    可等确定许天对她儿子无意后,她又觉得憋屈,一个小法医凭什么看不上她儿子,于是说话带了点酸劲儿。

    “天天啊,我听小浩爸说了,你在市局干得不错,还立了功!以后前途无量,眼光高了也正常。”

    许天猜出她心里不舒服,懒得跟她计较,只当她在夸自己了。

    “眼光没高,倒是工资高了,不过也入不了阿姨的眼啊。谢阿姨,我有点事先回去了,您别送了,下次我寻摸到什么好茶好点心再给阿姨送过来。”

    她边说边起身,准备去外边路口等孟浩,一开门,外边正有个姑娘要敲门。

    两人打了个照面,许天惊呼:“吕老师?”

    消失的子弹9

    孟家大门外正是上午见过的吕新吕老师, 她正拎着两个礼盒,还拿着一捧花,冲着门里扬起笑脸, 看见开门的许天, 吕新的笑容僵在脸上。

    “怎么是你?”

    许天惊讶过后, 恢复淡定,笑着道:“这话该我说呀!吕老师, 你怎么在这儿?是来找孟局的吗?”

    吕新尴尬笑笑, 看了她身后一眼:“不是, 我找谢阿姨有点事, 正好她快过生日了,我还特意买了花。”

    许天回头,发现谢阿姨满面春风, 还十分得意地斜了她一眼。

    谢阿姨热情地招呼吕新:“是吕老师啊,快进来吧, 上次就跟你说要常过来玩, 怎么才来?小浩工作忙,总说要约你, 也腾不出时间来。”

    吕新似乎有些诧异谢阿姨如此热情, 许天却顿悟了, 这位阿姨也没坏心思,大概想让她知道孟浩是抢手货,过了这村没这店吧。

    谁都觉得自家孩子更好,谢阿姨自己可以看不上许天, 见别人对她儿子不上心, 就不高兴了,也算正常心理。

    只是许天十分诧异, 吕新怎么会跟孟家有关系,这事她必须得搞明白。

    “吕老师是来找小浩哥的?他还没下班,我正要去迎迎他,你……”

    谢阿姨可能觉得许天有了危机意识,噗嗤一声笑出来,打断她的话:“小许啊,你有事就去忙吧,吕老师也不是外人,你跟小浩又跟亲兄妹一样,迎什么迎,这次见不到就等下次嘛!”

    许天正琢磨着是厚着脸皮留下,还是等私下再问孟浩,身后有人喊她:“天天,干吗杵在门口不进去?”

    是孟浩回来了,谢阿姨再次矜持起来,“天天给你爸送茶叶来了,她忙着呢,正要走呢。倒是小吕老师,还想着给我过生日。”

    孟浩却义正词严地看着吕新:“吕老师,你关注的案子我解释得很清楚,上次我也跟你说了,别再到家里来找我。为什么还要跟我家人接触?”

    许天呆住,吕新来找孟浩居然是因为案子?谁的案子?看来该早点查一下吕新,她居然惹上官司了?

    吕新被孟浩这样看着,一点尴尬的神情都没有,反而笑着说:“孟检查官,你太敏感了,我第一次来确实是打听案子,可那次我跟谢阿姨聊得投机,又意外得知她马上要过生日,今天有空就过来转转。”

    谢阿姨马上道:“没错,小吕老师跟我特别投缘,小浩,你看你这么严肃干什么……”

    孟浩皱眉,“妈,我工作的事您别插手。”

    他又转头跟吕新说:“咱们是因为案子认识的,不可能有别的发展,你跟我妈更不可能成为朋友,麻烦你以后别再来了,免得吃闭门羹。”

    吕新还是笑盈盈的,“孟检察官,是我给你添麻烦了吗?”

    “没错!所以请你谅解,上次你送的东西我已经拿到检察院登记上交,麻烦别再来了。”

    孟浩说完,一手拉着他妈,一手拉着许天,进了院,转身把门关上了。

    还不等许天开口问,他就怼他妈:“妈,我上次就跟你说过,不管谁来家里找我,都别接待,您这是干什么?是想让我犯错误吗?”

    谢阿姨当着许天的面被儿子斥责,脸上有些挂不住,其实丈夫是市领导,儿子是检察官,在待人接物上她还是很有分寸的。

    今天主要是有许天在,还话里话外想退婚,正巧来了个大美女,她可不得气气许天嘛,结果被儿子抓个现形。

    这时谢阿姨也没好气地说:“我什么时候给你找过麻烦,人家小姑娘因为案子的事看上你了,有什么问题?难不成在检察院认识的,就不能私下接触了?”

    孟浩在门口说这话,为的就是让外边的人听到,这时自然斩钉截铁地说:“没错,不能接触!谢同志,您再这样,我可得跟纪委汇报了,送您去上上课!”

    这话把谢阿姨气了个仰倒:“你爸都没担心过我,你这兔崽子居然要送我去上课,你信不信我抽你!”

    见老妈扬手,孟浩不躲不闪,还想接着怼。

    许天忙拉他:“小浩哥,外边的人肯定已经走了,她也已经知道你立场坚定,不会动摇,你就别生气了。谢阿姨大概是见对方太热情,抹不开面子,不可能犯错误。”

    孟浩听着外边的人确实走了,不由叹口气:“妈,你以后可别随便招揽人了。”

    谢阿姨却不想领许天的情,她气呼呼地,“要不是小许跑来,我怎么可能……”

    她说了半句,又觉得不妥,皱眉道:“小浩,你俩的事赶紧说清楚,要想结婚就好好谈,不想结就赶紧分了,大把人等着给你说对象呢。”

    孟浩不由尴尬地看许天,居然见她也认真点头,他皱起眉头:“发生什么事?”

    许天也想一次把事说清楚,“小浩哥,让阿姨休息一下,咱们出去聊吧。”

    谢阿姨却摆手:“你们在家谈吧,免得出去人多嘴杂,我给你们腾地方。”

    等谢阿姨拎着菜篮子走了,许天才说了自己的来意。

    孟浩有些不悦,但还是把她请进客厅,“坐下慢慢说,天天,是因为我送你的东西,让你为难了?我也不是特意帮你准备的。我们办公室有位同事的媳妇在下边派出所,他说要大练兵,帮着他媳妇准备东西,我就想起你,让人家帮忙多准备了一份,东西都不贵,算不上负担吧。”

    许天叹口气:“小浩哥,上次咱们说先谈着,应付家长,可现在你也看到了,谢阿姨对我并不满意……”

    “我妈不是障碍,婚事本就是咱们两边父母谈好的。天天,我知道你对我没有男女间的情爱,所以我不急,感情可以培养,有空了咱们看看电影,一块逛逛公园,等一两年要还没感觉……”

    许天无奈道:“感情也许可以培养,感觉可培养不出来。再说我也忙得很,真没空培养感情,上次咱们看电影不就遇上案子了吗?这次我来你家,居然也碰上案子相关的人,小浩哥,我是真

    觉得咱俩没缘分,互相也没感觉。”

    孟浩一愣:“案子相关的人?你是说吕新?”

    “没错,我们刑侦队刚找过她,她居然有官司在身,已经提起诉讼了吗?不然怎么会上检察院?还跑到家里来找你?”

    “是她表哥的案子,经济纠纷引发的打架斗殴,她觉得她表哥冤枉,可铁证如山。这姑娘其实对法律一知半解,可她喜欢自己解读,总觉得自己文化水平高,看了法律条文就想指挥检察官,甚至想影响法院判决,还让她表哥向高级法院上诉。”

    孟浩疲惫地揉着眉心,“这姑娘很固执,甚至可以说是偏执,因为我之前跟她科普了案子的诉讼流程,她可能觉得我好说话,几次三番找我,出示各种证据,还暗示要给钱,让我帮她表哥提起抗诉,你说这怎么可能嘛!”

    一般法院判决后,被告人有权上诉,检察院确认法院判决错误,也可以提起抗诉。

    许天知道得有新的证据,或原证据不足,证人有作假证嫌疑,才能提起抗诉。这种抗诉需要经过检察院审核,可不是一两个人说了算。

    “她提供的新证据都无效吗?”

    孟浩苦笑:“根本称不上证据,都是她表哥邻居说他好,她表哥同事说他好!还有受害人的各种劣迹!就算受害人欠钱不还,还出言不逊,也不能照死里打吧!再说她表哥并没她说得那么好,就算她整出个万民请愿书,罪证确凿,有什么好抗诉的!我拒绝她两次,她又跑到家里来,上次送的东西还很贵重,我不好去她家,只好上交了,没想到今天又来了!”

    孟浩显然是被纠缠怕了,许天之前见吕新一脸冷漠,她是真想不到这位老师居然能做出这种事,“看来她跟她表哥感情很好。”

    “她父母离异,一个在西北一个出国了,从小在她表哥家长大。她一直说她表哥跟她亲哥一样,她姨跟姨丈都接受了现实,她还四处替他奔走。”

    “判了多少年?”

    “故意伤害致人死亡,十三年!出来不到四十岁,表现好点,没准还能减刑,可这姑娘接受不了啊!说她表哥冤枉,对方是故意激怒他,想挨打后把还账时间再拖延拖延。”

    许天皱眉,虽然跟吕新只有两面之缘,总共也没说上几句话,可她总觉得吕新干不出这么蠢的事来。

    打死人,只判十三年,就已经考虑到是伤害致死,而不是故意杀人了,她再提供多少所谓的证据也没用啊。

    判决都结束了,居然还试图贿赂检察官提起抗诉,这不是异想天开吗?

    许天问孟浩:“你觉得这次后,她还会找你吗?”

    “那谁知道呢?反正她找我一次,我就得往上报备一次,你说烦不烦!对了,我记得这案子是下边派出所处理的,没经你们公安局啊,你怎么也因为案子的事见过她?”

    “是别的案子,她也只是意外出现在现场,还没有确凿嫌疑,我们调查走访时见过她。”

    孟浩知道保密原则,没问什么案子,又把话题拉回两人关系上,“天天,咱俩都忙,确实没时间接触,可不能因为忙就……”

    “小浩哥,你不觉得咱俩谈这事时都太理智了吗?我说退婚你也不急,你说谈谈看,我可有可无。这样有什么意思?你确实是个很好的结婚对象,但我不急着结婚,你也不急,那干吗还要拖着,父母再不乐意,也做不了咱们的主啊。再拖下去,闹得谁都知道咱们是一对,到时候分手也麻烦。”

    孟浩皱眉:“你在队里有喜欢的人了?怕别人误会?是那位宁队长吗?”

    许天吓了一跳,慌忙摆手:“不是!我才认识他几天啊,只是上下级关系!”

    “那天在电影院,他一来,你立马没那么紧张了。”

    许天一愣,回想着:“电影院?那天不是我自己在急救吗?就怕救不活,结果他出现了,我当然松了口气。”

    她郑重道:“小浩哥,我是觉得咱俩这样相处太浪费时间和精力,你送我东西,我不收怕伤你,收了,还得想着回礼,就这样吧,我晚上回去跟我爸妈说,你也尽快跟孟伯伯把事说清楚。”

    许天说完就要走,她不想再拖泥带水,准备直接回家摊牌。

    孟浩送她出门时说:“天天,怎么办?我发现我对你并非没有感觉,而且是越来越有感觉了。”

    许天哼了一声:“恕我直言,这是被伤了面子的错觉。其实谢阿姨一直对我不满意,但因为我先提出退婚,她会生气,觉得我不识抬举。小浩哥,你大概也一样吧,要是我不说退婚,你对我不会有任何感觉,凑合结婚也只会相看两厌。”

    孟浩失笑:“恐怕不是我的错觉,是你对咱们的关系有错觉。天天,我总觉得你是因为父母包办的婚姻才如此厌烦。也好,退了婚也能做朋友。”

    许天就知道退婚不是难事,孟浩太理智了。

    “谢谢小浩哥,祝咱们都能成功说服父母。”

    孟浩只得点头,“好,今晚就摊牌吧。”

    许天临走又叮嘱他:“要是吕新再来找你,或者有其他动向,麻烦你打电话跟我说一声,我总觉得她很可疑。”

    “可疑?她就是钻牛角尖了,总觉得她表哥是好人,不该坐牢,但我觉得她应该不会干违法的事。因为她身上有股子劲,好像把自己当正义使者了,之前我就在法院见过她,好像是为了收容所的事,她帮着别人把收容所给告了。”

    许天一惊:“哪有行贿的正义使者啊?不过怎么会告收容所的?到底怎么回事?”

    消失的子弹10

    孟浩见许天对案子感兴趣, 就道:“具体情况我也不太清楚,大概就是有人在收容所被强|奸,收容所的人说没证据, 不想管, 还把这位女同志送回了老家。因为人是吕新送到收容所的, 她得知情况后,大老远把人接回来, 要替她讨回公道。”

    许天惊讶道:“要真是这样, 那她还真挺像个正义使者。还有这收容所也太敷衍了吧, 没证据就不管了?当时没报警吗?”

    “是年前的事, 我没经手。收容所本就是个暂时的安置点,还有些问题少年,乱得很, 大概他们觉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吧。当时事主已经被他们安抚住,是吕新把人找回来, 要告强|奸犯, 还要告收容所,说收容所侵犯人格尊严, 随意打骂收容人员, 好像还告赢了!”

    许天一愣, 由衷敬佩道:“别管其他案子她有没有参与,这事办得漂亮啊!”

    “是啊,所以我对她也有几分包容,才会跟她说流程, 本是想劝解她, 结果被她缠上了。她好像很爱钻牛角尖,这种性格用对了是好事, 比如收容所的案子,用错了,就是灾难。你说她在她表哥这件一目了然的案子上耽误了多少时间和精力。”

    “她表哥的案子确定没问题吗?”许天问。

    孟浩无奈道:“你说呢?打架斗殴导致死亡,当时现场六七个目击证人,有路人有饭馆经理,能有什么出入。我觉得吕新的正义可能太主观了,只要她觉得是好人,就千方百计去救,完全不管事实如何。”

    许天突然想跟吕新谈谈,正面问问她对这些案子的看法。

    谢阿姨买菜回来,见她还在家里坐着,又开始阴阳怪气,许天偷笑,对孟浩说:“看见了吧,咱俩真不合适,早散了还能做朋友。”

    孟浩苦笑:“我妈平时不这样,别理她。”

    许天知道再问下去也没个结果

    ,总之这位吕新老师是个很复杂又很勇敢的人物,看她这打抱不平的劲儿,孙星一家的死很可能跟她有关。

    她回家路上买了些卤味和凉拌菜,到家爸妈都在,何桂花正盛汤呢,见她回来,不由抱怨:“你还知道回家啊!有那么忙吗?”

    “有啊,马上就大练兵了,忙得要死。”许天接过碗,认真道。

    “大练兵?你们公安局又不是军营,练什么兵?”

    “考察基础技能,每年都有。”许天一边跟爸妈解释一边琢磨着该怎么说退婚的事。

    等吃完饭,小弟小妹去隔壁写作业了,她才说:“爸,妈,我跟孟浩退婚了,这次是真的。他妈很赞成,他爸也很快会知道,我们说好了,以后还是朋友。”

    许爸脸一沉:“怎么回事?你不让我管你工作的事,我听你的了,怎么这婚事也给退了?小浩多好的孩子?又知根知底。”

    何桂花气得咬牙,她伸手要拍打许天:“你个死孩子,是不是想把我气死?一直不着家,一回来就没好事。”

    许天躲到门口:“妈,你这意思是让我少回来吗?”

    “别绕弯子,赶紧说到底怎么回事。”

    “就是那么回事,本来这婚事是我爸跟他爸定下来的,又没经过我们同意,这属于封建包办婚姻,早就不允许了。”

    许爸气得拍桌:“啥?我还封建了?当时跟你说的时候,你也没反对啊。”

    “当时没反对,那不是还小吗?我跟小浩哥为了完成你们的心愿,也做出了努力,想好好谈谈,没准能谈出感情呢。可不行啊,每次见面都跟同事一样,脸不红心不跳,所以我们也不想耽误对方。”@

    何桂花拉她胳膊:“你个死孩子,都是熟人,脸不红心不跳多正常啊,想当年我跟你爸……”

    “妈,我不是你,小浩哥也不是我爸,我们谈好了,不行就是不行,我也不是征求你们意见,只是通知你们一声,明天我还得一大早去训练,先睡了。”

    许天交代完了就想躲清静,哪想到何桂花追到她房间。

    “天天,你给我把门打开!越来越不像话了,这么大事居然通知一声,谁给你的胆子?”

    许天正为难呢,外边吴婶子大嗓门吆喝起来:“哎哟,什么风把您吹来了?”

    “大姐好,我来找许工!”

    何桂花听见这沉稳的声音,敲门的手僵在那里,随后低声道:“赶紧出来,你孟伯伯来了!”

    许天心中微叹,自从她来了,一次都没见过这位孟局长,不知道他会不会也跟她爸妈一样不让两人退婚。

    孟局长拎着两瓶酒,毫不避讳地跟吴婶子说是为了孩子婚事来的,“俩孩子都年轻,我们大人是想把他们撮合成,可天天大概有别的想法,看不上我家那兔崽子。我也不能勉强啊,不过还是想着来挽回一下。”

    要搁以前,吴婶子肯定会大喊许天不识抬举,可现在她把许天当救命恩人一样供着,听见这话,也只是惋惜一声:“我们天天那可是好孩子,两人大概没缘分吧。这结婚可是大事,心里不乐意也不能勉强,俗话说,强扭的瓜不甜。”

    孟局长特别平易近人,笑眯眯地跟吴婶子聊着,许爸赶紧出来把人迎进来,何桂花推吴婶子,“我们有正事要谈,您先回吧。”

    吴婶子居然拉着她说:“别管怎么着,可不能委屈咱们天天。再高的枝,咱天天不乐意也不行啊。”

    把何桂花给气的,听吴婶子那语气,她倒像个逼孩子成婚的后妈了。

    屋里,许天给孟局长倒了茶,尴尬道:“孟伯伯,我还说我跟小浩哥分别跟家里说一声就行,以后有空再去拜访您。”

    孟局长看她紧张,不由笑起来:“天天,别紧张,我不是来逼婚的,虽然盼着你们成,但我绝对尊重你的意愿。隔壁大姐说得对,强扭的瓜不甜。不过也别把话说死,你跟小浩都还年轻,先忙事业吧,没准没了婚约束缚,谈起来更随心所欲些。”

    许天想把话说死,但孟局长言语间也没逼着她去跟孟浩谈,反而劝她爸妈别难为她。

    “我知道小浩经常过来送东西,这院里的人应该都知道你们谈对象呢,突然分了,肯定有人议论。这才赶紧过来一趟,得让他们知道是咱天天看不上我家小浩。”

    许天没想到孟局长居然这么体贴,还真有点感动。

    可不等她感谢,孟局长又说:“老许,咱们想得再好,孩子不配合也没办法。再给他们点时间,没准不用咱们管也能水到渠成呢。”

    许爸叹口气:“小浩可是个靠谱孩子,我就怕我家丫头错过这村没这店。”

    许天原以为老妈肯定会大话小话,不同意退婚,甚至可能说服孟局长跟她统一阵线,哪想到她一言不发。

    等孟局长走了,何桂花才说:“听懂了吧,看来老孟跟老谢也都不乐意了,要不然不会是这态度,还说什么以后水到渠成,婚都退了跟谁水到渠成去?”

    许爸:“你会错意了!人家跑这一趟,不是为了别传出闲话吗?你说你又劝不住天天,不退能怎样?”

    何桂花转头瞪许天:“要我说,就是你这工作出了问题,谁家敢娶个法医啊,整天摆弄尸体,哪儿有个凶杀案你都得去。你说你要是正经医生,他家怎么可能会退婚。”

    许天无语极了,怎么绕来绕去又说到她的工作上了,“是我要退婚!工作是不可能换的,婚是不可能结的,妈,你再这样无理取闹,我可就离家出走了。”

    “哟,还真是翅膀硬了,有宿舍了是吧,居然敢离家出走?”

    许爸叹气:“她不离家出走的时候也不爱回来,你再逼她,更不爱回来了。”

    “你站哪儿边的?就这么由着她啊?”

    “不由着她还能怎么办?老孟都把事说开了,退就退了吧!还能怎么办?”

    两人吵起来,许天皱眉:“人家孟伯伯都怕外人议论我,特意跑一趟,你们高一声低一声的,生怕别人听不见是吧。明明是我说的退婚,非得说成是因为我工作原因人家不乐意了,有这么对亲生女儿的吗?我真是服了,看来这家容不下我,我这就走。”

    何桂花更气了,把门一开,“走啊,你敢走,就别回来。”

    她虽然话说得硬气,但到底声音小了很多。

    许天其实没那么生气,只是她抓住规律了,在这家里要不强硬点,就得被老妈安排,还得被唠叨。

    只是这次看老妈脸色太难看,她只能先退一步,“我回房间了,爸妈你们别吵也别闹,冷静下来好好想想,只为了面子好看,或是婆家有权有钱,不管有没有感情,就嫁过去,这日子能过吗?退婚对我是好事,你们难道还怕我嫁不出去?”

    她说完转身回自己屋了。

    何桂花指着门小声对许爸说:“你听听你闺女什么语气,居然让她爸妈好好想想……”

    许爸无奈笑了:“行了,这事已成定局,你就是闹也没用啊,天天自从工作后,主意越来越大,不好管了。”

    “真不管她,能嫁得出去吗?先不说法医这工作让人腻歪,就她这忙劲,人家谁不挑拣?”

    许爸拉她:“你可别再挑拣她工作了,天天不爱听,要是哪天真跑了,我看你上哪儿哭去。”

    许天听着爸妈屋里渐渐没了动静,这才松了口气,终于解决了一件大事。

    第二天一大早,她特别乖巧,出去买了豆浆油条,何桂花沉着脸不理她,许天抱抱老妈:“您放心,我忙过这一阵,以后就清闲了,肯定给你找个乘龙快婿,不会嫁不出去。”

    何桂花翻她一眼:“你就吹吧!别说咱们认识的人里,就整个豫北市,有几个像小浩这样的?家世好,工作好,人长得也好,还是大学生,你有什么可挑拣的?什么感情啊感觉啊,过日子需要的是责任!”

    许天知道老妈是为自己好,就说:“您的话也有一定道理,可婚已经退了,您就别再琢磨了。脸上褶皱都是不可逆的,您眉头皱这么紧,小心变老。”

    何桂花更气了,“可不都是被你气的。”@

    可再气,见许天要走,她还是叮

    嘱道:“我不懂你们练什么兵,你给我悠着点,一个女孩子家别总是逞能。”

    “知道了!”

    许天骑着自行车往外走,吴婶子一看她笑容满面,就知道她是真挺乐意退婚的,也挺替她高兴。

    “骑慢点,路上看着车!”

    何桂花还有些诧异,“这吴婶子是转了性了吗?要是以前,早跟大喇叭一样四处广播去了。”

    许爸说:“天天救了她,她现在是真心为天天好,怎么可能说闲话。要说天天这工作,其实也挺有意义。”

    何桂花叉腰:“咳,我说你到底哪儿头的?”

    许天去上班时心情不错,可想到错综复杂的案件,还有明天就要开赛的大练兵,她又皱起眉头,都赶一块了,到底这大练兵是不是有人刻意提前的。

    上午她跟着刘姐练了会儿体能,还跑去熟悉了一下赛场,然后就溜达到刑侦队。

    宁越跟胡东也刚训练完,平时太忙,最多跑个步,枪械还是得加紧练练。

    许天听宁越说胡东也加入,就直接开门见山了:“宁队,昨天我发现了新线索,那位一中的吕新老师涉及不止一起案子,最近还在为她表哥奔走,试图让检察官帮着抗诉!”

    “抗诉?是有冤屈还是有新证据?”

    “都没有,这位检察官说她很固执,但很有正义感。她教过孙春苗,还去家访过,有没有可能是她在替孙春苗打抱不平?”

    宁越皱眉:“你是说孙星一家的死跟她有关?”

    许天点头。

    胡东道:“怎么可能?我昨天看她照片了,一看就是娇娇女,她有这本事?”

    “娇娇女?胡队,你一开始不也以为我是花架子吗?别小看女性。孙星一家都死于意外,又不需要她亲自动手杀人,只要算准时间,制造意外就行了。”

    胡东还是觉得不太可能。

    宁越叹口气:“先把线索汇总一下,咱们得找到查案的方向,不能这么东一锤子西一榔头地盲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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