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越说的人叫吕明, 是来医院换班的。
许天道:“如果他昨晚刚值过班,今天应该休息才对,难道是他们局里人手不够?才没让他休班?”@
宁越叹口气:“县公安局也算警力充足, 虽然有突发的案子, 可主犯都已经抓了, 没这么紧张。我担心的是,如果局里真有他们的同伙, 那肯定不止吕明一个, 我很好奇他昨天那通电话是打给谁的。”
许天也明白了他的为难之处, “这事总不能直接问他, 会打草惊蛇,也不能直接跟他们领导说,万一虚惊一场, 对咱们对他们都不好。”
“对啊,所以我才喊你出来说这事, 胡东不在, 小廖这家伙又管不住嘴,咱俩得盯着点, 看能不能找出点蛛丝马迹。”
许天想了想说:“试试不就知道了?就说咱们已经找到了重大线索, 看吕明会不会去通风报信。”
宁越眼睛一亮, 笑道:“总不能就这么等着,你这倒是个好办法。”
两人一边商量着一边往回走,等他们回去时,村主任带着李辉妈也正好到了, 宁越看见他们两个, 心中一动,给许天使个眼色, 这两位来得正好,倒是可以利用一下。
他把人请到临时办公室里,许天先拉住小廖叮嘱几句,才跟着进去。
宁越生怕再出事,先跟许天把这两人搜了遍身,才请两人坐下。
那位村主任姓田,他手里拿着卷烟,当着警察的面也不敢点,十分局促的样子,“警察同志,你们不用防着我,我那天是让田壮他们给哄了,我闺女根本没给我打过电话,他就是想着支开我,好占着村委。那电话线肯定也是他搞断的。我跟你们说实话,不光我,我们村谁都不知道李辉媳妇是杀人犯,就是田壮他爸妈也不知道,那小静看着真是挺老实一人啊。”
还不等宁越解释,旁边的女人就哭丧着脸说:“警察同志,我儿媳妇是坏的,你们抓就抓了,我儿子可没犯过事,还有我家老头子到底怎么了?”
田主任忙介绍道:“这位就是李辉妈,你们一打电话,她就慌了,怎么
也不信李辉爸能开枪杀人。”
宁越把当时的情况简单跟两人说了,李辉妈不等说完就哭起来,“不可能的,我家老头子老实得很,他都没打过枪,怎么就自杀了?他胆子小得很啊!”
许天无奈极了,指指宁越的胳膊,“宁队长肩膀上的伤就是他造成的,我们怀疑李辉去救郝文静时,被他爸换了枪,这事李辉爸跟你说过吗?”
李辉妈一脸迷茫,“什么换枪?我家就一把老枪,是孩子太爷爷留下来的,也没子弹啊,平时扔在柜子里。”
宁越看她表情不像是撒谎,不由皱眉,看来她并不清楚李辉的事,他只好问:“你儿子不在家种地也没去打工,靠什么赚钱养家?”
李辉妈说得跟郝文静差不多,不过话里话外,难免抱怨,“我家小辉心眼活泛,什么钱都赚,虽然他三天打鱼两天晒网,有时候一跑就没影儿了,让人惦记得慌,可他能拿回来钱,我也不好多管他。”
说完她见宁越一脸凝重,马上又补充道:“不过请警察同志们放心,我家小辉肯定不干犯法的事,他老实……”
许天打断她的话:“别总说他老实,你以前也觉得你儿媳妇老实,现在呢?”
“小静确实老实啊,她就算杀人肯定也是被逼的,她还挺孝顺的……”李辉妈说着说着,似乎想到什么,忙闭了嘴。
宁越却马上追问:“看来你早知道郝文静是杀人犯,她是怎么跟你解释的?”
李辉妈慌忙摆手:“不知道,我什么也不知道。”
许天道:“正常人如果知道自己儿媳妇杀过人,还不止一个,第一反应应该是害怕才对,就算以前关系再好,儿媳妇再孝顺也不会替她辩解。而你一口咬定她杀人是被逼的,显然知道她为什么动的手。”
“我不知道,什么也不知道,我家老头子呢?人好好的,怎么一到你们这儿就死了,是不是你们栽赃陷害!”
许天见李辉妈声音渐渐尖利起来,就叹口气,“心虚的人撒谎时容易提高音量,一是给自己壮胆,二是震慑对方,阿姨,我看您就别装了,我们也不是被骗大的,总会查出真相。”
田主任也在一边劝:“就是啊,大妹子,知道什么赶紧跟警察同志交代吧,坦白从宽。”
可李辉妈跟李辉爸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居然也耍起赖来,多余的话一句不肯讲,只说要见她家老头子,还要见李辉。
宁越跟许天对视一眼,只说一会儿安排人带他们去认尸。@
等两人一起出了办公室,小廖凑过来,“吕明过来打听过,看他挺好奇的,不过他是大大方方问,看着不像有问题。”
许天往走廊里看了眼,见吕明和其他看守的特警就在病房门口坐着,她就大声说:“别急,宁队已经查到关键线索,很快就能破案。”
宁越看她一眼,“瞎嚷嚷什么?赶紧去打电话啊,这事得往上汇报。”
许天答应一声,转身就走。
吕明听到关键线索反应果然最大,他凑过来又听见宁越让许天去打电话,忙问:“宁队,刚才那两位是南各庄的吗?查到什么线索了?你们这是要往哪儿汇报?”
宁越冲他笑笑:“是啊,小吕,我们有了突破性进展,这案子不会拖太长时间。对了,麻烦你带着他们去太平间认下尸,医院好像有文件要他们签,你也帮着处理一下。”
吕明痛快答应下来,喊了一名特警就带着田主任跟李辉妈去负一层的太平间。
等他们下楼,宁越马上叮嘱小廖看牢这里,他也跟着下去了。
宁越不远不近地跟在吕明身后,一路上也没见他有其他动作,等到了太平间,李辉妈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吕明这才打发走了负责的医生还有特警和田主任,说让李辉妈单独在太平间里冷静一会儿,结果他把人都赶出来,自己倒进去了。
大家都以为他是进去劝李辉妈,也没多想。
太平间里,除了冰柜和几辆推车,再没其他的,推车上不知是盖尸布还是床单,长长的耷拉下来,墙面颜色和灯光都跟其他地方没区别,可就是有股子阴森的感觉。
李辉妈此时顾不上害怕,她看着丈夫的尸体痛不欲生,“老头子,你这是何苦呢?咱家小辉又不是坏人,就是要抓也得抓小静啊,你老实待着能出什么事?”
吕明轻轻拍着她的背,嘴里劝慰着,“大妈,别哭了,人死不能复生,你现在得考虑活着的人。你儿子儿媳妇不是都让人抓了吗?你这时候可不能乱说话啊。”
李辉妈一愣,哭声都止住了,“你……你不是警察吗?”
“对啊,我是!不过我看你家挺可怜的,想提醒你一下千万别祸从口出!”吕明声音越压越低,“大妈,你儿子儿媳妇可是什么都没说,就算他俩都进去了,你也得为你孙子孙女想想,你说是吧。再说你儿子去救人拿的是假枪,最多判个十年八年,命是能保住的。”
李辉妈听着越来越不对劲,她一脸蒙圈,“你……你什么意思?我也没说什么啊。”
“刚才在办公室,他们不是审你了吗?你什么也没说?”
“说了啊,人家警察问呢,我能不说吗?可我也没说别的,就说小辉跟他媳妇都孝顺,小辉很能赚钱。主要我也不知道到底怎么回事,能说什么?”
李辉妈说完疑惑地看着吕明,“你……你跟刚才那两个不是一伙的?”
吕明眼神很冷,笑得却很亲热,“当然是一伙的,哈哈,你放心吧,我也是白嘱咐一句,这里边的事你不懂,千万不要胡说八道。”
李辉妈机灵得很,她看了眼紧关着的门,眼珠子转了转,突然给吕明跪下了,“小伙子,我一看你就像好人,跟刚才那俩不一样,那对男女别看长得好,眼神凶着呢,看那样子恨不得把我儿子弄死。小伙子,大妈求求你,你能不能救救我家小辉?”
吕明在她跪下时,嘴角居然露出一丝笑意,他没去扶,等她说完了才道:“我刚才不是说了吗?李辉拿的是假枪,判不了几年,前提是你们都能管住嘴。”
“我管住,我肯定管住!”
见李辉妈点头如捣蒜,吕明这才把她拉起来,“接着哭吧,我扶你出去。”
李辉妈还真就听话地哭起来,“小辉他爸,你怎么就这么命短呢?留下我一个可怎么活啊。”
吕明一脸严肃地扶着她往外走,却听墙角突然传来声音,“小辉他妈,我看你活得这不是挺好吗?”
两人都吓了一跳,虽然这声音是女声,但李辉妈还是瞬间崩溃,她腿都软了,不敢朝后看,嘴里问道:“是他爸?”
吕明反应可比她快多了,他听着声音耳熟,紧张地回头查看,就见许天从推车下边钻出来,冲他笑:“吕警官,刚才可真是出好戏啊,你堵嘴堵得这么熟练,一定经常干这活吧。”
“是许法医?”吕明放在腰间的手最终还是放下了,他装出一副无辜的样子,苦笑道,“你是不是误会了?”
许天无奈道:“吕警官,我刚才听得清清楚楚,甚至还录下来了,你觉得你那些话真能用误会解释吗?”
吕明眼神一沉,往她身上扫了眼,“用什么录的?”
许天往推车下看了眼,“我既然能藏在这里,肯定做了万全准备。你不信就算了,等我跟你们领导汇报完,你再去跟他们解释这是误会吧。”
吕明眼中戾气一闪而过,他唰地把腰间的枪抽出来,“把录音机拿给我!快点!”
许天看着他的枪叹口气,刚要接着忽悠,宁越推门进来。
太平间的门很厚实,他虽然一直在门外,但听不清里边在说什么,这时突然听到吕明提高了音量,担心许天安全,才赶紧闯进来,结果正好看到吕明举枪指着许天。
而李辉妈早吓坏了,一屁股坐在地上。
宁越马上掏枪对准吕明,“把枪扔过来!别干傻事。”
他这一喊,外边的人都吓了一跳,负责的医生知道许天在里边,只是好奇地探头看了眼,就躲了,田主任见状也跟着往外边跑。
枪都掏出来了,他们哪儿敢掺和。
只那名特警愣愣看着眼前的局面,一时不知道该帮谁好。
女逃犯13
许天只比吕明快了一步, 她跟负责太平间的医生打过招呼就钻到了推车下,哪里有时间准备录音机,再说那东西医院也没有啊。
可她信誓旦旦的话还是让吕明信了, 他恶狠狠地瞪着许天, 又转头看了眼宁越胳膊上的伤, 似乎在做抉择。
宁越单手举着枪,轻笑道:“你要觉得你能比我快, 那就
试试。”
大概许天跟宁越太过淡定, 淡定到吕明觉得自己就像是一只瓮中鳖, 他叹口气, 还是把枪扔了。
“宁队,许法医,请听我解释, 这是个误会!”
“误会?别管对案情了解多少,对于办案人员来说, 只有多问多想的, 哪有威逼利诱不让嫌疑人家属开口的!”
许天一边说一边接过宁越递过来的手铐上前把吕明铐住。
宁越请那名特警帮着把李辉爸的尸体推回冰柜里,再把李辉妈带出去, 李辉妈受得惊吓不小, 刚才在楼上办公室还咋咋呼呼的, 现在却跟打蔫的茄子一样。
等特警扶着她往外走时,她突然哭道:“我什么也不知道,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吕明忙说:“对啊,这老太太好像吓坏了, 我刚才那些话其实是在安慰她, 真没别的意思。”
宁越冷冷地看着他,“吕明, 你也不是新人了,别这么天真。赶紧招供,把你的目的,指使你的人,你之前的各种违法违规操作都招出来,才是最好的选择。”
吕明沉了脸,一言不发,太平间也不是说话的地方,宁越只好先带着人离开。
许天这次晚走一步,主要是为了跟那位医生道谢,顺便可以让吕明误会她真有录音机,正在处理证据。
小廖听说吕明真跟案子有关,不由皱眉:“不会吧,我看他人还不错。”
“谁干了坏事会写在脸上?”宁越没好气地说。
已经涉及到南游县公安局的人,宁越不敢再耽搁,他先跟贺局打电话汇报。
贺局知道许天没事,早把心放回了肚子里,正等着他们回去,接到电话,他不由叹口气,“这小许可真能折腾,抓个逃犯,怎么又扯出这么多事来?”
宁越忙说:“跟许法医没关系,是我发现这人有问题,想试探一下,许法医冒险进了太平间,还真听到吕明在威胁嫌疑人家属。”
贺局无奈道:“你急什么,我也没埋怨小许,只是这事不好处理。这要是涉及贪腐或是有人跟罪犯同流合污,他们县局的领导都得受牵连,还得请组织部跟纪检委的人过去。”
他沉吟片刻:“这事我出面不合适,宁越,你直接找他们局长,看他们会不会跟上边汇报,如果他们走正规程序,不遮不挡,全力配合查违规违纪人员,那你跟小许几个就算协助他们办案,如果他们打算捂盖子,你再通知我,我会把该找的人都通知到。”
宁越明白了,赶紧往上汇报,这边的领导也吓了一跳,虽然都觉得不太可能,可已经被抓了现形,也不得不信。
他们局长倒是很给力,说是马上往上报,还派了个副局来督办,其他全权交给宁越负责。
这位副局就是昨晚给宁越派车的石副局,他在县局腾出几间办公室,临时成立了调查小组,只是几名主要嫌疑人都在医院,一时半会宁越他们也过不去。
打电话时,石副局听出了宁越的顾虑,马上道:“小宁,有什么需要就跟我说,局里全力支持,一定要把这些蛀虫找出来,不管是一个还是多个,也不管是什么级别的,你都别怕,哪怕要查我们几个,也都没问题。”
宁越见人家态度端正又坚决,这才放心,就怕从上到下都有人参与,那光靠他们几个办案人员,根本没法查。
他没把吕明送回去,先关在办公室里,又跟许天再次把那三名嫌疑人都审讯一遍,可惜的是他们还是之前那套说辞,而且三人都说不认识吕明。
刘荣一被问就哎呦着说腿疼,还说自己可能会残疾,要求许天赔偿。
许天气笑了,“哟,你还讹上警察了?”
“我没讹人,进树林子里撒泡尿就被打一枪,我比窦娥还冤呢!”他倒挺委屈。
郝文静还是一副心如死灰的样子,“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做过的事已经招了,你们赶紧把我带回豫北枪毙吧,别再问了。”
李辉更淡定,“吕明?他是谁?我可不认识。我一家子都循规蹈矩,又没进过局子,跟你们公安上的人不熟。就是我媳妇,那也是被逼的!”
而吕明彻底变成了哑巴,宁越其实一开始并不想太早通知县公安局,可抓了他们的人,不打声招呼,实在说不过去。
再说要是出点什么事,他也担不起。
只是他也担心,局里不止一个吕明,抓了一个会打草惊蛇。
许天道:“如果吕明在局里还有同伙,而这个同伙也参与到李辉的案子里,那他们肯定不会坐以待毙。我估计这个同伙不是跟着曹队长去了南各庄,就是在医院,或者在石局刚成立的调查小组中。”
宁越苦笑:“你这范围也太广了,我担心的是,石局一成立调查小组,这事肯定瞒不住,吕明的同事都会被调查,真有同伙也会隐藏起来,甚至可能潜逃。”
说完他看着许天,“你昨天是先碰到附近派出所的人,之后曹队长才赶过去的?”@
“没错,他说一下大公路就被车挡住,他直接把司机抓了,把车上的东西都推到路边。我上车后确实在路上看到那辆车了,这件事他应该没撒谎。”
“他是从哪儿赶过来的?”
许天皱眉:“我没问,应该是从局里吧,他要不在局里,接不到上边的通知啊。宁队,你是怀疑曹队长吗?”
“不是怀疑,只是好像只有他接触过所有嫌疑人。”
许天一想也对,现在被抓获嫌疑人分两拨,一拨在医院,一拨在县局,曹队长都见过,现在他已经带着人去南各庄了。
“要真是他的话,也就怪不得李辉妈什么都不肯说了,他肯定已经叮嘱好了,只是吕明不知道,才会被咱们诈出来。那田壮家人呢?曹队长说他们什么都不知道,是他根本没仔细调查,还是帮着隐瞒了?”
宁越道:“他的嫌疑确实不小,得把吕明带回局里,还得打电话让曹队长带队赶紧回来。”
“胡东不是也去了吗?要不让他盯着点,不过我觉得曹队长就算参与了,应该也不会跑路吧。”
“这谁说得准啊!”
宁越叹息一声去给南各庄打电话,结果电话倒是修好了,只是曹队长已经结束调查带着人走了。
许天问过医生,过来道:“宁队,医生说郝文静跟刘荣暂时不能出院,而李辉只是轻微擦伤,根本不需要住院。”
“那就带他一起回去,让小廖带着特警盯牢这里。”
小廖被这一出出的事,搞得紧张兮兮,不时观察着过来帮忙的特警们,把人家看得都不好意思了。
宁越道:“这几个人应该没问题,一会儿我让附近派出所的人也过来支援,你只要守好门,别让他们跟其他人接触,如果有人找过来,你就先把人控制起来。”
小廖拍着胸脯答应着,“放心吧,包我身上。”
除了吕明和李辉,还得把李辉妈也带回局里,田主任见没自己的事也松了口气。
“那我是不是能回去了?还是在医院等着?”
宁越安排
田主任先去了招待所,他有意让李辉母子接触,直接挤进一辆车里。
李辉妈看见儿子就泪流满面,“小辉,你爸到底是怎么死的?你又犯了什么事啊?可急死我了。”
李辉脸色阴沉,瞪着许天:“我爸都被你们逼自杀了,你们怎么还抓我妈?太过分了吧。”
宁越皱眉:“李辉,你爸是被谁逼自杀的?你自己心里不清楚吗?”
李辉冷哼一声:“我爸以为你们要枪毙我,自然害怕。谁让你们抓我时没跟他们解释清楚?”
许天无语极了,“当时我很明确说了郝文静是逃犯,你拿枪袭警救人,属于重罪。就算你拿的是假枪又如何?就是拿根烧火棍,那也是犯罪。”
李辉妈着急忙慌地替儿子解释,“警察同志,他真不是坏人,就是太心疼他媳妇,才干了蠢事。他爸都没了,他媳妇也被你们抓了,求求你们就放了他吧,家里还有俩孩子呢。他们没了妈不能再没了爸啊!”
许天拉着李辉妈劝,可一点用都没有,李辉以为许天在看笑话,脸色更阴沉了。
全程几人都没看吕明,好像真得不认识。
而吕明一直闭目养神,偶尔睁眼斜李辉妈一眼,眼神也是十分不屑。
许天看李辉妈这样子,应该确实不知道实情,或者她只知道儿子没干好事,儿媳妇犯过事,并不清楚具体是什么事。
以她的认知,她丈夫死了就算一命抵一命,儿媳妇被抓,儿子就该没事了,所以她哭求了一路,谁说什么都不肯听。
快到县公安局时,许天有点受不了她的哭声,想开窗透透气,结果正好看见胡东开着局里的车拐过来,他也看到了许天,马上停下让路。
等两辆车都开进公安局大院,许天马上下车凑过去,“胡队,曹队长呢?”
“他有事,半路上下了车,说一会儿坐公交回来。”
许天一愣:“在哪儿下的车?只他一个人吗?”
宁越刚要把李辉他们押进去,听见这话也急了,“老胡,你怎么能让他下车?正办案呢,他居然擅离职守?”
“他说他女儿有什么考试,他得去送一下,马上回来。”
胡东一脸不解,不过他很快认出吕明是昨天晚上接待他们的值班人员,看到对方手上的手铐,胡东吓了一跳,“他怎么了?不会吧,曹队长也有问题?”
许天在宁越搭话后,一直观察着李辉和吕明,见他俩也支棱起耳朵来听,且神色都很凝重,就知道这事跟曹队长脱不了关系。
石局刚帮着布置好会议室,正想打电话问问情况,宁越急匆匆跑来,“石局,我担心曹队长有可能畏罪潜逃,我们没有证据,如果查错了,我负全责。但他这时候离开太反常了,得赶紧找到他。”
石局吓了一跳,一时不敢相信,“怎么可能是老曹?”
他跟宁越忙着布置找人,许天却追着胡东问:“曹队长都去了哪儿?有什么反常举动或者反常的话吗?”
“没有吧,我们就去了田壮家和李辉家,也没查出什么问题,田壮家人说自己儿子不正干,经常赚快钱回来,他们担心但也拦不住。田壮爸妈还说如果那些钱都是赃款,他们会全部退还,本来是攒着给田壮娶媳妇的。看他们样子应该没有撒谎。李辉妈跟着村主任来了县里,临走前让我们随便搜,但也没搜出可疑物品。对了,我们还去过李辉家地里,据村民说你跟李辉还有郝文静就是从那边田里穿过来到村里的。”
许天皱眉:“还去了地里?是有瓜棚的那个吗?”
“对啊。”胡东十分嫌弃地说,“这曹队长也是够可以的,他说肚子不舒服,就跑瓜棚下边拉屎去了!人家村民都有点瞧不上他,太不讲究了。”
许天一愣,马上问,“他当时身上有没有背着包?”
胡东吓了一跳,“妈的,他还真背了!”
“什么样的包?”许天忙问。
胡东气得跺脚,“就是下乡常拿的公文包啊,我还以为他夹在腋下觉得气派,不会是跑到瓜棚下边拿东西去了吧!妈的,我还真疏忽了,他可是治安大队长啊!谁能想到呢?”
许天叹口气,“要是宁队没发现吕明,我们也想不到曹队长有问题,我猜他肯定拿走了什么东西,不是证据就是赃款。”
女逃犯14
石局很快查到曹队长曾经打电话到局里和医院, 探听案子进展,医院的人不知内情,跟他说了太平间发生的事。
宁越道:“看来他是不确定咱们会不会查到吕明, 暂时不敢回来, 才打电话试探。现在他知道吕明被抓, 肯定会马上逃离。”
等许天跟胡东把曹队长可能去南各庄拿了东西的事汇报给他们,石局不由皱眉, “是赃款吗?还真看不出来, 这个曹永一向办案神速, 没出过什么差错。”
许天道:“石局, 我想再审一下李辉,曹队长拿走的东西李辉肯定知情,如果是钱的话, 李辉肯定不甘心啊。”
石局痛快点头,“审讯室已经准备好了, 不只李辉, 吕明也交给你们审,通缉令已经印出来了, 我马上发下去, 还得联系曹永跟吕明的家属, 看看曹永有没有跟家人联系,再查一下他们有没有非法收入,有没有可疑迹象。”
李辉听宁越说曹队长去了瓜棚,还疑似取走了瓜棚下的东西, 脸色立马难看起来, 但他还是不承认跟曹队长有关系,只冷笑道:“你们公安局的人出了问题, 为什么要来问我,我怎么知道他拿的是什么?难不成是偷了我家的瓜?”
许天瞪他一眼,“你家瓜田里还有瓜吗?李辉,你给别人做了嫁衣裳,自己进了监狱,看着别人带着你的钱逃之夭夭,真就甘心吗?”
“不甘心又能怎样?还不都是因为你们无能才让他跑了!你们蛇鼠一窝,官官相护,我能有什么办法。”
宁越十分无语,“我们这不是正在查他吗,这是你立功的好机会,确定还要装傻?”
许天马上配合道:“这么好的立功表现,过了这村儿可就没这店了,李辉,想想你妈还有你那两个孩子。”
李辉表情痛苦,似乎想发泄,却又不敢多说,宁越劝了两句,见他还是咬牙不说,不由皱眉,难道说局里还有更大的内鬼,他才不敢招供?
许天道:“李辉,你有没有想过你爸为什么要自杀?”
“还不是被你们逼的!”李辉马上恨恨地道。
许天叹口气,“你爸在来医院前肯定先去过市局,虽然当时曹队长在医院,但吕明在市局值班啊,你确定这事跟他们没关系?”
见李辉似乎有些动容,许天又道:“你爸用他的死想换你的活,而你劫囚时,也确实没拿真枪,所以你的案子不太可能是死刑。现在这么好的机会,你不把握住,对得起你爸吗?你可能没看到他的死状,他把枪口伸进嘴里,后脑都开了花。”
“别说了!”李辉眼里有了泪光,语气里也带着一丝哀求。
宁越见有效,就接着道:“李辉,你爸一个朴实的农村老人,为什么突然拿着枪跑来自杀,只是为了给你说那两句话吗?你听到他死在外面,是什么感觉?是不是害怕极了?甚至开始担心其他家人?”
许天紧跟着说:“你跟郝文静都敢在火车上殉情,死都不怕,甚至都不担心孩子,可能你们当时觉得孩子有你爸妈照顾。可现在怎么突然又畏畏缩缩起来,什么都不敢说,哪怕局里的黑警已经被抓了,你都不敢开口。李辉,你爸的死就是在封你的口,对吗?所以郝文静折腾着要自杀,你一推三不知,什么都不肯说。”
李辉表情更加痛苦:“什么殉情不殉情,你跟小静铐在一起,我总不能自己逃生看她死吧?还有我爸的死也是意外
,我真没想到。”
宁越知道他内心在挣扎,就催促道:“除了曹永和吕明,还有谁?你说出来我们才能帮你,不然的话你妈跟你两个孩子永远生活在隐患中。”
许天想起在车站消失的那人,也问道:“李辉,跟你一起上车的人还没找到,他也是公安系统的吗?是他帮你打听到了郝文静的押送路程,还跟着你上车?”
见李辉不吭声,神情紧张,宁越就知道许天说到点子上了,忙问:“他是谁?李辉,如果你一直耽搁下去,他跑了,只剩下你跟吕明背这黑锅,你好好想想,值不值得。”
李辉苦笑:“就算他不跑,他能帮我减刑吗?”
宁越马上道:“当然能,只要你痛快招供,把你们这个团伙全都招出来,就能立功,立了功自然就能减刑。”
李辉犹豫起来。
在外边听着的胡东这时推开门,“宁队,石局那边有重大进展,他让我赶紧过来找你。”
这一招屡试不爽,李辉马上紧张起来,“什么重大进展。”
许天笑道:“字面意思,不是抓到人了,就是已经找到关键性证据,也就是说用不上你了,刚才我说了,过了这村没这店儿,你还真当我哄你吗?”
李辉紧盯着她的眼睛,又去看往外走的宁越,似乎想从他的背影上看出真假。
许天一看就知道他扛不住了,于是也起身道:“懒得跟你在这儿费口舌,你不招总会有人招。该抓的都抓了,刘荣跟刘锋怎么可能扛着,还有你们村那个田壮,他一看就不靠谱。”
李辉见她真要走,忙喊道:“我招,我招还不行吗?”
许天招手把胡东喊进来,一脸严肃地说:“我们没工夫跟你浪费时间,如果还是说废话,或是推卸责任,我们会在审讯笔录里注明嫌疑人不配合审讯,阻挠办案,态度恶劣。”
李辉气得瞪她,“你这小姑娘怎么这么狠啊,我哪里态度恶劣了?”
胡东冷笑一声,“李辉,你为了救郝文静差点把许法医害死,现在她只是正常审讯,你居然说她狠?”
李辉诧异地看着许天,“你居然是法医?”
“这不重要,到底招不招?我没时间在这儿等你挤牙膏。”
李辉叹口气,“好吧,我说还不行吗?我们之前真就是做点小买卖,可后来碰见了刘家兄弟,刘锋认识吕明,说要找人一起干笔大的,就叫上了我。后来他们又说想找个女的帮忙,我这才叫上小静。”
“什么大生意?”许天忙问。
“走私!”李辉苦着脸说,“我也不知道走私的是什么玩意,就是帮着运运货,或是帮着联系一下,安排个路线,我跟我媳妇一块出去目标小一点,不会被人注意,我真没赚多少钱,生意还是一直在做,赚的钱也都埋在瓜棚下边了,没想到全被曹永给拿了。”
胡东一边记录一边皱眉:“你既然能帮着运货,安排路线,怎么可能不知道走私的是什么东西?”
“我真不知道,从来不敢开箱,人家规矩大得很,再说主犯是警察,我们哪儿敢自己偷偷看里边是什么东西?”
许天也觉得李辉说得不尽不实,“你说警察是主犯?他们怎么联系你们的,走私总要有货源还要有收货的人,这些你们总知道吧。”
“我真不清楚,我就是中间帮着转运的,我们家附近不就是铁路吗。”
胡东一愣:“是走私还是扒火车偷货?”
“走私吧,我也不知道你们怎么说这玩意,反正就是帮着运货。”
李辉一直在强调帮着运货,许天更觉得他在撒谎了。
“最近的一次是运什么货?你跟郝文静为什么会跑到蒙北去?难不成走私牛羊吗?”
“最近的就是你说的这次啊,我跟小静只是接到任务,跑过去接货,结果货还没接到,她就被你们的人抓了,我就赶紧跑回来了。”
许天又让他说出每次接货送货的地点,货物的重量体积和形状,可他说得十分含糊。
“就是半车吧,第二次是一麻袋,我也不清楚是什么东西。”
许天听他描述不像是毒品,也不像特别贵重的东西,她不免有些疑惑,什么一麻袋,半车?还说运到指定的路边就扔下,跟过家家一样,这算什么走私?
胡东怒斥道:“李辉,别总是说一半藏一半,你这样的我见多了,这种口供算不上举报立功,也算不上坦白从宽,仍旧是在阻挠办案。”
李辉急了,“真是这么回事,我哪儿敢骗你们啊,你们都把人抓了,肯定能审出来,我就是想立功减刑。”
许天呵了一声,“每次交易都说得这么含糊,能立功就怪了,我一开始就说了,不想招就别浪费我们时间。”
李辉哭丧着脸说:“我发誓我说得都是真的,我是被他们拉下水的,不信你就去问啊。”
他不肯再开口,许天看着记录本上那一堆模糊的描述,又问他,“这些货都是从车上扔下来的?”
“大部分是!”
胡东道:“然后你把货藏到瓜棚里?地里干活的人不少吧,你就不怕被村里人发现?”
“一般是晚上干这事,白天的话可以先把东西藏在铁路边上,晚上再取回来。”
许天皱眉,总觉得他只说了一半,“你做了这么多次,怎么可能不知道都是什么货!为什么不肯说?还存着侥幸心理吗?”
李辉有些不耐烦了,“什么侥幸心理,你们让我招,可我招了,你们又不信,这是干什么啊!不是我在浪费你们时间,明明是你们在耍我,到底能不能减刑。我说的可都是实话!”
许天有些无奈,出了审讯室就跟宁越说:“他肯定在撒谎,怎么可能运了这么多次都不清楚是什么东西?”
胡东道:“这整个事都带着点不合理,走私东西为什么要从车上扔到南各庄,南各庄又不是交通要道,也不是消费力强的城镇,扔到铁路边再运到南各庄,然后再运去其他地方?这不是多此一举吗?”
宁越分析:“扔下车可能是怕被查,才会在南各庄转移,可能他们的货不能通过车站往外运送,目标太大很容易被盯上。”
许天道:“我看再去问问刘锋跟田壮吧,他们都有交通工具,肯定也属于运输这一环节的。”
刘锋听说曹队长被抓,也是吓了一跳,可他还是不肯说实话,“我什么都没干,曹队长招出我了吗?他说我帮着走私了?我发誓我没干过。”
许天不耐烦地说:“行了,你们这些人发的誓,谁信呢?你没有正经工作,也不靠家里,又是买摩托又是盖房,钱从哪儿来的?”
“中彩票了啊。”
宁越乐了,“你也这么说,看来是跟刘荣商量好了,被问到经济来源就说中彩票,是不是在外地中的,现在没法查了?”
刘锋毫不心虚地点头:“没错,就是这样,你们想查就查,反正我没干过坏事,我有钱是我运气好。”
田壮看着胆子很小,可问来问去也是一堆废话。
吕明也依旧在装傻。
许天有些纳闷,“我还以为曹队长被抓,他们知道失去后台,或者说没人能再威胁到他们,会马上招供,难不成曹队长上边还有人?”
她说这话时,石局正要推门,他尴尬极了,“哈哈,小许,我一开始就说了,你们该怎么查怎么查,想调查我也没问题,我都会配合。”
宁越忙说:“石局,我们没说您,就是觉得可能还有内鬼没抓完,他们才不敢招供。”
许天并没把石局排除在嫌疑人外,之前曹队长不也人模狗样地跑来接她,还装得特别关心她,甚至抓了挡路的司机,结果呢,半路上就跑了。
不过她心里突然有个念头:“石局,宁队,你们说有没有可能他们知道他们犯的事太重,才不敢说。李辉虽然招了,可是说一半遮一半,他肯定知道都是什么货,是不是他怕说了会判死刑?”
石局愣住,“难道是毒品?听说最近云南边境那边特别猖獗,已经有人往内地运了。”
宁越也觉得可能是毒品,“而且可能还数额巨大,被抓到就是死刑,他们才统一闭紧了嘴。”
石局叹口气:“上次我去省厅开会时,省厅领导还说过,那些暴发户个体户,是毒贩的首要目标,他们可能觉得这是外国传来的新鲜玩意,有钱才能玩,所以要重点做好禁毒宣传,不过我们县暂时还没发现。”
他说完突然想到局里有人被抓,忙解释,“抱歉,我不能把话说这么绝对,要真是毒品,曹永和吕明就是他们的保护伞,甚至是主犯,有曹永护着,他们确实有可能在南游县开展毒品生意。”@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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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天却觉得不太可能是毒品,“石局,进车站又不需要安检,列车员和乘警也不会半路翻乘客的包,车站和车上也没有警犬,携带毒品坐车到想去的地方特别容易,有必要半路跳车吗?”
石局也有些疑惑,就听胡东说:“李辉肯定没说实话啊,编出一堆故事来想换个减刑,真是想得太美。”
许天却觉得李辉说话半真半假,“他从车上跳下来时,特别利索,基本没受什么伤,带着我穿过玉米地去他们村里时,也特别熟练,就像是经常带人从那里穿过。”
宁越皱眉,“难不成他说的货物是人?他们这一伙都是人贩子?”
许天一愣,马上道:“还真有可能!”
女逃犯15
石局听说是人贩子, 不由皱紧眉头:“一般被贩卖的都是妇女和儿童,可我们县今年还没有上报过失踪妇女儿童,难道是往我们这儿贩卖人口吗?这可难查了。”
许天说:“也许只是中转站, 有些被拐卖的孩子会成为黑户, 被拐到村里的媳妇, 村里人不会刨根问底,甚至知道是被拐来的, 也都会帮着隐瞒。就像郝文静嫁给李辉, 南各庄的人只知道她叫小静, 根本不知道她是在逃杀人犯。”
宁越道:“如果真是人贩子, 还把南各庄当做中转站,那南各庄的村民一定见过被拐的人,至少李辉的家人应该见过。”
许天突然想起昨天他们碰见那两个摘菜阿姨的事, “她们看到我们三个在一起,居然一点也不惊讶, 是不是曾经看到李辉夫妻带着人从那边过来。”
宁越皱眉道:“看来还得去一趟南各庄。”
许天马上说:“宁队, 我去吧!瓜棚下边也得再查一遍,看看还有没有其他东西。”
宁越虽然也想去, 但他胳膊上有伤, 他打算让胡东跟许天一块去。
结果石局还是不放心, “出事出怕了,要真是人贩子,那整个村参与的可能性很大,我看还是先把跟李辉沾亲带故的人, 或者他家邻居带回来协助调查。”
许天倒不觉得整个村有问题, 当时那些吃瓜群众看得津津有味,听说郝文静是杀人犯, 也都很后怕。
不过她也觉得再去村里走访,可能问不出什么,刘荣刘锋有摩托车,很可能直接从乡间小路就把人带走了,就算村民们看见了,他们也会用各种理由搪塞过去,还不如有重点的侦查,于是她道:“石局,能不能把李辉的两个孩子也带来?尤其是那个大点的男孩李强,他当时看到我也没有太惊讶,是不是曾经见过被拐卖的女性?”
“好,我马上派人去南各庄,你们接着审李辉吧。”
许天却觉得审田壮更容易些,“如果李辉说的半车是真的,那这个车只可能是田壮的拖拉机。”
胡东乐了,“李辉肯定胡说八道呢,怎么可能贩卖半车人?那目的也太大了吧。”
“嗯,也对,不过我还是想问问田壮,他们不肯开口,是知道咱们没查到实质性证据,现在已经推断出是人贩子,总会找到蛛丝马迹,田壮是从犯,我觉得吓唬他一下,可能会有收获。”
宁越道:“那就试试吧。”
许天跟胡东马上提审了田壮,这家伙还想装傻,听许天提到人贩子三个字,他立马紧张起来。
许天不由笑了,“田壮,你之前信誓旦旦装委屈,到底是怎么确信我们查不出真相的?”
“什么真相?我……我就是帮着他们拉拉人,我可不知道他们干的什么勾当。”
胡东厉声道:“从哪儿拉到哪儿?谁给钱?谁收货,一五一十说清楚。”
“都是送去北边大公路上,穿过几个村子就到了,开拖拉机不显眼,到那儿后有人等着。每次都是李辉给我钱,只是路费,不是分赃。”田壮十分心虚地解释着,“我真不知道他让我拉的那些人是干什么的,我就是用公家的车帮着他办点私事,赚点小钱。我不说是我觉得我这点事不算什么,警察同志,你们说是吧,就算没我的拖拉机,他们也会找别的车,对了,还有刘荣跟刘锋两个,也经常帮李辉干活。”
田壮看来是仔细想过这件事,他觉得自己犯的事不算大,查出来也无所谓,要是能蒙混过关,那就更好了。
许天问他,“一次多少人,都是从火车上跳下来的吗?”
“跳下来的少,偶尔有一个吧!其实我也不清楚,我都是去瓜棚接货,李辉会给我个地址让我送过去。”
“瓜棚接货?”许天皱眉:“那每次送货接货的人数,性别,年龄都记得吧,先从最近的一次说起。”
田壮努力回想着,“最近的一次是两周前,有七个人,之后他没找过我,不过要是有一个半个的,李辉一般是找刘荣他们。”
胡东一拍桌,“什么叫一个半个的?那半个是孩子吗?”
“没孩子,都是大人,有男的有女的,从车上弄下来的都是女的,反正他们都说是找工作,我看着也不像是被拐来的,才帮着干了这事。警察同志,你们可得信我,我真以为就是用用公家的车帮李辉个忙,我可没想当人贩子。”
许天道:“我提到人贩子时,你很紧张,但并不惊讶,显然你知道李辉干的是什么勾当。但之前审你,你一直装傻,见我们查出来了,赶紧撇清关系,还真够聪明的。”
田壮曾经被她一脚踹到地上,好像有点怕她,他尴尬地解释:“我这不是太害怕了吗?李辉说他公安上有人,还有亲戚在市里当领导,我想就算犯了事,他肯定也有人保啊,我要是把他招出来了,不就得罪人了吗?”
“市里还是县里?领导姓什么?”
“我不清楚,好像他市里也有县里也有,门路特别广,要不他胆子能这么大吗?”
许天意识到李辉可能在狐假虎威,又问田壮,“那些被你运送的人里有没有特别的?有记忆点?或者有地域特征的?”
“什么叫记忆点?”
胡东解释道:“就是容易让你记住的点,长得有特点,脸上痦子很醒目,或者个子特别矮,说话口音很重的,都是记忆点。”
田壮表示明白,许天就说:“先说你最后运的那七个,你没跟他们聊过吗?他们从哪儿来的?要去哪儿打工,李辉怎么把他们骗来的,他们有没有试图逃跑?”
“没有跑的,李辉说找好了地方送他们去打工,还说赚的钱不少,还不用办各种证。这七个里有一个长得特别漂亮,跟电影明星一样,下车的时候,我还想追她,可人家看不上我,说要赚一笔钱回老家开个小买卖。至于老家是哪儿,她也不肯说。”
田壮说着说着又唉声叹气起来,“虽然我不知道他们最终会被送去哪儿,但我觉得这么漂亮的姑娘肯定不会有好事。我其实挺想跟她说明白的,可她瞧不上我,再说我也确实不知道她是被拐的,人家高高兴兴地要去上工,我这又胖又丑的癞蛤蟆还想追人家,那不是搞笑吗?”
许天从兜里掏出记录本,让他把女孩样子描述出来,田壮大概对那女孩印象深刻,描述得十分详细。
等许天画完,调整好细节,胡东惊叹道:“你这毛艺不错啊,惟妙惟肖。”
田壮也十分惊讶,对审讯他的这些警察也更是敬畏,“其实这事我们村的人多少都知道点,可他们都以为李辉城里有人,能帮着介绍工作。不过要是我们村的人让他找工作,他就说那些人都是去干脏活累活了,他们干不了。有两个非要去,就被送去黑砖窑了,差点没累死,自己跑回来说还不如在村里种地,从那以后我们村的人再没求他找过工作,还总背后说他坑人。”
许天愣住,看来是她疏忽了,当时在南各庄就该问问村民,李辉家的经济来源。他家经常接人送人,村里人肯定知道有问题。
胡东劝她,“当时属于紧急情况,你不知道他还有多少同伙,肯定不
能在那里逗留。”
他们审讯的时候,宁越已经让人把田主任从招待所接到局里。
田主任本打算回去了,听见宁越问人贩子的事,他吓了一跳,“警察同志,我们村可没人贩子,李辉是干中人的,就是帮着人家介绍工作,这跟你们调查的事也没关系啊,所以我就没说。”
许天把那张画像递过去,“这女孩你见过吗?”
田主任接到手里,仔细端详着,最后摇摇头:“没见过,挺俊的姑娘,应该不用让李辉帮着找工作吧,我听说李辉给找的工作又苦又累,就是坑人的。”
宁越问他,“李辉往家里领过人吗?”
“没有,小静不让那些人进家,我见过他们在瓜棚那边待着。”
胡东问:“那些人都从火车上跳下来,送到瓜棚?”
“也不是,跳车这事吧,怎么说呢,火车刚通的时候特别慢,我们村有那机灵的,就买个站台票,躲着点检票的,快到地方的时候跳下来,要不然到了车站,回村里也没车,还得靠两条腿走。”
胡东说:“你的意思是说你们村的人已经习惯了跳车。”
田主任尴尬地点头。许天问:“田主任,郝文静也是中人吗?”
“应该是吧,俩人都挺懒的,有的时候干点小买卖,地是种不了的,都靠着李辉爸妈种地,他们俩经常把孩子扔下去外边找买卖。”
田主任知道的并不多,就是石局把村里李辉的邻居跟亲戚找来,也是这个说辞。
小强也一样,他只说自己经常带着妹妹去瓜棚找爸妈,爸妈有时候会领着陌生人来,其他事他就不知道了。
刘荣跟刘锋见田壮招了,他俩也扛不住招了,两人也跟田壮一样,就是帮着运送,有时候当当打手。
刘锋说:“有好几个女的好像是被逼的,我也不敢问。”
许天冷笑:“别装的这么无辜,李辉要只是让你帮着送送人,怎么可能给你那么多钱?没两年就买得起摩托了,这是什么生意,你心里清楚得很。”
刘锋哭丧着脸:“我有什么办法?辉哥上边有人,还认识公安,我跟刘荣虽然知道不对劲,可也不敢说啊。”
许天皱眉,出了审讯室就跟宁越说:“看来还是得撬开李辉跟郝文静的嘴。”
两人正打算分头行动,石局匆匆过来,“小宁小许,那架瓜棚下居然有东西,我怀疑曹永不是去偷东西的,是去埋东西了。”
许天愣住,“我还以为曹永取走了赃款,居然是去埋东西的?”
宁越忙问:“他埋了什么?”
石局把一个铝饭盒放到桌上,“两个不一样的扣子和两束头发。”
“扣子?”许天惊讶地打开饭盒,里边还真是衣服上的扣子,一个黑色,一个黄色,显然不是一件衣服上的,那两束头发也就七八厘米长,都是小小的一束,看发质也不是一个人的。
宁越道:“难不成曹永留下了被拐卖女性的证据?可这才两个。李辉拐卖的可不止这个数啊。”
许天说:“去问问李辉不就知道了?看来他确实在撒谎,曹永和吕明不一定是主谋。”
李辉看到饭盒里的东西吓了一跳,猛地把东西推开,许天敏锐地觉察到他的胆战心惊,可他这反应有点过了啊,他刚才说一半遮一半时就应该知道藏不住了。
许天看着那两个扣子,试探道:“李辉,扣子的主人被你埋到哪儿了?”
李辉一听这话更是不敢抬头,他结巴起来,“我……我没有……我没杀人!”
宁越也看出李辉不对劲,他本想问这两个人是不是李辉杀的,结果许天更直接,看李辉这反应,大家都知道许天诈出了真相,李辉杀了人,还是两个。
宁越把饭盒推到他面前,“知道这东西是怎么到我们手里的吗?”
李辉脸色苍白,“你们抓到曹队长了?他都说了什么?”
许天敲敲饭盒盖,刚要说话,李辉疯了一样喊起来,“我没杀人,是那俩女的自己太弱了,人也不是我埋的,是曹队长埋的,所有这一切都是他干的!”
女逃犯16
第175章
许天听到李辉的话, 气得拍桌:“杀了人,还说人家太弱了,李辉, 你还有没有人性?”
李辉却怒吼着:“真不是我杀的, 我没杀过人, 我就是给他们帮忙联系车辆,有时候帮着他们把人藏两天, 真没干过别的。”
宁越道:“你一开始跟我们说你帮着运货, 现在又成了帮着藏人, 李辉, 你真以为吞吞吐吐不说实话,我们就查不出来吗?”
许天再次诈他,“曹队长跟你说得可不一样。”
“他到底跟你们说什么了?”李辉更加紧张, 他眼睛一直盯着饭盒,显然心理压力很大, 没一会儿, 就扛不住了。
“这生意真不是我想出来的,我也是被他们给害了!但我真没想过杀人, 我就是把俩人堵上嘴扔到地窖里, 没想到给闷死了, 我当时吓坏了,就给曹队长打电话,想让他给我打个条子,把人直接送殡仪馆烧了。可他说这么做风险太大, 让我直接把人埋到地里当肥料, 我气坏了,可又没办法。就把人埋到铁路边上那个小沟里了, 我当时就想不干了,现在干点什么买卖不赚钱啊,干吗非得干这缺德事,可曹队长说我杀了人,我要不干的话,他保不了我。”
李辉越说越气,“我帮他干了那么多事,他居然威胁我!他当时就给我看了这饭盒,说这些东西都是我的罪证,我就吓坏了,只能接着帮他们干。”
宁越道:“从头说,你们是怎么凑到一起的?”
李辉长叹一声,“有次我带着小静去赶集,结果被曹队长发现了,他认出小静是杀人犯,想抓她。我求他放我们一马,他看我们也挺可怜的,还带着孩子就心软了。我们两口子当时把他当祖宗,恨不得给他烧香磕头,哪想到后来他找到我,让我帮他办事,我没办法,为了小静,也只能昧着良心干。”
许天皱眉,怪不得郝文静在南各庄生活五年,连名字都不用改,也没被发现,原来曹队长早就知道了,还差点抓了她。
“你们都从哪儿拐人?要是骗人去黑砖窑打工,那也用不着从车上往下扔啊。”
李辉装出一副痛苦悔过的表情,“他们一开始是从收容所里往外拐人,说是送回家,其实半路上就给卖了,但有的人想要年轻女孩,尤其是漂亮女孩,一时半会找不到合适的,就从火车上拐。”
许天皱眉,漂亮女孩?一般娶不上媳妇的贫困山区会买媳妇,这样的人对媳妇的要求是好生养,肯定不会把漂亮放在第一位,难不成还有暗娼?
李辉这次详详细细地把这伙人的生意说了一遍,有些是从收容所出来的,有些是从车站骗来的。
他说得信誓旦旦,可许天还是觉得从火车上拐人,直接跳车有些不合理。
李辉只说是曹队长的要求,曹队长怕暴露,不想太过显眼,而他熟悉从南各庄过的几趟车,知道什么时候减速,什么时候过隧道。
“其实大部分是正经生意,我就是做个中人,帮着他们介绍工作,有些地方可能进去了一年才让出来,给的钱也不多,可对泥腿子来说
也不少了,其实我也是做好事,被卖到山沟的真不多,要不我们也不敢这么明目张胆的干啊。警察同志,你们想想要是真有那么多人被我们卖掉,肯定很多人报警找家人,早闹出来了。其实村里,那出去打工一年半载不回来的多的是,你们说是吧。”
许天道:“李辉,你怎么还好意思狡辩?就算你只卖了一个人,那也是违法的,更何况还被你们害死两个!”
宁越让李辉描述两个女孩的样子,他只说长得很漂亮,“一个二十一一个十六,眼睛大大的,身材都不错,确实可惜了,唉,可我也没想到这么容易死啊。”
“十六岁?”许天听他描述人家身材,还说可惜了,容易死,恨不得一巴掌甩他脸上,但他还是忍着气问:“哪儿的人?叫什么名字?”
“就是穷山沟里的,两姑娘头回坐火车进城,名字我当时问过,不过早就记不太清了。”
许天一看就知道他在撒谎,“记不太清?看你刚才的反应,这两个姑娘的死,你印象应该很深刻才对,怎么会记不清?”
“我真记不清了!”李辉苦着脸,“你说我都已经招了,怎么可能在名字上撒谎?大概就是小花小丽这种名字吧。”
宁越冷笑:“李辉,是谁给你的信心,让你觉得自己能瞒天过海?”
“我真没撒谎!”
李辉被两人逼问了几轮,都快哭了,“好吧,小静的事我确实没说实话。五年前,小静杀人的时候,我确实在场,但当时她跟疯了一样,我根本拦不住啊。她也是被逼急了,我当时看傻了,又知道她不动手也是死路一条,就觉得她挺可怜的,赶紧带着她跑了。我们一开始跑到湖南去了,怕被查一直往山里钻,后来受不了了,要饭回来的。当时真跟乞丐一样,不过好在路上没人查我们,我们就跑回了家。”@
胡东皱眉:“郝文静刚杀过人,应该对任何人都是戒备状态,她为什么要跟你跑?你又是怎么出现在那里的。”
“我就是去豫北玩,在车站附近瞎逛游,结果碰见她了,后来跟着她去了宾馆,我当时也没想到她有男朋友,更没想到她叔叔跟堂哥会追过来。反正阴差阳错的,我俩又看对眼了……”
许天无奈道:“你是说你看到郝文静疯狂杀死两个人,反而爱上了她?”@
“小静也只是个可怜人,她男朋友还被人害死了,她能不发疯吗?”
宁越倒觉得犯罪分子互相看对眼很正常,只是觉得李辉去豫北的理由太草率,“你去豫北到底干什么?一个人去的吗?”
“对啊,就我一个,当时我媳妇没了,我心里烦闷就到处走走。”@
李辉表情诚恳,“我一开始确实撒谎了,这不是心里还存着侥幸吗?现在曹队长都被抓了,我哪儿敢再骗你们,我就怕他把所有事都推到我一个人身上。”
“那天跟你在火车上的人是谁?”宁越又问。
李辉苦笑:“哪儿有别人啊,就我自己,我不是早说了吗?我这人自来熟,跟坐我旁边的人聊得都挺热闹,可能别人就以为我们是一起的,真不是。你们想想就知道了,谁敢跟我从警察手底下救人?我当时也是晕了头,才跑去找死。”
虽然许天跟宁越都不信,可李辉坚持说没有其他帮手,蛇是他自己放进书包里带上去的,“我当时只拿了那把假枪壮壮胆,可看到你们人不多,小静又挺可怜,我就没忍住动了手,我认罪伏法,请警察同志一定要相信我。”
他开始说废话,没法再问了,只能先告一段落。
曹队长还是没有任何消息,他没回过家,也没跟亲朋好友联系过,他家确实有不正当财产,还不少,他妻子是林业局的科员,很快招了。
曹队长骗她那些钱是别人托他办事给的,她当时还叮嘱过他,以后别再干了。
石局说:“更气人的是,还查出他有个情妇,这女的小学都没上完,居然被他安排在重点小学当代课老师,那学校领导也是有病,不帮他安排,他能把学校怎么样?”
宁越说:“怎么说也是治安大队长,在外边肯定不少人给他面子。他也没去见情妇吗?就这么跑了?”
许天担心曹队长早坐火车跑了,“现在买票不需要实名,他作为治安大队长,反侦查能力很强,在逃跑前还跑去把这个饭盒放到瓜棚下边,应该就是想拖住咱们的调查进度,确实不好找啊。”
石局眼睛一亮:“实名买票这主意不错,就是难度太大了。光把照片发下去,没什么用,火车站汽车站甚至国道上的大车,都在查,一点消息都没有。宁队,我看把大家叫齐了,开个会分析一下他的逃跑路线吧,得往外边撒网了。”
宁越点头答应。许天对李辉的口供有多处存疑,她想了想,干脆道:“石局,宁队,我想去医院再审审郝文静,总觉得李辉还没说实话,五年前的事,包括他们在火车上的勾当,应该都没交代清楚。”
石局觉得现在最重要的是找到曹队长,等把人抓齐了,再慢慢审,见许天主动要求去医院,他也没拦着,“也好,有什么消息电话联系。”
许天赶到医院时,小廖正在走廊里含沙射影地骂人,见她来了,不由抱怨道:“这郝文静真不知道怎么想的,又把针管蹭下来了,血流到床单上,小护士任劳任怨地帮她处理,反而被她骂得哭鼻子。”
他说着又压低音量:“难不成真想死?”
许天也不确定她到底是真自杀还是故意折腾人,“我进去看看。”
郝文静侧躺在床上,闭着眼睛,眉头紧皱,显然不是在睡觉,许天坐在床边椅子了,“听说你把小护士骂哭了?还把输液管拔了,郝文静,你就这么急着赴死吗?”
见她没吭声,许天叹口气:“李辉都招了,他说你杀人时,他就在现场,他也说了这几年你们跟曹队长同流合污贩卖人口,你知道他杀了两个年轻女孩吗?小的那个才十六岁,这只是留下证据的,没留下的还不知道有多少。”
郝文静没睁眼,但呼吸明显急促起来,许天知道她在听着,就叹口气:“文静姐,你被迫杀人,开始逃亡时,也是十几岁吧。你有没有想过自己信赖的丈夫也会杀人?死在他手里的还是两个漂亮女孩。”
“你什么意思?”郝文静睁开眼睛,怒道。
“没什么意思,只是觉得你跟李辉的夫妻关系很有意思,他能舍命救你,你能义无反顾地跟着他往车窗外跳,可他好像对你并不忠诚,言语间也只想着给自己脱罪,还详细跟我们描述了你砸死人的场景,好像生怕我们证据不足一样。”
郝文静苦笑:“小妹妹,姐姐我虽然也比你大不了几岁,但见过的经过的比你多得多,这么拙劣的挑拨离间,你觉得有用吗?”
许天也笑了,“我只是试试,毕竟整个案子都是因你而起,我想最终答案可能也要落到你身上。而且我对你很好奇,你跟李辉出去做生意,居然还带着书,从你的谈吐能听出来那些书没白看。文静姐,我知道你心有不甘,如果没有五年前的血案,你的人生肯定会是另一番景象。”
郝文静长叹一声,“你这套近乎劝降的法子也很老套,可确实说到我心里去了。如果没发生那件事,我肯定不会这样惨,可这世上没有后悔药。”
她说着缓缓坐起身,眼睛盯着许天:“辉哥真的都招了?”
许天无奈道:“当然了,你们的保护伞是曹队长,吕明也有参与。这些都查清楚了,那两个女孩的头发和扣子也都找到了,你觉得他还有隐瞒的必要吗?”
郝文静一愣:“什么头发扣子?”
“有人保留了两名死者身上的东西。”
“是李辉吗?是他留下来的?”
郝文静好像有些激动,许天见他不再叫辉哥,而是改口李辉,就知道她心里也存了疑,于是忙问:“你知道他有这毛病?”
郝文静这次没掉泪,她眼神呆呆的,半天才说:“如果我说我叔叔跟我堂哥都是他杀的,你会信吗?”
许天怔住,“到底怎么回事?”
女逃犯17
郝文静似乎还在犹豫, 一副要说不说的样子,许天皱眉:“已经有人带着仪器去了南各庄,他们很快能找到那两具尸体, 李辉也已经承认他杀了人。如果你叔叔和堂哥是被他杀的, 那他就再背上两条人命, 其实结果也没什么差别,而你呢?郝文静, 你明明没杀人, 却不敢回家, 还跟着他在外边逃亡这么久, 看你这样子,他赚再多钱也没花在你身上吧。就算不为了你自己,只为了孩子, 你也该说实话了。”
郝文静哭道:“我认下罪,就是为了保他, 可现在既然保不住了, 我也只能先保自己。”
“你早就跟他认识?”许天忙问。
“没错!出事前一天,我跑到铁路边想卧轨自杀, 结果被李辉救了, 他问我年纪轻轻有什么想不开的, 我难以启齿,他就不问了,说我肯定受了欺负,还说会帮
我把该杀的人都杀了。”
郝文静说着长叹一声, “我当时想寻死, 可火车快过来时,我又怕了, 想跑,可一不小心脚卡在铁轨里,要不是他,我真就碾成肉泥了,那一刻他就是我的英雄。”
许天安慰道:“我能理解,濒临死亡时被人救了,肯定会对这人产生深厚的感情,然后呢?你把你堂哥约来,想让李辉帮你杀了他?可你前男友怎么也在那里?”
“什么前男友,不过也是个混蛋,他也强|奸了我,我去跟他诉苦,结果他乘虚而入。欺负完了,还嘲讽我,说我反正都是破鞋了,他不玩白不玩。”
郝文静越说越痛苦:“可我没想过害死他,也没想害死我堂哥,我就是想让李辉吓唬他们一下,让他们以后别再欺负我,也千万别把我的事说出去,谁知道李辉一冲动就要杀人。那天在宾馆他看我叔叔失手把我前男友打死了,他也吓了一跳,说要先下手为强。”
许天皱眉:“为什么凶器上都是你的指纹?”
“我觉得他是为了我才杀的人,他对我比我爸妈还好,我不想让他变成杀人犯,就帮他擦掉了指纹。”郝文静哭道,“其实我潜意识里也在盼着被你们抓到,这样我就不用再提心吊胆了,可李辉好像喜欢上了我,非要带我走,我很感激他,把他当救命恩人,就跟着他走了。之后我们过得不太好,又差点被曹队长发现,李辉就干起了没本买卖。”
许天无语道:“什么叫没本买卖,那叫贩卖人口。你见过他们从车上往下扔人吗?都是漂亮姑娘。”
郝文静一愣,犹豫片刻,才摇头:“不知道,我很少参与,我心里其实也知道这事不对,迟早露馅,可我不敢说啊!”
许天盯着她的眼睛,“你在撒谎,郝文静,想想当时你的处境,你真的忍心看着那些女孩被当货物变卖,甚至被残害吗?”
郝文静眼睛闪了闪,又捂着脸哭起来,“我……我不好意思说,其实从车上跳下来的不是被拐的,是被训练过的姑娘,还有李辉他们一伙人。”
许天愣住:“什么叫训练过的姑娘?训练什么?偷东西吗?”
“不止,他们在火车上玩卷包会,有些出差的随身带着很多钱,他们会派个漂亮姑娘勾引,让对方放松警惕,再偷他们的钱。要是款子一直把钱揣在身上,就让姑娘把他勾引到厕所里,直接打晕了把钱抢了就跳车!”
郝文静眼里都是嘲讽,“有些人是跟家里人或是同事一块出来的,他们就算钱丢了也不好意思说是被姑娘勾引进厕所了,甚至都不好意思说自己因为光顾着看漂亮姑娘没看住包。哪怕他们跟乘警说了丢钱,也还是满口谎话,再说那些姑娘等钱到手就跳车了,所以一直没被抓到过。”
许天一直觉得他们用跳车的方式来转运人口不太对劲,因为她跳过车,火车再慢也有风险,更何况是把一个被拐的大活人扔下来,还不被发现。
“原来是这样,这主意是谁出的?曹队长还是李辉?”
“我不知道,反正是李辉跟我说的,有时候他也会带着我上车,帮忙转移视线。”
许天皱眉:“怪不得你一上火车就跟别人唠嗑,这就是你经常干的事?”
郝文静想抹眼泪,手却被铐着,她吸吸鼻子,“不是的,我当时特别紧张,李辉就在车厢里,我怕你们发现他,只能不停说话吸引你们注意力。他们的勾当,我真没参与过,就是帮着运过黑工,我家老的老小的小,种地只能糊口,李辉也是为了家里日子好过点。警察同志,请你相信我,他真不是坏人,那两个女孩估计也是从车上跳下来时,不小心摔死了。”
许天努力克制着自己不露出惊讶的表情,李辉说两个人是在地窖里闷死的,郝文静却说可能是摔死的,到底谁在撒谎,还是都没撒谎,死的不止两个女孩。
“你了解得这么清楚,怎么可能没参与过,我甚至怀疑你跟李辉去蒙北,也是坐火车偷钱去了。老实说吧,都参与过几次,你们手底下有几个漂亮女孩?”@
郝文静苦笑:“不是的,我要带孩子,真没去过,他们又不缺人,我长得也不漂亮,根本用不上我。再说我还被通缉着,哪敢上火车啊。”
“不缺人?这些女孩是被迫的吗?都从哪儿招来的?”
“他们给黑砖窑还有煤窑介绍黑工,这事怎么说呢,就是做中人,不违法也赚不了大钱,他们用这个当幌子,再从里边挑选漂亮的留下来,威逼利诱,再带着她们买票上车。也有的是从车上拐的,看着漂亮的单身女孩,就去骗人家。”
许天一听就知道绝对不可能只有两个,“你见过几个?”@
“她们又不会来我家,我哪儿知道啊。”
“她们住在哪儿?”
郝文静还是摇头,“我真不知道,大部分时间我都在家里看孩子,这次李辉叫我去蒙北做生意,我以为他想改邪归正了,要做正经生意,哪想到居然被你们抓了。因为他当初杀人是为了我,我就想把罪认了,哪想到他居然这么傻,还跑来救我。”
许天看她又感动上了,不由皱眉,郝文静的口供跟李辉有出入,但比他的更合理些。可细想又觉得奇怪,能殉情的感情,不应该互相推诿吧。如果人是李辉杀的,他一开始为什么不说呢?只要他承认了,郝文静就能无罪释放。
郝文静一开始就承认自己五年前杀了人,她说判死刑也不怕,甚至还试图自杀,可等警方调查到李辉也是杀人犯时,她立马把五年前这两条人命推到了李辉身上,试图洗白自己。
难道这是相爱相杀?还是说他们之间有默契,想留下一个人照料孩子?
许天又问她,跟李辉一起上车救她的人是谁,郝文静摇头:“我不知道,当时只看到他在,真没注意有别人。”
许天对这人更好奇了,她虽然跟汪队相处时间不长,但一直觉得他果断机敏,既然他问出李辉有同伙在车上,应该不会错。
等她赶回局里,石局长已经亲自带队下去抓人了,胡东去了南各庄。
宁越说:“有人在车站附近看到曹队长,打电话过来举报,可举报的人没表明身份,我总觉得是个陷阱。就让汪队也跟着去了,他一直没找到车厢里另一个同伙,甚至开始怀疑是不是车上的人判断失误,李辉跟邻座的人并不认识。”
许天也没问出来,她干脆先不提这个疑似同伙,把郝文静的笔录递给宁越,“宁队,有新进展,郝文静说五年前的凶杀案是李辉干的。他们除了贩卖人口,还在火车上玩卷包会,用漂亮女孩做诱饵勾引看起来有钱的乘客,得手后跳车逃跑。”
宁越吓了一跳,一目十行地翻着笔录,“怎么会这样?李辉还在撒谎?可当时采集到的指纹为什么都是
郝文静的?他们两个没有任何经验,居然能擦干净李辉留下的痕迹?还有卷包会,铁路的某一段总发生这种事,乘警一定会上报加强人手,难不成他们在铁路部门也有内应?”
许天突然想到什么,“如果真是这样,那就说得通了,我跟汪队从省厅出发,就算是曹主任也不能准确知道押送时间和车次,可我们会提前跟铁路部门打招呼啊。对了,汪队一直在找的那人会不会就是铁路部门的,要是他直接换了制服,谁还能找到他?不过这人如果是铁路部门的,车上的乘警会认不出来?”
宁越越想越觉得这种可能性很大,“乘警也不可能记住所有铁路部门的员工啊,这倒是个调查方向。”
他又指指笔录上的一段,“郝文静说人可能是摔死的,看来死的人应该不止两个。”
许天马上道:“我也想到了,宁队,我觉得除了李辉说的铁路边,他家田里也该探测一遍。”
宁越给南各庄打了电话,又跟许天一起去审李辉。
李辉先是吓了一跳,痛苦地闷哼几声,随即居然承认了,“对,那两个人也是我杀的,跟小静没关系。”
许天一听这话更肯定了自己的推断,他们两个应该是有默契,想留下一个人。
只听李辉说:“也不算卷包会吧,就是偷东西,一般出门的人特别警惕,钱恨不得捆在自己身上,我们就是找了几个姑娘帮忙而已,她们也都是自愿的。”
许天冷哼一声:“自愿的?骗鬼吗?这些女孩本来是想让你帮着找个好工作,你却把她们拉下水。到底死了几个?现在还剩几个,都住在哪儿?”
“就死了两个,你说我们也不可能把整趟火车都偷了啊,真用不着那么多女孩。”
许天又问:“那怎么你跟郝文静说得不一样呢?她说是摔死的,你说是意外窒息?”
“小静什么都不知道,她不管事的,我怕她埋怨我干不好事,就骗她说,人是从火车上摔下来的。”
宁越问:“那刘荣跟刘锋上过车吗?还有田壮。”
“田壮没去过,我怕他管不住自己的嘴,只让他帮着开车,赚个小钱。刘荣他们都知道,也跟着跳过车,要不怎么能有钱买摩托。不过这事都是曹队长出的主意,我们几个就是帮个忙。”
许天试探着问:“跟你上车救人的是车站的工作人员对吗?他是怎么被你们拉下水的?”
李辉以为是郝文静说的,忙道:“我可没拉他,是他自己发现了,为了钱跟我们一块干。”
宁越马上问:“他叫什么名字?”
李辉一愣:“小静没跟你们说吗?”
“你管她说没说?现在问你呢。”许天不给他喘息的机会,厉声道。
李辉懊恼地叹气:“他叫张勇,是车站的副站长。”
宁越不由哼了一声,皱眉道:“你开什么玩笑呢,副站长跟你们一块玩卷包会?还跟你一起上车劫持犯人?”
李辉笑了笑,眼神得意又放肆:“是男人就喜欢漂亮姑娘,不只乘客喜欢,副站长也喜欢啊。”
许天马上明白了,“你用那些姑娘勾引张勇,留下把柄,以此威胁他?”
女逃犯18
李辉已经承认了杀人罪, 自然再没什么顾忌,他只想保住郝文静,于是很干脆地把张勇的罪行和盘托出。
“本来我们给他提供了一个漂亮女孩, 可没想到他自己又看上一个, 说自己心痒难耐, 我就帮着他把人骗出来,这下子他算是跟我们绑牢了, 有什么事都能帮我们打打掩护。”
宁越没想到他们能把车站的副站长都拉下水, 怪不得这么久都没出事。
许天听李辉轻描淡写地说着他把无辜女孩骗出来, 气得不轻, “那女孩是你们县的吗?怎么骗出来的?她现在在哪儿?”
李辉叹口气:“是临县的,在车站被张勇看上了。你还别说,张副站长这眼光真是不错, 那女孩细皮嫩肉的,特别漂亮, 我看着都喜欢, 不过我有小静了,再漂亮我也……”
许天不耐烦地说:“别废话了, 她现在在哪儿?”
李辉说了个地址, “那儿算是我们的一个据点吧, 曹队长也知道,有时候会在那儿把账算一算,当然了,他们肯定是拿大头的。”
宁越没空再跟他啰嗦, 他跟许天说:“我让局里派人去张勇家和单位找他, 咱们得赶紧去这地方看看。”
“宁队,我去吧, 石局跟胡东都不在,汪队也下去了,你又受了伤,我自己带人过去。”
宁越不放心许天自己去,他动了动没事的那只胳膊,“这点小伤算什么,我还能开枪,一起去。”
因为曹队长的事,南游县公安局的大小领导都在局里,倒是不怕要不到车,另一位局长又派了四名治安大队的人跟着,还跟宁越解释,“放心吧,这几个已经查过了,都没问题。”
宁越听说没事,放了心,许天却有些焦急,已经傍晚了,这么长时间,曹队长和张勇就算去了这个据点,也可能早就走了,甚至可能会把那女孩也带走,所以他们可能会扑个空。
宁越却说:“就怕他们不想带着女孩跑路,直接灭了口。”
许天心里一紧,“赶紧走吧,也许虚惊一场,他们自己跑了,根本没去那里。”
于是一行六人一起去了西郊东鼓巷。
李辉给的地址是个胡同,他只说最里边一家,连门牌号都没有,等他们到了才知道,这地名听着像城里,其实是农村,都是自己盖的郊区民房。
胡同最里边那户的大门正对着胡同口,房后是一片树林子,下车后,宁越过去敲门,一直没人应,他留了两个人在外面,又跟许天说:“你也在外边等着。”
许天哪里肯,“宁队长,我跟在你们后面进去。”
宁越皱眉,语气坚决,“我们都带着枪呢,你添什么乱?在外边等着,等我们确定里边的情况再进来。”
许天只好答应下来,她暗暗发誓,等回了豫北,一定先把持枪证考下来,不然太不方便了。
前边宁越带着另外两名治安警强行闯入院子里。
院子不大,三间房坐北朝南,宁越撞开门的声音不小,可房间里还是没有任何动静,倒是有邻居听见,跑出来问是怎么回事。
宁越没喊话,他直接跟治安警互相打着作战手势,踹开门,一行三人呈战斗队形攻入房子里。
等他发出确认安全的信号时,许天才赶紧跑进去,然后她愣在那里,堂屋地上躺着一个人,正是之前在她面前很靠谱,对逃犯很激愤的曹队长。
他额头上一个弹孔,地上一摊血,已经没了呼吸。
许天看着地上的人,十分唏嘘,如果当初他把郝文静抓了,肯定能立功,大好的前程不要,选择跟罪犯同流合污。也不知道他在生命最后一刻有没有后悔。
她叹息着蹲下检查,“死亡时间在一小时左右,只有头上这一处致命伤,没有打斗痕迹,凶手枪法很准啊。宁队,不会是张勇吧?”
宁越叹口气,“谁知道呢,他们不是一伙的吗?不太对劲啊。要是张勇的话,为什么会反目成仇,难道他怕曹队长被抓后会出卖他?于是灭了口?”
许天也觉得不对劲,她跟宁越匆忙检查着房间里的东西,“左边房间有女性居住过的痕迹,右边房间床很小,板凳好几张,应该是开会的地方,地上都是烟头。”
许天刚把烟头收集起来,就发现板凳围着的八仙桌底下是块不小的铁板,她不由皱眉,走近桌前用力朝下跺了两脚。
宁越在堂屋听见里边咚咚的声音,马上明白了,他冲过来一把掀开那张八仙桌,又招呼那两位:“小洪小李,帮忙把这块铁板抬起来。”
等铁板抬起来后,下边还有木板,这次不用谁说,小洪跟小李就把木板全都掀开,此时地面露出一个大洞。
小洪扔下木板,捂紧鼻子,后退几步:“妈啊,这什么儿味儿啊。”
许天迅速掏出口罩戴上,宁越已经探头去看了,“空间不大,但下边有被褥衣服还有一个尿壶和铁链,这是囚禁那些女孩的地方!”
许天已经把鞋套都戴上了,可她过去看了眼,叹口气,根本不用下去,站在洞口就能把里边看个清清楚楚,“这里边最多关两个人,还只能躺着或坐着,根本站不起来,真是畜生啊!”
宁越见里边没人,心里更加沉重,生怕那女孩也被灭口,他忙说:“小洪,去给局里打电话,叫殡仪馆的人过来。再让他们联系
附近的派出所过来协助,有多少人派多少人,以这里为圆心,开始排查!对方有枪,一定要小心。”
小洪应了一声,赶紧去了。
许天等地窖的味儿散了些,还是跳下去了,她试图找到些蛛丝马迹,可里边除了污浊的空气和被子杂物,什么线索都没有。
“一般被囚禁在固定地方的人,会无意识在墙上地上勾画出图案或是字,可这里什么都没有,也不像是被人清理过。宁队,长期在这里关着,精神一定会出问题,但这里面没有撕扯被褥衣服,往墙上乱撞乱画的痕迹,我想应该只是暂时躲避的地方,被关押的人可能平时都在上边生活。”
说完她又补充道:“当然了,也可能是被囚禁者意志力强大,没有出现精神紊乱的现象。”
宁越叹口气:“小许,我帮你打着手电,麻烦你把里边能搜集的搜集一下,看看是不是只关押过一个女孩。”
于是许天把这个不大的地窖都检查一遍,她一边看一边皱眉道:“看痕迹这地窖怎么也有一年半载了,应该不止一个,锁链都已经生锈,不过这些衣物看起来都是一个尺码,搜集到的毛发却有长有短,目前看来应该有三个人的。”
宁越也在看洞壁上的痕迹,“脚印很清晰,应该是有人把里边的女孩拉出来带走了。”
“没错,我也是这么认为的。”许天说着就要上来,宁越拉了她一把,“小心点。”
许天把装在证物袋里的毛发拿给宁越看,“这个又长又黄又细,应该是营养不良的女性头发,跟郝文静的差不多,到底是不是得检验一下。这个黑短硬的,应该是健康的男性短发,曹队长的发质有些软,肯定不是他的,这有可能是张勇的,另一个是女性的黑色卷发,不是自来卷,应该是烫过的长发。”
宁越接过来看了眼,又去堂屋看了曹队长的头发,“嗯,肯定不是他的,先收起来吧。”
这时小李也帮着把屋里其他地方都检查了一遍,发现供奉灶王爷的神龛和衣柜都被人动过,衣柜是老式的那种,里边胡乱扔着几件女人衣服。
许天指指衣柜角落,“宁队,你看这灰尘的痕迹,这里好像放过包,而且放的时间不短,只有包的位置没有灰尘。”
“确实很像,难不成他们早有准备,在这里放了逃亡需要的东西?”
许天道:“很有可能,灶王神龛里可能藏的是钱,衣柜里放着行李,甚至他们有可能准备了假|身份证,只是不知道曹队长和张勇怎么发生了冲突。”@
外边已经拉起了警戒线,有邻居围在旁边看热闹,曹队长的身上也盖上了裹尸布,他是那几名治安警的直接领导,许天见小李眼神似乎有些哀伤,另一位都不敢往那边看,看来曹队长就算在外边作恶敛财,对自己下属还是不错的。
宁越没时间顾虑他们的感受,叫上许天出去询问附近的邻居有没有听见动静。
一个背着筐子的大妈说:“没听见啊!我刚从地里回来。”
另一个拎着菜的奶奶好奇地往里探头:“同志,你们是公安啊?怎么不穿公家的衣服?你们拉这彩带干吗的?里边是怎么了?”
许天看她想挤进来,忙拦住:“这是警戒带,拉起来是禁止入内的意思。我们是便衣,来查案的,里边出了命案。”
她这话一出,大妈跟奶奶都吓到了,刚赶过来的两个中年汉子也愣在那里,“命案?谁啊?”
宁越问他们:“这房子是谁家的?村里的房产应该不让买卖吧。”
圆脸的中年汉子说: “李山家的,他一家子去县城住宿舍楼了,这房子租给亲戚住,说是姓张,看着挺有派头,经常有朋友过来找他。”
“是张勇?”许天皱眉,他们干这种事,还要囚禁女孩,应该找个更隐蔽的地方啊,为什么要找胡同里的房子,还是最里边的,这进进出出,肯定会被这些热心的大妈大爷盘问,多不方便啊。
“他在城里工作,租这儿的房子干什么?”
那个拿着菜的老奶奶说:“听说是家里孩子太多,住不下了。”
大妈说:“我们这儿虽然是村里,但离城里近啊,骑车五分钟就进了,他也不是天天回来,好像上了夜班就来这儿歇着,免得回去打扰孩子们睡觉。”
许天又看了眼胡同,还是觉得像曹队长和张勇这种人不会选这里做巢穴。
殡仪馆的车已经来了,支援也到了,宁越找人把胡同里的几家都敲开门,问了一遍,大家都只知道租房的人姓张,大部分人没怎么见过他,还有人说他经常晚上出没。
可能因为许天年轻,又是女同志,被胡同里的人围住问东问西,她摆脱众人,从张勇家门口走到胡同口,四处张望着,也没看出有什么特别的地方,难不成是因为这户宅子能从房后翻到林子里?
宁越道:“小李已经带人去林子里找过了,没找到人,也没别的可疑痕迹。我让人去取检测仪,趁天黑前把林子里查一遍,看看有没有隐藏的地下室或是埋着尸体。”
许天皱眉:“宁队,我总觉得忽略了什么地方。”
女逃犯19
宁越赶过来时, 本怕扑个空,现在发现他们内讧,曹队长已经被杀, 就更急着找到张勇, 可该找的地方都找了, 还是没消息。
他让人去找房子原来的主人,又转头问许天:“你觉得哪里不对劲?”
许天皱眉:“我就是觉得他们不应该选这里做据点, 交通不便, 不方便逃离, 大爷大妈都很八卦, 肯定会盯着最里边这家。”
宁越道:“可这么长时间了,他们不也没发现异常吗?小许,你别高估了群众的探查能力, 他们不可能每次有人来,都过去问怎么回事, 人家关上门, 他们能问出什么啊。”
“好吧,也许是我想多了, 曹队长已经死了一个多小时, 张勇如果带着那女孩跑的话, 目标不小,而且那女孩也不是傻子到了外边肯定会反抗,我猜他们应该不会坐公共交通工具。”
许天正分析着,申请的仪器到了, 还配备了技术员, 但他们找了好几遍,在林子里和房子里都没发现尸骨, 也没有其他藏身之处。
宁越跟局里联系,布下天罗地网要通缉张勇,许天在胡同里来回走了两圈,墙上地上都没发现血迹,因为人太多,脚印已经没有多少参考价值。
等她走过最靠外的那家时,突然觉得背后有人在
看自己,于是猛回头往后看,却什么都没发现。许天皱眉,也许是她这几天休息不好,有点神经衰弱。
因为刚才在地窖跳进跳出,她受伤的左胳膊有点隐隐作痛,刚才回身太猛,又扯到了,她表情有些痛苦,宁越看到,招手叫她过来,“怎么了?累了就先回去休息,我看这案子不会再有出入,只剩下抓捕张勇了。”
许天见他没提那女孩,不由叹口气:“你也觉得那女孩凶多吉少了?”
宁越嗯了一声,但还是道:“我当然希望她吉人天相,也许张勇把她带走了,找到张勇就能找到这女孩。小许,要不你还是先去医院吧,你不是说那根黄色的头发像是郝文静的吗?取她的头发做下化验,再去张勇家提取一下他的DNA,跟那根短的比对一下,卷发的也要保存好,等核实了受害女孩的身份,再进行比对。对了,DNA鉴定县医院能做吗?”
许天摇头:“只有省城有仪器,不过没关系,可以先确定一下那根头发是不是郝文静的,她的发质很容易辨认,没光泽,发梢还发黄,只要跟她的头发对比一下就能确定个八九不离十。我就怕郝文静等着无罪释放呢,不肯承认自己来过这里。”
“你先去试试,也许能问出什么也说不定,顺便再让医生帮你看一下胳膊,拉伤修复不好,很容易留下暗伤。”
许天愣住,“宁队,原来你是想让我去医院检查胳膊?我没事,倒是你的伤是不是该换药了?”
“不急,等晚上再回去换。你先去吧,这是正事。”
许天没想到宁越居然这么硬气,县局里大小领导还有治安警刑警真不少,他这种伤就算躺在医院等调查结果,也没人会说他,可他却拖着一条受伤的胳膊,东跑西跑地查案。
她知道劝不动,只好叮嘱道:“宁队,那你小心点,我先去医院。”
许天刚要走,汪队带着小陈赶过来,跟她打过招呼就说:“宁队,石局正在审曹队长跟张勇的家属,张勇的通缉令已经发下去了,各交通枢纽也已经设了路卡排查,就怕他躲到哪个犄角旮旯去,总不能连附近的山都翻一遍吧。”
宁越无奈道:“必要的时候该翻也得翻啊。”
许天加快脚步,她不急着看胳膊,这种伤只能自己慢慢恢复,她想赶紧去医院再审一下郝文静,那根头发很可能就是她的,也就是说她很可能来过这里,绝对不像她自己说得那么无辜。
局里的车就停在胡同口,小汪临时跟许天结组,负责送她去医院。
走到胡同口,许天见一个中年男子骑着自行车停在最外边那户人家门口,然后哐哐开始敲门,里边很安静,许天想到刚才那种莫名其妙的感觉,站在旁边,好奇地看着。
没一会儿一个老太太过来开门:“老二啊,你干吗来了?”
这个老二高高兴兴喊了声妈,推车就往里走,“我给你们带了半袋子苹果,脆甜的,刚从树上摘下来。”
那老太太看着怎么也有六十来岁,动作却十分利索,她一把按住自行车把手,“东西放下赶紧走吧,我们这儿出事了,你没见公安上的人的同志都来了吗?”
老二一听更兴奋了,“妈,我又不是外人,要是人家公安有事我兴许还能帮上忙呢。”他边说边往里挤,被他妈一巴掌拍在脑门上,“赶紧给我滚!”
老太太说着就要关门,连苹果都不要了,老二回头看了眼不远处的许天,觉得脸上挂不住,恼怒地喊起来,“妈,您这是干什么啊?咱家又没犯过事,至于怕成这样吗?”
那老太太还在院子里,她隔着门说:“谁怕了,咱不能给公安同志们添乱啊,你赶紧走吧,过两天再来。”
老二气哼哼地从后边车架上把半袋子苹果拽下来扔到门旁,然后调转车头扬长而去。@
许天一直没动地方,她朝小洪打个手势,让他先等一下,自己过去敲门,“大妈,我帮你把苹果送进去吧。”
老太太匆忙把门打开,扬着笑脸道:“不用麻烦公安同志了,我自己来吧。”
许天快她一步把苹果抱起来,“挺重的,我帮您送进去吧。”
胡同里边,警戒线旁,小陈探头探脑往外看,“咱小许法医可真是个热心肠啊。”
宁越跟汪队也发现了许天的反常,两人神情都很凝重。
汪队问宁越:“这附近的人家都搜过了吗?”
“都排查过了,但没有搜查令,也不能一家家进去搜啊。走,一起过去看看吧。”
宁越留下小陈看守现场,他跟汪队朝最外边那户人家走去。
此时许天正被拦在堂屋门外,老太太力气真不小,她比许天矮了一头,踮着小脚要抢许天怀里的苹果,许天进来送苹果就是想探查一下,她装作热心肠往里走,“我给您放八仙桌上吧。”
老太太紧张地朝里屋看了眼,无奈道:“行吧,你这小姑娘也太热心了,其实真用不着,我虽然年纪大了,但干什么都利索,不用人照顾,你放下东西赶紧去忙吧。”
许天放苹果时,眼光朝两边扫了一圈,东西堂屋都没人,但东边的墙上还挂着一个花布的门帘,可能里边有耳房。
如果屋里没人,或者只有家里人在,老太太应该不会这么紧张,许天怀疑有人躲在耳房里,她不动声色地往外走,“大妈,你儿子可真孝顺啊,还知道给你送水果,你一个人住吗?”
“没,我……我老伴在里屋呢,就我们两口子,没别人了。”
正说着,宁越跟汪队进来了,老太太更紧张起来:“你……你们这是要干什么?刚才不是已经来过了吗?”
宁越笑道:“大妈,我们担心你家只有老人,就过来看看,有什么该干的活,您就说话,我帮你安排人。”
“用不着,真用不着!我们两口子虽然年纪大了,但腿脚都利索,有什么活自己都能干。”
许天问她,“那您老伴呢?怎么半天也没见人影?老人家如果摔倒可是很危险的,他不会出什么事吧。”
老太太刚要解释,汪队直接道:“我们一起进去看看吧,也好放心。”
老太太眼神更加慌乱,就在这时一个六十来岁的老年男性佝偻着腰从里屋走出来,“公安同志,我在耳房呢,正打算把屋里的东西都收拾一遍,没听见有人进来,出什么事了?你们找到杀人犯了?”
许天打量着他,这老爷子长得很苦相,手很粗糙,左手指甲缝里很脏,右边裤腿上还有浮土,不像是在耳房里收拾东西,倒像是刚从地里回来。
她开玩笑道:“您是在耳房里种地吗?那我们可得去看看。”
宁越也跟着往前走:“家里只有你们两位老人家,确实得好好查一定,以确保大爷跟大妈的安全。”
老太太急得跳脚:“你们到底想干什么?我们哪里不安全了?不都好好的吗?”
汪队过去搀扶老太太,温和地笑着说:“大妈您急什么?你们胡同出了杀人犯,我们也是为了你们的安全,等查了之后才能安心,您说是不是?”
老太太还想阻拦,宁越从堂屋搬了两把椅子出来,“你们两位老人家都坐着别动,我们进去看看。”
那老爷子急了,挥舞着胳膊,“不能进,不能进,我家刚出过事,不能让别人进去。”
老太太却被他吓到了,“你胡说什么呢?你别瞎说。”
许天皱眉,她过去扶起老爷子,“说吧,什么事??”
那老爷子却疯了一样转身跑回了里屋,许天刚想跟过去,被宁越拦住,“小心有陷阱。”
还没等三人商量怎么进去查,老爷子又跑了回来,他怀里抱着一条死狗,“我家这好好的小黑不知道给谁弄死了,我心疼坏了,这可是我家从小养到大的,公安同志,你们得给我们做主啊。狗命也是命,我家这狗平时不怎么出门,都懒得叫唤,这街坊邻居都特别待见我家小黑,结果今天下午不知道被谁给弄死了。”
他把那条狗放在地上,哭得稀里哗啦,老太太也抹起了眼泪,“我家小黑啊。”
许天跟宁越对视一眼,都知道那间耳房里肯定还有其他东西,她蹲下身检查那只黑狗,皱眉道:“宁队,这狗是被人拧断了脖子。”
老头哭得更大声了,“啊?谁这么坏心眼,我家也没跟别人家结仇,怎么就这么狠呢?”
汪队想趁机去耳房查看,却被这两口
子拦住,“公安同志,这事你们得管啊,这也太狠了吧。”
“是啊,就算我们得罪了人,干嘛弄死我家狗啊。”
宁越知道他们在拖延时间,想引开警方的注意力,他直接掏出手铐,“小许,先把他俩铐一块,你在这儿看着。”
许天答应一声接过手铐,这老两口瞬间崩溃一样大叫起来。
“你们到底想干什么?”
“我们又没干犯法的事,怎么还要把我们铐上啊!”
许天把两人铐在一起,低声道:“你们跟里边的人什么关系?”
两人都是一激灵,随即齐齐摇头。
那边宁越跟汪队已经走到耳房门口,宁越刚要朝里喊话,里边有人先开了口,“别进来,不然我要开枪了,我手上有人质!你们先想想清楚。”
许天一愣,人质?看来那女孩没事?可张勇为什么要把她带到这家来?老两口还这么维护他,总不能是临时选的。
女逃犯20
宁越本来还不确定里边是张勇, 可一听对方说有枪有人质,就朝耳房里喊话:“张勇,这里已经被包围, 放下武器马上出来。”
“既然你们知道我是谁了, 那我也不藏着掖着了, 帮我准备一辆车,我带着人质到了安全的地方, 自然会把人放了。”
许天皱眉, 这张勇也太奇怪了吧, 为什么要挟持人质躲在这里?是觉得最危险的地方才最安全吗?
她这才想起来自己为什么觉得奇怪, 刚才拉警戒线时,这家人先是老头出来看了眼,然后老太太出来探头, 但都只是往外看,不像其他人家跑到门口围着问东问西。
宁越还在劝降张勇, 许天问老太太, “大妈,张勇是怎么闯进你家的?用枪威胁你们了吗?”
老太太此时脸色难看极了, 一言不发, 倒是那位老爷子特别紧张地点头:“对, 对,他拿着枪吓唬我们,我们怕啊,也不敢声张。”
许天冷笑:“大爷, 刚才你们两个都到大门口看过热闹, 这说明张勇并没有限制你们的自由,就在刚才你们两个也都从房间里出来了, 里边只剩下张勇和人质。你们大可以悄悄把这事告诉我们,但你们没有,还替张勇隐瞒,甚至还抱出这条死狗来敷衍我们。”
老爷子苦着脸哀叹,“我……我们其实……真不认识他!真的,他拿着枪进来,还带着个女人,我真吓坏了,哪敢管啊,他说什么就是什么吧。”
许天看老太太似乎更紧张些,就笑了笑,说:“既然你们不认识他,那就好办了,我们队长带着武器呢,比如说手榴弹什么的,一会儿让他直接扔进耳房里,炸死这混蛋。不过要是用手榴弹可能会对你家房子造成不小的损失,大爷大妈,你们放心,要真用了,到时候我会替你们申请赔偿。”
这老两口都吓坏了,老爷子说:“什么?这老房子可经不住炸弹啊!你们到底是公安还是土匪?”
老太太都结巴起来:“啊?你……你们……别啊……不是说里边还有人质吗?”
许天无奈地叹息一声:“我们总不能为了救人质,自己冒险吧,他拿着枪呢,又不肯出来,我们进去肯定会受伤,就算人质倒霉吧,我去跟我们队长说,让他把手榴弹扔准点,往坏人身上扔。”
她说完就朝门口走去,老太太啊的一声尖叫,“别……可别扔啊!”
这一嗓子又尖又利,把许天吓了一跳,“大妈,喊什么?你又不认识他,怕什么啊?在这儿坐着等吧。”
已经开始跟张勇讨价还价的宁越,也听到了外边的动静,他转头不解地看着许天。不用许天解释,老太太就喊起来:“警察同志,别扔手榴弹,千万别扔,我喊小勇出来。”
老爷子惊慌失措地瞪着老伴,但也已经无力阻止。
宁越跟汪队听到手榴弹三个字就知道许天在糊弄老人,不过看起来效果还不错,这老两口终于承认他们认识张勇。
许天马上把他们手上的铐子解开,把老爷子单独铐在椅子上,拉着老太太进了房间。
宁越刚才已经假装妥协了,张勇正在提具体条件,听见外边的声音,他居然怒吼起来:“什么手榴弹!老不死的,这儿没你的事,你老实待着你的。”
老太太没跟警察打过交道,见人家这么大阵仗,整个胡同里都是公安的人,她更怕了,真信了他们会用手榴弹,此时她不管不顾地喊起来:“小勇,妈求你了,赶紧出来吧,那姑娘不是还没死吗?赶紧让公安送医院治治,要是好了,你的罪也能轻点。”
宁越愣住,“妈?你是张勇的妈?”
耳房里张勇怒道:“我没这样的妈!”
老太太却哭起来:“我生了五个儿子两个女儿,他是最小的,生下来看着就弱,人家说不好养,我家孩子也多,就把他给送人了,后来才认回来。”
说完她又朝耳房里喊:“小勇,妈后悔了啊,当初不该把你送人,妈对不起你。妈也想替你把这事扛了,可人家不信啊,你出来吧,他们要往里边扔手榴弹了。”
张勇气得怒吼几声,“死老太婆,你当这是打仗呢?他们怎么可能有手榴弹!你不害死我不甘心是吧,不是已经应付过去了吗?是不是你把他们引过来的?”
“儿啊,我是当妈的,我怎么可能害你?快出来吧,人家公安同志怎么可能骗人,说有肯定有啊,咱留着命比啥都强!小勇啊,哪怕坐牢也不怕,妈去给你送饭。”
许天本想说监狱不用送饭,但好像现在不是解释的时候,张勇被老太太气得哇哇叫,胡乱骂着亲妈,听声音似乎失去了理智。
宁越还想劝降,张勇突然道:“宁队长,麻烦你让这两个老不死的进来,不然我就杀了人质。”
宁越皱眉:“让你爸妈进去干什么?”
“你别管!让他们进来!”
汪队怒斥:“张勇,投降是你唯一的出路,别执迷不悟,赶紧把枪扔出来。”
“满足我的要求,我自然会投降,我现在不要车不要枪,只要求让这两个老不死的进来。”
那老太太听着儿子叫自己老不死的,眼泪汪汪,但还是往前一步,“小勇,我这就进去。”
宁越急忙拦住她,大家都听得出来张勇对父母的恨意,这时候让他们进去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
许天突然道:“张勇,人质一直没动静,你妈说她受了伤,不会已经死了吧。”
“现在还活着,可你们要还是拖拖拉拉,可能就要死了!我说最后一遍,把这两个老不死的给我送进来。”
许天道:“我是法医,你先让我进去看看人质可以吗?”
宁越瞪她一眼,似乎在怪她自作主张。
许天无奈地摊摊手,张勇听起来像是情绪上了头,总不能现在就强攻吧。
可汪队却已经准备强攻了,他打着手势,示意人质受伤可能躺在地上。
宁越见他做出往里扔东西的架势,马上明白了他的意思。耳房的门开着,只有一层薄门帘,先扔东西进去吸引注意力,再掀开门帘冲进去把张勇控制住,风险并不大。
许天也通过他们的手势明白了两人的计划,她忙拉住老太太,免得她添乱,哪想到这老太太居然误会了宁越的手势,她突然喊起来,“小勇啊,他们要往里扔手榴弹了,你快点出来吧,妈求你了。”
张勇一听她的声音又暴躁起来,“你叫他们扔!赶紧扔啊!我他妈的还真没听说警察敢用手榴弹的!早知道我就不该找你们,更不该帮兄弟几个找工作,还给你养老钱,妈的,两个老不死的,我看你们是真想害死我啊。本来已经糊弄过去了,这里是最安全的地方,肯定是你们把警察引来的。”
“小勇,你瞎说什么呢,妈恨不得让你爸替你顶了罪,妈跟你爸都没办法啊,那姑娘又要跑
,你又把狗弄死了,吓得我们想不出好办法,你说我们能怎么办,你是妈身上掉下来的肉,妈能不疼你吗?”
“闭嘴闭嘴!”
张勇更加愤怒,许天大概听懂了他跟父母的关系,刚要劝解,就被宁越一把拽倒在地,她正拉着老太太,自然把她也给带倒了。
还没摔到地上,许天就听到枪响,她马上按住老太太的头,免得被流弹伤到。
汪队也及时卧倒,张勇对着门帘连开几枪都没伤到人,等枪声一停,匍匐在地上的宁越就冲了过去,一把扯下被打出弹孔的门帘。
许天担心他一条胳膊不方便开枪,忙冲过去,汪队快她一步,把枪顶在了张勇脑门上。宁越赶紧把张勇手里的枪劈手夺下来。
张勇长得还算不错,可此时面目狰狞,眼里都是血丝,被宁越夺了枪后,他怒吼一声,像是在发泄自己心中的怨气。
许天顾不上看他,她急着确定人质的状态。耳房很小,地上都是杂物,几口大缸里装着各种粮食,左边的大缸旁躺着一个女孩。
许天见女孩是烫过的卷发,就知道被关在地窖里的应该就是她了。
这女孩个子不高,整个人蜷缩在一起,面色苍白,脸上又是血又是土,腹部盖着一条毛巾,血已经渗透了毛巾,显然伤得不轻。
许天忙喊:“宁队,救人要紧!”
她又找了两条毛巾,先帮女孩止血。
宁越赶紧喊了外边的人进来帮忙把女孩抬到车上去,“把警笛拉响,赶紧送医院。”
许天跟着出门时,见张勇死盯着女孩,那眼神似乎执念很深,又阴郁极了,像是秃鹫不肯放过到手的猎物。
因为外边有懂急救的治安警,许天没跟着上车,她跟宁越说:“那个位置可能伤了脾脏,很难恢复,不过命应该能保住。”
宁越松了口气,“希望她没事。”
汪队押着张勇往外走,老太太又扑上来,铐在椅子上的老头却像装傻一样避开张勇的怒视。
“小勇啊,妈这心可要疼死了。”
张勇朝老太太脸上吐了口痰,“呸,我就不该来跟你们道别,我给你们的还不够多吗?”
许天一愣:“你是来道别的?”
张勇气得大骂起来:“可不是吗?也是我糊涂,我就不该把家安在这里,原以为这两个老不死的能帮我打打掩护,哪想到他们居然是我的克星!”
“小勇,妈一直在帮你啊,当时不让你走,还不是怕你出事吗?你说你要是成了逃犯,一出去就被人家枪毙了,妈这心里得多难受啊。”
张勇被抓后再无顾忌,大骂着亲爸亲妈,跟老太太吵了起来。
原来收养张勇的那家人条件不错,他找到亲生父母后,见哥哥姐姐都没工作,就利用职权帮着安排,哪怕临时工也是很清闲的那种,他这又是给钱又是找工作,新认下的亲人自然把他当宝贝。
老太太知道最里边那户人家不回来了,就让他买下来,还说要给张勇添点钱,算是补偿小儿子,可村里的宅基地只能卖给本村人,张勇知道买了也是放在其他兄弟名下,就先租着。
“小勇,我让你买下来,是想让你住的离爸妈近一点,不是想坑你,你怎么能这么想啊!”
老太太哭得真切,张勇却怒斥道:“别再装了,我今天才看清了你们的嘴脸,妈的,恶心透了,我就不该找你们。”
在张勇断断续续的骂声中,许天才知道,他的钱跟东西都藏在租来的房子里,他过来拿东西,顺便想带着人质一起走,哪想到曹队长居然跑来这里偷钱,他一气之下把人杀了,带着人质走到胡同口,想起亲爸妈一直对他不错,知道他藏着人,也帮他瞒着,就想过来打声招呼。
哪想到这老两口居然也问他钱都藏在哪里,还说让他不成器的三哥帮他顶罪,他是全家的指望,万万不能进去。
“我听信了他们的话,真以为他们会找人帮我顶罪,我跟我三哥长得也有点像,老曹死了,只要把李辉忽悠过去,未必不能成!”
张勇恶狠狠地瞪着老太太,“哪想到他们只是为了我的钱,那死丫头又疯了一样想往外跑,被我不小心打伤了!”
老太太哭着道:“不是为钱啊,小勇,你可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
张勇厌恶地瞪她一眼,“要不是我把狗弄死,吓唬你们,你们恐怕拿了我的钱,转手就把我卖了。”
许天听得十分无语:“张副站长,你是被他们送养的,就该知道你在他们心里的地位,你爸妈让人买宅基地放到他们名下时,你就该醒悟了,居然还想让你兄弟替你顶罪?你可能不知道,刚才你二哥来送苹果,你妈生怕他受牵连,赶紧让他走了。”
张勇此时恨不得吃了老太太,“我今天进门就该一人赏你们一枪,你们不配当我爸妈。”
老太太眼泪直流,她是真想让三儿子顶了罪,毕竟这个送出去的是家里最出息的孩子,可现在说什么也晚了。
宁越问张勇:“也就是说你进来跟父母道别,他们说帮你找人顶罪,你就留下来跟他们商量这事,人质试图逃跑被你打伤,你还没来得及走,我们就找到了这里。”
张勇冷冷地看着他,“这里的地址是李辉告诉你们的?”@
见宁越点头,他长叹一声,怒道:“我早就该把他换了!妈的,全毁他身上了,居然逼我从警察手里帮他救杀人犯。”
汪队气笑了:“张勇,你居然还不认罪,还在别人身上找原因?”
张勇哼了一声:“我有什么错?要不是我爸妈管得太严,别人送的钱就够我花了,我还用得着干这掉价的事吗?他们还给我娶个丑八怪,要不是他们,我怎么可能落到这种地步。要是老曹再机灵点,我们能把这事做得天衣无缝,这财还能发上十年。要是李辉不救他那丑媳妇,我们也不可能被你们盯上,妈的,全他们废物。”
宁越跟汪队都傻眼了,这什么品种的极品?
许天从耳房里找到一个提包,里边除了几件换洗衣服都是钱,侧兜里装着假|证件,很讽刺的是假|证件上的姓氏居然是张勇亲生父亲的。
她拎着出来时听见他的话,瞬间啼笑皆非,许天虽然鄙视这对送了孩子又要吸血的夫妻,但还是觉得该给张勇点打击,她笑着说:“张勇,养父母对不起你,亲生父母也对不起你,有没有可能是因为你像垃圾一样,根本不值得他们对你好?”
这一下子戳中了张勇的痛点,他哇哇叫着朝许天扑过来,“妈的,像你这样的小娘们我玩多了,你们才像垃圾一样,你们才不值得我对你们的好!”
许天知道他只是强弩之末的恼羞成怒,并未生气,“哦?你连玩女人都得靠骗靠囚禁,怎么敢大言不惭说这种话?”
张勇得意一笑:“贱女人,莲莲是爱我的,她是被这两个老不死的养的狗吓到了才想跑!就连李辉媳妇都喜欢我,你懂什么?”
许天愣住:“你说什么?郝文静也跟你在一起过?”
女逃犯21
张勇疯了一样怒吼着, “没错,我给李辉戴了绿帽子,他就是个蠢蛋, 还自以为聪明, 觉得自己是老大, 其实钱全在我这里!要不是这两个老不死的,我早带着莲莲跑了, 怎么会被你们堵在这里。”
他看向老太太的眼神更加阴狠, “他们早已经查过了, 明明这里是最安全的地方, 为什么你又要把他们引过来,是不是以为我被抓了那些钱就全留给你们了?”
老太太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许天觉得她虽然要钱, 但对这个半路认回来的小儿子还是有些感情的,也或者她把老太太想得太好, 人家哭的是摇钱树。
宁越让洪队把人带去局里, 许天追上去问:“莲莲大名叫什么?她老家在哪儿?”
张勇此时装都懒得装,他冷笑一声, “大名?我没问过, 我叫她莲莲, 她就是莲莲。跟我大学同学一个名,我那位大学同学比她还要漂亮。莲莲就住在我家,有时候我会把她关进地窖里,她爱我, 从来没想过跑!要不是你们多管闲事……”
“别给自己脸上贴金了, 她宁愿中枪也要离开你,爱什么爱?我看你是得了妄想症吧。”
张勇怒骂起来, 许天懒得再问,看来他在上大学时喜欢过一个叫莲莲的女同学,爱而不得,就把囚禁的女孩当替身。
等张勇被带走,宁越跟许天又把房间搜查一遍,那老太太跟过来哀求,“
公安同志,你们看我们老两口都快入土了,小儿子又被抓,总得给我们留下点棺材本啊,那些钱,你们看能不能……”
许天无语极了,原来真的只是为了钱,“袋子里这些钱我们是做为证据带走的,不是没收,之后怎么处理就不是我们的事了,不过我可以告诉你,张勇好像没有其他经济来源,也就是说他除了工资之外的钱,应该都属于赃款,退回给家属的可能性很小。”
宁越道:“就算退回给家属也是给他养父母。”
刚才一直装傻的老爷子,这时候突然耳聪目明了,他扫了眼提包,见许天在拍照,不由颤巍巍地问:“他孝敬我们的这些东西,不会也都没收了吧?”
宁越对这老两口没什么好印象,不耐烦地说:“会有人处理,这事不归我们管。”@
房间里除了彩电,其实也没什么贵重物品,只是两位老人,这么快就接受了小儿子被抓,开始盘算起自己的财产,让人十分无语。
许天道:“刚才张勇说,你们知道他关着那女孩,还帮忙看守过,对吗?怪不得这么久没被人发现,你们这是协助犯罪,也是要判刑的。”
老两口吓了一跳,老头不敢再说话,老太太慌忙地解释,“我没帮啊,他让我去送饭我就送个饭,有时候帮着打扫个卫生,真没干过别的事。小姑娘,你不要太狠心啊,居然还要抓我们?刚才要不是你吓唬我,说有手榴弹,小勇怎么会怪到我头上?”
宁越知道以他们的年龄和身体状况,就算抓了肯定也是监外服刑,他给许天使个眼色,示意她没必要浪费时间。
等把房间里的指纹脚印血迹都做了取证,宁越只留了人看守现场,就开车跟许天赶去医院,车上他说:“我还以为得大范围搜索,哪想到居然就近在咫尺,小许,没想到你还挺机灵,及时发现他家不对劲,第一次排查太疏忽了。”
许天想到案子终于结束,可以回家了,笑道:“正常人遇到这种事,肯定会怕,但绝对不会像他们那么小心,除非心怀鬼胎。只是我没想到张勇居然跟郝文静还有关系,怪不得那个地窖里还有她的头发,不过她应该不会被关在里面吧?她是李辉的妻子,应该算是同伙,怎么会进地窖?”
宁越皱眉:“没准那些话是张勇气愤下口不择言,你说他是垃圾,让他很受伤,这才拉扯别人,来抬高自己。虽然他长得不错,但我不觉得郝文静会喜欢上他。”
许天嗯了一声,“也对,不过我也没说错,张勇确实是垃圾,听他的意思,因为他养父母盯得紧,不让他贪污受贿,他才跟李辉还有曹队长合伙赚黑钱。又因为妻子容貌一般,就想诱拐并囚禁漂亮女孩,还要装出自己不得已,是被逼的,简直是畜生。只希望那女孩能没事。”
想到被关在地窖里连名字都没人在乎的女孩,车里气氛有些沉闷,等他们赶到医院,医生刚好从手术室出来,女孩暂时没有生命危险,但因为伤太重,还要观察一晚,才能转入普通病房。
主刀医生让护士帮宁越换了药:“你们送来的这姑娘麻醉剂的劲还没过,就算过了,她清醒过来也需要多休息,我不建议你们今晚就盘问她。”
宁越忙说:“没事,案子大体已经查清楚,我们可以等她能说话时再做笔录。”
许天问:“医生,请问能不能让我们先给她拍张照片,来确定她的身份。”
“当然可以。”
病房外都有人看守,等照片拍好,宁越赶紧派人送去局里,调查女孩的身份。
“小许,太晚了,要不你先去吃饭,然后到招待所休息,明天等她醒了再接着查。”
可许天却想去看看郝文静,她拿出装在证物袋里的头发,“宁队,我看五年前的事也未必像他们说得那么简单。”
此时都晚上七点多了,这案子已经脉络清晰,主犯都被抓了,宁越觉得许天这两天太累,想让她先好好休息。此时见许天眼睛亮亮地盯着他,就知道她急着找到答案,只好说:“那走吧,一起去问问她,如果郝文静真跟张勇有亲密关系,那就算她不说,李辉也会说的。”
郝文静静静躺在病房里,面色复杂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可等病房门被推开时,她马上变得人畜无害,楚楚可怜。
许天一进门也没说话,她直接把证物袋里的头发拿出来跟郝文静的头发做对比。她沉着的脸很有压迫感,郝文静看着她的动作马上紧张起来,“这是什么?光凭头发还能看出这是谁的吗?你开什么玩笑?”
宁越道:“现在只是先肉眼对比一下,无法确定的话,我们会把你的头发和搜集到的证物送到省城做DNA检测。”
“我不是都招了吗?就算你们从哪里找来一根我的头发又怎样?我知道李辉没干好事,有时候也会跟那些人接触,头发掉在别人家不是很正常的事吗?”
许天已经确定那根头发就是郝文静的,她边拿出相机拍照边说:“郝文静,这根头发是在囚禁受害者的地窖里发现的,而地窖的主人张勇说跟你有不正当关系,而且你很爱他。”
郝文静吓了一跳,她慌乱地坐起身,摆手道:“没有,他在撒谎,我只见过他几次,怎么可能爱上他?我爱的一直都是李辉,我俩才是夫妻啊!至于那头发我也不知道怎么到那儿的,对了,张勇跟我借过书,说是要拿给女朋友看,会不会是头发夹在书里了?”
宁越道:“女朋友?你知道那女孩是被囚禁在地窖里吗?”
“不知道啊!”
许天冷笑一声,“郝文静,那女孩已经得救,跟你一样躺在病床上,张勇也已经送去公安局审了,你觉得你这些谎言还能蒙混多久?”
郝文静愣住:“她在隔壁?”
宁越含糊道:“那女孩也是我们送到医院的,郝文静,因为你曾经的遭遇我们想给你个机会,你的伤并不严重,还能躺在这里跟我们说话,等送到审讯室,可就不是这个待遇了。”
许天马上道:“等张勇和莲莲都招了,李辉肯定不会再保你,郝文静,就算没有你,我们也会拼凑起真相。”
郝文静脸色变幻,眼睛盯着许天和宁越,似乎想从他们眼里看出真假,最终她长叹一声,“什么是真相?活着的人说的话就是真相!我已经把真相告诉你们了,爱信不信。”
许天也叹口气,“其实我是相信你的,你讲的前半段故事应该是真的,你不是反社会的连环杀手,不会无缘无故杀人,总有原因。文静姐,我知道你受过的苦,虽然不能感同身受,但我能想象到你的绝望,你敢做出反抗,敢开启新生活真得很勇敢。可我实在不敢想象你会对其他女性的苦难袖手旁观,甚至也充当起了加害者。”
郝文静似乎有些动容,可良久她冷哼一声:“既然不能感同身受,那就没必要说了,你说我对其他女性袖手旁观,可我受罪时,有人帮过我吗?”
宁越道:“你有没有求助过?没去报警,没向老师同学
……”
郝文静冷冷道:“我亲爸亲妈都不管我,他们怕丢人,根本不敢信我,只会叫我闭嘴,我报警有人信?我老师同学更不可能帮我,他们只会嘲讽我,甚至把我当傻子。”
许天无奈道:“我知道这么说有点站着说话不腰疼,可你该试试的,这世上总是好人多,只要遇到一个,能拉你一把……”
郝文静盯着她,眼神无比犀利,怒道:“既然知道站着说话不腰疼,为什么还要说,是想嘲讽我吗?也许在你们眼里,世上总是好人多,可我从没遇到过!”
许天愣住:“李辉不算吗?不管你叔叔跟堂哥是怎么死的,他都有帮你,还带着你逃亡,你俩还结婚生了孩子,甚至差点殉情。”
郝文静冷笑一声:“呵,他也能算好人?别再提殉情这两个字了,当时我跟你铐在一起,又抱紧了他,你不跳下来,我们只能等死,还能怎样?”
宁越皱眉:“起码对于你来说,李辉算是个好人吧。还是说他也对你做过什么不好的事?”
郝文静往床头一靠,嘲讽地笑道:“呵,我的世界里就没有好人!我之前跟你们讲的是童话版本,因为说实话怕吓到你们。”
她看看宁越又看着许天,缓缓道:“当年欺负我的可不只我堂哥,还有我叔叔,他说反正我已经破了身,肥水不流外人田。我婶婶骂我勾引了她儿子还勾引她丈夫,拿着硫酸要泼我的脸。我妈骂我丢人现眼,我爸说是我不检点,总穿短裤在家晃,才发生这种事,让郝家阖家不安。只有我爷爷奶奶替我说话,但他们也只是骂了我叔叔一顿。我叔叔给了我爸爸五百块钱,我爸说这五百只算他的,我堂哥的还得另给。”
郝文静短短几句话,许天就觉得无比窒息,这是什么样的变态家庭,就没有一个正常人吗?她想过去推开窗户透透气,却不敢打扰已经陷入负面情绪的郝文静。
宁越拍拍她的手,给她个安慰的眼神。
他对郝文静说:“这样的家庭确实应该逃离,可你选择了错误的方式。”
郝文静又呵了一声,似乎很不屑,“什么是正确的?当我成了残花败柳,甚至还是跟自己亲戚乱|伦,我就已经成了人人可唾弃的荡|妇,哪怕我是被欺负的那个,也没有辩解的余地!我把这事跟我男朋友说了,想跟他私奔,他当时看我的眼神就像在看什么脏东西。”
许天听着她毫无波澜的语气,心里像是有大石压下来,沉甸甸的令人难受。
“文静姐,你没有错,脏的是他们!”
郝文静听到她这句话,似乎有些意外,她冲许天笑了笑,又接着道:“我男朋友掰开我搂着他的手,让我别再去找他,还希望我以后在路上碰到他,也装做不认识。我当时真得很绝望,我想让他们死,全都得死!”
她的话还是很平静,可许天听得出她的决心,不由问:“所以你男朋友也是被你杀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