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老师见这两位警察都一脸严肃, 不由皱眉问:“到底是怎么回事?康俊可是个三好学生,他怎么可能杀人呢?”
胡东无奈道:“谁告诉你三好学生就不会杀人了?不过就这么点证据,也证明不了什么, 只能说明他有嫌疑。”
许天飞快地把那本几何笔记翻阅一遍, 上面只有这一页画着人形, 其他都是正常笔记,她又开始检查桌上的书本, 还是没什么发现。
胡东也把抽屉里查找一遍, 里边干干净净, 什么都没有。
许天问:“肖南, 康俊有没有跟你提过他家里的事?”
肖南扣着手指,垂着头说:“没有啊,他从来不跟我说家里事, 我们都是聊学习。”@
“他晚上出去过吗?”
肖南还是摇头,“我跟他不住一个宿舍, 应该没有吧。”
许天又问:“学校除了你, 谁还跟他比较亲近?不只限于学生,还有老师、校工或者校外人员。你好好想想, 他有没有跟其他人接触过。”
肖南下意识地还想摇头, 见许天盯着他, 他好像突然想起什么,推推眼镜说:“我知道有人给他送过饭,肯定不是他家里人,我问他是不是亲戚, 他说不是。我还想问, 他就不耐烦地说,跟我没关系, 别瞎打听,也别多想。我还以为他在外面谈了女朋友,也没敢多问,我们学校是不让早恋的。”
胡东看了王老师一眼,问肖南:“这人送过几次饭?你见过他吗?”
“没见过,开学后也就送过三五次吧。”
王老师惊讶道:“这开学才不到一个月啊,肖南,你发现这种情况为什么不……不问清楚,到底是谁给他送饭?”
他本来想说为什么不上报老师,但又怕胡东觉得他对学生太过严厉,只能改了口。
可肖南还是紧张起来,他小声说:“就是送个饭呀,又不违反校规,那人送的饭都很好吃,也很贵,饺子馄饨还有烤鸭烤猪蹄这些,每次都有肉,康俊总会分给我吃。他叫我不要跟别人讲,我觉得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没跟王老师说。”
许天问他:“那人没进过学校?只是把饭送到学校门口?”
肖南点头,“应该是吧,我也不清楚康俊去哪儿拿的,反正每次回来都挺高兴。”
许天跟胡东又麻烦王老师找到了跟康俊一个宿舍的人,其中一个说:“他跟我们关系都不太好,有时候他在查寝后还要跑回自习室,我们会忘记给他留门。”
胡东皱眉:“什么意思?你是说他经常被你们关在外边?”
那名学生理直气壮地说:“也不能这么说吧,谁让他查寝后还要往外跑呢?那我们不锁门的话,万一被小偷摸进来怎么办?”
王老师大概觉得学校和班级管理都不到位,很下面子,于是气愤道:“张杨,你乱说什么,这是学校,怎么可能有小偷?”
张杨梗着脖子说:“怎么就没有啊,我们宿舍就丢过东西!谁知道是不是被某个半夜不睡觉的人偷出去卖了!”
胡东问他,“丢了什么?为什么认为是康俊偷的?”
“就是饭票啊,演算纸啊这些东西,别的宿舍还丢过钱呢,听说某人经常去外边买好饭,也不知道他哪里来的那么多钱。”
许天有些无奈,他们是来查凶杀案的,可没时间帮学生捉贼,她问王老师,“他们宿舍丢过东西,还怀疑过康俊,这事你也不知情吗?”
王老师尴尬道:“警察同志,我真挺忙的,你要知道带高三呢,有很多……”
胡东不耐烦地打断他,“所以你根本不知道康俊在宿舍受排挤。”
张杨马上道:“不是我们排挤他,是他自己不合群,整天神神道道的,最近还经常念叨着要写诗。”
许天现在听到‘写诗’两个字就头大,她真没想到康东伟的儿子也为写诗着迷,虽然全民写诗热潮不是坏事,可别人最多写着玩,这父子俩不是当真了吧。
难不成他们之间的矛盾是因写诗引起的?
王老师显然不知道这件事,他瞪着张杨:“康俊什么时候写过诗?我怎么不知道?”
“我也没见他写过,但他经常念叨,真的,不信你问我们宿舍的人。”
其他几个也跟着点头,不知道是畏惧张杨,还是真听见康俊念过诗。
许天问他,“都念过什么诗?不会是背诵古诗词吧?”
“不是,就是现代诗。”张杨坚定道。
宿舍的另一个平头学生突然道:“我觉得不太像诗,倒跟咒语一样,我有次听得特别清楚,他说天与海一片赤红,好美啊!我当时就笑了,他瞪了我一眼就走了。”
张杨马上道:“王老师,两位警察叔……同志,你们都听到了吧,康俊就是很不合群,很古怪,不是我一个人这么认为。”
许天道:“你刚才还说他偷东西,怎么又成不合群了?那他到底偷没偷你东西?”
“反正我们宿舍少过饭票,不是他还能是谁?我们几个都穿一条裤子的……”
许天无奈道:“所以你们根本没见过他偷盗?只因为他不合群就说他是小偷?当他面说过吗?”
“也没有吧,就是有时候气不过阴阳怪气几句。”
张杨自己说着也突然后怕起来,“警察同志,你们找康俊干什么?他犯什么事了?”
胡东严肃道:“不该问的少问,不该说的少说,没有丝毫证据就说人家是小偷,也就是康俊没跟你们计较,真碰上狠人,你们几个后悔都来不及。”
许天见其中一个十分紧张,眼神都发虚,就猜到偷东西的可能是他,只是这时指出来,一个处理不好就会把孩子彻底毁了。
这种情况让学校领导来处理比较好,可这位班主任王老师显然很不负责,处理问题的方式也很简单粗暴。
于是许天问:“王老师,你们领导在吗?我看你们学校这管理太不像样,住宿生随便出校,不回宿舍,被排挤被诬陷,这要再不管迟早酿出祸来。”
王老师自然不想让他们找领导,可不止许天要求,胡东也想见学校领导,“就算放学了,应该也有值班领导吧?”
还真有,许天很直接地把康俊的事跟值班领导说了,又
说了他们宿舍有偷盗行为,这位领导倒是比王老师负责些,说一定会彻查,也会帮着寻找康俊的下落。
许天他们也不能在这里耽误太久。
胡东先借了学校的电话打回局里,结果宁越他们已经去了文联,于是又把电话打到那边。
等他汇报了这边的情况,宁越有些无奈,“刚不是还说没关系吗?怎么这个高中生又成了小东湖案的嫌疑人?”
许天忙解释:“宁队,我当时以为康东伟的死是意外,凶手是他儿子康俊,康东伟妻子和父亲一直在包庇他。现在我们在康俊的笔记本上发现了汪锦死亡时的画像,就算康俊不是凶手,也跟他脱不了关系,他可能见过或者至少听说过这件事,才能画出来,还在上课时一直盯着看。还有一件事,康俊居然也写过诗,还经常在嘴里念叨,他宿舍的人听过,有些不合逻辑的诗,不知道有什么象征。”
许天把那句诗念出来,宁越有些不解,“海和天都是赤红?着火了?还是象征诗,可象征着什么呢?”
许天也猜不出,这诗想表达的是什么样的感情。
胡东这时大大咧咧地说:“他这诗也许就是想哗众取宠,或者是康俊想用诗作为武器来攻击他父亲。宁队,我觉得目前嫌疑最大的是给康俊送过饭的陌生男人,我们问了老师跟门卫,学校没人见过他,但康俊班里的同学都见过他吃外边买的饭,据说是送过四次烤鸭。卖烤鸭的不常见,我们想趁饭点过去问问。”
“好,那你们先在学校附近找,我会通知局里,往派出所发协查令。”
许天听他要挂电话,忙问:“宁队,你们那边怎么样?诗社这些人有可疑的吗?再没有其他人失踪吧?”
“人倒是来全了,可疑的人也不少,据我跟高教授观察,这个团队里应该起过内讧,一些人想把康东伟这个社长换掉,让汪锦当,康东伟利用汪锦好色这一点大做文章,但这些人却觉得好色是诗人本性。”
胡东都气笑了,“诗人本性?就他们写那些诗,也好意思称诗人?哪个诗人会以好色为荣?”
许天也心中呵呵,“是啊,这什么道理?为了自己放纵找的理由吧?”
宁越轻笑:“这些文人确实有些一言难尽,不过也有正常人,我们正在排查。”
许天问:“沈柔跟她未婚夫去了吗?”
“都没来,两人已经退出诗社,要查也得单独查。现在第一要紧的就是找到康俊,你们先去排查吧。”
等挂了电话,两人要走时,就见肖南等在门口。
许天看他还是垂着头,脚在地上不知道碾什么,一副手足无措的样子,就问他,“在等我们?是有话要说吗?”
肖南像蚊子一样嗯了一声,“康俊的爸爸是文联的,王老师的妻子也是文联的干事。”
胡东皱眉:“你是说王老师看在康俊爸爸的面子上,才让他随意出入?”
肖南猛摇头,他往后看了看,见没人过来,就低声道:“王老师说过好几次让康俊不要像他爸那样,至于是哪样,我也不太清楚,但康俊自己肯定知道,他每次被说了都不吭声,但回了教室就用笔戳桌子,看起来心情很不好。”
胡东急忙问:“还有别的事吗?”
“没了,我就是想说康俊真不是坏人。”
许天叹口气:“没人说他是坏人,得找到他才能知道他做了什么,他经常去哪里你知道吗?”
见肖南摇头,许天又问:“你真没见过给他送饭的人?那你知道他的饭都是在哪儿买的吗?”@
肖南还是摇头,“我知道的都跟你们说了,我也是看你们坚持要找校领导,才敢说的。王老师也不是坏人,但他……他很严厉,说话很难听。”
胡东谢过他,马上找到王老师询问,不过他没说是肖南告密,只是道:“我们局里其他同事也在查这案子,听说你妻子跟康东伟是同事?刚才你怎么没说呢?”
王老师苦笑,“这有什么好说的,我又不会因为这点关系,就偏袒康俊。”
许天道:“没说你偏袒,听说你经常在学校提起康俊的父亲,是受你妻子影响吗?那你觉得康东伟是个什么样的人?”
王老师尴尬道:“我也没说别的啊,就是听说康东伟死要面子活受罪,好高骛远,天天鼓捣诗社,其实一首诗也写不出来。我就是觉得可惜了,希望康俊别学他爸,真没别的意思。”
就算有,许天他们也没法管,他们只想得到更多线索,早点找到康俊。
可王老师只是爱八卦爱说嘴,并不是真的关心康俊,他根本不知道康俊在想什么,又会做什么,更想不出康俊会跑去哪里。
等许天跟胡东找到附近唯一的熟食店,人家烤鸭早卖完了,“想吃明天再来吧。”
许天问他:“这两周经常有个家长来你这里买鸭子送去东城高中,你还有印象吗?”
“那我哪儿能记得,给孩子买烤鸭的多了去了,大人都不舍得吃。”
胡东把肖南说的几个时间点跟老板说了,老板苦着脸说:“这我就更记不住了,要是买得多,超过十个,我肯定忘不了,他这只买了几次,一次买半只,我真记不住。”
两人见状,正要去台球厅和录像厅这种青少年爱去的地方找找,结果刚出门就碰到沈柔,她脸上带着笑,迈着轻快的步子,整个人都很放松,好像早就忘了离奇死去的前男友。
黑眼睛9
沈柔也已经看到了许天他们, 她呆了一下,忙又扯起笑脸:“许法医,你怎么会在这里?这家店也出事了吗?”
许天把她介绍给胡东:“这就是汪锦的前女友沈柔。”
胡东也愣住, 问她:“沈柔, 你常来这家店吗?”
“对呀, 虽然这里离我家有点远,但他家的烤鸭和卤味特别好吃, 我爸妈都喜欢, 经常叫我过来买。”
沈柔说着收敛笑容, 紧张地问:“他……杀汪锦的人找到了吗?到底是谁这么狠心呀。”@
许天摇头, “暂时还没有眉目,既然恰巧碰见了,能跟我们聊聊你们的社长吗?听说你们诗社很多人都想把他换了, 让汪锦当。”
沈柔咬着嘴唇,好像有什么话不好意思说一样。
胡东做了个请的手势, “我们到车上去说吧, 在这里会挡着别人的路。”
沈柔往边上站了站,为难地说:“还是别去车上了, 我爸妈等着我回家呢, 就在这儿说吧。康老师是个好社长, 真的,他对谁都特别好。但怎么说呢,大家都不是很喜欢他,我们这种诗社算是民间组织, 什么经费都没有, 人心也不齐,要是没有康老师, 早散了。他是文联的,有闲工夫,还有闲钱,大部分活动都是他组织。我其实很佩服他,只是他有时候非常固执,总爱开诗会,还让我们坐一圈探讨他喜欢的诗集,有些人就很烦他。我没退出前,就有人说想把他换掉,倒是没听说想让汪锦当。”
她言辞恳切,说得十分婉转,似乎不想说康东伟坏话,但又不想撒谎,努力挑着康东伟的优点说了,还得补充一句大家都不喜欢他。
许天问:“也就是说这个诗社是他组织起来的,但大家都想换掉他,那这事他自己知道吗?”
沈柔尴尬摇头:“应该不知道吧。大家只是背地里说,谁好意思直接跟他说这事。”
“你最后一次见他是什么时候?”
“就是我离开诗社那天,他还找我谈话。”沈柔说着说着突然笑了,她忙道,“对不起,我不该笑,但就是觉得很好笑,我又不是他单位的,那就是个诗社啊,他还要跟我谈话,还说汪锦乱搞男女关系,我看他就是嫉妒汪锦。”
沈柔说完又吐吐舌头,“我不该这么
说的,可他真的很古板,很烦人,我们都知道他是好人,可他好像把自己当领导了,非要管我们。”
许天此时基本能想象出康东伟是个什么样的人,能力一般,其貌不扬,家里老的老小的小,在单位不受重视,还喜欢发扬风格。
一般人再发扬风格怎么可能把房子让出去,许天觉得他很可能是在单位受到了排挤,只能故作大方。
而他在外边又靠着文联的名头组织了诗社,他认为诗社是他的地盘,他可以从这里找回在单位失去的尊严。可这些人跟他又没有利益关系,他除了在聚会时自己掏腰包买点东西,又能为别人做什么?偏还要当领导去谈话去管别人,肯定会招人嫌。
这时沈柔好奇地问:“康老师到底怎么了?”
还不等许天他们说话,她就紧张地捂住嘴,“天哪,难道是他杀了汪锦?怎么会?虽然汪锦比他会写诗,比他受欢迎,可他是长辈还是诗社社长,怎么会对汪锦下手呢?他平时人真的很好啊。”
沈柔眼角弯弯,显然是在笑,可却努力瞪大眼睛想表达惊诧,嘴巴也抽了一下,似乎有点哽咽。
许天看着她精彩的表演,十分无语:“沈柔,康东伟都跟你谈什么了?是不是骂你了?很严厉?还是用了不堪入耳的词?”
“也没有啦。”沈柔放下手,哀叹一声,“他就是说我不要犯贱,不要上赶着,还说要我看清男人的人品,不要只看人家长得好,或是能写两句诗,就一头扎进去。反正就是那些话,不好听,但我知道他是为了我好,所以也没说什么,更没记恨他,真的,我们大家都知道他这毛病,没人跟他较真。”
刚才离开学校时,胡东找王老师要了康俊的照片,这时他拿出来让沈柔看,“你认识他吗?”
沈柔仔细端详一眼,坚定地摇头:“不认识,他又是谁?警察叔叔,你们到底在查什么?”
沈柔边说边借着看照片的姿势朝胡东这边靠,胡东忙推开她,“确定没见过?”
沈柔摇头,“真没见过,他怎么了?”
胡东把照片收起来,“没什么。”
许天笑道:“沈柔,明天能不能请你去市局一趟?关于诗社的事,我们想再跟你聊聊。”
“啊?还要跟我聊?不是说今天下午你们把诗社的人都叫去了吗?有什么你们就问吧,就别让我进公安局了,我胆子小,再说人多眼杂,万一传出什么闲话来,多不好啊。”
“你消息这么灵通?这么快就知道我们找了所有人?”
“我们都是熟人啊,有一位跟我一起在书店上班,虽然我已经离开了诗社,但不管有什么事,她都会通知我跟董宇一声。”
许天坚持道:“既然诗社的人都被我们找过,那叫你去趟公安局又有什么关系?我看这样吧,你跟董宇,也就是你未婚夫一起去,要是有人问,你就说你们是因为诗社的事去做个笔录。反正大家都做了,谁会议论你们。”
沈柔不好再拒绝,只好点头,“好吧,那明天我喊他一块去。现在我能走了吗?”
胡东看了眼许天,反应过来又无奈苦笑,他才是副队长,怎么还跟请示一样去看许天这个小法医的脸色,只怪这姑娘气场太强了,也确实是个优秀的搭档。
许天没发现他的纠结,她跟沈柔道别,“当然可以走了,天快黑了,你路上慢点。”
沈柔指指烤鸭店,“你们先走吧,我还得买东西呢,漂亮姐姐,你放心吧,这一片我都熟,肯定出不了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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漂亮姐姐?胡东挑眉,沈柔这小姑娘还真有意思。
两人往外走,他道:“刚才这小姑娘离那么近,还用胳膊碰我,我还以为她想勾引我,没想到她对你也很亲热,看来她可能只是自来熟吧。”
许天哈哈笑起来,“胡队,干吗否定你的直觉,我刚才也看见了,我觉得她就算不是勾引你,也是想利用漂亮女生的优势来让你对她放松警惕,跟叫我漂亮姐姐一个意思。你说她要跟凶杀案没关系,干吗这么做?”@
胡东说:“我倒怀疑她的未婚夫有问题,很明显沈柔并没忘记汪锦。不过也许她都是装的,你看她还笑嘻嘻地跑来这里买卤味儿。”
许天见他边说边把手放在方向盘上,忙说:“胡队,要不咱们等一等,一会儿跟着沈柔一块回去吧,看看她是回家,还是去找董宇。”
胡东皱眉,那种被领导的感觉又来了,他轻咳一声,端起架子说:“小许啊,你是队长还是我是队长?怎么还命令起我来了?”
许天吓了一跳,“哪里命令了?我这不是跟您请示呢吗?怎么还急了?”
胡东心态还算不错,他哈哈乐:“谁急了,跟你开玩笑呢,听不出来啊?行啊,小许,够厉害的,越来越有咱们刑侦队的风格了。”
许天见他只是开玩笑,这才松了口气,要真遇上心眼小的同事,那可太麻烦了,像胡东这样有什么说什么的,肯定不会积压矛盾。
她又想到康东伟,“胡队,我觉得他在单位肯定人缘很差,才会把诗社当寄托。现在他死了,尸体还没找到,他儿子康俊又失踪了,还涉及汪锦的凶杀案,你觉得这两宗案子到底有没有关系?”
“关系肯定有,康东伟是意外,汪锦是谋杀,只要找到康俊,一切就迎刃而解了。”
胡东边说话边启动车子,刚把车开到暗处,沈柔就拎着一个塑料袋出来了,她骑着一辆红色的女式坤车,过了几条街,七拐八拐,真就回到了她家的饺子馆。
已经七点多了,饺子馆还有生意,她把车停在外边,拎着东西小跑着进去,在门口就喊起来:“爸妈,我给你们把卤味买回来了,不过烤鸭卖完了,也没有卤鸭脖了!”
许天在车上就能听到她的声音,不由皱眉:“胡队,这是喊给咱们听的吧?”
胡东点头:“这小姑娘很聪明,不过聪明过了头。等明天她来局里得好好问问。”
他见许天从车窗里朝外四处张望,就笑问:“咱们的神探又发现什么了?”
许天摆手道:“没什么,胡队,我是想再试一试,你先把车开走,我躲在那个广告牌后边,咱们看看沈柔还会不会出来。”
胡东更是惊讶,“我说小许,你上的什么学校?法医专业居然还教你们跟踪和反跟踪吗?”
许天谦虚道:“这不是跟你们学的吗?耳濡目染嘛,胡队,你总急着去录像厅里找康俊,可咱们既然已经发现沈柔有问题了,干嘛不多盯一会儿?再说宁队已经在安排找人了。”
胡东倒也没反对:“好吧,就听你的,你先去躲好,我假装开车离开,绕一圈进那边的小胡同。她要是再出来,你马上找我,咱俩开车追。”
“好!”
两人商量定了,许天马上下车,她身材苗条,穿着黑色的夹克外套,在夜幕降临的小巷子里目标很小,很快躲到了广告牌后边。
胡东故意把车开到饺子馆门前停了下,还探头朝里看了眼,才扬长而去,等车走了,饺子馆的门帘被人掀开,沈柔探头出来朝左右看了看,又缩回去了。
许天蹲在一角,默默等着,夜风中传来呛辣椒的味道,搞得她嗓子眼里痒痒的,很想咳嗽,也只能强忍着。
这时门帘又被人掀开,沈柔背着个书包,脚步轻快地从里边跑出来,骑上自行车就朝南边巷子里去了。
许天急忙起身朝胡东藏身的胡同跑去。
胡东刚把车停好,但没熄火,见她兴奋地跑过来,就知道老鼠又出了洞,忙说:“行啊,真被你逮着了,快上车。”
许天给他指了方向,他尽量保持着距离,远远跟着沈柔。
沈柔胆子可不小,天已经黑了,有些地方没有路灯,可她车子骑得飞快,还上了大公路,然后越走越偏,
“出了东城区了吧?”
许天问。
胡东一时也无法确定,但前边的沈柔已经钻进了一户人家,两人急忙跟过去。
这里都是平房,跟许天家住的大院很像,左右不时传来说话声,可沈柔进去的那户人家一直没亮灯。
许天问胡东,“胡队,轮到你出主意了,以什么理由进去?”
胡东伸手就敲门,“这还用得着理由吗?咱们本来就在找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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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敲门声, 许天紧张地朝两边围墙看着,生怕有人趁机逃跑,可里边一直没动静。
许天干脆喊道:“沈柔, 我们看见你进去了, 赶紧过来开门。”
她话音刚落, 里边咚的一声响,不知道是什么东西掉到地上了。
胡东等不及了, 他一脚踹开大门, 冲了进去。
许天紧随其后, 就见沈柔匆匆忙忙地从里间跑出来, “许法医,你怎么跑到这儿来了?你们在跟踪我吗?”
胡东推开她就要往里走,沈柔居然跟他拉扯起来, “干吗呀,你们有搜查证吗?这是我租的房子。我又没犯法, 你们干吗要搜我家?”
胡东怒斥:“赶紧放手!不然先把你铐起来。”
沈柔居然还不肯松手, 反而哭起来,“你们到底想干什么?这大半夜地跑来我家……。”
沈柔说了半句就说不下去了, 因为许天已经从她身后挤进了门里, 她手里拿着手电筒, 从上到下在里屋一晃,还真发现一个人影,她马上厉声道:“别动,把手伸出来。”
胡东听见里边的动静, 马上把沈柔反铐起来, 推在一旁。
里屋,许天已经把那个人影按住, 她用手电在那人脸上晃着,惊讶道:“康俊?你怎么在这儿?”
康俊比康东伟高一些,长相更像母亲,此时他脸上没有一丝惊慌,反而倔强地抿着唇,瞪着眼睛看着许天,就像是在看仇人。
胡东终于找到电灯拉绳,把屋里的灯打开,他也惊讶极了,朝门外喊:“沈柔,你不是说你不认识他吗?”
沈柔的双手铐在背后,被胡东推得失去平衡倒在地上,但她只惊慌了一瞬,听见胡东的质问马上反问:“你问谁呢?我怎么知道里面有人,我还没有开灯呢!这房子是我跟董宇准备的婚房,今天我就是过来放点东西,我想摸黑放下,马上就走,所以就没开灯,谁知道你们突然在外面敲门。”
康俊听见沈柔的话,眼睛闪了闪,马上道:“我就是看这个房子没人住,想在这里躲一躲,她进来的时候我没吭声,生怕被发现。我不是小偷,也不认识她。”
胡东被他们气笑了:“挺有本事呀,居然当着我们的面串供,你猜我信不信?”
沈柔在外边喊:“不管你信不信,我们说的都是实话!”
许天也忍不住笑了,“为什么要用‘我们’,既然你不认识他,那你怎么确信他不是小偷?又怎么确信他说的也是实话。”
沈柔一噎,但她反应很快:“他不是说不认识我吗?我是说这句话是实话,有问题吗?”
胡东往屋里瞅了一眼,冷笑:“别在这儿编了,大晚上来给逃犯送饺子,真以为这么容易就能蒙混过去?都跟我们回局里。”
沈柔还在狡辩:“那些饭是我给董宇带的,他说他明天要过来收拾一下房子,我就提前带了饭,放在这里给他吃,这是我家饺子馆剩下的饺子,扔了也是浪费啊。”
大概她自己也心虚,越说声音越小。
里屋的许天已经把康俊铐上了,他挣扎起来,“干什么?我没杀人,都是意外!我也不认识沈柔,我就是不想上课,想在这里安静一会儿。”
许天叹口气:“我们又没说你杀人,你妈已经承认杀了你爸,还把尸体扔到河里了,你跑什么?”
康俊先是愣了下,然后哭起来。许天见状柔声道:“怎么?心疼你妈了?那为什么要跑?不怕她担心吗?”
他固执地说:“我没跑,就是不想上课。”
许天没再多说,她先搜了身,确定没有武器,才把人拎出去交给胡东看管。
然后她又把这两间房子检查一遍,除了饺子和卤味,桌上还放着一个水壶,地上扔着一个不锈钢杯子。
两间房子格局一样,都是一张木质的床,一个书桌,一个矮柜子,没什么生活用品,柜子和桌子抽屉里也没有其他东西,床上也没有被子枕头,总之不像是最近住过人的。
许天仔细检查完,又从车上拿了相机拍了几张照片。胡东已经把两名嫌犯带上车了,又把沈柔的自行车放到后备厢。
许天最后上车,沈柔居然质问起来:“许法医,我一直配合你们调查,可你们为什么要跟踪我?”
许天十分无语,“你真就一点不心虚?你俩再说不认识,都跑到一个房间去了,你还给他带了吃的,进去了连灯都不开,我们敲门你也不敢出声,那咚的一声是你们碰翻了杯子吧?沈柔,到都这份上了,你觉得我们能信你这拙劣的谎言?”
“就是碰巧了啊,我真不知道他躲进去了,爱信不信。”沈柔语气里带着一股迷之自信,好像她断定这样说就可以把自己择出来,连胡东都有些奇怪,从后视镜里瞅了她几眼。@
康俊却苦着一张脸,像是受了很大委屈,要哭不哭的样子。
等回了市局,宁越被他们吓了一跳,“你们这效率也太高了,这就找到康俊了?”
胡东笑道:“这次全靠小许,我俩玩了一出欲擒故纵,顺藤摸瓜,这沈柔还真带着我们找到了康俊。”
还不等宁越夸许天,她又提议:“宁队,我觉得也该把董宇先控制起来。”
高勋站一边看着许天,嘴角含笑,也不知在想什么。
宁越笑道:“放心,董宇跟死者是情敌关系,怎么可能忽视他,早有人盯着呢,没有反常之处,也没去找过沈柔。”
许天这才放心,“我就是觉得他们消息太灵通了,康俊跑得也太快了吧,中午他们放学时,咱们还不知道他爸死了,他跑什么?我怕这个董宇也可能涉及其中,畏罪潜逃了。”
宁越道:“我猜康俊可能听说小东湖发现了尸体,从他的画来看,这事跟他有关,他害怕警察找他,就先跑了。”
胡东指指审讯室的方向,“宁队,反正人已经找到了,审审不就知道了。”
沈柔咬死了不知道里面有人,也不认识康俊,好像她多说几次,就成了真的了,所以她不停重复着,还叫屈,“我一直配合你们,还请你们去我家吃饭,结果你们居然把我当杀人犯,我已经跟汪锦分手了,干吗要杀他?至于康老师,我只是像讨厌一个烦人的长辈一样讨厌他,跟他也没有深仇大恨啊,你们总不会说他也是我杀的吧。我根本就不知道他儿子是谁,更不知道他是怎么跑到我租的房子里去的。”
她越说越自信,“不信你们去问他吧!”
康俊毕竟年纪小,他比沈柔可紧张多了,此时神情委顿,都不敢抬头,许天觉得他更好突破些,可让人没想到的是,康俊一问三不知,彻底装起了傻。
“笔记本上的人像根本不是我画的,我也不知道
我爸已经死了,更不认识诗社的汪锦。今天中午在学校我很烦躁,就想出去转转,走到那一片,随意挑了间没人的空房子,想一个人住两天静静心。”
许天看他眼睛眨啊眨的,显然是在边说边编,她叹口气:“小俊,我们去过你家,你妈本来还想隐瞒你爸被杀的事,可地上的痕迹藏不住啊,你爷爷气中风了,现在还在医院里。你妈见我们查你爸的死因,她居然想要跳楼!”
许天故意停在这里,把康俊吓了一跳,“我妈没事吧?你们居然把她逼得跳了楼?”
胡东气得吹胡子瞪眼,“怎么说话呢?谁逼她了?她想一个人承担下杀夫的罪名,这才想跳楼。你可能还不知道,她跳楼前还喝了老鼠药,大概想要双重保险,被我们救下后,她还是说你爸是她杀的,她一命还一命。”
高勋在一边旁听,这时他见康俊手都在微微颤抖,却始终不肯开口,就插嘴道:“孩子,你还没满十八岁吧?如果是意外杀人的话,真用不着让你妈替你顶罪。”
康俊抬头看了他一眼,还是一言不发。
许天也看出他在天人交战,就干脆道:“小俊,你妈要是坐牢的话,你爷爷跟你妹妹要怎么办?全靠你一个人照顾?你照顾得了吗?而且她是杀人抛尸,很可能会判死刑,你妈一死,你……”
不等她说完,康俊就崩溃了,他嚎啕大哭起来:“我爸是我杀的,但我真不是故意的,我就是推了他一下,没想到他就摔死了。我妈吓坏了,赶紧把我妹送去学校,又让我赶紧走,还叮嘱我不要跟任何人讲,她说万一被警察查出来,就说人是她杀的,我还年轻,以后还有大好前程。”
他擦了把泪:“虽然这事是意外,可我一点也不后悔,我爸那人太自私了,只顾着自己痛快!家里那么窄,他非要书房,还买各种书,家里活儿不干,去诗社浪费时间,还给人家买吃的,我妹有次偷吃了他买的茶点,就吃了一块,他气得骂我妹,还打了她,他根本就不配当爸。”
胡东问:“你把你爸推倒是不是也是为了你妹?”
“对,我妈说过我妹是他非要生的,可他对我妹并不好,还说她太笨,丢他的脸,我妹为了证明她能学会东西,就在他本子上写了几个字,他就气得骂起来,还要打她,我跟我妈只能拦着,结果不小心把人弄死了。”
“弄死了?”许天挑眉,“你刚才不是说摔死的吗?康俊,你爸到底哪里受的伤,又是以什么姿势倒地?”
“摔到后脑,不就是弄死了吗?我没撒谎,人是我杀的,你们逮捕我吧,把我妈放了,我爷爷什么也干不了,我妹妹还小,家里离不了她。”
康俊眼神里透出一股子决绝,“是我妈让我赌咒发誓,她让我忘了这事儿,就算有一天被人发现,也得说人是她杀的。”
“尸体扔在哪儿了?”胡东问。
康俊苦笑着摇头,“我不知道,我妈让我回学校了,她说她自己处理。”
许天把汪锦的照片和小东湖现场照片,还有康俊笔记本上的画都摆出来,“这又怎么解释?你见过小东湖的抛尸现场?”
康俊看了一眼,马上移开眼神,他好像有些怕,“没有,我不知道这是谁,也不知道是谁往我本子上画的!今天我心情不好,总想着家里的事,才会逃课,误打误撞跑到了那栋房子里,我不知道你们会去,也不认识房子的主人。”
胡东乐了,“都学会抢答了?只让你解释这幅画是什么意思,难道是别人往你笔记本上画的?”
“那有什么不可能的!反正不是我画的。”
康俊显然是有选择性地招了,说完就又开始装哑巴。
许天问他在宿舍嘟囔的诗句是什么意思,他也摇头说不知道,只见他挑起嘴角,“天和海怎么会是红色的,我可写不出这样的诗。”
许天总觉得这两句诗有些奇怪,不由琢磨起来。
在审讯室外旁听的宁越说:“既然康俊承认了弑父,那如果汪锦也是他杀的,没什么不好承认的啊,一条命两条命有区别吗?他一个孩子也考虑不到量刑问题。”
胡东也觉得有些奇怪,“也许汪锦案,他只是参与者之一,不想把其他同伙招出来。我们刚抓到他们时,沈柔就开始暗示他,互相装不认识。”
小廖他们也讨论起来,都一致觉得康俊是在保护沈柔。
宁越看看表,“本打算今晚开案情会讨论一下,已经很晚了,明天再说吧,大家先回去休息。”
这时高勋看了眼许天,好奇道:“许法医在想什么?这么出神。”
许天皱眉:“康俊的宿舍同学说,他曾经念叨‘天与海一片赤红’!这句话不管是不是诗,都很有意思,我一开始觉得这个赤红是指血色,是康俊杀人后的感慨,或者是他的变态爱好,可刚才我从医学角度考虑这个问题,突然想到另一种可能。”
宁越忙问:“什么可能?”
许天道:“写这句诗的人有没有可能是色盲?”
黑眼睛11
宁越听到许天的话马上兴奋起来:“你这个想法很有意思。”
许天道:“色盲的人可能对眼睛结构感兴趣, 这样想是不是就合理多了?也许凶手挖掉汪锦的眼睛,是想研究一下为什么自己会是色盲。”
宁越点头:“或者说他想看看自己的眼睛和别人有什么区别。”
大家面面相觑,小廖觉得有些离谱, “宁队, 你们的意思是说汪锦的眼睛是康俊挖的?这不太可能吧?他们两个能有什么深仇大恨?难道只为了研究一下眼睛结构就把人杀了?更何况这句诗也不确定是康俊写的, 更不确定他就是色盲。”
胡东摊摊手:“明天找医生给他检查一下不就行了?”
小廖道:“这还用得着找医生吗?咱们拿几个五颜六色的东西过去让他辨认一下,不就行了。”
高勋笑道:“去医院一般是用色盲本来检测, 更专业。不过他能把蓝色认成红色, 说明很严重, 可以多种颜色测试一下。”
结果康俊被他们问得一头雾水, “你们在搞什么?幼儿园的孩子都能认出这是什么颜色!你们当我是傻子吗?”
许天无奈道:“我看明天还是送他去医院检测一下吧,我也不是认准康俊就是色盲,就是觉得这句诗常被他念叨, 肯定对他很重要,有特别的意义。”
胡东想了想:“有没有可能是这孩子叛逆期到了, 什么都反着来, 才把海跟天说成红色?”
许天:“确实有这种可能,不过也可能这句诗根本不是他自己写的, 他说自己写不出这样的诗, 言语间不是嫌弃, 反而好像很羡慕别人能写出来。”
高勋问:“难道你认为这句诗是汪锦写的,他才是色盲?”
许天摇头:“我没这么说,关于色盲也只是我对这句诗的一种猜想。”
小廖打个哈欠:“我看咱们可能都想多了,没准是康俊的同学听错了, 根本没有这么一句诗。那天我妹唱粤语歌, 我奶还以为她在骂人呢,我觉得听错的可能性更大。”
许天无奈点头:“好吧, 你说得对。”
宁越见大家都有些累,就摆手道:“都回去休息吧,明天七点到办公室开会。”
许天跑了一天早累了,虽然心里放不下案子,但一听散会,她马上就走。
结果高勋叫住她,“小许先等一下,我有事要问你。”
见大家都朝他俩看过来,高勋急忙解释:“是关于上个案子的事。”
宁越本来以为是私事,听见他这么说,就停下来,“上个案子怎么了?”
高勋等着胡东他们都走了,才笑道:“也没什么,我就是担心许法医会留下心理阴影,从行驶的火车上带着嫌疑人一起跳下去,很容易产生不安全感,做噩梦,甚至会有火车恐惧症。”
许天皱眉:“就这点事?放心,我没事,不会有恐惧症更不会做噩梦。”
宁越也愣在那里,随即笑笑:“高教授,已经下班了,就算你要跟许法医谈私事也没什么。可你这理由也太扯了,一看就知道许法医不是矫情的人,这两天她跟着跑新案子也有勇有谋,怎么可能受影响。”
高勋无奈极了,“宁队,这不是矫情,有些事从表面是看不出来的,你忘记我被分配来这里的目的了吗?”
宁越只好道:“好吧,那你就帮小许做下心理辅导。”@
他说完又转头看了眼许天,“我先走了,你有问题别藏在心里,高教授可是专业的心理医生。”
许天无奈留
下,“高教授,你到底有什么事?”
“我刚才不是说了吗?我确实很关心你的……”
许天打断他的话,“你我都很清楚,南游县的案子并不会影响到我,跳车也好,开枪也罢,我都不会退缩更不可能做噩梦。”
高教授指了指对面的座位,“别急,坐下聊。”
许天坐下来盯着高勋看了两秒,决定摊牌了,“高教授,你一直很关注我,到底是在担心什么?是之前我们之间有什么误会?让你不相信我的承受能力?”
高勋可能没想到她这么直接,他愣了下,尴尬笑道:“我确实很关注你,你刚才说赤红是受害人的血色,能说说你印象最深的赤红色吗?”
许天皱眉:“我可没这么说,我是在分析康俊和他的这句诗,我在推测他为什么会写出这样一句诗,但也许我的论点本来就是错的,就像小廖说的,也许是他同学听错了。”
“好吧,那就跟我说说你这几天跟队的感受。”
许天有些不耐烦了,“这是测试还是考核?我可以拒绝吗?”
高勋突然认真起来:“你就当是心理考核,说实话就好。”
许天见他不肯说两人的过往,就想应付过去,“感受就是太忙太累,调休该更人性化,补贴该多一点。”
“我是说你对嫌疑人和受害人,或者说对这些案件的细节都有什么感受。”
许天呵了一声,“高教授,你觉得我一个刑警对这些事能有什么感受?”
她见高勋一脸严肃地等着答案,叹口气:“我对犯罪行为十分痛恨,一定要将嫌疑人绳之以法,还受害者公道,我相信正义必胜,就这样。高教授,如果你真想做心理辅导,那你找错人了,我验尸都能面不改色,从不做噩梦,你觉得我会受这些案子影响吗?如果你是因为以前的某些事,一直盯着我,那请你直言,不要再绕圈子。”
高勋苦笑,他用手轻轻敲着桌子,见许天毫不掩饰不耐烦的神色,干脆道:“好,那我直言了,许同学,你真不记得我了吗?”
许天心中一跳,‘许同学’?看来她还真没猜错,原主是在医学院跟高勋认识的。
“记不记得,又如何?难不成你来豫北是专程来找我的?”
“那倒不是,正好有这样的机会我就来了。许同学,你还记不记得安同学?”
许天只看过原主的毕业照,背面都写着名字,法医专业人少,照片上一共就十七个人,还真没有姓安的,难道说是原主转专业前的同学?
“他怎么了?”
“一个月前死了。”
“所以呢?你怀疑跟我有关?我分配工作后,除了出差没离开过豫北,就是去省城也有人证。”
高勋轻笑:“小许,我也没说怀疑你啊。你怎么不问她是怎么死的?”
许天冷笑:“高教授,之前我就发现你一直盯着我,还各种试探,现在又说我同学死了,你是什么意思,我自然清楚。”
“你想多了,安同学当年也是先吃了药再从楼上摔下来,导致她成了植物人,在省中医院躺了四年,一个月前去世。今天我听说康俊妈妈也这样做,突然想起安同学,又想到你跟她曾经短暂当过舍友,就想跟你聊聊。”
许天愣住,这信息量可太大了,安同学是女的?还跟她当过舍友?而且这位安同学又吃药又跳楼成了植物人?难道原主就是因为她出事才转的专业?
“你说的是摔下来,难道她不是自杀?”
“你真不记得当时的事了?”
许天只好道:“追逃犯时摔到了脑子!也不知道是局部失忆还是选择性失忆,反正很多事都忘了。”
高勋探究地看着她,“真的?要不要我帮你联系脑科和神经科的医生?”
许天知道他不信,但还是坦然道:“用不着,反正对生活和工作都没什么影响。高教授,你就直说吧,你到底想做什么?是怀疑安同学出事跟我有关吗?”
“之前确实怀疑过,不过你在刑侦队表现太出色,又嫉恶如仇……”
许天好笑地说:“所以你就不怀疑我了?也许这只是我的伪装,你还是先说说为什么会怀疑我吧。”
高勋苦笑:“说来话长,咱们还是先处理手头的案子,你也趁这个时间好好回忆一下,看能不能找回丢失的记忆。等小东湖案结束后,请你跟我回一趟医学院,咱们再把以前的疑点好好梳理一遍。”
许天爽快地点头,逃避不是办法,不管原主做过什么,她都得面对。
不过她觉得原主害人的可能性不大,跟医学的其他学科相比,法医学科算得上冷门,甚至有些人觉得当法医不体面,原主能在这样的环境下选择当法医,很可能就是想查清楚舍友死亡的真相,替变成植物人的她发声。
“我会跟你去,但高教授,我还想问一下,你当时扮演的是什么角色?帮着查案的心理专家?”
高勋笑了笑,“没错,我跟你们宿舍的五个女孩都谈过话,来到豫北后,你却像没见过我一样,这让我很好奇。小许,你是在什么时候把脑子摔坏的?”
许天只得含糊道:“记不清了,因为当时摔蒙了,不过也许跟摔跤没关系,人都会遗忘不喜欢的人和事。”
高勋哈哈笑起来:“好吧,我当时确实有些咄咄逼人,你讨厌我很正常。那就这样,你先努力找回记忆。”
许天知道他还是不信,那么大的事,就这么忘了,也确实很可疑,可她实在没办法,那段记忆是真想不起来。
晚上临睡前,她还想着小东湖案忙完了,得回去再翻一下原主的书和杂物,看看有没有线索。
第二天一大早,许天到办公室时,小廖已经打好了饭,“小许,昨天高教授跟你聊什么了?之前他就找我们聊过,还让我们做题,烦都烦死了,这事不会隔两周就来一次吧。”
许天拿了个包子在一边吃着,敷衍道:“那你得问他了,我也不是很清楚。”
小廖还想问什么,宁越进来了,“都到会议室吧,饭一会儿再吃。”
许天几口吃完包子,拿着水杯去了会议室,高勋已经到了,他凑过来问:“想起来了吗?”
许天摇头。
“那你昨晚又做噩梦了吗?”
许天还是摇头,看来当年原主可能做过噩梦,还跟高勋提过。
胡东见他俩在一边说悄悄话,张嘴就想调侃,被宁越瞪了回去。
宁越先敲敲桌子,又指指案情板,“目前有两宗杀人案,都涉及黑眼睛诗社。社长康东伟被儿子康俊意外杀害,然后又被妻子成水英抛尸到河里,目前尸体还没找到。被诗社成员爱戴,且有可能当选下一任社长的汪锦被挖去双眼,抛尸在小东湖旁边的树林里。”
胡东补充道:“虽然尸体就摆在那里,可还没有任何线索,昨天治安大队帮着协查,没在小东湖附近发现可疑人员,诗社成员也没有异常举动,汪锦单位的人也基本排除了,他最近也没和人发生过冲突。”
宁越说:“有一点值得注意,原本汪锦工作的电台也很支持搞诗歌创作,只是汪锦写了一首打油诗来嘲讽台长,导致电台成了诗歌禁地,汪锦也从黄金时段调到了深夜节目。虽然台长声称有不在场证明,但还是不能排除嫌疑,得接着查。”
他说着把台长的名字写上去,并没多说什么,“目前还有三名主要嫌疑人,一是汪锦的前女友沈柔,二是沈柔的未婚夫董宇,这两个人都是诗社前成员。第三位就是意外杀了诗社社长康东伟的康俊。”
高勋看着沈柔的名字:“康俊认识沈柔,两人却不肯承认,目前看来他们俩嫌疑最大。”
许天道:“我觉得也得查一下董宇,还有汪锦的其他女朋友,沈柔不是说他像段正淳吗?那肯定处处留情,感情不忠在凶杀案动机中可是排前三的。”
胡东说:“我还是觉得康俊嫌疑最大,要不他跑什么?他爸是诗社
社长,他对诗社成员应该也很熟悉。”
宁越道:“这几个人都得重点查一下,小许,你不是还想查色盲吗?你跟高教授还有小廖带康俊去趟医院,给他测一下,顺便让他见见他妈跟他爷爷,看他有没有软化的迹象。再问问他们,康俊有没有写过诗,有没有色盲的症状。”
黑眼睛12
许天这次出任务又是三人组, 她跟高勋已经说开了,不再像之前那样互相观察防备,所以坐一车也很放松。
小廖没发现两人之间有什么异常, 而嫌疑人康俊则是一脸沉痛, “为什么要带我去医院?该说的我都已经说了, 你们想怎么判就怎么判!”
小廖问他:“你不想见见你妈吗?”
“不想,我怕她会哭, 她为了我, 为了这个家过得很苦, 我做错了事, 她甚至还想替我顶罪,要是知道我全招了,她一定会发疯的。”
许天转头看了康俊一眼, “就算你不见她,她也一直想着你, 担心你。康俊, 逃避是没用的。”
小廖也说:“对啊,你如果真心疼你妈, 就应该把所有事都说出来, 说一半留一半遮遮掩掩, 当我们看不出来?”
“到底要我怎么说你们才肯信,我真不认识沈柔,就是随便找的房子,想进去躲躲清静。哪想到你们居然找去了那里。”
高勋问他:“你爸平常没跟你提过诗社的事吗?”
“我们平时很少交流, 他就是个怪胎, 不信你问我们邻居,而且他总是打肿脸充胖子, 说是在文联工作,是文化人儿,其实还不如人家搬砖民工挣钱多。我本来就对他不满,那天吵起来,下手没有轻重就把人杀了。至于你们给我看的那个人,我真没见过,笔记本上的画也不是我画的。”
康俊语气坚定:“拜托别再问我了,我不想再重复这些话,你们爱信不信,反正我也不想活了,你们哪怕往我头上再多添几条人命也没关系。”
许天道:“不想活了,为什么要跑呢?这不是自相矛盾吗?”
康俊一声不吭,还真就装起了哑巴。
等成水英知道儿子招了,眼泪哗啦啦地流,“不是他,真不是他,这孩子是心疼我,替我顶罪呢,人是我杀的,不信你们问问他,尸体扔在哪里了,他肯定不知道。”
小廖说:“你不是说扔到河里了吗,他也是这么说的。”
成水英哭着说:“那是我骗你们的,这事真跟我儿子没关系,你们把他放了,我就告诉你们尸体藏在哪里,不然的话,你们永远也别想找到康东伟。”
许天轻笑:“你还威胁上我们了?其实我们并不在意找不找得到尸体,能找对凶手就行。你儿子已经承认了他的罪行,你再怎么折腾也没用。对了,康俊是不是色盲呀?”
大概因为这个问题转折太突然,成水英愣了下才说,“色盲?是小俊自己说的吗?他没事呀,平时很正常。你们到底对他做了什么?不会严刑逼供了吧?”
小廖无语极了,“想什么呢,我们绝对不会用过激手段。你先妨碍我们查案,又是喝药又是跳楼的妨碍社会治安,我们还不是把你拉到医院来给你治吗。现在作为嫌疑人,问你什么答什么就可以了。”
这时高勋已经联系好了医生,要带康俊去做色盲测试,康俊见到了医院也没让他见成水英,松了口气,倒是没再说什么,听话地跟着去了。
小廖跟许天都在外边等着,小廖他忍不住说:“小许,我看康俊应该不是色盲,他妈跟他爷爷都说没发现他有这种毛病,色盲应该很容易发现吧。”
许天也不确定:“测试结果很快出来,再等等吧。”
等结果出来后康俊还真不是色盲。
那位何医生是人民医院的眼科专家,他推推眼镜,“做了两种测试,结果显示这孩子眼睛很健康。”
高勋看了许天一眼,问:“何医生,他有没有可能在装正常?比如说自己眼睛看到黑色,但别人说是白色,他就把黑白联系起来,以后看到黑色就说白色。”@
何医生笑起来,“你说的这种情况要够聪明,还得多次试错才行。如果不来医院检测,这样做,确实可以骗过大家。可我刚才给他做的是色盲本的数字测试,就是用不同颜色的斑点拼成的图案,正常人能看出里边的数字,色盲和色弱却看不到,或者只能看到一部分,这是装不出来的。”
许天有些失望,“看来是我找错了方向,也许那句诗只是他随口一说。”
小廖安慰道:“没事,反正也得来一趟医院。宁队不是说让他们母子见见面吗?”
这时跟着过来的住院部主任说:“成水英其实已经没什么问题了,回家休养就可以,要不你们就把她带走吧。她家老人还得多住几天,免得回去照顾不周又犯病。”
许天知道医院把成水英当杀人犯了,不想沾烫手山芋,她跟小廖商量,“带他们两个回局里,得用押送车吧。”
小廖马上起身:“我去给局里打电话要车。”
高勋见他走了,就跟许天说:“要不要听宁队长的,让他们先在医院见一面。”
许天诧异地看着他,“干吗问我,这种心理攻势,不是你的强项吗?”
高勋笑起来,“小许,你没发现大家都快把你当小领导了吗?”
许天还真没发现,经他提醒,她才有点感觉,“以前他们总爱让我靠边,可能觉得我是法医吧。现在这样挺好的,什么小领导,你别开玩笑了。”
高勋笑了笑,也没说什么。
两人把康俊带到成水英病房,母子俩人抱头痛苦。成水英拍打着儿子的肩膀,“傻孩子,你还年轻啊,干吗要替我顶罪?你爸是我杀的,你不就是跟他吵了两句吗?妈求你了,你跟警察同志们说清楚,就好好回去上课。”
“妈,你回去吧,是我害了你!照顾好爷爷和小妹,就当没生过我这个儿子。”
“小俊,你这是剜我的心啊!妈给你跪下了,行不行?你不能糊弄警察啊,人家肯定能查出来。”
成水英说着朝许天这边扑过来,她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警察同志,人真是我杀的,我发毒誓,我要是说假话出门让车撞死。”
许天刚想去把人扶起来,康俊冲过去抱住她,“妈,你别跪了,也别求人,他们还说我杀了别人,是不会放过我的。”
成水英傻了,呆呆看了他几秒,然后朝许天怒吼:“我家小俊是个好孩子,你们是不是故意针对他?他门门功课都是优,你们不信就去问问学校老师。他没杀人,真没有,你们别毁了他啊。”
许天拿出康俊的笔记本,“好学生会在上课时画这种画,还一直盯着发呆?”
康俊此时十分冷静,“妈,别看那些东西,都是假的,他们就是想诬陷我。”
高勋看这娘俩的样子,不由笑了:“怎么我们倒成了反派,好像在威逼利诱你们一样。康俊,这么多疑点你不解释,只一句不是你画的就能敷衍过去?”
康俊对他怒目而视。成水英看着那幅画,并不明白上边画的是什么,这时许天又拿出那两张现场照片给她看,“认识这个人吗?”
成水英被吓了一跳,啊的一声推开许天的手,康俊抱住她,“妈,别信,我没杀他。”
他看似淡定,可连声音都颤抖起来。
成水英脸色灰白,眼睛呆滞,机械地说:“好,妈不信,妈肯定不能信,我家小俊干不出这种事。”
许天叹口气:“成大姐,你猜他不在学校去哪儿了?他跑去死者前女友的房子里,这位前女友还给他带了饺子。”
成水英呆呆看着许天,坚定道:“小俊不会做这种事,他不是这样的人。还有照片上的人我真不认识,从来没见过!”
“那汪锦的名字你听过吗?”
成水英手一颤,随即道:“从来没听过,我不是都说过了吗?我不
管康东伟的事,他也不管家里。总之我家小俊不可能杀人,更不可能杀诗社的人。”
她语气坚决,可惜肢体反应太过明显,高勋道:“你听过汪锦的名字,而且不止一次对吗?康东伟是不是把他当竞争对手?”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康东伟是我杀的,你们别为难我家小俊!”成水英绕来绕去又绕回这句话。
许天跟高勋又是诈又是哄,还是没能让康俊说实话,成水英也坚持人是自己杀的,母子二人抢着认罪。
等把两人送上押送车,高勋说:“汪锦的死肯定跟康俊有关。”
许天点头,“没错,只是两人嘴都很紧,不好问出来,先回去看看宁队长那边有没有进展吧。”
小廖已经跟着押送车走了,两人一起往楼下走,有位护士匆匆走过来,“是市局的同志吗?你们送来的老人现在情绪激动,说是要找孙子。”
许天皱眉,康俊的爷爷找他?
高勋无奈道:“老人都中风了,跟他说实话怕他承受不住,你们能不能先把人安抚住?”
“就是安抚不住才来找你们,他说他孙子该放出来了,他要去接孙子。”
许天跟高勋跟着护士过去,医生就在病房外,他说老人受不了刺激,需要安抚。
许天只好说康俊还在协助调查,让老人放心。
老人见警察来了,立马不闹腾了,但嘴里还嘟囔着,“我孙子有出息,跟儿子不一样,不能毁了他!”
许天好奇道:“你儿子成了现在这样?你没劝过吗?”
老人颤巍巍地说:“我都成这样了,说的话谁能听?”
许天又说:“康俊的同学说他也很喜欢写诗,你怎么知道他跟他爸不一样呢?”
“不一样,就是不一样!”老人长叹一声,“我家小俊从来不写诗,他最讨厌写诗的人!他以后肯定有出息,警察同志,我儿子真是我儿媳妇弄死的,跟我家小俊可没关系。我刚才好像听见他说话了,他在哪儿呢?能不能让我见见这孩子,他妈进去了,这个家得他撑起来。”
许天又想到那句诗,她随口安慰老人几句,就跟高勋出了病房,“他好像不太了解自己孙子。康俊讨厌的不是诗歌,而是他父亲康东伟。”
高勋道:“没错,他同学说他经常念叨诗句,他又跟沈柔认识,应该会写诗。”
许天突然加快脚步,“沈柔既然加入了诗社,肯定写过诗啊,咱们去看看她写的诗是什么风格。”
让人没想到的是沈柔从没写过诗,她只是在诗社讨论别人的诗句,一起学习名诗名句,自己一首诗也没写过。
就连她未婚夫董宇都写过,可以说只要参加过诗社的人都爱好写诗,有通顺的有尴尬的,也有时会冒出来一两首好诗,但沈柔从来没写过。
许天觉得更奇怪了,可沈柔却说:“我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写不好,我只喜欢看别人作诗,汪锦写给我的每首诗我都一字不差记得清清楚楚,还誊抄到本子上。”
董宇也被请来协助调查,他说自己正忙着准备跟沈柔的婚礼,根本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
汪锦的其他前女友根本没有作案时间和动机,宁越还查明了电台台长这两天的踪迹,排除了他的嫌疑。
大家折腾半天,杀汪锦的凶手还没找到,康东伟的尸体也还没找到。
中午大家又在会议室开碰头会,后勤送来了米饭跟炖菜,胡东却开了小灶,不知从哪儿弄来一盘饺子,还引起了哄抢。
许天过去问:“胡队,宁队呢?”
“他带人去董宇宿舍,应该也快回来了。”
许天翻了翻大家带回来的笔录,好像确实没什么异常,可汪锦不可能自己脱光跑到小东湖自杀,还把自己眼睛挖出来啊。
董宇的口供很简单,能看出他很爱沈柔,一直在夸沈柔聪明,要不是她带着他退出诗社,现在他肯定会惹上麻烦。
他还口出狂言:‘要是杀人不犯法,我早把汪锦杀了,他太不是东西,也不知道欺负过多少女孩,还好沈柔没被他欺负。’
许天看着这句话,皱起眉头,沈柔自己都说跟汪锦在一起过,董宇是被她骗了吗?
这时宁越回来了,他兴奋地把手里的证物袋放到桌上,“找到凶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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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天原以为这案子怎么也得查上几天, 毕竟涉案的人都不配合,可没想到宁越这么迅速就找到了凶器。
她想到刚才胡东说宁越去董宇宿舍了,忙问:“是在董宇宿舍找到的吗?什么凶器?”
宁越笑道:“没错, 我也没想到居然会是他, 这上面沾着血迹, 像个勺子,目前看来董宇很可能是用它挖掉了汪锦的眼睛。”
许天凑过去看, 应该是用铁片打造出来的厚厚的铁片, 确实很像个勺子, 大小和形状很适合挖眼睛, 正反面都有已经干枯的血迹。
她道:“既然有血迹就好办了,可以去检测一下。”
胡东见凶器都找到了,倍感轻松, 也马上说:“没错,去年听说可以用dna检测结果做证据, 我还想那是什么玩意儿, 怎么还只能去省城做,真没想到居然能顶大用啊。宁队, 这东西要是让小许送去省城, 估计明天就能出结果。”
宁越也打算去验一下, 许天拿起证物袋仔细观察着,皱眉道:“只有这一个勺子吗?还有没有其他东西。”
宁越招呼跟他一起去的小谢,等小谢把两个笔记本放到桌上,他才说:“这些都是董宇写的诗, 上面这一本是写给沈柔的情诗, 下面这本怎么说呢,更像是一种诅咒和发泄, 你们都翻着看看。董宇有严重的处女情结,而且他太爱沈柔了,所以他把汪锦当作了假想敌,他觉得如果没有汪锦,他和沈柔可以成为彼此的初恋,可以很幸福地过一辈子。他认为沈柔已经不再完美,但他仍旧爱她。还有在最近几个月的诗里,他描述过把人眼睛挖出来的酷刑。”
许天听得眉头紧张,“这都什么人呀!既然嫌弃,为什么还要求婚还订婚?而且他在之前的笔录中,根本没提到沈柔已经不是处女这件事,他装作不知道,反而在这些诗里发泄。”
宁越翻看了那些笔录,也有些疑惑,“所以他知道沈柔在骗他,却装作不知道?”
这时诗集传到许天手里,她翻了翻,无奈道:“宁队,这个董宇病得不轻啊,我感觉他有偏执狂,明明已经不喜欢沈柔了,还坚持要娶她。”
高勋也快速翻了翻,尤其是第二本,“我很同意你的观点,他确实有些偏执,非要娶沈柔,倒好像是在完成任务。”
小廖皱眉:“什么意思?谁给他下达的任务,还是说他自己不娶不甘心?”
高勋点头:“没错,就是因为不甘心,怎么说呢,这种人只要下定了决心去做某件事,哪怕自己的心意中途改变,也仍旧要完成这项任务。”
宁越道:“董宇一直没有说实话,装得跟个老实人一样。看来他隐藏着很多秘密。”
他说着又把几页纸拿给大家看,“除了这个勺子,董宇书桌抽屉里面这几张画,也能证明这个勺子是被董宇特意打造出来的,所以虽然这勺子上看不到指纹,我还是觉得他是凶器。”
许天明白他的意思:“如果这个勺子是因为杀人时留下的血迹,那凶手肯定要很用力握着它,才能挖下别人的眼睛,血迹既然能够留下痕迹,指纹肯定也会留下。”
胡东一听也觉得奇怪,“是啊,难道说凶手只清理了指纹?这也太难操作了,或者他是把勺子上的所有痕迹都清除过之后,又不小心碰到了血迹,那为什么不扔掉呢?留着这东西干什么?”@
大家众说纷纭,但一致认为董宇才是嫌疑最大的那个。
勺子上留下的血迹,肯定要去检测一下。
宁越本想让许天去一趟省城,但想到她最近的表现,又说:“小许,你去法医处,让小李提取样本后,去趟省城。”
许天答应一声赶紧去了,小李最近闲得很,听说让他去省城出差,自然十分乐意。
他帮许天取证,还十分八卦地问:“听说小东湖那具尸体特别惨,这就是凶器?这得多变态呀。”
许天叹口气:“凶手可能用这东西挖下了受害者的眼睛,受害者当时没有死,他是一点点被折磨死的,确实很惨。”
小李吓了一跳,“妈啊,这些写诗的可真是变态。”
许天无奈极了,“你说的这叫什么话?这事儿分人,大部分诗社成员只是把写诗当做无聊时的消遣
,把诗社当做以文会友的地方。我觉得不管什么团体只要不乱搞,出事的概率都会很小,小东湖案就是因为三角关系。”
小李越听越好奇,取完证后还想打听详细案情,许天看看表,“你还是快去车站吧,队里的车在下面等着呢。”
她回刑侦队时,脑子里也在捋着这几个人的关系,沈柔喜欢汪锦,但被汪锦抛弃。而董宇喜欢沈柔,他知道沈柔跟汪锦好过,难以接受这样的她,却又要跟她结婚。
很俗套的三角关系,可康俊又在这关系中扮演着什么角色?为什么会突然跑去沈柔跟董宇的租屋?
宁越此时正在审董宇,董宇看见自己的诗集被警察搜出来,急着辩解:“我就是随便写写,我没恨过汪锦,更没嫌弃沈柔,我爱她,我只是怕她再被汪锦骗回去,才各种诅咒,真的!你们不懂,这是诗歌的一种形式。”
宁越都气笑了,“真当我们不懂啊?难不成诗歌还有诅咒体?”
董宇哼了一声:“我自己创的不行吗?反正我只是在本子里写写,没给别人看过,更不可能真去把人弄死。”
宁越把证物照片放到桌上,“看看这是什么?”
看到照片上带血的勺子,董宇的表情瞬间变得恐慌起来,“这……这不是我的,我的那个丢了,我确实弄了一个,但我没用过,我真没用过。”
胡东把他的笔记本打开,“这是你的诗集对吧,你在里边不止一次描述过怎样挖下汪锦的眼睛,你还说他的眼睛太耀眼了。”
董宇惊慌道:“真是写着玩的,这东西也是弄着玩的,真的,我特别喜欢鼓捣这种小玩意,上周还给我姐烧了一对陶瓷杯子,不信你们可以去查。”
宁越问他,“你的丢了?什么时候丢的?”
“我也记不清了,我做好后就扔进了抽屉里,没想过挖谁的眼睛。”董宇吓得声音都哆嗦起来,“真的,我发誓!我这几天都老老实实上班,连沈柔都没见过。”
宁越看他不像撒谎,但他之前伪装很成功,可又偷摸写了这些诅咒人的诗,还做出这种凶器,嫌疑始终是最大的。
胡东也觉得董宇在装,有些嫌疑人,你把证据摆他脸上,都能继续装傻充愣,董宇显然就是这类人。@
他没好气地说:“你有杀人动机还研究了凶器,一句丢了就想蒙混过去?”
董宇急地哭起来,“我真没杀人!我的天哪,到底是谁在诬陷我?警察同志,我承认我有这个心,不……不对,我只是幻想过!真的,我就是气不过,在脑子里想了想!但我没干过,也不会干,也不敢干啊,我在家连鸡都没杀过,不信你们可以去问我家里人。我就是想想,也不犯法吧。”
董宇虽然不懂警察的办案流程,可看着自己写在笔记本上的诅咒诗集,还有照片上带血的凶器,他渐渐绝望,这些证据好像真能把他送去坐牢。
他不由怒吼道:“我真的没杀人,我要是撒谎,让我天打五雷轰,让我出门被车撞死!”
他开始赌咒发誓,坚称自己没杀过人!
宁越问他:“有谁去过你宿舍?翻过你的东西吗?”
董宇愣了下,随即道:“肯定有小偷进去过,要不就是变态,不然怎么能把这把勺子偷走?这又不值钱,肯定是别人用这玩意杀人了,想诬陷我!”
“我是问你的朋友同事有没有去过你宿舍?”
董宇摇头:“没有,你不是去过了吗?我那是单人宿舍,在筒子楼里,又小又破,连个厨房和厕所都没有,我家里人都懒得去,更不会叫朋友去玩。”
“沈柔也没去过吗?”宁越又问。
“没有,她去过我家,也去过我在外边租的房子,就是没去过宿舍。”董宇哭丧着脸说,“我是真想娶她,可我们肯定不能在单人宿舍结婚,我家里两个哥哥都生了孩子,沈柔嫌孩子太吵闹,我就在外边租了婚房,有两大间!”
他哭道:“我把钥匙给了她,方便她过去收拾,我们马上就要结婚了!警察同志,你们可千万要查清楚,可别因为这玩意就把我当凶手,我真干不出这种事。”
宁越问:“你是什么时候知道沈柔不是处女的?”
董宇表情僵住,半晌才说:“其实我早就知道,诗社散会后,他们在没人的地方干那事,被诗社的人看见过,当时传得沸沸扬扬,后来被社长压下去了,说那就是个误会,那人看错了。”
“社长?你是说康东伟?”宁越问。
“没错,他虽然很烦人很古板,但还算正派。康社长还管过汪锦,让他别那么风流,不要乱搞男女关系。还说像汪锦这样的,再早两年都得枪毙。”
胡东好奇道:“也就是说整个诗社都知道沈柔跟汪锦在一起过,既然你接受不了,为什么还非要娶她?”
董宇擦了把泪,抬眼道:“我爱她,至死不渝!我看到沈柔第一眼,就知道我沦陷了,她是我诗歌的源泉,是我写诗的动力,是我的命,我不能没有她!哪怕她没有那么完美,哪怕她心里还有别人,我也想跟她在一起。你们可能觉得我贱,可爱情来了我没有办法抵挡,你们不会懂,我的心被爱火焚烧,已经体无完肤了!”
宁越看着他眼里的狂热,搞不懂他到底爱的是沈柔这个人还是他自己的执念。也无法判断他是因为写诗走火入魔,还是本就如此偏执。
一直在旁听的高勋突然说:“董宇,越爱沈柔,你就越恨汪锦,写诅咒诗这种发泄方式,一开始也许能帮你排解一下,可这些诗会增加你的戾气和恨意,总有一天,你会忍不住,于是你开始制作杀人工具……”
董宇打断他的话,气愤道:“不是这样的,我只是想想,真没动手,人不是我杀的,到底还要我说多少遍?你们不能仅凭这个勺子就判我死刑,这些诗也算不上证据。”
高勋冲他微笑,又开始剖析他的心理,到底是心理专家,董宇渐渐崩溃,却始终不肯承认他想杀汪锦。
许天从法医处回来,在门外旁听了一会儿,虽然董宇嫌疑最大,可不知道为什么她觉得他不是凶手,因为董宇很像那种有贼心没贼胆的人,真遇上事就怂了。
她叫上小廖一起去隔壁审康俊,小廖疑惑道:“这时候该去审沈柔啊,康俊这小伙子跟汪锦无冤无仇,董宇也不可能雇佣高中生帮他杀人,不太可能是康俊,我看这应该就是两个单独的案子。”
许天道:“急什么,一个个来吧,反正康俊不可能置身事外。”
康俊见许天进来,就冷冷地道:“你们是不是要往我身上扣屎盆子了?找不到凶手就随便抓一个,什么警察啊,真替你们脸红。”
小廖瞪他一眼,“别在这儿胡说八道,问你什么你再说什么,案子还没查完呢,你这么心虚干吗?”
“我没心虚,就是觉得你们太蠢了,我一个学生都猜得到,汪锦那样的人死了,肯定是为了女人啊。”
许天皱眉:“你不是说没听过这名字吗?”
康俊愣了下,“我说过吗?没有吧,我是听你们说的,汪锦很帅很有人气很会写诗,很多人喜欢他,肯定有不少人看着眼气。”
许天突然觉得这
事有意思起来,康俊居然在暗示汪锦的死是因为有人嫉妒他。
“你是说董宇吗?”
“我什么也没说。”
康俊又装模作样半天,许天揣测着他的心理,干脆起身,不耐烦地想走。
康俊果然急了,“好吧,我确实知道点东西,不过想让我帮你们,可是有条件的。你们得先放了我妈,我爸是我杀的,跟她没关系。”
许天道:“你还真孝顺,不过这两个案子现在并案处理,杀汪锦的凶手还没抓到,谁也走不了。”
康俊信以为真,嘟囔道:“晦气!”
许天问:“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没有我们先走了。”
“本子上的画是我画的!”康俊突然冒出来的一句话让小廖都精神起来。
他忙问:“那你之前为什么要撒谎?”
“我只是不想节外生枝,其实前天凌晨我就从学校跑出去了。误杀了我爸,虽然不后悔,但心里还是很难受,就想找人少的地方散散心,没想到正好看到凶手抛尸。我当时吓跑了,可回了学校总是胡思乱想,就在本子上画了那幅画,我不想说是怕你们会把他的死按在我头上,我妈肯定会被我气死。”
许天愣住:“你是说你半夜在小东湖,看到凶手抛尸了?”
“没错,我确实看见抛尸的人了,你们给我看过照片,好像叫董什么。”
小廖激动地问:“董宇?”
“没错!”康俊急忙点头,“就是他!”
得到了重要线索,许天却皱眉不语,她觉得好像有一张大网把董宇罩在其中,而这张网正在慢慢收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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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天又详细询问康俊关于抛尸的细节。
康俊伸手挠挠头, “那天我就在小东湖旁边溜达,想过跳进去一了百了,但又怕对不起我妈。而且小东湖的水太浅了, 我怕折腾半天也死不了。我正纠结呢, 就有人推着自行车过来, 我当时吓了一跳,生怕是警察来抓我, 就赶紧躲到树后边去了。就见有个人用车子推着一个大麻袋朝湖边走过来, 我探头看了一眼, 当时光线暗, 没看清长什么样,也没看清他推的什么。”
小廖说:“你没看清,怎么认出来是董宇?”
“你别急呀。”
康俊展现出与他年龄不符的成熟稳重, 他嘴角甚至还带着一丝笑意,“我只是当时没看清而已, 晚上小树林旁边阴森森的, 突然有动静,我能不害怕吗?但我听着应该是人不是鬼, 等他窸窸窣窣拿着手电在那鼓捣东西的时候, 我就又探头去看, 这次我看清了他的脸,也吓了一跳,他摆弄的居然是个死人。”
许天问:“当时你就看清楚那人是董宇了?”
“没有,我不认识董宇, 不是你们给我看了他的照片吗?其实我一开始还以为麻袋里是假人, 我以为遇见神经病了。当时他一边摆弄,一边念叨着什么, 跟念咒一样,我吓得想跑,可没想到他把尸体摆放好,拿着麻袋骑着自行车先跑了。”
康俊跟讲故事一样,说得绘声绘色:“我实在好奇,就壮着胆子走过去看,没想到居然真的是个死人,而且眼睛被挖掉了,光着身子,下边还盖了几片叶子,我当时吓得魂飞魄散,第一反应就是报警。可……可我误杀了我爸,我去报警,那不是自投罗网了吗?我只能装作没事人一样回了学校。”
小廖问他:“ 你跟其他人说过这件事吗?”
康俊摇头:“没有,这件事就跟做噩梦一样,我哪敢说呀,说了别人也不信,没准还会把我当凶手,可我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直到你们给我看了他的照片。”
许天问:“为什么当时不指出来?”
“我刚才不是说了吗,我害怕呀!我大半夜不睡觉,从学校跑到那儿去溜达,还正好看到凶手抛尸,这话说给你们,你们信吗?”
“为什么不信呢?你都看到抛尸人的脸了,你可是人证,早点说甚至可以戴罪立功。”
康俊无奈噘嘴,“我当时吓坏了,哪里想得到这些,我被你们抓了,也一直在纠结到底要不要说我爸的事,我妈不让我说,她非要替我顶罪。你们又非要把汪锦的死推到我身上,我一紧张,就更不敢说了。”
许天轻笑起来,“康俊,你年纪不大,心眼倒是不少,被我们追问后才说出实情,会显得更加真实是吗?”@
“啊?你在说什么?什么实情什么真实?我真没撒谎。”
许天又让他再详细说细节,“你是怎么从学校围墙里翻出来的,又是走了哪条路到了小东湖公园,路上有没有碰到其他人,你是在哪儿听到有人骑着自行车过来,这个人又是从哪儿骑过来的。那些树不高不壮,你是怎么藏的,又能看见他长什么样,又不被他发现?都说说吧,越详细越好,一会儿我们会领你去小东湖当面演示一下。”
“说来说去你们还是不信我,干吗要这么麻烦?我都说了他打手电的时候我看清了他的脸,然后你们又给我看了他的照片,就是那个叫童宇的呀,我干吗要骗你们?”
“你之前不就已经骗过了吗?不是我不信你,是我们作为警察必须得多方面求证,相同的话,我们可能还得问三五遍甚至七八遍,每次有了其他出入,我们就得重新问,这是我们的职责所在,不是针对你。好了,开始讲吧,我们要记录下来。”
许天非常认真地准备记录,康俊却紧张起来,他眼睛转了转,倒没再说废话,开始叙述起来。
“我们学校不止我一个人从那里翻墙,他们有些人会翻出来去录像厅或者打台球,我也是跟他们学的……”
康俊把从学校翻墙的事说得事无巨细,小廖有些不耐烦,正想催一下,许天却冲他摇摇头,他只得忍耐着听完。
“往下说吧,翻出墙之后走路去的小东湖吗?”
“对啊,其实我没想去小东湖,就是心太烦,顺着闸北路一直往前走,正好看到那边波光粼粼,我就动了轻生的念头,可我走过去看着风景还不错,小风一吹很凉爽,我就坐在那里看着湖边发呆,然后就听到有自行车过来。”
许天问:“坐在什么地方?大概描述一下。”
“就是湖边呀。”
“靠东还是靠西?坐在小树林旁边,还是坐在草地上,还是坐在马路牙子上。”
康俊又露出那种不被相信的委屈神情,见许天和小廖都没有理他,他只好道:“我没有方向感,分不清东南西北,反正就是坐在湖边了,湖边不就是小树林吗?地上有没有草,我也记不太清,离抛尸的地方很近。”
他在许天的追问下,只能详细描述他怎么坐下的,怎么起身,怎么藏到树林里,又是藏到第几棵树下。@
许天看他皱紧眉头,好像在一边回忆一边说,嘴角不由翘起,这种自以为聪明的人总会过于自信。
等把所有问题都问过一遍,许天又把问题打乱顺序,从头开始问,这次康俊不再思索,他像背书一样,把正确答案说了出来,眼神里还带着一丝得意。
这下子小廖也看出问题了,没有人前后两次的口供会一模一样,甚至连断句和修辞都一模一样,这孩子还是太年轻了,做假都带着学霸的傲气,让人啼笑皆非。
许天一边问一边笑,不时低头看看之前的笔录,还夸康俊,“不错不错,看来你说的都是实话,一点出入都没有。”
康俊扯扯嘴角,似乎想说什么又忍住,他淡淡地道:“早就跟你们说了,我之前撒谎是因为太害怕。对了,这算是立功吗?”
小廖不由笑起来,“你这孩子也太天真了,这是被我们审出来的,又不是你自己主动举报,立什么功啊?”
康俊脸色马上难看起来,他看了眼许天,许天也笑了,“我可没骗你,你也听到了,自己招出来才算立功,你看看你撒了多少谎,让我们费了多少劲。”
“我爸是意外
死亡,我没想过杀他,而且我还有三个月才满十八,还是未成年。现在我又可以给你们作证,帮助你们抓到杀人犯,就算不是立功,你们也应该帮我减刑。”
许天摊摊手:“那是法官要考虑的事,我们只负责抓人。康俊,你确定你刚才所说的都属实吗?”
康俊十分自信地点头:“当然确定,不信的话你们再问一遍。”
“好,那就再问一遍。”
这次换小廖来问,那些问题再次打乱顺序,可康俊还是快速又准确地回答出来,就像一个在回答竞赛题的优秀学生。
许天等小廖问完,沉声道:“还有最后一个问题,康俊,到底是谁指使你诬陷董宇的?”
康俊本来信心满满想要答题,听见这句话他吓了一跳,马上激动起来,“你说什么?谁告诉……不……我没有,我说的都是实话,根本没有诬陷他,明明是你们在诬陷我!”
许天叹口气,不得不说他反应很快,要是社会经验再丰富一点,没准真能瞒个天衣无缝。
康俊不用半分钟就调整好了情绪,好像刚才惊惶失措的不是他一样。
小廖都忍不住感叹:“我说你也太会演戏了,你放心,我们不会诬陷你。倒是你该好好想想许法医为什么说你诬陷董宇,只有假口供才会一模一样,连语序和停顿都没有丝毫差别。哪怕打乱顺序,你仍然是一字不差,这就是最大的问题。”
康俊怒道:“我记性好不行吗?这算什么理由?”
许天笑道:“别急呀,一会儿我们带你去小东湖现场演示一遍。”
“去就去,我没撒谎也没诬陷任何人,让我去哪儿,我也不怕。”
许天没再理他,拿着笔录出了审讯室,宁越他们也刚结束审讯,几人一起到办公室。
刚坐下,宁越就说:“董宇有作案动机,作案工具甚至都是他自制的,但他说这个工具丢了,还说自己有这个心,没这个胆。”
高勋靠在椅背上,轻揉着太阳穴,“他看起来确实不像撒谎,如果他说的是真的,那就是有人看了他的这些诗,找到并拿走了他的凶器,还按照他的想法把汪锦杀了。”@
胡东皱眉道:“可这就有点离谱了,有没有可能他有梦游症或是有其他人格?或者他就是死鸭子嘴硬?”
许天把自己的笔录放到桌上,“刚才我跟小廖审了康俊,他说他看到董宇抛尸了。”
此言一出,办公室里马上安静下来。
许天忙解释:“我觉得他在撒谎,大家可以看一下笔录,我给他下了个套,他钻进去了。我跟小廖问了他三次,以他的性格是不可能在第二次第三次时没有一点抱怨。但他把第一次的问题和答案记得死死的,像背书一样在回答,生怕说错了,我们不信他。”
宁越匆匆翻阅着笔录,轻笑出声:“你分析得很对,这种情况肯定是在撒谎,这些细节都是他编造出来的,才会一个字也不敢少。”
高勋也乐了,“看来这是个聪明的傻孩子。”
胡东道:“有人在利用他,甚至他有可能也参与了抛尸!”
许天指指案情板上嫌疑人名字,“我觉得沈柔的嫌疑最大,董宇说宿舍没人进去过,他也没发现被撬门的痕迹,这说明对方拿到了他的钥匙,而沈柔作为他的未婚妻有这个便利条件。”
高勋道:“从心理角度推测一下,沈柔被汪锦抛弃,甚至还退出了诗社,肯定心怀怨恨。她想跟董宇结婚,又发现董宇对她不是处女这件事很在意,甚至在诗里骂过她,沈柔肯定也会对董宇心怀怨恨。”
胡东道:“你们是说沈柔策划了这一切?她用董宇制造的工具杀了汪锦,再嫁祸给董宇,可康俊为什么要帮她?”
宁越无奈地笑了笑,“十七八岁的孩子正是懵懂的时候,对爱情有着各种美好的向往,沈柔很漂亮,只比他大几岁而已。”
许天点头,“没错,我也觉得是这样,很可能沈柔和康俊已经计划好了一切,康东伟的死是个意外,如果没有他,康俊也可能以另一种形式出现在咱们面前,举报董宇抛尸。”
小廖疑惑问:“沈柔这么做就为了把前男友和未婚夫都一起害了?难不成她爱上这个高三生了?要跟康俊谈恋爱?”
许天也觉得沈柔似乎有些丧心病狂。
宁越道:“走吧,咱们去问问她。”
两人去提审沈柔,结果她哭得眼睛都快肿起来了,“你们到底要怎样?我被他骗了,已经够倒霉了,汪锦那么多前女友,你们为什么只怀疑我一个?”
许天问她知不知道董宇写的那些诗,知不知道他想把汪锦的眼睛挖下来,她拼命摇头:“不会的,他人很好,肯定不会做这种事。他也不会嫌弃我,他说过的,我是他的初恋,是他的缪斯!他的诗都是为我写的。”
宁越把那本都是咒骂的诗集翻给她看,她嘤嘤哭了起来,“怎么会这样,真是董宇杀了汪锦?是为了我吗?我真该死,早知道我不该跟他在一起。”
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直接晕过去了。
许天在一边看得无语,过去一掐人中把她救醒,“沈柔,我可是法医,活人死人都能验,别在这儿装了行不行?”
沈柔哽咽道:“我没装,只是太难过了,早知道我就不写诗不进诗社,这样就不会认识他们,也就不会害了他们,全都是我的错!”
她哭得楚楚可怜,像是一朵盛开的白莲,许天皱眉看着,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宁越见沈柔情绪太激动,哭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能先暂停审讯。
两人刚出了审讯室,办公室的小谢就跑过来,“宁队,报社打电话过来问案子的事,让我打发了。”
宁越皱眉:“让他们找宣传部门,找咱们干什么?”
许天突然抓到点头绪,“小谢,报社怎么说?我记得今天的日报已经报道过小东湖发现裸尸了,他们急着知道凶手是谁?还是打听案情?”
“他们询问是不是两个诗人为了争女朋友才酿成了惨案?好像那个汪锦还挺有名,他们急着想知道详细案情,那我肯定不能说啊。”
许天听罢,更觉得自己的猜想靠谱,看来不只网络时代有炒作,纸媒时代一样有人想出名,要真是这样,沈柔可就太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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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天把自己的猜想跟宁越说了, 宁越头回听说炒作这个词。
他有些疑惑,“你是说沈柔想利用两男争一女的凶杀案来扬名?”
许天点头:“没错,汪锦的诗虽然不怎么样, 但在豫北还算小有名气, 报社那边不是说他有几首诗上过日报文艺版块吗?汪锦是沈柔的前男友, 他被沈柔的未婚夫杀了,这是很大的一个新闻看点!”
高勋惊讶地看着许天, “你这个想法居然很合理, 这样一来, 沈柔的动机就成立了。”
可沈柔还是一直在装, 一提这件事,她就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我从没想过童宇会做出这样的事, 他一直对我很好,我以为他不嫌弃我, 怎么会这样?我想见见他, 你们能不能让我见见他?我有话要问他。”
董宇自然不肯认罪,他听说有目击证人, 吓得脸都白了, “怎么可能, 我那天晚上根本就没出去过。”
宁越问他:“有人能帮你证明吗?”
董宇丧气地摇头:“没有,那天我一个人在宿舍写诗,可我是真没去呀,我也不可能杀人!难道有跟我长得一模一样的人?还是说我得了……得了梦游症?”
他眼神呆滞:“就像曹操一样, 梦中杀人!”
宁越不由笑了, “你觉得可能吗?”
“那到底是怎么回事?我的勺子怎么就丢了?怎么会成为凶器?到底是谁在害我?”董宇都快急哭了。
许天问他:“你的宿舍钥匙丢过吗?”
董宇先是摇头,又突然想到什么:“有一次我把外套丢在了书店, 钥匙就在外套衣兜里,
我回到宿舍进不了门,就赶紧回书店,结果同事说沈柔拿走了。我找到她家,才拿到钥匙,可小柔不可能害我……”
他突然说不下去了,“难道她看了我的诗集?我只是有点嫌弃,并不讨厌她,我恨的一直都是汪锦。因为他太不是东西了,仗着自己长得好看,又有那么点才华,四处卖弄风骚,骗了一个又一个小姑娘!有人还为他打过胎,你们说多可恨吧!可是再恨我也不敢动手,我就是个老实人,最多在诗里边发泄发泄。”
可康俊却一口咬定看见董宇抛尸了。
三人各执一词,僵持不下,时间一长,大家也都看出沈柔和康俊一直在努力锤死董宇。
晚上八点,宁越又开了一次案情会。
“小李已经去了省城,明天就能把检验结果发回来。”
胡东却说:“我怎么觉得勺子的检验结果意义不大了?那上面的血迹应该就是汪锦的。”
“目前只是我们的猜测,反正作为证物迟早也是要化验,现在我们要找的是沈柔和康俊的作案地点。今天太晚了,明天得把沈柔父母都请来刑侦队。”
宁越说完又道:“对了,还有康东伟的尸体一直没找到。”
许天皱眉:“成水英还是不肯开口?她既然已经知道儿子认了罪,为什么还要隐瞒抛尸地?我总觉得康东伟的死没那么简单!”
宁越道:“他死在汪锦前边,难不成他也是沈柔的报复对象?可康俊真的会为了一个女人杀了自己父亲吗?”
高勋摸着下巴,沉吟道:“我觉得现在关键点不是沈柔,如果这一切都是她的计划,她肯定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反而是康俊,他像个好学生一样来应付咱们,好像还带着点骄傲和自得。如果能激得他开口,沈柔的计划就会功亏一篑。”
许天叹口气:“这个道理大家都懂,可怎么激他呢?他在乎的只有他妈跟他妹,他妈帮他抛尸,一时半会儿是放不了的,他妹还小。而且从他妹的叙述来看,她当时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胡东打了个哈欠:“宁队,不早了,我看明天再说吧。也许成水英在拘留所里待一晚上,会担心老人孩子,急着出去,到时候自然就招了。”
宁越看看表,已经八点多了,也只得先散会。
大家都往外走,他却想再去看看成水英,胡东说得对,也许她担心小女儿,会放弃对儿子的无效保护。
许天跟他想到一块去了,两人干脆又提审了成水英。
没想到她还是老样子,“除非你们放了我儿子,我才会告诉你们康东伟埋在哪儿。”
宁越皱眉:“埋在哪?你还真没往河里扔?那你从一开始就撒谎了,是为了转移注意力,还是想给我们添乱?你要清楚这种行为很严重,也属于犯罪。”@
“我又没说我清白,我都说了人是我杀的,尸体也是我扔的!你们为什么不信呢?”
许天有些无语,怪不得成水英能跟康东伟在一起这么久,还生了两个孩子,俩人都有一股子偏执劲儿。
成水英一旦决定自己要替儿子顶罪,就一定要做到。
她根本不管警察查到了什么,又问出了什么,只一门心思地替儿子顶罪。看起来只有警察认定是她杀了康东伟,她才肯说出死者的下落。
宁越也算是审讯老手,可他换了好几种方式,也没从成水英嘴里问出一句实话。
两人正要走,她又焦急地问:“现在几点了?你们到底什么时候放我儿子?”
宁越手里的文件夹轻轻拍着腿,无奈道:“现在八点半,一会儿会有人带你去监室休息。成水英,我可以很肯定地告诉你,你跟你儿子都会判刑,一个意外杀人,另一个帮助抛尸,还阻挠查案。现在你最好的选择是如实招供,你家里还有中风偏瘫的老人和刚上小学的孩子,你帮助抛尸的目的是维护未成年儿子,这些都有可能替你减刑,甚至是缓刑。”
许天怕她不懂,再给她解释了一下,什么叫做缓刑。
成水英终于有些动容,“你们是说只要不再犯事,我就不用坐牢了?”
宁越道:“前提是你如实招供,别再撒谎。”
“那……那我再想想吧。”成水英眼神闪烁,也不知道还在纠结什么。
许天却突然觉得有些奇怪,出了审讯室她说:“宁队,我怎么觉得她像是在拖延时间?”
“拖延时间?有必要吗?”宁越疑惑地看着她。
许天脑中如走马灯一样闪过成水英的一言一行,她匆匆走回办公室,把这两天在现场拍摄的一摞子照片都找出来,一一查看。
最后她挑出在筒子楼天台上的两张照片,指着天台一角的木箱子说:“宁队,木箱子周围的这些黑色痕迹很可疑,我一开始没在意,以为是箱子在露天放的时间长了,里边装了这么多土,还会时不时浇水,缝隙里变成黑色也很正常。可你看一下边上这些浮土!”
宁越拿着照片仔细端详,他皱眉道:“这个木箱子放在这里时间不长,而且被人拆开过,又组装上了。”
许天点头:“陈水英说她把人埋了,咱们潜意识里会认为这个抛尸地是郊外、乱葬岗,甚至是公园或花坛里!谁也想不到能在天台埋尸,可你看这个面积和高度!确实能藏下一个成年男性。”
宁越把那几张照片都看了一遍,越看越觉得有问题,他又看看表,“不能再等了,现在就过去,免得夜长梦多。”
许天虽然觉得那是藏尸地,却也不愿意大半夜去刨尸,可确实不能等,谁知道他们在外边还有没有其他同伙,有了怀疑对象就得赶紧去查。
胡东跟小廖刚回宿舍洗漱完,正想吃点宵夜,又被叫回来。
小廖看着桌子上的照片,皱眉道:“在这里埋尸?这不是公共场所吗?一个楼里的人都能上来,他们不怕被人发现?难道也是半夜抛尸?”
胡东也有点不敢置信,“宁队,他们有充足的时间来处理康东伟的尸体,为什么要埋在这么小的地方。这里每天都有人来晾晒衣服,或者种菜,看这样子还有上来锻炼的,尸体迟早被发现。”
宁越不耐烦地说:“你觉得不可能,那就别去了,换小谢来。”
胡东忙说:“我没说不去啊,我就是觉得他们不会把尸体埋在这里,再说就算埋在这儿了,明天再去也来得及吧。”
小廖也说:“宁队,我倒是不怕累,可人家殡仪馆已经下班了,万一真挖出尸体,难不成还带回咱们局里来?”
宁越白他一眼,“好,那就明天再去挖尸,你俩先去跟我到天台守一晚,免得再出意外。”
“啊?那还是去挖吧!”小廖无奈道。
“我去拿照明灯!”胡东说完赶紧小跑着去收拾要用的东西。
许天也得带上她的勘察箱和厚外套,她跟在胡东身后,笑道:“胡队,你不会是怕了吧?”
“我怕什么?别瞎说。”
“怕黑?怕鬼?怕晚上挖尸?”
“废话,你不怕?”他转头看了眼许天,“也对,你可是冷血法医,解剖尸体都不怕,还有什么好怕的?”
许天笑笑,她确实不怕,警徽在身,有什么好怕的。
宁越本想找人换她,大晚上带着女同志去挖尸,总怕吓到她,可又想到她是法医,且局里只有她一个专业法医,换都没法换。
再说这是许天推测出的藏尸地,她不去确实不合适。
他本想叫上特警队,又觉得挖死人的事没必要大晚上麻烦人家,万一扑空,刑侦队可就成笑话了。
于是四个人开了两辆车,去了康俊家的筒子楼。
这种楼没有门卫,住的多是中老年,或是条件不太好的工人。
现在没什么娱乐活动,就是家里有电视的人家
,也不会熬夜,因为根本就没有深夜节目,电视台最晚十点就下班,所有台全部雪花。
他们赶到时已经九点半了,筒子楼的阳面只有三户人家亮着灯,不知道为什么,这些突兀的光影比整栋楼全黑着还让人害怕。
许天打开手电筒,低声道:“早知道我就明天再说了。”
宁越走在前边,他轻笑一声,“你居然还知道怕?我看队里胆子最大的就是你了。”
胡东也笑起来,“小许,刚才你居然还嘲笑我,怎么现在也怕了?”
“不是怕,是觉得这楼设计得不合理,阴飕飕的,早该拆了。”
几人已经进了楼道,胡东断后,小廖紧跟在许天身后,也吐槽起来,“没错,我小时候住过筒子楼,比这还窄还暗,一到晚上就刮阴风,而且我们那楼里还真死过人,有老一辈说……。”
他们走到二楼,许天忍不住转头看了眼康俊家,正好听到小廖讲鬼故事,她无语极了,打断小廖的话,“我看你还是白天再讲吧!”
这话一出,四人都压低声音笑起来,这种环境,还有他们一会儿要做的事,确实不适合讲鬼故事。
不过小廖还是说:“小许,你别自己吓自己,也许只是虚惊一场,那地方实在不适合埋尸。”
许天叹口气,“其实我有个推测,现在不好讲,上去看了再说吧。”
宁越突然道:“潮湿的环境下尸体更容易腐烂,你又说过成水英是在拖延时间,小许,你是觉得她想让尸体快点腐烂,好掩盖康东伟真正的死因?”
“没错,你们还记得木箱子旁边的那桶水吗?有些养花的会养肥水,就像农村给庄稼蔬菜施农家肥一样。我们院里邻居就喜欢用鱼肠和果皮来做肥水,他经常说最脏的水养最艳的花。他们有时候还会留一部分水继续加入这些东西,这种水是经过发酵的,微生物多,会加速腐烂。”
胡东愣住,“你是说成水英把尸体埋在那里,然后往上边倒肥水来加速尸体的腐烂?她就不怕臭气熏天吗?”
“咱们去的时候味道就挺难闻的。当然了,这只是我的推测,她也可能用其他东西,比如强酸强碱,甚至石灰来加速腐烂,看看就知道了。”
四人说着话已经到了顶楼,结果通往楼顶的那个小门已经锁上了。
宁越道:“估计是楼里的人知道成水英差点从这儿跳下去,怕再出事,就给锁了。”
这大半夜也没法去找钥匙,小廖又跑下去捡了块砖头,直接把锁给砸了。@
之前他们来时就觉得楼顶乱糟糟的,现在更乱了,好像在锁起来前,楼里的人都把没用又舍不得扔的东西扔上来,半新不旧的储物柜就有好几个。
宁越用手电照着路,“都小心脚下!”
胡东几步过去,先把照明灯放在了围墙的矮墙上,正好照着木箱子的位置,那个水桶里的肥水已经不知道被谁倒了,桶翻倒在不远处。
箱子里种的菜也不知道被谁薅了叶子,只剩下短短的根茎露在外面。
小廖拿着工具过来,想到里边有可能藏着尸体,就万分同情薅菜的人,“谁手这么贱啊!康俊家现在不是没人吗?”
许天戴好口罩,也不由叹道:“无法想象吃菜的人知道这里边埋着人,会是什么感受。”
宁越已经一铁锹下去了,他对两人十分无语,“闲得你们,就算真埋这儿了,也是这两天的事儿。那菜怎么也长了有十来天了吧。又不是尸体上长出来的,吃了就吃了,有什么好怕的。”
许天看他大开大合地挖土,忙说:“宁队,你小心点,这土本来就不深,别再一铁锹戳到脸上。”
她说着拿起一个小铲子过去从边上拨拉,胡东又用一根细铁棍往里边插,他感觉戳到了东西,惊讶道:“不会吧,还真埋这儿了?”
小廖也找了工具试探,两人一起把边缘给画出来,宁越跟许天沿着那一圈挖。
没过两分钟,许天一铲子下去,一只脚突然露出来,吓了她一跳。
宁越忙把她拉起来,轻拍着后背,“没事吧。”
“没事,就是太突然了。”许天说完还要接着挖,宁越推开她,顶上她的位置。
胡东跟小廖也过来帮忙。
许天看到那只脚时,就知道自己猜错了,康东伟的脚跟腿几乎都完好无损,“好吧,看来成水英只是想把尸体藏起来。”
宁越正站在土堆上挖着,他闻到一股刺鼻的味道,于是道:“先别急着下结论。”
他又拨开了两铲子土,许天也闻到了那股味道,“石灰?”
胡东叹口气,“没错,是石灰,只倒在了死者脸上。”
小廖屏息探头看了眼,“好像也有小许说的肥水!那边那根是鱼刺还有鸡蛋壳。”
宁越道:“小许,你说得没错,看起来确实是在遮盖痕迹。而且这痕迹只在脸上,可能她没那么多石灰,或者怕弄太多味道太重,就只毁了脸!”
许天紧了紧手套,“好了,让我过去验尸吧。”
黑眼睛16
晚上的风有点凉, 许天虽然戴着口罩,但还是能闻到石灰刺鼻的味道。
她皱眉检查着尸体的脸部,又用工具把杂物夹出来, 叹口气, “都毁了, 只能确定目前的残留物中好像没有眼球组织,牙齿倒是保留完整。”
虽然有照明灯, 但宁越还是帮她打着手电, 听到她的话, 再想到小东湖边的那具尸体, 不由问:“难道成水英是想把眼睛毁掉?康东伟不会也被挖了眼球吧。”
许天就是这么想的,可尸体脸部被毁坏得太严重了,“我得把这些组织都清理回去, 做进一步检验。”
胡东看着尸体发愁:“我看还是去殡仪馆吧,那边有冰柜, 运到咱们局里也没法放啊。”@
许天道:“也好, 我在那边也放了一套工具,可以把这些残留物检验一下。”
小廖听他们话里话外都在说康东伟也被挖了眼, 不由打个冷战, “尸体埋在这里, 应该跟沈柔没关系,看来杀人的是康俊!他把自己老爸的眼睛都挖出来了?是为了练手,还是真跟自己父亲有深仇大恨?”
大家都沉默起来,康东伟的所作所为确实可恨, 但他的工资大部分都在养家, 康俊与他血脉相连,再恨也该有个限度啊。
等把尸体整理好装进裹尸袋里, 许天松了口气,“要不要先给殡仪馆打个电话?”
宁越道:“直接过去吧,肯定有值班的人。”
他们艰难地抬着裹尸袋下楼,路过二楼时,都忍不住往康俊家看了眼,谁也无法想象这对父子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殡仪馆确实有人值班,两个单位有合作关系,虽然深夜来访,但他们还是很热情的,还给提了一壶热水过来,让他们洗手。
许天见大家都在等他,很快检验完了,“确实没有眼球组织,石灰的破坏力惊人,但我推测眼球会跟眼眶分离,石灰液向下渗透,不至于把眼球整个毁掉。”
宁越道:“看来他确实被挖除了眼球。”
许天点头,“他身上穿着背心裤衩,像是家居服,后脑有伤,但不致命,死因是机械性窒息。”
“是被勒死的?”胡东问。
许天道:“颈部没有勒痕,应该是捂住口鼻导致窒息。脚腕和肩部腰部发现十几枚指纹。我推测应该是在死者死亡后,有人帮他擦拭了全身,然后用东西裹着把他抬上了天台。”
宁越在脑海中推测着当时的情景,“咱们都走入了误区,都以为是康俊杀人,成水英帮着藏尸,还有一种可能就是两人合谋杀人。”
胡东叹口气:“难不成康俊把父亲推倒,挖了眼球,成水英见无法收场,就把人杀了,埋在这里?”
许天默默点头,她觉得这种可能性最大。
宁越招呼大家,“走吧,回去抓
紧时间休息,明天接着审他们。”
几人回到局里已经凌晨两点多,宁越从车上摸出一袋饼干扔给许天。
“辛苦了,早点睡吧。”
许天也没跟他客气,大大方方地道谢,结果等她走了,胡东跟小廖发起了疯。
“宁队,我们也辛苦了!”
“对啊,怎么只给小许准备宵夜,你这是重色轻友还是重女轻男啊?”
宁越踹了胡东一脚,“我这是重功臣,局里已经给小许申报了立功申请,你们几个学着点吧,别整天嘻嘻哈哈的。”
胡东叹口气:“小许屡次立功,我原本以为是她运气好,可是吧,我越来越发现,她心思缜密,对刑侦知识的掌握不比咱们差,是个当刑警的好苗子。”
“这不是废话吗?她要没这么好,我干吗要把她调过来当跟队法医?”
小廖大着胆子说:“我们这不是以为你看小许聪明漂亮嘛。”
宁越赶上去又想踹他一脚,被他嘻嘻笑着逃过去。
大晚上的,他们三个都压低了声音,但许天只是拐了弯走到楼后了,把他们的话听得清清楚楚。
她又气又笑,虽然大家都没否认她的能力,又时刻记着她是年轻漂亮的女同志,一没事就要配对,真是让人无语。
她早累了,回了宿舍,没吃那袋饼干,赶紧洗漱休息,早起时肚子骨碌碌叫,才拆开吃了两片。
临出门时,许天怕饼干泛潮,想从抽屉里找个夹子封好袋子,结果看到宁越姐姐送的胸针,她愣了下,又很快放了回去。
她跟宁越还是做搭档更配。
高勋听说他们大半夜地跑到楼顶去挖尸体,吓了一跳。
“真不至于,该控制的都控制起来了,也不会发生二次犯罪事件,干吗非要大半夜地跑过去。”
宁越吃着食堂的油条解释道,“我们担心有人破坏尸体,反正都没睡,就过去看看。”
许天先去采集了康俊、成水英和康俊爷爷的指纹,跟尸体上的做比对。
她拿着结果,匆匆从法医处跑到刑侦楼,“指纹居然是成水英跟康俊爷爷的。这老爷子不是早就中过风吗?咱们第一次去时他也坐在轮椅上。”
“去问问就知道了。”宁越道。
两人刚要去审讯室,小李从省城打来电话,勺子上的血是鸡鸭这类飞禽的血迹,很可能是鸡血!
“鸡血?”许天愣住。
大家又是惊讶又是疑惑。
宁越道:“看来送去检验一下还是有必要的。”
胡东叹口气:“如果是这样的话,董宇肯定是被诬陷的,有人偷了他的勺子,用他诗里的方式去杀人。那为什么不在杀人时,沾上死者的血迹呢?”
许天马上道:“也许他忘了,你们还记得吗?汪锦的眼眶已经泛白了,肺部有少量水,可能有人用水冲洗过他丢失眼球的眼眶。也许凶手最后才发现勺子很干净,又没有血迹可用,不想破坏汪锦的造型,就用鸡血来诬陷董宇,这人肯定不知道去年就可以用DNA检测了。”
大家分头去审。
成水英听说尸体已经被发现,脸唰地白了。
“我也不想的,是我不小心把他杀了,本来想在半夜从楼上推下去制造成自杀,可是我让我公公帮我把人抬上去,又后悔了,就随手埋在那里,算是他的坟。我公公虽然以前中过风,但能走动,能爬楼,就是那天晚上被抬尸给累坏了,你们又跑去吓他,他才再次中风。”
许天十分无语,“我们吓他?他是自己做了亏心事,帮着你把自己儿子埋了,还挖了他的眼睛。”
“没有啊,谁挖眼睛了?人是我杀的,但没挖眼睛啊。”
宁越道:“不是你,难道是你儿子?所以你公公才会帮着处理尸体,对吗?眼球哪儿去了?许法医已经查过,康东伟双眼眼球丢失,你那些石灰和肥水并没有销毁掉你丈夫的面部和五官。”
听到眼球两个字,成水英瞬间崩溃,捂着脸哭起来:“我没办法,真的没办法!那天我本想着跟康东伟抱一块跳楼,等大家第二天看见我们的尸体,就会想是我挖了他的眼睛,还拉着他寻死。可我公公说不行,死了一个,不能连我也搭进去。”
许天问:“死的可是你公公的儿子,他居然还要替你们着想,是不是康东伟对你们做了什么?”@
成水英哭道:“没有,他就是沉浸在自己的生活里,对我们不好也不算坏,有时候脾气上来也会打骂孩子,但他也算不上坏人吧。我公公跟我说儿子死了,他也活不了几年了,孩子们怎么办?小俊大了,到哪儿生活也无所谓。可他妹妹还那么小,又是女孩子,交给别人怎么能放心。我一狠心就把康东伟埋在那里了,我公公叫我去找硫酸,可我一问人家就刨根问底地要知道我想干吗?我就找了石灰,想把康东伟的脸毁掉,以后就算尸体被挖出来,也没人会想到小俊身上。”
她浑身颤抖,“可我万万没想到他还杀了别人,那个人也被挖了眼球。警察同志,你们说我儿子是不是被邪魔附体了?我当初真该帮他找个大仙儿看看,驱驱邪啊,都是我害了孩子,是我的错!是我没教育好他。”
许天看着她哀伤的眼睛,叹口气。
成水英却哀求起来,“他还是个孩子,能不能再给他个机会,有什么罪我都帮他顶着,我替他受罚,他还没满十八岁。”
宁越无奈道:“完全刑事年龄是十六周岁。就算他没满十六岁,也不可能让亲属顶罪,你还是把他的犯案过程如实叙述一下吧。”
“我不知道该怎么说,小俊肯定不是故意的,康东伟骂了瑞瑞几句,小俊就推了他爸一下,把他爸弄倒了。我当时也生康东伟的气,就帮着小俊把人拉进了书房里。我把女儿送去学校,想让康东伟自己醒过来,哪想到回家去看到血淋淋的一幕。”
许天听成水英声音都颤抖起来,“你看到康俊把康东伟眼睛挖出来了?”
“没错!我吓傻了,当时我公公在睡午觉,被我惊醒,从屋里出来,小俊害怕就跑了。然后我跟我公公不敢报警……”
宁越问:“康东伟当时还活着吗?”
成水英呆呆道:“我当时想都那样了,怎么可能还活着,我公公让我用床单把人裹起来,可是晚上往上抬的时候,他好像动了一下,我以为是我太害怕,就没管。”
她抬头看着许天跟宁越,“你们是不是觉得我太狠了?可连他爸都说不要报警也不能去医院,他都成这样了,就算救活了还能怎样?就为了跟你们说是小俊害的他吗?”
许天似乎猜到了什么,“康东伟没死,他甚至说出了是小俊挖了他的眼睛,可你们还是把他给埋了!”
成水英擦了把泪,“我没得选啊,康东伟成了那样,我们不能再失去小俊了。”
康俊爷爷自然也是一样的想法,儿子没救了,孙子还年轻。
胡东说:“所以康东伟是被他父亲、妻子、儿子共同杀害的,也是惨啊。”
康俊根本不承认他挖了康东伟的眼睛,听见他妈招了,还扯扯嘴角,“我妈也够笨的,我不叫她替我,可她非要顶罪。我还以为她有多爱我,结果我不肯认的事,她又先帮我认了。”@
许天呵呵一笑:“你又有多聪明,在自己家里就敢弑父还挖眼睛,挖完了被家长发现,又害怕地跑了,你要真有本事就把尸体处理好,别让人发现,甚至让别人以为你爸跟谁私奔了,那就更安全了。可你看看你干的这些好事,跑出去藏在沈柔家,被发现又说跟沈柔并不认识,估计沈柔恨死你了吧,本来她可以置身事外的。”
康俊听得皱眉,“你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你很蠢!”
康俊愤怒地瞪着她,“你才蠢!沈柔她……”
他说了半句又忍住。
宁越马上问:“她什么?难道她觉得你聪明吗?”
康俊反应很快:“我根本不认识她!”
许天叹口气:“你妈跟你爷爷为了你,还把你爸全身擦拭了一遍,宁可留下自己的指纹,也不想留下你的。汪锦尸体上也没发现清晰的指纹,是你学到经验了吗?”
“汪锦是董宇杀的,我不是都跟你们说了吗?”
许天冷哼一声:“你说了我们就得信吗?你之前说只看到他抛尸,现在又为什么用这么肯定的语气说他杀人?”
“就是他杀的!”康俊固执地说。
宁越问:“为什么要把屎盆子扣在他头上,是因为沈柔的未婚夫杀了前男友,大家都会对这个女
孩感兴趣对吗?”
康俊愣了下,“我没什么好说的了。”
许天笑了,“你是怕再说下去,会说漏嘴吧,康俊,你一家子都被你扯进这件案子里,你却还想维护始作俑者?”
可康俊就是不肯说实话。
沈柔也一如既往地装柔弱。
高勋都想给他们测谎了,小谢拿着一份日报跑过来,“宁队,报社刊登了沈柔的诗歌三首!”
大家都愣住,许天问:“她不是还被关着吗?怎么投得搞?”
“好像是之前被退稿了,现在报社听到她前男友和未婚夫的事,又把旧稿件找出来刊登出去。”
宁越翻着日报,“真有他们的,居然还把文艺版块跟新闻版块关联起来,指明小东湖案跟这几首诗的作者有关。这是谁告诉他们的?怎么能随便乱写?”
小廖想到什么,忙说:“不是说今天要把汪俊和沈柔的父母查一遍吗?汪俊的父母悲痛欲绝,沈柔的父母却没在家里,邻居说他们好像来过局里,说女儿没事,可谁也没见他们来过啊。然后报社的人说,这两人向他们求助过,说女儿没罪,是她未婚夫杀的人。”
宁越皱眉:“赶紧增派人手,务必尽快找到沈柔父母。”
小廖答应着去了。
许天却指指日报上的诗,“宁队,这些诗也是色彩颠倒的,你还记不记得康俊总念叨的那句诗?”
宁越只草草看了几眼,留意到了备注,没有细看诗,经过她提醒,大家仔细读着那三首诗,还真都是色彩颠倒。
在这些诗里,树叶是黑的,猫很难看,下雨时的天空像是倒扣着的锅,已经烧红了,不时溅出火星。
许天道:“其实她可以做一个抽象派诗人!”
胡东道:“所以有色盲的是沈柔?还真是没想到!”
宁越马上联系眼科医生来给沈柔做测试,可沈柔一看色盲板,就说头晕,还说自己一受刺激就无法看清东西。
许天道:“这都不用测试了,她肯定见过这东西,做过这类的测试。”
见沈柔这边撬不动,他们只好把希望寄托在沈柔父母身上。
让大家没想到的是,这夫妻俩饺子馆不开了,居然跑了,直到第二天才在临县被抓到。
许天有些疑惑,“他们跑什么?难道也参与杀人了?”
沈爸沈妈一开始也是咬死了不说,可宁越一说去调查沈柔的小学老师跟同学,还有他们的亲朋好友,两人就坐不住了。
沈爸说:“这事都怪我,是我把色盲遗传给小柔的,我只是红绿色盲,但她更严重些。我小时候,爸妈发现后,就帮我纠正,把红色说成绿色,把绿色说成红色,慢慢地也就习惯了,不会闹笑话。四岁时,我们发现小柔也分不清时,我也用这样的法子训练他,但小柔很固执,直到上小学才学会正确的色彩。”
高勋道:“那是对普通人来说正确的色彩,她本来就是色盲,这又不属于残疾!也不是她的错!”
“可别人就是会觉得她有问题,甚至以为她有病,连颜色都认不准。”
沈爸说着叹息一声,“再说我能瞒得住,她怎么就不能?可小柔很调皮,有时候会故意按自己的颜色区分。我觉得一次两次也没什么,其实只要她不去学美术,也没那么多非要把色彩认清楚的场合,可她妈觉得很丢脸,每次都会罚她,我虽然心疼,但觉得是为了她好,也会帮着一起纠正她,后来这孩子性格越来越内向,很少跟我们说话。”
许天叹口气,一直被纠正被否定,心理确实会出问题。
“她需要更好的引导,你们该带她去见见医生,安慰她这并不是大问题,除了过红绿灯别出错,其他的就算认错了,也无伤大雅啊。”
沈爸叹口气:“后来我们后悔了,是真后悔了,可也没办法!她越来越会伪装,在我们面前装得没事人一样,其实背地里……”
他说不下去了,胡东就问:“沈柔还帮过别的错事对吗?伤害过其他人吗?”
“没有吧,我不知道,但应该没有!”沈爸好像也不是很肯定,“我只知道她很迷恋别人的眼睛,还问我们为什么把她生成这样,给她带来一辈子的痛苦。她还问过她妈,说要是能换眼睛,她妈会不会把自己的眼睛给她。因为我家就她妈妈眼睛正常。她妈当时只是吓坏了,没及时回答,她就在家里各种闹,说她妈不爱她。”
沈爸表情痛苦,“我们当时以为她只是闹着玩的,可听说小东湖的尸体没了眼睛,我们都吓了一跳,第一反应就是她干的。”
许天有些疑惑:“所以你们什么都不知道,只是猜想?那你们跑什么?还不确定沈柔是不是凶手,你们已经关店跑路了?”
沈爸嘴唇颤抖,半晌才说:“你们来的那天早上,她杀了一只鸡,用……用很残忍的手段!那天你们走了,她跟我们说有个男孩杀了他的亲生父亲,还把眼睛挖出来了!因为他父亲总是打骂惩罚他!还总觉得对他好。她一边说着一边把饺子馅从饺子皮里挖出来,那种眼神,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反正我们都吓坏了。好像我们乖巧的女儿突然就变成了恶鬼!而且她好像有预感,被你们带走前,还叮嘱我们如果她被抓,就去报社求助,一定要把事闹大。”
宁越问:“所以你们就去了报社?报社的人好像也没说什么,还发表了你女儿的诗。你跟你妻子是担心也被当作同谋吗?”
沈爸摇摇头:“不是,我跟我妻子商量,都觉得不能在豫北待了,她已经杀过人了,要是放出来,肯定会对我们动手。要是坐牢,亲戚朋友都会来问,我们没法面对,就想着干脆搬家吧。”
许天气笑了,“都到这时候了,居然还只想得到自己的面子。一开始我听你叙述,觉得你们作为爸妈虽然做法欠妥,但确实是为了她好,可现在我可不确定了,你们到底是怕她被嘲笑,还是怕自己被嘲笑,颜色说反,能有多大事?不闯红灯不就行了!”
沈爸却固执地说:“我都能做到,为什么她不能!她怪我遗传给她,可我明明没受到任何影响,只要听我的,多训练总会适应。再说我们也没打骂过她,就是让她对着调色板背颜色,让她画出正常的画。也不是天天这么折腾她,怎么就能那么恨我们?我觉得她肯定是被邪灵附体了。”
一向淡定的高勋都无语极了,“你们一个两个的怎么都这毛病,孩子一出事就说是被附体了!”
“不然怎么会这样,前天还好好的一家人乐呵呵吃饭逛街,怎么突然就这样了。”
高勋道:“跟普通孩子不同的孩子一定要因材施教,正向引导。心理有问题的孩子更要细心呵护,发现孩子跟你们有了隔阂,要开诚布公地谈一谈,找到解决办法。可你们一直在逃避,最后又说突然这样?不觉得很可笑吗?”
沈爸还想解释,一张嘴却哭了出来,“我要知道她会变成这样,一定不纠正她,可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沈柔听说爸妈差点路跑,居然笑了,“所以他们什么都跟你们说了?最后居然跑了?真够搞笑的,其实我就是吓唬
吓唬他们,没他们就没我,我再狠也不会像康俊一样杀了亲爸。”
许天问她,“所以你承认杀了汪锦?”
沈柔睁着无辜的大眼,笑道:“没有啊,人都是康俊杀的,我只是跟他说我想知道人眼睛里边是什么样子。”
宁越皱眉:“你教唆康俊杀人?”
黑眼睛17(一更)
沈柔自然是不肯认, 她冷笑道:“凭什么说是我教唆的?我只是给他讲故事,只是把自己的诗读给他听!这有什么问题吗?”
她把所有责任都推在康俊身上,康俊却还在为她辩解, “我确实认识沈柔, 她没有教唆我, 是我非要缠着她的,她的诗, 她的人, 都那么美, 比我爸那群人强多了。她才是该出名的大诗人。是诗社的人狗眼看人低, 把她赶出了诗社。”
“赶出诗社?”胡东皱眉,“这话是沈柔跟你说的吗?”
“没有,是我猜的!她那么好, 他们凭什么不要她?”
大家看着他愤愤不平的表情,不由面面相觑, 十七八岁大概是最顽固最逆反的时候吧。
康俊也不例外, 他爱上了沈柔,就不停美化她。所有跟沈柔作对的都会被他当作敌人。
许天有些疑惑:“康俊, 你是在哪跟她认识的?”
“在我们学校附近, 当时有小偷也想偷她的包, 我帮她抢回来了。她很感谢我,就请我吃饭!”
“这么巧吗?”许天疑惑道。
康俊冷冷地看着许天:“你是想告诉我,他是有意接近我的对吗?你怎么跟我爸一样,都把别人往坏处想。”
宁越问:“什么意思?你爸也知道你跟沈柔在一起?”
康俊又是一声冷哼, “知道又怎样?我马上就十八岁了, 已经是成年人,谈个女朋友怎么了, 沈柔也只比我大几岁而已。”
康俊说这话时甚至得意洋洋,好像沈柔能喜欢他是多大的荣耀。
他自始至终都不肯承认挖别人眼睛,更不可能承认受沈柔教唆,甚至还叫嚣着要证据。
审讯室外,许天忍不住问高勋,“家庭环境真能导致孩子有这种暴力变态倾向吗?”
高勋闻言苦笑:“怎么说呢,多方面原因吧。如果家庭环境良好,孩子心里有事肯向家长倾诉,有问题马上就化解了。可如果本身家庭环境不好,会导致他性格有问题,再遇上一些让他难以接受的事,或者再遇上一个臭味相投的人,那就一发不可收拾了。”
宁越道:“现在不是分析他们心理状况的时候,得想法子让康俊说实话。我觉得沈柔不可能完全没动手,她一定是出主意的那个,而且也参与其中!不然她不会在家里杀鸡,还被父母说出那种话。”
许天点头:“没错,沈柔的父母特别强调了她的眼神,一般正在杀人或者心里想杀人的,才会用这种语气和眼神来吓唬亲人。我一直觉得沈柔才是主谋。”
胡东无奈道:“可咱们光分析也没用啊,得有证据。这俩人还挺机灵,居然把自己的指纹擦得一干二净,没留下一丝痕迹。”
许天翻着笔录说:“还有两名受害人的眼珠子去哪儿了?如果沈柔是为了研究眼睛的不同,康俊一定会把他父亲的眼球送过去给她当礼物,还有汪俊的眼睛,如果杀人只是为了眼球,他们一定不会随意抛弃,甚至可能做成标本来留念。”
宁越马上安排人把沈柔和康俊家,还有沈柔董宇共同租住的出租屋,全都翻了个遍,也没有找到死者丢失的眼球。
许天突然想到什么,就说:“宁队,要不咱们让治安大队那边帮忙找一下偷沈柔包的小偷吧。”
宁越皱眉:“你怀疑这是沈柔故意安排的,她的目标就是康俊?”
“对呀,他们的相遇太戏剧性了,让人不得不怀疑。而且我觉得沈柔杀人的原因,不可能只是为了去研究一下别人的眼球,更大可能是康东伟和汪锦都狠狠得罪了她,才招致报复。”
高勋突然想到什么,“会不会是他们知道了她色盲的秘密?”
许天马上点头:“很有可能,甚至他们也许借此嘲讽过她,才会招来杀身之祸。”
小廖不由感慨:“那沈柔可太狠了,她想杀人自己动手啊,怎么还非要去撩拨康俊,让儿子杀老子!”
大家也很感慨,既然找不到现场证据,也只能从人证和口供入手。
胡东跟小廖去治安大队,请他们协助找那个小偷,许天和宁越再次提审了沈柔。
她还是一副柔弱无助的样子,“你们到底查清楚了吗?我没杀过人,更没教唆过任何人去杀人,能不能放我走了?”
宁越安抚她两句,又说,“别急啊,先说说你跟康俊是怎么认识的?”
“康俊那孩子真挺好的,我没想到他会杀人。他很热心肠,有一次我从他们学校门口路过,正好赶上他们放假,人特别多,有个小偷抢了我的包就跑,我吓了一跳,还没等反应过来,康俊就把包给我追回来了。”
许天看着她叹口气:“沈柔,你胆子可真大,在学校门口,还是放假的时候,就敢设计这一出,万一那个小偷被警察抓了怎么办?”
“我设计什么了?你别血口喷人!”
许天又问:“可我有些好奇,你怎么确定康俊会出手的?难道康东伟跟你夸过他儿子爱做好事?”
沈柔的表情多少有些不自然,她哼了一声,“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一开始并不知道康俊是康东伟的儿子,只是觉得他是个有趣的高中生。我请他吃饭,见他也对诗歌感兴趣,就聊起来,越聊越投机,就成了忘年交。”
她笑了笑,“这样说好像也不对,我们也没差几岁,算不上忘年交。我俩确实见过几次面,他跑去我租的房子里,也确实是去找我的,但我发誓我绝对没有教唆过他。那天他来找我,看起来有些惶恐,我就问他怎么了,他也不肯说,我就让他先去空房子里等我。要不然我爸妈又要东问西问了。至于汪锦和康东伟的死,我毫不知情,你们别想把屎盆子扣在我头上。”
沈柔说得言之凿凿,好像她真是被冤屈的一样。
宁越又问起汪锦跟她的感情,她冷笑一声:“我一开始不就跟你们说了吗?他最不是东西了,以为自己是段正淳,其实就是个白嫖的嫖客,我很庆幸跟他分了手,但我从没想过杀了他。”
她说着抬头看看两人,皱眉道:“你们一开始不是说是董宇杀了汪锦吗?怎么又变了?康俊承认他杀人了吗?我只是跟他闲聊时提过几句,又没教唆过他,他怎么可能做这种事呢?”
许天看着沈柔狡黠的眼神,十分无语,显然她知道警察已经猜到了真相,同时她也知道警察没有任何证据,所以才敢如此嚣张。
许天跟宁越说:“看来现在只能寄希望于治安大队那边了。”
宁越点头:“没错,我也觉得不可能那么巧,小偷在那种地方不会直接偷包,还让包主人发现,那叫抢劫啊!他们会挤在人群中装路人,趁机掏家长或老师的口袋!”
治安大队没让他们失望,下午三点,胡东带着人回了刑侦队。
胡东说:“这人叫二混子,是街上有名的二流子,因为骚扰一个漂亮姑娘,被人家打了,那姑娘还给了他二十块钱,让他扮演小偷,还说不然就要把他送去派出所。”
小廖说:“我们给他看了照片,确认这姑娘就是沈柔。”
二混子一只眼睛有点斜视,他缩着肩膀不敢抬头:“警察同志,你们要是觉得我斜眼看人,那是我眼睛有毛病,可千万别生气啊。”
许天十分无语,安慰道:“放心吧,这还能看不出来吗?”
宁越也道:“你放心大胆地说。”
“其实我没想动手,就是看见漂亮姑娘吹了声口哨,然后那姑
娘就看着我,眼神特别热情,我就误会了,还以为她喜欢我。虽说我其貌不扬,又是个干零工的,但萝卜白菜各有所爱嘛,没准我的桃花就来了呢。”
胡东嫌弃地撇撇嘴,“说重点。”
二混子吓了一跳,忙说:“哦哦,我就要说到重点了,我就过去拍了拍她胳膊,还说小妹妹要不要跟我去录像厅,然后那姑娘就盯着我的眼睛,好像对我眼睛特别感兴趣,我觉得她在嘲笑我,就推了她一下,她马上就说我骚扰她,要报警。我想走,她还不让,我就跟她道歉,没想到她也跟我道歉,说看我眼睛特别漂亮,还让我别自卑,残缺的树叶也是树叶,反正她神神道道的,好像在解释没有歧视我,听起来很有文化。”
虽然他有些啰嗦,但大家都听明白了,沈柔因为二混子眼睛有问题,而同病相怜。
宁越问:“然后呢?她让你偷她的包?”
“没错,她还说她手一抬,把包往肩上撩的时候,我再去抢,有人追,就让我扔掉包赶紧跑。”
许天不解地问:“你不怕被人当成抢劫犯吗?”
“当时没想那么多啊,那姑娘说是为了检验一下自己男朋友会不会见义勇为,我想就算被抓到也没关系,再说她给了我二十块钱!就是去派出所走一趟也值了啊。”
说完二混子又小心翼翼地问:“那姑娘到底犯什么事了?我这算作证不?咱局里有没有点奖励?”
小廖忙说:“你放心,我会帮你申请。”
“申请多久?不会半年一年的吧。”
宁越气笑了,这家伙还真不愧叫二混子,真是混不吝。
许天有些不耐烦,本想自掏腰包,反正她马上就要发奖金了,给上十块二十块,也没什么。
结果宁越按住她的手,“把钱放好,咱们给了钱就成了买人证作假口供了,这事不能干。”
许天吓了一跳,她还真没想到这一出。二混子要是拿着她这钱跑去举报,事可就大了,哪怕是真的也成了假的。
“我们该知道的已经知道了,会帮你申请补贴,你要乐意帮我们作证,我们会很感谢你,不乐意,作为公民和市民,你也有作证的义务,我们可以依法传唤你。”
二混子见钱马上到手了,又被收回去,很不开心,可又不敢说什么,只好道:“行吧,反正你们得帮我申请一下,我跟你们可比不了,又没人给我发工资。”
宁越心中一动,倒是可以把他发展成线人。
不过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
这次有了二混子的证词,沈柔表情有些尴尬,她眼珠转了转,“我就是想谈个帅气的高中生,高三好多都成年了,这也不犯法吧?再说我也没求着康俊去帮我抢包啊,我就是逗着二混子玩呢。”
许天不由笑起来:“这你都能圆,沈柔,你自己听着不觉得好笑吗?”
可沈柔还是咬死了不肯承认自己主动接触康俊。
倒是康俊一听说学校门口的偶遇是沈柔设计的,脸瞬间白了,“不可能,她夸我是她的英雄,还说她从来没见过我这么帅的,我说我还是高中生,她很失望,说不能染指祖国的花朵,我就说我都成年了,她又夸我有男子汉气概,这一切不可能是假的,她的眼神很真挚,她是爱我的。你们是不是找人来骗我?”
宁越无奈道:“沈柔已经承认了,但她说她不是为了钓你,只是想随便找一个高三学生来谈恋爱。”
康俊傻眼了,嘴里喃喃地说着不可能,手却越攥越紧。
许天叹口气,“当局者迷,她织好了网等着你,再用英雄主义困住你,你是不是到现在还觉得自己是她的英雄?”
“我……”
高勋问:“你帮她杀人,甚至送她眼球,都是为了她对你的崇拜吗?”
宁越叹口气:“不过她是怎么知道你喜欢当英雄的?你在家里也这样吗?”
三人你一句我一句,彻底撕碎了沈柔织就的网。
康俊好像还想保持自己的英雄形象,他忍着泪,抿着唇,头上却冷汗直流,有些谎言一旦破灭,残酷的真相会像海啸一样把人吞没。
半晌他才说:“可能是我爸说的,我经常跟我爸对着干,他骂我妈我妹时,我每次都要替她们出头,把她们挡在身后,我爸多数时候很生气,还扬言要打我,但有一次他夸我是英雄!说我大了,能保护家里人了。”
许天问:“可你爸为什么要跟沈柔说这些?他们到底是什么关系?”
“她说我爸想欺负她,但没得逞,她就退出诗社了。她还说大家都瞧不起我爸,他整天在诗社装领导,但大家都知道他就是个废物,在单位不受重视在家也不受重视。”
康俊痛苦地闭了闭眼,“可她还跟我说我爸把诗社所有女人都睡了一遍,她说我爸太对不起我妈,看见个女的就发情。”
许天轻叹一声:“可要是大家都瞧不起你爸,谁会跟他偷情呢?这不是自相矛盾吗?”
“是啊,她说的话好多都自相矛盾,可我当时眼里只有她,她那么美好那么善良,她说什么都是对的。现在想想,我真是鬼迷心窍,其实我跟我爸关系还不错,他有时候也会夸我,在外边也会以我为傲,他就是瞧不上我妈,觉得我妈是劳动妇女,大字不识几个,也不会写诗。”
康俊脸色越来越难看,“天哪,我都做了什么!我杀了我爸!”
许天以为康俊和沈柔都是因为家庭原因,才偏激行事,康俊一定也很恨自己父亲,才会被挑拨。
“所以你从没想过杀康东伟?一切都是沈柔的指使?”
“她没有指使我,但她不断跟我说只有我爸死了,我跟我妈才能过上好日子,她还说过想研究一下这些负心汉的眼睛到底是什么构造。”
康俊痛苦地说:“这都什么跟什么,我怎么会听进去?还觉得她是在帮我。”
宁越让他把作案的详细过程讲出来,康俊越说越觉得自己太蠢,恶狠狠地捶打着自己的头。
“工具是她找来的,绳子也是她准备的,能麻醉人的叶子也是她找来的,她甚至还想研究一下怎么换眼睛,她就是个疯子!她后来玩得尽兴,又想诬陷人,可勺子已经洗干净了,她说她有办法,就拿着那玩意走了!”
康俊痛苦地说:“其实我一开始根本没想过杀人,是她不停跟我说我爸有多坏,他还背叛我妈,她还说汪锦有多坏,害了很多女孩,我真以为我在做好事啊!”
许天有些无奈,出了审讯室,就问宁越,“他这些话,你相信吗?康俊不会是想把责任都推到沈柔身上吧。”
“这个年纪的孩子正是叛逆的时候,对于老师家长这些象征权利的人很反感,而且他们坚信自己的判断力,只要重复地把某种思想灌输进去,很容易被洗脑。”
“也对,那就让他们两个狗咬狗,咱们才能把真相拼凑起来。”
康俊跟沈柔果真咬起来了。
沈柔坚持说康俊在撒谎,“我从没指使过他,都是他自己想干的,他本就是个邪恶的人,他爸爸还说他爱充英雄,爱听别人夸他,只爱听好话。”
宁越道:“对于这个年龄的孩子来说好像也正常啊。谁还没个英雄梦。可他说你指使他挖眼睛,还帮他偷来了工具,还用工具舀水往汪锦眼睛里灌。”
“那又怎样?反正人都是康俊杀的,我只是玩了一会儿而已。”
许天气笑了,“而已?实话告诉你,汪锦和康东伟的死因都不是挖眼睛,严格来说康俊并没有杀人。康东伟死因是口鼻被覆盖,机械性窒息。汪锦死因是被折磨,失血过多没有得到及时救治,你刚才已经承认是你一直折磨他,才导致他肺部有积水!”
沈柔愣住,“不是的,眼睛不是我挖的,我偷董宇的勺子只是觉得好玩。他写的那些诗太恶心了,想挖眼睛,想看着汪锦
眼睛空荡荡的,可不知道为什么我读完了,就挥之不去,我就跟康俊说了,哪想到他真就动手了,还先拿他爸练了练手。”
宁越问她,“不是康俊想练手,我看是受你的影响吧,我们查了诗社所有人,康东伟跟大家关系平平,他没有找情人,更没有乱搞关系,大家只是觉得他太古板太烦人了。你却对他儿子说他睡了诗社所有女性,想把他塑造成家庭的背叛者。”
“你怎么知道他还没睡!他想睡,虽然还没睡,但他一直想背叛家庭!我还看不出来吗?他就是对汪锦羡慕嫉妒恨!他……”
沈柔冲动地嚷嚷几句,发现自己失态了,又垂下眼睛,努力调整着自己的心情。
许天却突然想到一件事,“你跟汪锦曾经在诗社做了不该做的事,还被大家听到,康东伟还专门找你谈过话,在谈话时,他侮辱你了对吗?所以你才对他怀恨在心。可到底是怎样的侮辱才能让你想杀了他,还要把他的眼睛挖下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