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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081章

    陈涧看着屏幕里的单羽, 好半天才说了一句:“看得出来你回家之后心情挺好了。”

    “是么?”单羽勾起嘴角笑了笑。

    “今天晚上跟岳朗吃饭吃得也挺愉快的吧?”陈涧从他衣柜里拿出了那条裤子。

    “都不叫朗哥了啊?”单羽问。

    “你平时都朗哥朗哥叫挺甜的,”陈涧说,“我就不跟着掺合了。”

    单羽没说话, 靠在椅背上, 腿蹬着旁边的桌子, 轻轻晃着椅子,过了一会儿才笑着问了一句:“你这是不是吃醋了也不太好判断啊。”

    “我吃什么醋,”陈涧把裤子放到了床上, “我吃他的醋不如吃你那条守宫的醋。”

    “嗯?”单羽愣了愣。

    “他说你以前跟你的守宫谈恋爱。”陈涧忍着笑。

    “……操,”单羽顿了好几秒才突然笑了起来,“我平时还是对他太宽容了。”

    陈涧笑了笑没说话,把手机镜头对着镜子,手指搭在了裤腰上。

    “真换啊?”单羽停止了晃椅子。

    陈涧今天穿是条运动裤, 他勾着裤腰往下拉了一把。

    “哟?”单羽有些吃惊, 收回了腿。

    陈涧又往下拽了一下。

    在单羽的脸往手机这边凑过来的时候,他挂断了视频通话。

    然后把手机放到床上, 边乐边把裤子重新提好了。

    单羽的视频跟着就又打了过来。

    “喂。”陈涧接起电话。

    “说,”屏幕里单羽拿了把水枪指着他,“你这坏招是上哪儿学的?”

    “跟神经病在一块儿待久了就学着了, 老板别开枪。”陈涧举起了手。

    “我也没发过这种神经啊。”单羽说。

    陈涧笑着走出卧室, 坐回了办公桌旁边,桌上单羽的电脑还开着,上面还是那个他已经看了三千多遍的旅游破冰。

    “你就穿了一条运动裤啊?”单羽问。

    “还有内裤啊。”陈涧说。

    “挺扛冻。”单羽说。

    “你平时不也就一条厚裤子么。”陈涧说。

    “我那是不出门的时候, 我出门都加裤子,”单羽说, “你成天里出外进的还学车呢。”

    “我刚洗完澡就没穿,”陈涧笑着说, “一会儿巡一圈儿就睡了。”

    “嗯。”单羽还是靠在椅子里,身边只开了一盏台灯,半张脸被柔和的暖光照亮,整个人看上去放松而舒适。

    陈涧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感觉自己都跟着有些犯困了。

    “我刚才……”他犹豫了一下,“我也不是说那什么,不愿意……主要是我……”

    “我知道,”单羽笑了起来,“我也没想怎么着,知道你紧张。”

    陈涧笑了笑,托着腮看一眼单羽,看一眼电脑。

    “明天是娜娜跟你一块儿去吗?”单羽问。

    “嗯。”陈涧应着。

    “有人陪着就没那么紧张了吧?”单羽笑了笑。

    “好一点儿但是不多,”陈涧说,“我还在看你写的那个。”

    “这是开会,不是考试,”单羽说,“你想想,还好多人,就大李那样的,他们都没慌,你慌什么。”

    “其实我也知道,如果我跟着你去,我肯定就不慌了,因为不管什么事儿,有你托着底儿呢,”陈涧说,“现在我是托底儿的人,就不一样了。”

    “你从十几岁就开始给你爸托底儿了,”单羽说,“还有什么你托不住的。”

    陈涧想想,笑了。

    “我这么一说,你是不是心里就踏实了。”单羽说。

    “你怎么一说我都会踏实。”陈涧说。

    “踏实了一会儿早点儿睡,”单羽说,“开会发言说得怎么样就那么回事儿,领导发言的时候你睡着了才是真不太好。”

    “嗯,”陈涧笑了起来,想想又凑近屏幕,小声说,“哎,他们还管饭,中午在他们食堂吃。”

    “十点半开会,开完会中午了,也正常,”单羽笑笑,“破食堂有什么可吃的,你带娜娜去吃点儿好的啊。”

    “我俩都没吃过这种食堂,”陈涧说,“想尝尝,而且这个快,下午还得帮其他人买点儿东西……胡畔居然还要买毛线,说要织围巾。”

    “织给谁啊?”单羽问。

    “她自己呗,还能织给谁。”陈涧说。

    “我以为给你织呢,”单羽说,“你俩感情那么好。”

    “那你给我织啊,咱俩感情不是更好?”陈涧说。

    “哟?”单羽挑了挑眉毛,“现在这么嚣张的吗?”

    陈涧笑了笑,没说话。

    “我还真会,”单羽说,“不过只会用毛线钩的。”

    陈涧愣住了,感觉自己没听懂这句话。

    “卡了啊?”单羽吹了声口哨。

    “你还会毛活儿?”陈涧非常震惊地问。

    “会点儿简单的,”单羽说,“帽子围巾之类的。”

    “不是,”陈涧还是很难把这个事儿跟单羽结合在一起,“是什么样一种机缘巧合让你学会了钩帽子围巾的啊?”

    “我大姑教的,”单羽说,“说我坐不住,磨磨性子。”

    “说明毛活儿磨性子是谣言。”陈涧盯着单羽看了一会儿,回过神以后趴到桌上,凑近手机,“你最近有没有时间?”

    “干嘛?”单羽笑了。

    “给我钩个围巾呗。”陈涧说。

    “你不是老丢么,平时也不用。”单羽说。

    “你给我的我肯定就不丢了啊,而且我现在也不打零工,我是店长啊,”陈涧说,“大隐的陈店长,明天要去市里开会的陈店长。”

    单羽笑了半天:“帽子吧。”

    “什么样的?”陈涧马上问,“棒球帽吗?”

    “滚蛋,”单羽说,“你还开上菜单了,只有最简单的。”

    “行。”陈涧笑着点点头。

    “睡吧,”单羽看了一眼时间,“明天我还要早起,争取睡一会儿。”

    “你早起去哪儿?”陈涧问。

    “办事儿,办完了跟你说。”单羽说。

    “嗯,”陈涧拿着手机站了起来,“那睡吧。”

    “晚安。”单羽说。

    “晚安宝贝儿。”陈涧说。

    单羽愣了两秒,笑了起来:“晚安宝贝儿。”

    这一晚上陈涧睡得还挺踏实的,虽然他以为自己会睡不着,但不仅睡着了,还没听到六点多单羽发消息过来的提示音。

    【乏单可陈】早啊宝贝

    【陈鱼落雁】??

    【陈鱼落雁】我刚起来,你怎么那么早

    不过单羽估计是在忙着,没有回他消息。

    【陈鱼落雁】我一会儿就跟娜娜去市里了,开完会给你打电话

    孙娜娜今天很漂亮,是那种很干练的漂亮,头发扎起来了,穿的是件短款的呢子外套,脚上的高跟鞋都换成了小方头的中跟短靴。

    “领导早啊。”陈涧说。

    “小陈起了啊,”孙娜娜喝着咖啡,“赶紧的,吃点儿东西出发,咱们地方也不熟,过去了还得找呢。”

    “嗯。”陈涧点点头。

    今天赵姐做的是烙饼,很香,本来吃了两个饼已经差不多了,但一想到过年那几天都吃不上赵姐做的饭菜,陈涧又拿了一个。

    “这么大的饼,你吃三个啊?”胡畔喝着豆浆。

    “我爸做菜真没赵姐的好吃,”陈涧说,“有吃的时候多吃点儿吧。”

    胡畔笑了起来:“我这儿有个告密小本本,就这两天记了你好几条了。”

    陈涧叼着饼一边往外走一边回过头,用手指比了个枪指着她。

    在“扣动扳机”的瞬间,旁边的三饼冲到了他俩中间,替胡畔扛下了这一枪。

    “啊!”他捂着胸口,“畔畔,我……”

    “我打的是头。”陈涧拿下嘴里的饼说了一句。

    “我……”三饼没有放弃,扒着前台桌子挣扎着,“畔畔……”

    “啪啪啪!”陈涧又连开三枪,没等三饼继续挣扎,他又加了一声,“轰隆!我还扔了个雷。”

    “你大爷陈涧!”三饼骂了一句。

    陈二虎在旁边乐了:“你也是,畔畔畔畔都四个字了,说点儿别的都能凑够一句话了,愣是一点儿有用的都没说出来,白死了。”

    陈涧笑着走到门口,孙娜娜已经把车开过来了。

    “用去接老丁吗?”她问。

    “不用,老丁家在市里,周末他回家了,”陈涧说,“本来还说昨天回来接我,我们自己开车去,他就直接去开会那儿了。”

    “那咱们出发。”孙娜娜一拍方向盘,“哟嚯——”

    “哎,”陈涧让她吓了一跳,再看她一脚油门冲出院子的状态,赶紧提醒了一句,“我们是去开会,不是去赛车。”

    “知道,”孙娜娜笑笑,“就是开心。”

    “进城开心啊?”陈涧问。

    “想去哪儿去哪儿的那种开心。”孙娜娜说。

    “你那个张,”陈涧说,“还骚扰你吗?”

    “这阵儿没有,”孙娜娜说,“我联系好律师了,年后把离婚的事儿办完。”

    “去见他的时候说一声,”陈涧说,“我们去人陪着你。”

    “陈店长。”孙娜娜转头看了他一眼。

    “嗯?”陈涧应了一声。

    “谢谢。”孙娜娜说。

    “……我以为要说什么呢。”陈涧笑了。

    “这是非常认真的意思。”孙娜娜说。

    “那我就很认真地接受了。”陈涧笑着说。

    开会的地点就在文旅局,不过文旅局这边陈涧从来没有来过,这一片有不少政府机关,看上去很……说不上来,威严或者什么,但同时这些机关四周又还有很繁华的商业街,和谐地交错着。

    一间装修得很有特点的小店从窗外滑过,陈涧扫了一眼店名,就立马把脸贴到了车窗上。

    “怎么了?”孙娜娜问,“我没开错吧,前面应该就是了。”

    “没错,我就看看。”陈涧看清了那是一家爬宠店。

    “一会儿开完会就在这边转转就行,东西都能买齐。”孙娜娜说。

    “嗯。”陈涧点点头。

    老丁跟他们差不多时间到,在停车场就碰头了,红叶小镇另外的代表已经到了。

    “吃过早饭了没?”老丁问。

    “吃了的。”陈涧说。

    “我还带了几个包子,怕你们没吃呢。”老丁笑笑。

    “家里做的吗?”陈涧问。

    “我老婆做的,她做包子那是一流。”老丁的语气里透着骄傲。

    “那我得尝尝啊。”陈涧说。

    老丁笑着从车里拿出了一个封好口的食品袋:“给。”

    从停车场走到前面大楼最左边的小会议室,大概一分钟,陈涧把袋子里的两个大包子都吃掉了。

    每吃一口,孙娜娜都会转头看他一眼。

    老丁先一步走进会议室之后,她在陈涧耳边小声说了一句:“天哪你真能吃啊……”

    “没地方放,”陈涧也小声说,“再说人家老丁专门带过来的……”

    “真有你的。”孙娜娜感慨。

    会议室里已经到了不少人,有些离得远的是昨天就提前过来了,陈涧找到写着红叶小镇的牌子,跟孙娜娜一块儿坐下了。

    旁边的人虽然不认识,但是眼熟,在小镇上应该见过。

    老丁给他们几个介绍了一下,半山餐厅的老板,姓徐,是个很瘦的姐姐,漂流和水上项目的老板,姓杨,是个黑胖大哥。

    ……人家都是老板过来!

    杨大哥还带了个助手。

    大隐倒是也带了个“助手”,但那是因为来的是个底气不足的店长。

    啧啧。

    不过的确算是个小会,参加的人大概三十多个,看桌上的牌子,基本都是红叶小镇一片的景点,陈涧也是看牌子才知道,这附近还有这些地方。

    会议没有主持人,领导进来的时候陈涧看了一眼,是陆畇,还有一个不认识。

    不认识的那个自我介绍了一下是资源开发处的林什么什么,有点儿口音,陈涧没听清,然后就直接进入了主题,请资源开发处的副处长陆畇发言了。

    “大家来一趟都挺辛苦的,感谢大家对我们工作的支持,”陆畇说,“咱们就不多废话了……”

    陈涧从内兜里掏出了一个小本子,拿着笔准备开始记录。

    他扫了一眼四周,发现不少人都一副认真上课的状态,感觉不止他一个第一次参加这种会议。

    这个发现让他瞬间就放松了不少。

    “前段时间我和我的同事们对咱们这一块的旅游资源进行了调研和评估……资源还是很丰富的,但大都处于一种各干各的状态,核心吸引力不够……”陆畇语速不快,声音很稳,很适合记笔记。

    陈涧打开了手机的录音,一边也在本子上飞快地写着,也不知道哪句是重点,反正上学那会儿他就这样,只管记,显得自己很忙就行。

    孙娜娜倒是很优雅地一直托着腮看着陆畇发言,时不时点点头。

    大概二十分钟之后,陈涧的本子上已经蛇飞鸡舞地写满了两页,他觉得自己录一下音是很正确的,要不就这个字,别说回去看,就现在看,他都有点儿看不明白了。

    ……手还已经酸了。

    他放下笔,揉手的时候余光看到会议室后面的门被人推开了,接待员走了进来,似乎还冲他们这边指了指。

    陈涧转头看过去的时候,一个人从接待员身后走了过来。

    看清这人的脸的时候,陈涧感觉自己呼吸都暂停了。

    是单羽。

    单羽冲他勾了勾嘴角,弯腰快步地走了过来,坐在他们后面的空位上。

    “你怎么来了?”陈涧压低声音问了一句,感觉自己心跳的声音都比说话声音要大了。

    “凑个热闹。”单羽也低声回答。

    第082章

    那边陆畇还在讲着话, 这会儿大概说到要把红叶小镇周边作为一个整体旅游区域来打造,陈涧耳朵里每个字都听得清,但听完前一句立马就忘, 后一句再进入耳朵的时候他手上的笔也跟不上了……

    单羽就坐在他身后的椅子上, 这人说是来不了, 还帮着他做好了全部会议的准备,结果现在就坐在他身后。

    陈涧又回头看了他一眼。

    单羽微微抬了抬下巴,示意他听陆畇讲话。

    陈涧只得坐好, 边听边不知所云地记了一会儿,他还是又放下了笔,拿起手机给单羽发了条消息。

    【陈鱼落雁】你怎么来的?

    后面单羽的手机没有响,但陈涧能听到他动了,正从衣服兜里往外掏手机。

    陈涧回过神, 赶紧把自己手机也静音了。

    【乏单可陈】高铁啊, 下车就马上过来了

    【陈鱼落雁】我以为你开车呢

    【乏单可陈】开车得四个多小时,高铁两个多小时

    【陈鱼落雁】你早上六点多就起来了

    【乏单可陈】六点半起床七点出门八点上车十点半到然后过来

    没等陈涧看清这个过程, 单羽又发了一条过来。

    【乏单可陈】认真听,别玩手机

    陈涧低头笑了笑,把手机放回桌面上。

    想拿笔的时候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面前的本子和笔都到了孙娜娜那边, 她正拿着笔往本子上飞快地记着。

    字迹跟他之前的形成鲜明对比。

    “娜娜, ”陈涧小声说,“我来吧。”

    “聊你的,”孙娜娜手没停, 非常小声地说,“这家伙简直是来扰乱军心的。”

    “……聊完了。”陈涧说。

    孙娜娜记完手头这句, 把本子和笔放回了他面前。

    陈涧赶紧拿过来继续记。

    虽然他不好意思多琢磨,但孙娜娜说的那句话, 要说一点儿别的意思没有,傻子都不会信。

    这会儿陈涧的心情就相当复杂了,一边兴奋,一边不好意思,一边愉快,一边不好意思,一边鬼画符记录,一边不好意思……

    好在这个会的确像陆畇一开始说的那样,不说废话,只说重点,而且大概考虑到来的这些人大多看上去也都不是什么经常开会的高级人,会上并没有让大家发言。

    “再次感谢大家对我们工作的配合,从现在开始,我们要成为一个拥有更强竞争力的全域旅游整体,”陆畇看了一圈开会的人,“进一步丰富区域旅游业态,在做好资源保护的前提下,让游客不仅仅是看看,更要能体验,能参与,能留下……”

    会议室里响起了掌声,陈涧放下笔,跟着大家一块儿鼓掌。

    成功开完了一个会并且没有发言,单羽居然还来了,一切都让他非常轻松愉悦。

    陆畇比上学那会儿总拖堂的老师强多了,会议是卡着饭点结束的。

    “一块儿去吃食堂吗?还是去外面吃?”陈涧检查了一下手机录音,存好,把笔和本子往内兜里胡乱一揣,起身看着后面坐着的单羽。

    “吃食堂。”单羽笑笑。

    “早知道你能过来我就不来了。”孙娜娜起身整理了一下衣服。

    “当放半天假吧。”单羽起身,跟老丁往会议室外面边走边聊了几句。

    “看看那帮人。”孙娜娜冲陆畇的方向偏了偏头。

    陈涧转头看过去,发现陆畇被几个参会的人围在了会议室前门正说着什么。

    “我们要不要……”陈涧停下了。

    虽然不知道刚开完会又围着领导能说点儿什么,但既然有人围过去了,那是不是他们也应该去围一下。

    随便说点儿什么。

    陆主任,今天遛狗了吗?

    “不要,”单羽跟老丁说完话回过头,“耽误人吃饭罪该万死,他这会儿根本听不进这些人说什么,有正事儿的人也不会挑这种时候去说。”

    “混个脸熟而已,我们用不着,”孙娜娜翻了个白眼,又看了看他俩,“大隐这两张脸基本过目不忘吧。”

    陈涧笑了笑。

    “那倒是。”单羽说。

    居然认了?

    这么不谦虚的吗!

    食堂里专门为开会的人留出了几张桌子。

    红叶小镇过来的几个人取了餐坐在了一块儿边吃边聊。

    “之前就听说大隐的老板挺厉害的,”徐姐姐说,“一直也没机会见见,今天才知道这么年轻啊。”

    “其实我们之前去半山吃过饭。”单羽笑笑。

    “是吗?”徐姐姐有些惊讶,“什么时候啊?”

    “十一那会儿了,”单羽说,“跟朋友一块儿去的。”

    “下次再有朋友过去跟我说一声啊。”徐姐姐说。

    “嗯,那肯定。”单羽点点头。

    “我们最近在试新菜,几位有空可以过来提提意见,以后可以多多合作。”徐姐姐笑着说。

    “那得去尝尝,”杨大哥边吃边说,但又很诚恳地补了一句,“意见不一定能提得出,我是个粗人,什么菜都挺好吃的……”

    “没事儿啊,”徐姐姐说,“也都是家常菜。”

    这几家都是陆畇调研的时候去过的,不知道是不是经过了挑选,杨大哥和徐姐姐都挺实在的,说话也不像贺良他们那么弯弯绕绕,半天没一句重点。

    单羽话很少,毕竟食不言,杨大哥话也不多,不过孙娜娜跟徐姐姐和老丁都聊得挺好。

    陈涧跟着时不时应上几句,他这顿是真吃不下了,肚子里俩大包子感觉还顶在那儿,倒是单羽,吃完了一盘又过去加了菜。

    “你是不是没吃早点?”陈涧小声问。

    “嗯。”单羽应着。

    “你们商务座不是有东西吃的吗?”陈涧说。

    单羽笑了:“没提前买,只买到二等座。”

    陈涧顿了顿:“那累吧?”

    “不至于,我虽然贪图享受,”单羽低声说,“也不表示我两个半小时二等座就会累了啊。”

    陈涧笑了笑。

    吃完食堂,今天的会议流程就算全部走完了,几个人在停车场道别,老丁坐杨大哥的车回小镇。

    人都走了以后,大隐的三个人也一块儿上了车。

    “单老板你这行程是怎么安排的?”孙娜娜问。

    “你还得回家那边吧?”陈涧也问。

    单羽没有任何行李,就拿了个手机,从刘总那儿刮来的大奔也没开回来……

    “嗯,”单羽靠在后座,“我下午三点半的车回去,晚上还得跟我大姑二姑他们吃饭。”

    “你其实……”陈涧说了一半停下了,孙娜娜在旁边,他也不知道该怎么说。

    “今天一天都没什么事儿,就想着过来看看,”单羽还是领会了他要说的是什么,“毕竟这是大隐第一次参加这种级别的会议嘛。”

    “那你俩下车?”孙娜娜说。

    “嗯?”单羽看着她。

    “我要去那边的商业街逛逛顺便给他们买东西,”孙娜娜说,“我要用车。”

    “……那我俩呢?”单羽问。

    “你俩随便转转吧,”孙娜娜开始系安全带,“自己走路。”

    “那我俩……”单羽转头看着陈涧。

    “你俩下车。”孙娜娜替他补全了。

    “下下下下下下……”单羽打开车门下了车。

    陈涧跟着他也下了车。

    接着孙娜娜就把车给开走了。

    甚至都不肯把他俩从停车场带到文旅局那个大门外头,他俩还得自己从停车场走出去。

    “我感觉娜娜……”陈涧一边往外走一边看了单羽一眼。

    “嗯。”单羽应了一声。

    “嗯什么?”陈涧问。

    “你感觉娜娜好像知道了点儿什么,”单羽说,“嗯,她应该是知道了。”

    “……我靠。”陈涧把衣服拉链拉到头,有些想脸红。

    “她和畔畔都知道。”单羽说。

    陈涧没说话,过了一会儿才叹了口气:“这么明显吗?”

    “挺明显的吧。”单羽笑了笑。

    “她们会不会觉得……”陈涧皱了皱眉。

    “她们觉不觉得你感觉不出来么?”单羽说。

    陈涧想了想,一切如常。

    他笑了笑。

    中午这会儿四周很静,偶尔有人会走过,这种政府机关里的宁静跟别的地方不一样,略微有点儿严肃。

    陈涧沉默地跟单羽埋头走出了大门外,看到了路上的车,看到了人行道上来来往往的人,耳朵里也慢慢有了嘈杂的声音,他这才猛地转过头盯着单羽。

    “干嘛?”单羽也看着他。

    “我靠,”陈涧压不住嘴角的笑,“你真来了!”

    “你才发现我来了吗?”单羽说,“一顿饭都吃完了陈店长。”

    陈涧笑着看了看四周,斜对面是一条小路,看上去人比较少,他指了指:“我们往那边走吧。”

    “嗯。”单羽应了一声。

    陈涧又没了声音,快步地过街,又快步转进了小路,这是一条单行道,车很少,路边零星能看到几家小店。

    陈涧停下了脚步,转身一把搂住了单羽。

    “哎,”单羽也回手搂住了他,“吓我一跳。”

    “我才是真被你吓了一跳。”陈涧用力收紧胳膊,虽然四周没有行人,但毕竟是在大街上,他没好意思把脸埋到单羽脖子上,尽量让自己的这个拥抱看上去像是重逢的老友。

    “吓了一跳?”单羽笑了笑,声音就贴在他耳边,“没有惊喜吗?”

    “有,太有了,”陈涧再次用力收紧,手抓着单羽肩膀上的衣服,用力得手都有些发抖,“我真的一点儿都没想到,你真的……太神经了。”

    单羽没说话,在他背上轻轻拍着。

    陈涧能看到远处有人走了过来,但他没动,只是闭上了眼睛。

    久别重逢呢,多抱一会儿很正常。

    一直到听见路人的脚步声从身边经过再走远了,他才睁开了眼睛,松开了单羽。

    单羽身上的羽绒服肩膀那块儿已经被他抓得皱成了一团。

    “不好意思。”陈涧用手捋了捋,没什么用,“你这衣服也不抗皱啊。”

    “什么料子能抗得住你这么抓的,没给我抠几个洞出来就不错了。”单羽说。

    陈涧笑了笑,手揣到兜里,跟他一块儿往前慢慢走着。

    单羽三点半得坐车回去,那最多两点四十就得出发过去,现在一点十几分,他们还能在一块儿待一个小时。

    “你冷吗?”陈涧问,“是走走还是找个地方坐坐?”

    “听你的。”单羽说。

    “我想走走,”陈涧说,“晒着太阳散步。”

    “那边有个市民公园,”单羽说,“我打车过来的时候看到了,去那儿吧。”

    “嗯。”陈涧点点头。

    经过一家咖啡店的时候,单羽去买了两杯摩卡。

    “尝尝大隐之外的咖啡。”单羽把咖啡杯递给他。

    “好像……”陈涧喝了一口,小声说,“比大隐的好喝?”

    “嗯,”单羽笑了起来,“这是专业咖啡师加好豆子,机器都贵不少。”

    陈涧又喝了一口,过了一会儿才又问了一句:“你想我吗?”

    “不想你我费那么大劲过来一趟,”单羽说,“当然想啊。”

    “你刚不是说因为这是大隐第一次参加这种会。”陈涧说。

    “总得有个对外的理由,”单羽说,“那我当着娜娜的面儿说我想你了所以借这个机会回来见一面?”

    “靠。”陈涧笑了起来。

    这个市民公园里有不少散步的人,今天太阳很好,不少附近上班的人吃了饭在长椅上晒着太阳休息。

    陈涧从来没有过这样的体验,在小公园里慢慢走着,听着身边时不时传来的聊天声和笑声,看着阳光里悠闲的路人。

    虽然这个季节公园里看不到什么绿色,景象稍微有些萧瑟,但胳膊每次晃动碰到单羽时,他还是会觉得满眼都是温暖。

    “你今天跑这一趟,你爸妈知道吗?”陈涧问。

    “知道,”单羽说,“昨天就跟我妈说了今天要过来开会。”

    “那她……”陈涧顿了顿,“会不会觉得我很没用。”

    “你才二十岁,”单羽说,“正常情况下你应该在念大学,跟刘悟一样是个二傻子,你应该多有用?”

    “你才二傻子。”陈涧说。

    “你的能力已经超过百分之九十九点九九九九九……”单羽九了老长一串儿,“的同龄人了,我妈是个资深黑心老板,她看得出来。”

    陈涧笑着没说话。

    “他们可能过年会去小镇,大概初二之后吧。”单羽说。

    陈涧的笑容顿时僵在了脸上,好一会儿才压着声音喊了一嗓子:“什么?”

    “我不在家过年,”单羽说,“所以……”

    “那你在家过年啊!”陈涧说。

    单羽“嘶”了一声,看着他。

    陈涧也看着他。

    “你说的啊。”单羽说。

    “我没说,”陈涧回过神,迅速睁眼说瞎话地否定了自己一秒钟之前刚说的话,“我什么都没说。”

    单羽看着他,往前边走边偏开头,笑了起来。

    “真的要来吗?”陈涧跟上他,“你是不是逗我呢?”

    “没逗你,拿这种事儿逗你我怕给你逗死过去了,”单羽说,“现在也没最后确定,但是提出来了的话,基本就是这样了,你如果觉得……”

    “我没事儿,”陈涧马上说,“我只是……没有心理准备。”

    单羽转头看了看他。

    “现在准备好了。”陈涧说。

    “除了我爸妈,”单羽说,“可能还有刘悟一家。”

    “……你等我再准备一下。”陈涧说。

    坐在路边的长椅上把一杯咖啡都喝光了,陈涧才叹了口气:“我是真容易紧张啊。”

    “小孩儿嘛,都这样。”单羽说。

    “不过我觉得,如果刘悟一家也来的话,”陈涧捏了捏杯子,“我压力可能还能小点儿。”

    “我本来还想让刘悟别来呢。”单羽说。

    “拦不住吧,”陈涧说,“他可以当面答应不来,然后再给你个‘惊喜’。”

    单羽笑了笑:“哎。”

    “我爸三十儿和初一两天会在店里,”陈涧说,“我叫他过来一块儿过年,顺便帮忙做饭。”

    “嗯。”单羽很平静地应了一声。

    但过了两秒,本来靠在长椅上的他又坐直了:“等等,你爸帮忙做饭是什么意思?”

    “赵姐过年不在店里啊,初三才回来,”陈涧说,“没有人做饭了,小镇上过年送餐也是从初二才有人送。”

    “这……不合适吧?”单羽说。

    “给钱就合适,”陈涧说,“听我的。”

    “……你确定?”单羽问。

    “没处理过这样的事儿吧,”陈涧看着他,莫名有点儿小得意,“单老板。”

    “没。”单羽说。

    “世面见少了吧。”陈涧说。

    “是。”单羽点头。

    陈涧笑了起来,靠在椅子上仰头闭眼晒着太阳。

    过了一会儿他才又说了一句:“不过……我暂时还不打算跟我爸说我的事儿……”

    “嗯,”单羽应了一声,“没事儿,说不说都行。”

    “但是你爸妈都知道,”陈涧偏过头看着他,“我爸不知道,你会不会……”

    “你这辈子不说都没关系,”单羽说,“我只要你的态度,别人知道不知道,赞成不赞成,我都没所谓。”

    第083章

    一个小时的时间其实挺长的, 单羽平时躲在大隐四楼办公室里看着楼下的员工忙忙碌碌,他们一小时里能干很多事儿。

    能把院子和门口小路的地扫了,把桌椅擦了, 能去买一趟菜, 能去亭子那儿抽两三回烟, 能让蘑菇把一个新买的叫叫球咬碎……

    但换个场景,一个小时都不够一对几天没见的情侣把一个迷你的市民公园逛完。

    当然,这也跟他俩散步的时候光聊天儿不看道, 在同一个地方转了四圈有关。

    “那个小孩儿是一直跟着我们吗?”陈涧回头看了一眼蹲在一个垃圾筒边儿上吹泡泡的小孩儿,“怎么每个垃圾筒旁边都有他。”

    单羽没说话。

    陈涧思考了几秒:“我们是一直在这儿绕圈儿是吧?”

    “哪能呢,肯定是他扛着垃圾筒跟着咱们跑啊,你一回头他就放下垃圾筒开始吹泡泡,”单羽说, “这什么世界, NPC都请不起多一个了。”

    陈涧冲着小孩儿笑了半天。

    小孩儿惊恐地抱着他的泡泡机跑了。

    “是不是得去车站了?”陈涧笑完搓了搓脸。

    “嗯。”单羽应了一声。

    “那我让娜娜把车开过来送你去……”陈涧拿出手机。

    “不用,我打个车就行, ”单羽说,“你一会儿跟她再逛逛去。”

    “不用我送你去车站吗?”陈涧问。

    “过两天就回来了,”单羽说, “别去车站送了吧, 车站送人多难受,我过两天回来的时候还要跟我爸妈告别,这几天光告别了。”

    陈涧笑了起来:“行吧。”

    单羽叫了车, 他俩坐在人行道的花坛边等着。

    “一会儿你再买两件衣服吧,让娜娜给你挑, 她眼光好。”单羽说。

    “嫌我衣服土了见你爸妈丢人了吧。”陈涧说。

    单羽吸了口气,转过头看了他一眼:“你别瞎琢磨啊, 车还六分钟到,这点儿时间我怕不够哄你的。”

    “知道了,”陈涧笑着低头看了看身上的衣服,“这件你的,穿着也土吗?”

    “老镇上买的,都那个德性,”单羽说,“我让你买衣服不是因为我爸妈,纯就是要过年了买点儿衣服,怕年前没时间出来逛了,正好娜娜也在,让她给你挑,她眼光好。”

    “过年买新衣服啊,”陈涧想了想,“小孩儿才这样吧,小豆儿那样的小朋友。”

    “我现在都这样。”单羽说。

    “你俩一样大嘛。”陈涧说。

    单羽笑了笑:“那我还是比她大一岁的。”

    陈涧胳膊撑着膝盖,偏头看着车来的方向。

    单羽的指尖一直轻轻点着,估计着时间,分别已经近在眼前,两个人却突然没了话,没了争分夺秒再说几句的急迫,反倒是掐着时间等着车。

    等待分别有时候就跟等死一样,盼着刀快点儿落下来。

    “银灰色的车是吧。”陈涧问。

    “嗯,应该是到了。”单羽看了一眼手机,车离他们还有一百米,他也用胳膊撑着膝盖,接着往前一倾,在陈涧脸上亲了一下。

    陈涧没有动,还是看着车来的方向。

    甚至都没往他这边看一眼。

    过一两秒他才转头看了看四周:“你疯了吧大街上……”

    “没人。”单羽说。

    “还好是没人……”陈涧重新撑好,“那再来一次。”

    单羽愣了愣:“什么?”

    “车来了我看到了……算了。”陈涧迅速直起身,借着站起来的劲儿往他这边一偏,在他额角上亲了一下。

    嘬得还挺响。

    跟要咬一口似的。

    司机把车停在了他俩面前,单羽伸胳膊搂了搂陈涧的肩:“到家了给你发消息。”

    “是直接去跟你大姑他们吃饭吗?”陈涧问。

    “嗯,”单羽点点头,“吃完这顿饭年前就没什么事儿了,周三周四我估计就回来了。”

    “是你俩吗?”司机在车里冲他俩喊,“上车,这里不让停太久!”

    单羽在陈涧背上又拍了两下,过去拉开车门上了车:“就我一个。”

    话刚说完,车就往前开了出去,完全没给他俩再留下任何交流的时间,单羽转头想跟陈涧招手拜个拜,结果车唰的一下,下一秒就拐弯了。

    等待分别有时候就跟等死一样,盼着刀快点儿落下来。

    但一刀下来,又立马开始后悔。

    路上还算顺利,不过单羽的时间留得一点儿没富余,他跟陈涧说的是三点半,但其实是三点十分的车,到车站的时候,排队的人都已经没了。

    往返都没买着商务座,不过返程是一等座,还靠过道,除了偶尔有人经过的时候会撞一下腿,别的都还行。

    这个座就不太能睡得着了,只能闭着眼睛假寐。

    听着旁边的小姑娘跟她对面的小伙伴儿聊情侣朋友的八卦,相当狗血和匪夷所思的剧情。

    车停站的时候他手机响了,单羽拿出手机准备去过道接的时候还没忘了再扫一耳朵小姑娘的总结发言。

    “已经拉黑了,他俩的事儿我再多说一个字我就是吃屎长大的!”小姑娘说。

    “你根本不要再理他俩,你不绝交你就是吃屎长大的。”小伙伴说。

    “对!”小姑娘咬牙切齿。

    “陆主任,”单羽满意地听完,接起了电话,“您好。”

    “吃完饭还想找你的,结果你们吃得还挺快,都走了。”陆畇说。

    “今天我三点的车,着急走,”单羽说,“陆主任有事儿吗?”

    “你没在小镇吗?”陆畇问。

    “我回趟家,过两天就回来了,”单羽说,“有什么事儿您说,陈店长在小镇的。”

    “嗯,是这样,”陆畇说,“这两天旅行社线路开发的负责人准备往那边跑一跑,红叶小镇这一块儿大隐接待一下吧,找个熟悉本地的人带他们看看……我让他们直接先联系陈店长吧。”

    “行,”单羽应着,“我还想着这些事儿可能年后才安排了……”

    “年前有时间就不拖了,抓紧雪季,路线设计出来就可以安排体验团,”陆畇说,“有什么问题可以马上改进,争取明年雪季拿出来的就是成熟的线路。”

    “陆主任辛苦了。”单羽说。

    本来以为年前没什么事儿,结果碰上个工作狂主任,居然没有因为马上就要过年了干什么都提不劲……

    店里一个不休息的工作狂陈涧,家里一个工作狂刘总,这儿又来一个……

    虽说陈涧接待旅行社的人不会有什么问题,但毕竟这些人是来考察旅游线路的,一住好几天,陈涧肯定不放心别的“本地人”陪着他们,如果自己去了,那店里的事儿肯定又不放心了。

    为了陈店长不至于焦虑过度,单羽本来打算周四回去的,提前到了周三。

    “直接开车回去吗?”老妈问。

    “嗯,”单羽站在衣柜前,打算拿点儿以前的衣服带着,“你没反悔吧?”

    “这反悔什么,”老妈笑了笑,“就一辆旧车,你要说你想买个新车……”

    单羽马上转头看着她。

    “我反正也不会给你买。”老妈说。

    “哎。”单羽笑了。

    “钱够周转吗?”老妈问。

    “现在还行,”单羽说,“不够你借我吗?”

    “嗯,利息给你算低点儿。”老妈说。

    单羽愣了愣:“黑心资本家。”

    “你们那块儿如果要弄旅游大区,可以看看除了民宿之外的项目,”老妈说,“应该会有不少新项目。”

    “你要投资吗?”单羽问。

    “过年去看了再说,”老妈说,“不过我现在没什么精力,摊子铺太大了劳神,如果要做,跟你合作吧,弄个项目公司……”

    单羽没说话。

    “怎么,”老妈走过来,轻轻拍了拍他的肩,“不愿意吗?”

    “没,”单羽看着她,“我一直也没敢问你……方旭他……”

    “是说他来家里那次吗?”老妈问。

    “嗯。”单羽声音很低。

    “他妈跟他一块儿来的,”老妈说,“说是想道歉。”

    单羽皱了皱眉。

    “也没让进门,”老妈说,“在门口说了几句,我和你爸的意思反正就是这事儿道歉没什么意义,自己来还是带着他妈妈来都一样,扛着祖坟过来道歉也改变不了什么。”

    单羽突然有点儿想笑。

    “然后就让他们走了。”老妈说。

    “这个事儿……”单羽说。

    “这个事儿你没有任何错,甚至你的疏忽也都是因为对朋友的信任,”老妈说,“这不是错,这是优点。”

    “你这护短护的。”单羽说。

    “挺过瘾的,”老妈说,“以后多给我们点儿护短的机会。”

    “嗯,”单羽顿了顿,伸手抱了抱老妈,“好的。”

    周三一早单羽就准备开车回小镇。

    除了行李,老爸还装了一行李箱年货。

    “估计你也没什么时间去买年货了,”老爸说,“就都给你备着了。”

    我们一个民宿,还能没人去买年货了?

    ……赵芳芳如果忙不过来,可能还真没有。

    “这么多。”单羽试着提了提箱子,心理准备没做够,差点儿没提起来,难为老爸是怎么帮他放上车的。

    鱼没白钓,虽然钓不着鱼,但甩杆子都把臂力练起来了。

    那应该去撒网啊……

    “回去得一直忙到过年了吧。”老妈问。

    “应该也就这几天了,人一走就没什么事儿了。”单羽说。

    “以前我一直还是想让你回来的,”老妈轻轻抱了抱他,“现在看这个情况,可能……还是那边有发展,把握好这次机会吧。”

    “嗯,”单羽点点头,“欢迎刘总过去考察投资。”

    “在路上了吗?”手机屏幕里是陈涧还有些没睡醒的脸。

    “准备上高速了,八点多了还没睡醒吗?”单羽戴上耳机,一边开车一边调整了一下手机支架,让摄像头对着自己的脸。

    “昨天睡得有点儿晚,”陈涧打了个呵欠,“二楼住了俩……大半夜来的,住了一小时,突然闹着要退房,说房间没收拾干净,脏。”

    “结果呢?”单羽问。

    “畔畔去看了,床单上毛巾上都是血,”陈涧说,“洗手池里也是,真服了,这一看就是他俩谁流鼻血了啊!先弄床上了,再拿毛巾擦,然后去洗手池里洗……”

    单羽啧了一声。

    “这么长时间,我头回碰上这种不讲理的,”陈涧说,“还说要投诉!要差评!要退房费!”

    “想得美。”单羽说。

    “我说我现在就报警,拿这个毛巾去做个亲子鉴定,”陈涧这会儿说起来还很愤怒,“看看到底……”

    “对,看看到底是谁生的。”单羽说。

    陈涧愣了愣,过了几秒才笑了起来:“我靠,应该是验DNA是吧?”

    “嗯。”单羽笑着点了点头。

    “……我说的好像真是亲子鉴定,”陈涧说,“不过他们也没反驳,最后也没退房,换了一套东西又接着住了,我是真想赶他们走,又怕赶不走……”

    “收清洁费了吗?”单羽问。

    “其实他们这么闹就是怕让他们赔,黄大姐说能洗掉,就没收,”陈涧说,“大半夜的把别的客人都吵醒了,再闹下去影响别的客人,还好旅行社的人今天才到,要不给人印象多不好。”

    “嗯。”单羽笑着应了一声。

    他挺喜欢这种感觉的,陈涧跟他絮絮叨叨地说着话,抱怨也好,生气也好,听着都很舒服。

    有一种很真实的感觉,脚踩在地上的感觉。

    光脚踩在被太阳晒热乎了的河滩上的感觉。

    高速上信号不好,单羽关掉了视频通话。

    这一路实在是有点儿累,他很久没开这么长时间的车了,车开到唐锐的修车时,他才又重新精神起来,快到了。

    修车店里突然冲出来一个人,冲他挥了挥手。

    单羽踩了刹车,开过修车店十多米才停了下来。

    陈涧从后面跑了过来。

    单羽打开车门下了车,有些吃惊:“你怎么跑这儿来等着了?”

    “凑个热闹,”陈涧说,“看看新车。”

    “旧车。”单羽说。

    “看看新来的旧车。”陈涧说。

    单羽没说话,过去搂了搂他:“在这儿等多久了?”

    “半个多小时吧,”陈涧说,“我算着时间的,你路上应该不会花太多时间停车休息。”

    单羽笑着拍了拍车顶:“开吗?”

    “……没有本儿。”陈涧绕着车看着,“我靠,这车真挺气派的。”

    “新村那边去采石场不是有条废了的路么,”单羽说,“明天去那儿开两把?”

    “嗯。”陈涧笑着点点头。

    “上车。”单羽冲他偏了偏头。

    车往前开了一阵儿,停在了路边。

    “嗯?”陈涧看着他。

    “等会儿。”单羽松开了安全带,回头看了看后面的路。

    “要尿尿吗?”陈涧问,“不差这几分钟了吧。”

    单羽没说话,又往前看了看,然后突然起身,撑着椅背转身,一条腿往副驾那边跨了过去。

    陈涧震惊地看着他。

    单羽没等他开口,伸手托着他下巴就吻了下去。

    同时手摸到了车门上的记忆键按了一下,这车他还是很熟的,二号键是他以前睡觉用的。

    椅背慢慢往后仰了过去。

    椅子一动,陈涧下意识地先是推了他一把,但紧跟着下一秒手就从他腰侧往后摸了过去,用力搂紧了。

    呼吸声带着这几天的思念瞬间填满了车里不大的空间。

    跟空调里吹出的暖风纠缠着,从每一寸裸露的肌肤上轻轻扫过。

    ……

    第084章

    眼前是单羽的脸, 隐藏在眩光里,镀着金色的模糊轮廓,皮肤下是跟着心跳搏动着的神经。

    不知道是不是空调打得太足, 或者是午后的阳光太暖, 陈涧感觉自己有些呼吸不畅。

    每一次呼吸都很用力, 能清楚地听到自己略有些粗重的喘息声。

    单羽应该也差不多,耳边交织着的带着热浪的呼吸,如同车窗外的风从阳光里掠过, 一时之间分不清哪一声是谁的,只跟着手抚过身体时的节奏起伏着……

    第三辆车从他们旁边卷着烟尘开过时,几乎挤满了车厢的喘息慢慢散去,阳光也变得清晰起来,从车窗边旋转着飞过的一根小枯枝轻轻在车头翻滚着落了下去。

    陈涧闭上眼睛, 轻轻舒出很长的一口气。

    单羽反手打开手套箱, 拿出了湿巾,抽了几张给他, 然后侧身倒回了驾驶座上。

    “过去了三辆车……”陈涧飞快地整理好,撑着椅背回头看了看,“这个椅子怎么直回来?”

    “你还数车呢?”单羽笑了笑, 伸手过来在车门上按了一下。

    “嗯, ”椅背慢慢直了起来,陈涧扯了扯裤腰,“紧张啊, 谁能跟你的心理素质比啊……还好没哪个车按喇叭,要不我真……”

    “怎么, ”单羽笑了笑,“还能把你什么隐疾吓出来么?”

    陈涧看了他一眼, 想想又笑了。

    “回去吗?”单羽拿了垃圾袋递给他。

    “嗯,”陈涧点了点头,把手里的纸放了进去,又把垃圾袋封好口放到了脚边,没眼看,“快中午的时候三饼陪旅行社的那何总去老村了,中午何总说就在村里随便吃点儿估计快回来了。”

    “你居然没亲自去?”单羽系好安全带,车子往前开了出去。

    “我不是想过来接你么,”陈涧说,“三饼对老村很熟,他也是村里长大的……你吃饭了吗?”

    “没呢,”单羽说,“中午你们有什么剩菜吗?”

    “这话说的,老板回来吃剩菜,”陈涧说,“二街新开了个一个西餐馆,去尝尝吗?”

    “你请客吗?”单羽问。

    “嗯,”陈涧点点头,“放开了吃,这月老板要发奖金了,我有钱着呢。”

    车在二街路边停下。

    单羽下了车,看着眼前新开的“西餐馆”。

    “汉堡王。”他看着陈涧。

    “嗯。”陈涧应了一声,“它不是中餐对吧。”

    “……对对对,不是中餐它就是西餐。”单羽说。

    “是的,”陈涧一招手,“来吧。”

    “你是逗我呢,”单羽跟在他身后走进了店里,“还是纯抠?”

    “抠吧,”陈涧说,“还算是挺便宜的了,以前在市里上学的时候我有时候馋了就吃他家。”

    单羽没说话,挺便宜的,但馋了才会吃。

    说明平时会吃更便宜的,单羽想起了陈涧之前带他吃的炒饼,那是真便宜,量还足。

    陈涧吃过午饭了,所以给单羽点的是两个汉堡和一份芋泥派,还有一杯可乐。

    单羽看着这一托盘的东西:“你不是说你吃过了?”

    “给你点的。”陈涧说。

    “我刚出狱的时候都没这么大胃口……”单羽说。

    “吃不完的给我。”陈涧笑笑,“我买吃的就喜欢多一点儿,看着特别满足,有安全感。”

    单羽没说话,看了他一眼,伸手想往他脸上摸一下。

    手刚抬起来就被陈涧一把按回了桌子上:“老板,你要不要看一下环境……”

    单羽转头看了一圈儿,虽然不是饭点,但因为这家店是新开业,所以店里人还挺多的。

    “这儿除了游客,一多半的人都认识你,”陈涧说,“所有的人都认识我。”

    单羽没忍住笑了起来:“我这是谈了个名人啊?”

    “嗯,”陈涧点点头,“保持一下你冷酷无情高科技老板的形象。”

    单羽笑着打开了一个汉堡,咬了一口。

    “昨天小豆儿跟小朋友聊天儿,说老板哥哥腿不瘸了,”陈涧看着他,小声说着话,“那个小孩儿说,是因为你腿里装了一个机器人。”

    “告诉小豆儿,我就是个机器人。”单羽咽下汉堡,喝了口可乐。

    “小豆儿才不信,你在小豆儿面前完全没有神秘感可言,”陈涧说,“她太聪明了。”

    “她现在幼儿园都没去吧?”单羽问。

    “新村那边有个幼儿园,”陈涧说,“她在那儿上,但有时候她闹着不去,爷爷奶奶也就让她在家了……”

    “会去市里上学吗?”单羽问。

    “不一定,一堆手续挺麻烦的,”陈涧说,“她爸觉得一个女孩儿,就在这边儿念书也行,爷爷奶奶也说不上话。”

    “可惜了。”单羽说。

    陈涧没说话,只是很轻地叹了口气。

    一托盘的食物,单羽只吃了一个汉堡和一个芋泥派,别的都打包了。

    “拿回去给老四老五吃吧,”陈涧说,“他俩跟饿死鬼投胎一样。”

    “……你哪来的底气说他们,你都没投胎呢,”单羽说,“原味儿饿死鬼。”

    “我每天上窜下跳的,消耗大啊。”陈涧说。

    “那你刚怎么不吃点儿,”单羽说,“坐一趟车消耗也不小。”

    陈涧猛地回过头看了他一眼。

    “怎么了名人,”单羽看着他,勾了勾嘴角,“如此隐秘的语言,别人破译不了吧。”

    陈涧啧了一声,转身走了出去。

    看到门外停着的时候,他又加快了步子,过去拍了拍车头,再退开两步,绕到车前方看了好一会儿。

    “科三哪天考?”单羽问。

    “周五上午,”陈涧举起手机,拍了张车的照片,“教练说我肯定能一次过,年前应该能拿到本儿了。”

    “这车以后你开了。”单羽说。

    “我开那辆就行,”陈涧说,“这辆车估计店里没谁敢开,磕一下碰一下……”

    “以前我妈开的时候没少磕。”单羽上了车。

    陈涧拉开车门,刚在副驾上坐好,又打开车门跳了下去。

    “干嘛?”单羽看着他。

    “扔垃圾。”陈涧把脚边的那个垃圾袋扔进了路边的垃圾桶里。

    单羽没说话,偏开头笑了笑。

    回到民宿的时候,院子里车位停满了。

    “三饼和何总他们回来了,”陈涧指了指最外面的两辆车,“他们来了五个人,开了两辆车。”

    旅行社的人跟陆主任的作派是不太一样。

    “停外面路边去吧。”单羽准备倒车。

    “不用,”陈涧说,“往里,停花园后门,我跟里头几家商量过了,车多的时候大家都往中间那块儿停,只要留条路能走车就行,这满了再往街上停。”

    “挺能办事儿。”单羽顺着小路开进去,把车停在了大隐花园后门边儿上。

    “也不是我能办事儿,”陈涧说,“去开完会回来,都来找我了,想打听消息,套近乎。”

    “爽吗?”单羽问。

    “托老板的福,”陈涧说,“本来因为那个服务员的事儿,大李见着我一直有点儿竖眉毛,周一我回来,哎——眉毛都平了。”

    单羽笑着伸手在他脸上捏了捏:“你现原形了。”

    从后门进了花园,第一个出来迎接的是蘑菇。

    叼着个球一路哼唧着甩着屁股过来了,围着单羽一个劲儿蹭着。

    “这狗长得是真快啊,”单羽弯腰捧着蘑菇的脑袋揉了揉,“我先去见见何总,你让陈二虎他们把我行李拿屋里去,那个大的箱子不用拿,里头都是年货,让赵姐看看放哪儿吧。”

    “嗯。”陈涧应了一声。

    “哎哟单老板!”三饼扛着个拖把走了出来,看到他愣了愣,“什么时候回来的啊?”

    “刚。”单羽看了他一眼,“扛旗造反呢?被我抓着了啊。”

    “刚拖完地,”三饼不好意思地笑笑,把拖把放到了地上,“何总他们几个在咖啡厅坐着呢。”

    “嗯,你这……”陈涧叹了口气,“晚上开会再说吧。”

    “没人看到。”三饼说。

    “单老板不是人是吧。”陈涧说。

    单羽看了他一眼。

    “我也不是。”陈涧又补了一句。

    三饼笑了起来:“靠,我知道了,下次注意。”

    单羽进了屋,直接去了咖啡厅。

    “单老板回来啦!”胡畔正在做咖啡,看到他立马招了招手。

    “嗯。”单羽笑笑。

    “何总他们也刚进门,”胡畔又跟咖啡厅里的几个人介绍了一下,“这是我们单老板,专程赶回来了。”

    咖啡厅里坐着的几个人站了起来,一个四十多岁的瘦子冲单羽伸出了手:“麻烦单老板了啊。”

    “不麻烦的何总,”单羽跟他握了握手,“应该的……今天是去老村了吗?”

    “对,陈佳礼小兄弟带我们去转了转,还吃了顿农家饭,”何总说,“来之前都不知道,这个老村是个完全没开发的古村啊。”

    “是的,还有很多保存得不错的老房子,晒谷场那几块碑也是老的,”单羽跟他们一块儿坐下,“估计还有古村名,以后应该可以用起来。”

    “对!”何总点点头,“文化这块儿可以深入挖掘一下。”

    大概是因为这两天没太睡够,又开了半天的车,车上还折腾了一轮,这会儿他困得很,本来想回来就先睡一会儿的,但偏偏这几位回来了。

    只能强撑着再聊一会儿。

    “山南还有个村子,比老村小一些,”好在陈涧走了过来,“那个村子现在基本没住人了,但是老房子很多,碑的话,也比这边多,有一条徒步的线路是经过那儿的。”

    “明天去看看?”何总看了看身边的人。

    大家都点头同意。

    “那明天我陪何总过去。”陈涧说。

    接着很自然地就接过话头聊了起来。

    也许面对的不是“主任”,陈涧面对何总的时候,比面对陆畇的时候要轻松得多,单羽都不需要开口了。

    聊了一会儿,把明天的考察的行程大致定下了,何总看着单羽:“单老板开一天车累了吧,先休息休息去,明天再细聊,晚上我们在红叶小镇上看看。”

    “好的,”单羽笑着点点头,“有什么要我们协助的何总就说,我们这儿的员工一多半都是正宗本地人。”

    “这个我知道,”何总笑着说,“陆畇专门安排我们到大隐,也是因为这个。”

    单羽上楼之前先到前台,跟孙娜娜他们聊了几句。

    “你跟劫道儿回来一样啊。”孙娜娜笑着说。

    “这一大箱的年货,”陈二虎指了指堆在厨房台子上的一大堆东西,“花了不少钱吧,都是好东西啊。”

    “我没看呢,我爸买的,他装的箱。”单羽说。

    “老单总真是大方啊……”老五很感动。

    “也不老。”单羽说。

    “大单总……”老五纠正了一下。

    陈涧没忍住笑了起来,听着跟大善人似的。

    “也不是总,”陈二虎说,“人家是教授!”

    “大单教授……”老五开始有些迷茫。

    “你就非得在单字前头加个型号吗!”老四在旁边有些受不了了。

    陈涧进了电梯还在感慨:“咱们大隐,就靠这帮人,也干起来了,还把陆畇都给骗了……”

    “别瞎说,可没骗,人都是有很多面的。”单羽啧了一声。

    陈涧笑了起来,看着他点了点头:“嗯,就像我们老板,平时看着正事不干见活儿就跑,但其实什么事儿都没少干。”

    单羽笑着没说话。

    电梯在四楼停下的时候,陈涧往前一步凑过去在他嘴上亲了一口。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不等到进了办公室再干这个事儿。

    亲的时候门打开了。

    接着就听到走廊那头有人客人说笑着往这边走过来声音。

    他顿时吓了一跳,手忙脚乱就往关门键上戳。

    “哎哎哎,”单羽伸腿拦了一下门,把他推出了电梯,低声说,“正常出去啊,是怕谁没看到吗?”

    “……哦。”陈涧顿了顿,往办公室那边走了过去。

    跟客人碰上的时候他欠了欠身:“下午好。”

    单羽也跟着他说了一句:“下午好。”

    “下午好。”客人很愉快地进了电梯。

    “我这个心理素质吧,”陈涧进了办公室,转过身,“就真……”

    单羽把门踢上,伸手搂紧了他,偏过头在他脖子上咬了一口。

    “哎!”陈涧压着声音喊了一嗓子,“疼疼疼疼……杀人啊你……”

    单羽松了嘴,想说话的时候突然感觉办公室里好像有什么地方不一样了。

    他没松开陈涧,搂着陈涧在屋里慢慢转了半圈,然后看到了办公桌后面的柜子旁边,多了一个黑色的架子。

    上面放着一个大玻璃箱。

    以他的经验,一眼就看出来了这是个造价不低的爬宠箱。

    “我操?”他松开了陈涧,震惊地走到了爬宠箱前,接着就看到了里面的一只守宫。

    “肥尾守宫,橘白无纹,”陈涧走了过来,站在他身边,“跟你以前那个是一种吧?”

    “你买的吗?”单羽转头看着他。

    “嗯,”陈涧笑了笑,“新年礼物,我拿你朋友圈照片给老板看了,他说是这种,对吗?”

    “对。”单羽回答的时候感觉自己嗓子都有点儿哑。

    “他店里没有,带我去他另一个朋友家里才找到的,”陈涧松了口气,“他说没有成体的了,就只有几个大苗,说是比小苗好养活……”

    “你怎么……”单羽这一瞬间脑子里想了很多,情绪翻涌着,“想到买这个当礼物的……”

    “我也不知道,就觉得……这里你虽然也混熟了,但毕竟不是你从小长大的地方,”陈涧说,“而且感觉你应该很喜欢那条守宫……”

    单羽没说话,靠在柜子旁边只是看着陈涧。

    眼睛和鼻尖都酸得很。

    眼泪顺着眼角滑下来的时候,他也没有抬手擦掉。

    “你怎么哭了啊,”陈涧一下慌了,手指在他脸上轻轻蹭了蹭,“你别……你别吓我啊……”

    第085章

    看到单羽眼泪的这一瞬间, 陈涧开始怀疑岳朗那句话可能并不是玩笑。

    他想过单羽应该会挺开心的,毕竟翻他以前的朋友圈,看得出他花了很多心思, 关于那条守宫的内容发过很多, 守宫的名字叫大哥, 性格温柔,胆小还挑食……

    但他真的没有想到单羽会哭。

    而且不是红了眼眶的那种哭,是眼泪会顺着下巴滴到他手上的那种哭。

    “单羽……”陈涧站在原地, 有些手足无措,指尖刚把单羽脸上的泪擦掉,手还没收回来,下一串眼泪就又已经从眼角滑了下来。

    他的手抬起又放下跟指挥乐队似的挥了好几轮之后终于做出了一个决定:“我给你拿纸巾。”

    转身准备去茶几上给单羽拿纸巾的时候,单羽一把拉住了他的胳膊, 把他拽了回去, 接着紧紧搂住了他。

    低头把眼睛压在了他肩膀上。

    陈涧赶紧也抱住他,手在他背上一下下拍着, 然后轻轻抚摸着。

    这大概是他唯一会的安抚手势了,小时候他不开心了,生病了, 妈妈就会这么安抚他。

    现在小豆儿哭的时候, 蘑菇不睡觉的时候,他都是这一套。

    也不会别的了。

    早知道单羽会哭,而且会哭成这样, 他起码得再去多学一套……

    单羽哭得很安静,几乎没有声音, 陈涧的手抚过他后背的时候,偶尔能感觉到他身体微微颤抖。

    几分钟之后, 单羽抬起了头,这时才出了那么一丁点儿动静。

    他吸了吸鼻子。

    “我去洗个脸。”单羽说。

    “嗯。”陈涧点了点头,看了他一眼。

    单羽眼睛鼻子都是红的,脸上满是泪水。

    他下意识地摸了一下自己肩膀,湿了一大片。

    “衣服换下来洗了吧。”单羽边往洗手池走边说了一句。

    “不用,”陈涧说,“羽绒服还能老洗啊,不暖和了。”

    “倒是不讲究。”单羽回头看了他一眼。

    “我地毯都睡两回了的人。”陈涧说。

    单羽笑了笑。

    他洗完脸出来的时候,陈涧用湿巾把肩膀那块儿擦干净了,毕竟是眼泪,不擦一下会留印子。

    要让三饼看到了肯定会问。

    陈涧你也被蘑菇咬了吗?

    是的,还咬了一肩膀口水……

    单羽打开冰箱,拿了罐可乐出来,仰头喝了两口,走到了爬宠箱跟前儿站着。

    “给它买吃的了吗?”单羽问。

    “买了面包虫,”陈涧起身走过去,“我问了一下唐锐,他不是总钓鱼嘛,小镇那个钓具店就能买到。”

    “嗯,”单羽笑了笑,“都打听好了啊?”

    “也没打听别的,主要就是想知道哪儿买虫子方便,老板那个朋友本来还想教我怎么养,怕我养不好,想让我换个好养点儿的,”陈涧一口气汇报着,“后来听说原来那条是你从小苗养大的,就不教我了。”

    “谢谢。”单羽把胳膊搭到他肩上,手收回来,指尖在他下巴上轻轻勾着。

    “要给它起个名字吗?”陈涧低下头,在他指尖上咬了一下。

    “叫二哥吧,”单羽说,“是公的吗?”

    “是的。”陈涧叼着他手指,点点头。

    “这两天喂过它吗?”单羽问。

    “头两天没喂,昨天喂了,今天上午也喂了,”陈涧说,“反正喂了就吃喂了就吃,我不敢多喂了,怕给它撑着了。”

    “买个守宫也跟自己胃口一样。”单羽笑了笑,又站着看了一会儿,从旁边盒子里夹了条面包虫放到二哥面前。

    二哥还是一如之前的状态,哐的一口就吃掉了。

    “感觉它一吃东西就笑眯眯的。”陈涧说。

    “吃东西嘛,都高兴。”单羽看了他一眼。

    “怎么,”陈涧也看着他,“我吃东西的时候也笑吗?”

    单羽笑了起来,没说话。

    “要买点儿蟋蟀吗?”陈涧问,“我看你以前给大哥都喂蟋蟀,这个老板说他这几个从小喂的都是面包虫,吃惯了。”

    “都行,吃面包虫就先喂着,这个好买,”单羽说,“想改善伙食了,开春儿你就去捉蟋蟀。”

    “……我给二哥买。”陈涧说。

    单羽笑着捏了捏他的脸:“这箱子带二哥,你花了多少钱?”

    “也没多少,”陈涧说,“负担得起,我算着钱来的,留了年前要还的那两笔钱出来。”

    单羽没说话,转身往沙发上一躺,枕着胳膊,沉默了一会儿开口:“大哥是我初中的时候开始养的,那会儿租的房子,房东是个爬友,我隔壁那间屋里全是守宫。”

    陈涧走过去,坐到沙发上,靠着他的腿。

    “大哥就是他送我的。”单羽笑了笑。

    “你初中自己租房子住吗?”陈涧看了他一眼。

    “嗯,”单羽应了一声,“我家离学校远,就在学校旁边租的房。”

    陈涧没说话,感觉单羽十几岁那会儿的生活是他不能想象的,看朋友圈他朋友应该很多,但又还是能感觉出来他孤单得很。

    孤单这种东西,都是在心里的。

    “都说爬宠其实是没有猫狗那样的情感的,”单羽闭上眼睛,“但是那会儿我每次回家,大哥都会出来看着我,有时候会看一整晚,我跟它说话,感觉它也能听得懂。”

    “你陪它说话,给它吃的,”陈涧说,“它起码是能知道你对它最好。”

    “嗯,”单羽应了一声,“我晚上睡不着,它正好晚上出来活动,很多晚上都是它陪着我,除了挑食,它一点儿毛病没有。”

    陈涧笑了笑。

    “我那会儿知道要坐牢了,第一反应就是大哥怎么办,”单羽说,“岳朗那年不在国内,只能给刘悟,刘悟虽然之前没养过,但他肯定会拼命去学着怎么养……”

    “为什么……”陈涧看着他,犹豫了一下,还是起身像之前那样,坐到了沙发前面的地毯上,靠着沙发,“没给你爸妈帮养?”

    “陷到这么大的麻烦里,哪还好意思,”单羽的手也像之前那样从他胸口伸过来,搂着他,“而且我……也不想让他们觉得,都这种时候了,我对他们什么话都没有,但又那么在意这么个小玩意儿。”

    “怕他们觉得你对他们的感情不如一条守宫吗?”陈涧仰头枕在他腰上。

    “嗯。”单羽轻轻叹了一口气,“它死的时候十一岁,正常应该能再活几年,刘悟都快学成守宫饲养专家了,它还是生病了……我觉得它是有感情的,它可能觉得我不要它了……刘悟说它还是每天晚上都会出来发呆,可能是在等我……”

    陈涧握住他的手,吻在他手腕上。

    “刘悟跟我说大哥死了的时候,我真的,非常非常难受,”单羽轻声说,声音里带着些许鼻音,“我觉得特别特别对不起它。”

    陈涧这会儿明白了单羽看到这条守宫时,为什么会有那么大的反应。

    “纸。”单羽说。

    “嗯?”陈涧愣了愣才反应过来,从茶几上拿了纸巾回手递给他。

    单羽拿纸巾在眼睛上按了按。

    “告诉你个秘密。”单羽说。

    “嗯。”陈涧迅速把耳朵贴到他脸边上。

    “那几年,起码表面上,我对大哥的感情,的确比对我爸妈要深,”单羽说,“我可能习惯了生活里没有他们。”

    陈涧没说话。

    “别让我妈他们知道。”单羽说。

    “我哪敢说啊!”陈涧压着声音,过了一会儿他又重新枕回单羽腰上,“也许不是对大哥的感情更深,是你把很多感情都放在大哥身上了,里面有一份就是对爸爸妈妈的。”

    单羽沉默了很长时间才偏过头看着他:“陈涧,你真的,像是在山里修行了二十年。”

    “二十年没有,我妈没了以后我才开始修行的。”陈涧说。

    单羽笑了笑。

    “你小时候养过宠物吗?”他问。

    “鸭子算吗?”陈涧问。

    “你怎么不说猪算吗。”单羽说。

    “不是养来卖和吃的,”陈涧说,“我妈带我去老镇玩,集上人家扔掉的小鸭子,体质特别弱的,我就捡回来了。”

    “养大了吗?”单羽问。

    “嗯,”陈涧点点头,“跟鹅一样,也会跟着我跑,跑不动了就叫唤。”

    单羽笑了:“那不是跟蘑菇一样。”

    “对。”陈涧点点头。

    “有名字吗?”单羽问。

    “陈鸭鸭。”陈涧一本正经地回答。

    “怎么……”单羽没忍住偏开头笑了起来,“还有个姓。”

    陈涧啧了一声:“那你的守宫不也叫单大哥吗?”

    “操,”单羽笑得更厉害了,“我本来都困了,让你给我逗精神了。”

    “那我重新说点儿别的,”陈涧想了想,“我还养过一只猫,不过也不能算我养的,它是村里别人家猫生的小猫,没人喂的,总到我家来吃饭。”

    “叫陈猫猫吗?”单羽笑着问。

    “你这……你还想不想睡了?”陈涧看了他一眼。

    “睡,”单羽闭上眼睛,“你说。”

    “叫陈小猫。”陈涧说。

    “你大爷。”单羽一下笑出了声。

    “陈小猫跟陈鸭鸭有仇,”陈涧没管他,继续小声说着,“每次来都打陈鸭鸭,陈鸭鸭可能有鹅的血统,一点儿都不怕,每次都跟它对打……”

    这只猫跟鸭子对打了好几年,一直没能友好相处,见面就打,一直打到鸭子老死。

    鸭子死了之后,猫就不太来他家了。

    再后来,房子没了,猫也不知道去了哪儿,虽然都在一个村子里住着,但陈涧再也没有见过陈小猫。

    说完鸭猫恩仇录,单羽搭在他肩上的胳膊已经完全放松了,呼吸也很舒缓,听得出是睡着了。

    陈涧小心地把他的手放回沙发上,进卧室拿了毛毯给单羽盖上。

    按单羽这个睡觉的习惯,这个位置不应该放沙发,应该换个床。

    或者换个沙发床。

    不过陈涧记得这个沙发的价格,填充羽绒的整牛皮沙发,六万多,一个布艺沙发床大概六百多就能买好挺好的了……

    那张八千块的椅子还在仓库里,猪圈党全员上阵轮番修理,也还没弄好,老四甚至打算过年的时候扛回家让他爸看看,他爸是个钳工。

    站沙发旁边乱七八糟想了一通,陈涧确定单羽是完全睡着了之后,才轻手轻脚地退出了办公室。

    下午他还跟教练约了练车,这是科三之前最后一节课,下一次就是考试前适应场地了。

    “我送你吗?”孙娜娜问。

    “我开摩托过去就行,”陈涧说,“何总他们万一有什么事儿,得有靠谱的人在,现在客人多,畔畔一个人肯定不行。”

    “单羽不靠谱吗?”孙娜娜笑了。

    “他睡着了。”陈涧说,“估计晚上才醒。”

    “知道了。”孙娜娜拢了拢头发,笑着说。

    “晚上开个小会,”陈涧说,“有空的人都参加,大概九点吧,那会儿应该不忙了。”

    “嗯,我通知他们。”孙娜娜点点头。

    开着摩托车出门的时候,陈涧专门又绕到花园后门看了看新来的旧车。

    里头几家民宿的老板开的车都没单羽这辆好,基本都是几十万的车,最好的算是杨老板的那辆宝马,听说九十来万。

    而且是个小跑车,也没这辆大。

    “练车去?”大李从那边院子走了出来。

    “嗯。”陈涧应了一声。

    “这车给你配的吗?”大李问。

    “怎么可能,”陈涧笑了笑,“老板的车。”

    “那你以后拿了本儿就开那辆呗?”大李又问。

    “嗯。”陈涧点点头。

    “单老板还是有实力啊。”大李感慨了一句。

    陈涧没再说什么,开着摩托车走了。

    就怕再多待一会儿,大李会跟他说想跳槽。

    我们不收心眼儿多的。

    大隐毕竟缺心眼儿的占多数。

    何总他们在这里的几天,行程安排得挺满的,看得出来旅行社也是想抢个先机,本来这阵儿客人也不少,加上年前事儿多,陈涧感觉自己每天都在走路,来回走,上下走,里出外进走。

    科三一把过他都没回过神儿来,回到店里了才突然开始狂喜。

    “走走走,”他在办公室走过来走过去,“带我去老矿场那条路上开一把试试,我回来的时候开摩托进去看了一眼,没有人也没有车。”

    “这样子人还以为你本儿都拿了呢。”单羽说。

    “一周就能拿了,”陈涧竖着一根手指,“一周,年二十七能拿到,我查了,他们那天是上班的,可以去拿。”

    “顺便接你爸过来,”单羽说,“你开车。”

    “我爸不得吓死。”陈涧笑了起来。

    “再带着你爸上你们那些亲戚家转一圈儿去。”单羽说。

    “你还记着这事儿呢?”陈涧愣了愣。

    “当然记着呢,”单羽说,“你以为我随口说说么。”

    “我爸肯定不干。”陈涧说。

    “那就你去。”单羽说。

    “真的假的啊?”陈涧看着他,既有点儿想这么干,甚至莫名其妙有些兴奋,但又觉得太神经了。

    “真的啊。”单羽说。

    “会不会有点儿……”陈涧有些犹豫。

    “神经?”单羽说,“你都小心翼翼修行二十年了,神经一次怎么了。”

    “修行二十年了也没把这个心态修平和。”陈涧叹了口气。

    “要那么平和干嘛,”单羽拿了车钥匙走出办公室,“又不是死人。”

    “大过年的,吉利点儿!”陈涧跟在他后头。

    “要那么平和干嘛,”单羽说,“都是大活人。”

    去矿场这条路已经荒弃很久了,路边全是枯草,但路面还是平整的。

    单羽把车停在路边,下了车。

    “其实拿那辆练练就行,”陈涧也下了车,“这辆万一……”

    “到这儿了想起来说了,”单羽走到车后面,打开了后备箱,“那现在回去换车。”

    “算了。”陈涧笑着说。

    “过来。”单羽说。

    陈涧走到车后。

    后备箱里放着个红色的小盒子。

    “送你的,”单羽说,“新年礼物。”

    虽然知道这里头应该是顶帽子,这几天每次去办公室,都能看到卧室里的毛线,单羽也没藏着。

    但真的当这个礼物盒子放在面前时,陈涧还是激动得手都有些抖。

    “我大概有十年,”陈涧一边说着一边捧着盒子想把盖子打开,但手抖得厉害,连续两下都没能把盖子提起来,“没收过新年礼物了,除了小豆儿的贺卡……”

    单羽抓住了他的手,帮他把盖子打开了:“那你试试这个十年一遇的新年帽子吧。”

    第086章

    盒子打开的时候并没有直接看到帽子, 帽子外面还包着一层粉色的雪梨纸,纸上还放着一张卡片。

    非常正式的包装,让陈涧有些后悔没在二哥的箱子上系个大蝴蝶结。

    他先拿起卡片看了看。

    上面只用毛笔写了一个涧字, 一看就知道是单羽写的, 很漂亮, 用的还是彩墨,蓝色的字里带着银色的细闪。

    “涧。”陈涧拿着卡片念了一声。

    “陈涧。”单羽说。

    “嗯?”陈涧转头看了他一眼。

    “带个姓吧,”单羽说, “听着跟骂人似的。”

    陈涧笑着把卡片放进了自己外套内兜里。

    “这个还收起来么,”单羽说,“这个卡片就是觉得这个纸包装太单调了放进去调味儿的。”

    “我连新衣服的吊牌都会留一阵儿,”陈涧说,“这种卡片肯定要留的, 上面有你写的字儿呢。”

    “嗯。”单羽靠在车门边看着他。

    陈涧低头打开了包着的那层雪梨纸, 看到了里面一个烟灰色的毛线帽子。

    “喜欢这个颜色吗?”单羽问,“我看你毛衣都是灰色的。”

    “喜欢, 我就喜欢灰色和蓝色。”陈涧拿起帽子。

    这是一顶款式很简单的冷帽,基本是纯色,只在边缘的位置有很小的一个单线条的蝴蝶结, 指尖大小, 是红色的。

    毛线很软,指尖陷进毛毛里有种暖暖的感觉,他一边往头上戴一边问了一句:“这是什么线?摸起来跟店里卖的那些毛线帽子的手感不一样, 好舒服。”

    “羊绒呗,还能是什么线。”单羽帮他整理了一下前额的头发, 然后顺手抬了一下他的下巴,“靠……你戴帽子真好看。”

    “是么?”陈涧摸了摸头上的帽子, 把那个小小的蝴蝶结调整到眉尾的位置。

    说实话,他没想到单羽手艺这么好,这帽子如果不是提前知道,他肯定会以为是买的,大小也很合适,不像他去年冬天买的那个,戴一小时都头疼,能把他的自来卷都给压直了。

    单羽拿出手机,怼着他的脸咔嚓了好几张:“我换个头像。”

    “又换?”陈涧看着他。

    “嗯,”单羽说,“新鲜的小帅哥。”

    “我看看。”陈涧凑了过来。

    单羽把手机屏幕转向他:“你挑一张吧。”

    陈涧看了看照片,的确……挺帅的,他以前戴帽子就纯是能挡风就行,不会注意戴上了是什么样,更不会像单羽这样,戴上了还要整理一下头发。

    而且单羽钩的这个帽子也很好看,帽子边儿上的蝴蝶结虽然很小,离远了估计就能看到一个红点,但本来有些沉闷的纯灰底色就因为这一小点儿,一下变得亮起来了。

    “你是不是很喜欢蝴蝶结?”陈涧指了指照片,“用这张吧。”

    “嗯,我小时候觉得蝴蝶结总跟礼物在一起,”单羽把陈涧指定的照片换上,“看到蝴蝶结就觉得有好事要发生了。”

    “明天我给二哥补扎个蝴蝶结。”陈涧说。

    “你给面包虫扎个蝴蝶结送给二哥吧。”单羽说。

    陈涧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感觉二哥会骂人。

    “来吧助理,”单羽一拍车子,“开两把。”

    陈涧坐进了驾驶室,系好安全带,然后就坐着不动了。

    “嗯?”单羽看了他一眼。

    “怎么发动?”陈涧问。

    “那儿有个按钮。”单羽指了指。

    陈涧顺着他指的方向在仪表盘旁边看到了一个按钮,按了一下之后,面前的仪表盘和中控同时亮了起来,两块屏幕,一堆的图标和数字。

    “我靠。”陈涧忍不住感叹了一句,“这车我可能真开不了。”

    “不用管那些七七八八的功能,”单羽说,“开就行。”

    相比教练车,这辆车在了解了基本的驾驶功能之后,开起来轻松很多,手和腿都闲得很。

    陈涧在路上开了两趟就已经有种自己已经是个十年老司机了的错觉。

    除了有点儿估不准车的宽度和长度两次靠边的时候都差点儿蹭到人行道,别的都还行。

    “怎么样,”陈涧偏过头看了单羽一眼,“第一次坐我车,还行吧?”

    “嗯,”单羽也偏过头看着他,“第一次坐我的主驾,我替你打的好几回方向也还行吧?”

    陈涧没忍住笑了起来:“哎!那不是我对这个车的形状还没什么概念嘛!”

    “挺好的了,”单羽说,“刘悟刚拿本儿的时候,除了勇敢,什么都没有。”

    “怎么勇敢?”陈涧问。

    “一直冲着对面车道开,拉都拉不回来。”单羽说。

    “我还没正式上过路,”陈涧说,“没准儿也差不多。”

    “那不可能,”单羽伸手过来在他脸上勾了勾,“我陪他练车的时候他可没你这么轻松。”

    “哎!”陈涧喊了一声,“开车呢,不要骚扰司机!”

    “哎呦,”单羽让他这一嗓子吓了一跳,手迅速就抬起来了,“你这喊的,不知道的以为我往下边儿摸的呢。”

    陈涧没了声音,过了几秒才笑了起来:“你这话说得我都没法接。”

    “那也一句没少接。”单羽说。

    在这条路上开过去开回来,开了半个多小时才换了单羽往回开,要不是得回去午饭了,陈涧还有点儿不愿意走。

    开好车的感觉是不太一样。

    “何总他们是不是明天还要回大隐来?”陈涧一边问,一边研究着车上的各种按钮。

    “嗯,”单羽应了一声,“本来说是直接回市里了,我留了一下。”

    “为什么?”陈涧问,“咱们这块儿的线不是跑完了吗?”

    “别的地方有什么也得打听一下,”单羽说,“红叶小镇是起点,后面还有好几段行程呢。”

    “是……还打算投资干点儿别的吗?”陈涧问。

    “现在没钱,”单羽说,“就是了解一下,一条旅游线路规划出来,总还是会有几个重点的,看看有没有小镇,如果有的话,肯定会有些政策……”

    “如果不是呢?”陈涧问。

    “看有没有办法让它是呗。”单羽说。

    “什么办法?”陈涧继续问。

    单羽让他问笑了:“还没想出来。”

    陈涧笑了笑,没说话。

    人有时候很奇怪,老板对买卖不上心的时候,没有安全感,老板对买卖很上心似乎要干一番大事业的时候,居然也会没有安全感。

    回到大隐,陈涧刚进门,就被胡畔一把拽住了。

    “哪儿来的帅哥啊!我得看看!”胡畔伸手摸了摸他的帽子,“哪儿来的帽子啊,出门儿的时候还没有呢?你们不是去练车吗?去逛街了?”

    还没等陈涧想要该怎么编这个帽子的来历,单羽从门外走了进来:“帽子我钩的。”

    “什么?”在前台站着的孙娜娜马上小跑着过来了,“不可能吧!我怎么不太相信呢?”

    “我操,”三饼也凑了过来,看一眼单羽看一眼帽子,再看一眼单羽再看一眼帽子,“你是出钱请人定做的吗?是不是路头那家手工毛衣店?”

    “那家也不是手工的,”胡畔说,“那家是机织的,只是可以定制花色和款式。”

    “别跑题。”孙娜娜有些无奈地看了他俩一眼。

    “题是什么?”三饼问,陈涧想走的时候他一把拉住了陈涧的胳膊。

    “真是你钩的吗?”孙娜娜看着单羽。

    “嗯。”单羽笑了笑。

    “我也要。”孙娜娜马上说。

    “嗯?”单羽愣了愣。

    “我也要,”胡畔马上反应过来了,“我也要!”

    “那我也要,”三饼跟着就上,“二虎哥也要,我俩都要了的话……老四老五肯定也得有……”

    “我们也要——”厨房那边传来赵姐笑着的声音。

    陈涧看着单羽。

    得瑟啊。

    再得瑟几句的。

    帽子你钩的。

    现在一个店的帽子你慢慢钩去吧。

    还旅游线路重点呢,重点是你要钩八顶帽子。

    “……其实是买的。”单羽改了口。

    别啊,哪能是买的,是你钩的呢。

    “老板偏心眼儿。”胡畔说。

    “那偏了也正常。”三饼说。

    什么玩意儿!陈涧瞪着三饼。

    “毕竟人家是店长,”三饼叹了口气,声音低了下去,“干的活儿都跟我们不一样。”

    “你是真的还是演的?”陈涧实在没忍住问了一句。

    “我有这个演技吗!”三饼质问他。

    孙娜娜笑出了声。

    “帽子真的太难了,”单羽终于再次开口,“围巾吧。”

    “真的吗!”胡畔声音一下扬了起来。

    “嗯,新年礼物。”单羽点了点头。

    “可以可以可以!”胡畔一连串地说。

    “一人一条的话,是不是能算大隐的制服了?”三饼问,“一楼人进进出出的,暖气老跑,有个围巾也暖和点儿。”

    “我觉得不错,”孙娜娜转身看着正往电梯快步走过去的单羽,“能挑颜色吗老板?”

    “……不能!”单羽说。

    陈涧正想跟着逃走的时候,手机响了。

    他赶紧掏出手机,也没看是谁,直接先接了,就怕单羽一跑,这帮人立马就要拉着他问帽子怎么回事儿了。

    “喂?陈涧吗?”那边传来了一个老太太的声音。

    陈涧愣了两秒才听出来是小豆儿奶奶,平时奶奶很少给他打电话,猛这么一听差点儿没听出来。

    “是我,奶奶。”陈涧说。

    “奶奶有个事儿想麻烦一下你。”奶奶说。

    “不麻烦,”陈涧走到一边,“什么事儿奶奶?”

    “你今天有时间把小豆儿送到市里吗?”奶奶说,“陈斌叫了个朋友在班车点那里接她……”

    “去市里?”陈涧愣了愣,“去玩吗?”

    “去市里过年。”奶奶说。

    “那你们呢?”陈涧马上问。

    “我们不去了,”奶奶笑着说,“他们在市里租的那个房子小,住不下。”

    “他们不回来过年吗?”陈涧皱了皱眉。

    “陈斌过年接了个活儿,回不来,”奶奶说,“说是能赚不少了……”

    陈涧有些莫名其妙地生气,按说小豆儿家的事儿他管不着,人家的父母,人家的孩子……但毕竟在爷爷奶奶家借住了这么多年,在一块儿生活了这么长时间,情感上跟他的爷爷奶奶差不多了。

    “真服了,”陈涧坐在车里,拧着眉,“爷爷奶奶盼了一年,年货都备好了,现在不知道有多难受。”

    单羽开着车跟他一块儿去村里接小豆儿,顺便把单羽带回来的年货拿了一点儿,准备带给老爸,让他年前给跟他一块儿住的大叔,也算是感谢人家之前的照顾。

    “到时把爷爷奶奶接到店里来吧。”单羽说。

    “他们肯定不愿意,”陈涧叹了口气,“别的日子他们凑凑热闹还挺高兴的,这是过年啊,自己家里空了,还要去别人那儿过年……”

    单羽也叹了口气,没再说话。

    小豆儿平时对市里就没什么兴趣,大过年的要把她跟爷爷奶奶分开,更是不情不愿,一直撅着嘴不说话。

    车开出小镇了,她才低头小声哭了起来。

    陈涧跟她一块儿坐在后座,这会儿把她搂到怀里,一下下轻轻拍着,也没说什么安慰的话,没什么话能安慰得了现在的小豆儿。

    “我不想去。”小豆儿边哭边说。

    “不想爸爸妈妈吗?”陈涧问她。

    “不想,”小豆儿抹了抹眼泪,“我不认识他们。”

    陈涧低头看了她一眼:“怎么会不认识?”

    “不记得了。”小豆儿抽泣着,“我要爷爷奶奶……”

    车速突然慢了下来,陈涧看向单羽。

    单羽把一停在了路边,回过头看着小豆儿:“不想去的话,就告诉他们你不去了,我帮你打电话。”

    小豆儿愣住了,抬头看着单羽。

    陈涧也愣了,过了几秒钟,他似乎才有点儿明白过来单羽为什么会说这样的话。

    小豆儿是跟着爷爷奶奶长大的,情感上比父母要更亲密和紧密得多……

    而现在要被送去一年也就能见面几天的父母那儿的小豆儿,也许就像当初要被送去大姑家的小单羽。

    但又不完全一样。

    小豆儿愣了一会儿之后轻声说了一句:“我还是去吧。”

    “为什么?”单羽问。

    “我怕他们不高兴,”小豆儿说,“会生爷爷奶奶的气。”

    单羽看着她,没说话,过了一会儿才转回头,重新把车往前开了出去。

    “你带了手表吗?”陈涧问小豆儿。

    “带了。”小豆儿点点头。

    “不开心了就给我打电话。”陈涧说。

    “嗯。”小豆儿靠到他怀里,过了一会儿,又开始哭。

    在班车站把小豆儿交给她父母的时候,陈涧想说点儿什么,但最后什么也没说,只是看着他们把小豆儿抱上电瓶车带走了,才转身回到了车里。

    “你没事儿吧?”陈涧看着单羽。

    “没事儿,”单羽笑了笑,“就是突然有点儿不爽。”

    “村里很多小孩儿……都是这样的。”陈涧说。

    单羽没说话,伸手在陈涧脖子后面轻轻捏了几下:“给你爸打个电话吧,现在过去找他。”

    “嗯。”陈涧应了一声。

    老爸按理说应该还是在之前的外卖站,但陈涧打电话过去的时候,他却支支吾吾半天,最后才给了一个地址,是个小旅馆。

    “肯定又有事儿瞒着我了。”陈涧拧着眉。

    “换工作了吗?”单羽问。

    “不会是换工作这么简单。”陈涧说。

    “一会儿慢慢问,”单羽说,“再大的事儿,反正人还能接你电话。”

    陈涧咬了咬嘴唇,话虽然有点儿……但的确也是这么回事儿。

    在小旅馆门口看到老爸是全胳膊全腿儿的时候,陈涧松了口气,没受伤,没生病……

    除了脸上冻裂的口子和看上去更疲惫了的神态。

    “不是让我过年的时候回去么,”老爸说,“怎么这会儿跑过来了?”

    陈涧回头看了一眼车和车上的单羽:“我送小豆儿过来,顺便拿点儿年货过来,之前你受伤的时候,那个大叔挺照顾你的……你们还一块儿干活吗?”

    “他也住这儿来了,”老爸犹豫了一下,叹了口气,“那边房租交不上了,这里一天三十……”

    “你们没送餐了吗?”陈涧问。

    “我们那个站点换老板了,每单的钱又被往下压了,超时扣得也比原来多,”老爸说,“这月工资也没发,站里三十多个人都在等着工资,活儿也不干了,工资拿到就都要走了……”

    老爸说这些的时候并没有很愤怒,语气还挺平静,这些年这种事儿他也没少碰,早已经没什么波澜了。

    “为什么不跟我说,工资都没发你还往卡里存钱干嘛呢?”陈涧说。

    “年后我们商量着就不做专送了,还是做众包……”老爸没答他的话。

    “爸。”陈涧打断他的话。

    “你不用管我,”老爸看了他一眼,“你也不容易,这工作可不好做,你能安安稳稳的就行……”

    “我干得挺好的,这个店现在没我不行,”陈涧有些急了,他不知道要怎么说,老爸才能真的放心下来,真的相信他不会被拖累,“我现在挣得挺多的,今年钱我就能全还完了,你不用老担心我才是真的。”

    “我知道你干得挺好的,”老爸说,“老板对你也器重……赶紧走吧,别让老板等,不好,年货也别拿了……”

    “爸。”陈涧看着他。

    老爸也看着他。

    “……你等我一下。”陈涧说完转身就往车那边走过去。

    单羽看他满脸说不清是生气还是焦急还是别的什么的表情快步走过来的时候,赶紧把车窗放了下来,凑了过去。

    “怎么了?”单羽问。

    “我要说了。”陈涧扒着车窗看着他。

    “说什么?”单羽愣了。

    “我要说了。”陈涧又重复了一遍。

    等单羽猛地反应过来他要说什么的时候,陈涧已经转身又往他爸那边走过去了。

    “陈涧!”单羽压着声音喊了一嗓子。

    陈涧没回头。

    “操。”单羽打开车门下了车。

    第087章

    陈涧他爸就站在小旅馆门口, 脸上有些迷茫。

    单羽不知道陈涧刚跟他爸聊的是什么,不过看他爸现在的状态,聊的应该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话题, 大概就是为什么搬到这儿住, 为什么不告诉他之类的。

    这些话题怎么就能让陈涧突然决定就现在要说了呢?

    还这么一脸决绝的。

    那两遍“我要说了”与其说是跟他通个气儿, 更像是在给自己打气加油,下定决心。

    单羽腿拆板子之后还是第一次碰上这么需要速度的事儿,还好跑步健将这会儿并没有跑, 只是奋勇向前地走着。

    “陈涧!”单羽几个大跨步追上了陈涧,一把拽住了他的胳膊。

    陈涧被他拽得一个急停,回过了头。

    那边陈爸爸也有些吃惊地看了过来,似乎还想要往他们这边儿过来。

    “干嘛?”陈涧抬了抬胳膊,想从单羽手里挣脱。

    “别急, 先听我说。”单羽抓着他的胳膊没有松手, 同时冲陈爸爸那边笑了笑,抬了抬手, 示意没事儿,请他就在原地等待。

    陈爸爸犹豫着停下了。

    “你一会儿再说,我先跟我爸说完的, 我现在要不说……”陈涧皱着眉, 毕竟是在大街上,他也不好挣扎得太厉害。

    “你要现在不说,一会儿就说不出来了。”单羽说。

    陈涧看着他。

    “那就别说了, ”单羽说,“冲动的后果未必是你能承受的。”

    “勇气也好, 冲动也好,后果其实差不了多少, ”陈涧说,“我……”

    “我现在要松手,”单羽看着他,“你答应我不过去,听我说完,你要敢在我松手的时候过去,我直接劈晕你用不了半秒保证你躲不开。”

    陈涧沉默了两秒,应了一声:“嗯。”

    单羽松了手,转身往车那边走过去:“过来。”

    陈涧看了看老爸,老爸一脸的担心,毕竟他只知道这是老板,但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这会儿老板都动手了,是不是会丢了工作……

    没事儿。陈涧用口型跟老爸说了一句,跟着单羽走回了车门边。

    车挡住了老爸的视线,在失去老爸注视的这一瞬间,陈涧想要把一切说出来的勇气,消散了大半。

    他顿时有些丧气,也很憋屈,但隐藏在这些纠结的情绪之下的,还有因为被迫退缩的放松。

    觉察到这一点时,他更沮丧了。

    沉默地看着单羽。

    “有些事儿可以冲动,”单羽说,“有些事儿需要斟酌,需要铺垫,甚至也可能需要用回避来保护。”

    “听不懂。”陈涧声音发闷。

    “你要怎么跟他说?你跟你老板谈恋爱了?”单羽问,“然后呢,还过不过年了?OK你不过了,我也不过了,你爸也不让过了吗?他现在是什么情况?工作丢了是吗?租的房子也没了,住这个地方,这个时候你不让他过年了是吗?”

    “他一直觉得我太辛苦了,过得不好,觉得拖累了我,他害怕我丢工作,害怕我会得罪老板,”陈涧说起这些的时候他就会有些控制不住,声音一直在抖,他不得不压低声音,“我只是想让他知道我过得很好,老板不会为难我,他可以安心工作,有事儿可以告诉我,不用再过得那么苦……他工资都没发,这月还往还钱的那个卡里存了四千块……”

    “那就让他看看,”单羽看着他,“你工作的地方是什么样的,你老板是什么样的,你同事是什么样的,你是怎么工作的,你是怎么生活的。”

    陈涧吸了吸鼻子,没有说话。

    “现在跟你说不了那么多,”单羽打开了车门,从后座上把准备好的年货拿了出来,“我现在过去跟他说。”

    “什么?”陈涧回过神,赶紧去接年货,“我去吧。”

    “你在这儿待着,过两分钟再过来,”单羽说,“我现在不大信得过你,跟吃了毒蘑菇一样。”

    陈涧不知道单羽要干什么,不过自己这么突然发神经,总得给老爸个解释。

    单羽在这种时候是他可以百分百信任的人。

    “不好意思叔叔,”单羽拿着年货走到了陈爸爸面前,跟他打了个招呼,“我是陈涧的老板,单羽。”

    “哎,老板你好,”陈爸爸有些局促地搓了搓手,“陈涧他……”

    “他跟我有点儿工作上的矛盾,所以吵了几句,”单羽看了一眼旁边的几个小店,奶茶店,烧烤店……然后指了指彩票店,“叔叔,咱们坐下聊几句吧。”

    “哎哎,好,”陈爸爸赶紧点头,但又很迷茫,“陈涧他……”

    “陈涧这个店长,一直干得挺好的,”单羽进了彩票店,在门边的凳子上坐下,“叔叔坐着聊。”

    陈爸爸坐下了。

    “但他刚想跟我说辞职,”单羽说,“我肯定不能同意……”

    “干得好好的,为什么要辞职?”陈爸爸顿时急了。

    “还是有点儿不放心你,”单羽说,“想到市里来,觉得离你近一些,比较方便照顾。”

    “我有什么可照顾的,”陈爸爸马上说,“我不需要他照顾的,老板,我……”

    “叔叔,是这样,”单羽说,“我也不希望这个店长走,现在想找一个熟手不容易,小镇招人本来就难……”

    “他怎么这样呢?”陈爸爸搓着手,“他怎么这样,这么好的工作啊。”

    “所以叔叔这事儿得您帮忙。”单羽说。

    “老板你说。”陈爸爸看着他。

    “有什么事儿,别瞒着陈涧,”单羽说,“你越是不想让他担心瞒着,他越不放心……之前受伤不告诉他,这次碰上事儿也没说,他这样也没法安心工作。”

    “唉。”陈爸爸叹了口气。

    “他现在收入还可以,除了工资,我们民宿逢年过节的还有过节费和奖金什么的,”单羽说,“他真辞职了,他损失大,我店里损失也不小……”

    “我知道,我知道,”陈爸爸连忙点头,“我……我有事儿会跟他说的,这次也是觉得过年不是得去店里帮忙嘛,到时再说……”

    陈涧在车边靠了一会儿,走进了彩票店。

    店里人挺多的,有盯着电视看的,有凑一块儿商量号码的,还有纯闲聊的。

    老爸和单羽坐在门边的凳子上正说着话,不过看着不像闲聊,老爸和单羽的气质相差太多,倒是有点儿像劳务市场的招工面试。

    看到陈涧进来,老爸招了招手:“陈涧啊,你可别再想辞职的事儿了……”

    辞什么职?

    谁辞职?

    老板要辞职吗?

    他被老爸这劈头一句说蒙了,看了单羽一眼。

    “叔叔,”单羽把年货放到老爸手边,“这些东西呢,是店里发的,陈涧想着你俩都在店里过年,也吃不了这么多……”

    “好好好,”老爸有些不好意思地在袋子上拍了拍,“谢谢老板,还发这么多东西。”

    又看向陈涧:“那拿给老钟?他一直都挺帮衬我的。”

    “嗯,”陈涧点点头,“你看着办。”

    “那你们聊两句,”单羽站了起来,“我先去车上。”

    “老板慢走啊,”老爸说,“谢谢了。”

    单羽走出去之后,老爸看上去比之前自然多了,他拎起年货袋子看了看:“这么多,都给老钟可惜了啊……”

    陈涧笑了笑:“店里还有呢,你别抠啊。”

    “都给他,”老爸也笑了笑,“不抠。”

    “我们老板跟你说什么了?”陈涧问。

    “看来你还真是干得挺好的,”老爸说,“我一直怕你是安慰我,你从小就报喜不报忧……”

    “你不也是么。”陈涧说。

    老爸叹了口气,想说什么,但憋了一会儿最后只说了一句:“过两天我工资追着了就给你打电话。”

    “嗯,”陈涧应了一声,“如果追不着也跟我说一声,我们一块儿想点儿别的办法。”

    “好,”老爸点头,“好。”

    老爸拎着年货,进了旅馆,陈涧看着他转上二楼的楼梯才往车那边走了过去。

    单羽正坐在驾驶室里打着电话,冲他招了招手。

    他拉开车门坐进了车里。

    “这些系统里应该都能查到,作为管理方,不能站点说什么就是什么,”单羽一边打电话一边伸手在他肩上捏了捏,“嗯,希望能尽快解决,马上过年了,拖欠工资这种事很敏感……好的,嗯,有结果了麻烦给我这边一个反馈。”

    陈涧反应过来这是在说什么的时候愣了愣,转头看着单羽。

    单羽说完挂掉电话之后,他马上问了一句:“这是在给谁打电话?”

    “他们这片儿的外卖站点的总部。”单羽说。

    “投诉吗?”陈涧问。

    “投什么诉,”单羽说,“法律援助了解一下个别站点欠薪的情况。”

    “……还能这样?”陈涧有些吃惊。

    “谁知道呢,”单羽说,“不解决的话就再换个记者身份打个电话过去约个采访。”

    “你真是……”陈涧笑了起来。

    单羽系好安全带,点开了导航,顺着路往前开了出去。

    “你跟我爸说什么了?”陈涧问。

    “就说刚才你突然要辞职,因为他有事儿总不说,你要到市里来照顾他。”单羽说。

    陈涧转头看了他一眼。

    “又说了一下我们民宿有多么棒,”单羽说,“钱多事儿少同事好。”

    “……事儿不少吧?”陈涧笑了起来。

    “对外吹牛总是要罔顾一下事实的。”单羽说。

    陈涧沉默了一会儿才轻轻叹了口气:“我爸一直觉得我工作还可以,但也并没有我自己说的那么好,觉得我是在安慰他,凭我的学历和工作经验,怎么能找到这样的工作……”

    “那你还打算就这么去跟他说了?”单羽说。

    陈涧没出声。

    的确是冲动了。

    他脑子一直到现在才慢慢清醒过来,单羽这么一问的时候,他心里突然惊了一下。

    “你得让他看到你是为什么能拿下这份工作的,凭你的能力,”单羽说,“又凭什么拿下老板的。”

    陈涧等了一会儿,单羽却没再说下去。

    “凭什么?”他问。

    “你的美貌。”单羽说。

    “操,”陈涧笑了起来,“神经病。”

    “还有你的卷毛。”单羽说。

    陈涧啧了一声。

    “有些吸引力是说不清的,能说清的东西都是最浅显的,”单羽说,“动心可能就一瞬间,但陷进去是个很复杂的过程。”

    “嗯。”陈涧闭上眼睛。

    是的。

    他同样也说不清。

    他为什么会陷进去,说不清。

    除了美貌。

    哦对,还有金钱。

    他的理由相比单羽的还更充分些。

    陈涧笑了笑。

    “还想说吗?”单羽问。

    “现在冲动劲儿过了。”陈涧闭着眼睛说。

    “一步步来,让他看到你能过得很好,你能为自己的选择负责,”单羽说,“也……好歹让他看看我是个什么样的人。”

    “你是个很好的人。”陈涧说。

    “嗯。”单羽应了一声。

    “你是怎么跟你爸妈说的?”陈涧问。

    “我爸问姚熠是不是我女朋友的时候,”单羽说,“我就说了。”

    陈涧睁开眼睛,转头看着他:“姚熠?”

    “嗯,我俩上学那会儿关系挺好的,我爸在街上碰到过我们两次。”单羽说。

    “你就直接说了?”陈涧问。

    “嗯,我们家的情况不一样,他们对这事儿比较能理解,”单羽说,“而且……那会儿我的状态也就那样,比起受伤住院拘留什么的,可能这都算不上刺激的。”

    陈涧轻轻叹了口气。

    “别把这事儿当成负担,这不是现在非做不可的步骤,”单羽说,“说出来对你来说可能会是豁出去了的轻松,对你爸爸,大概率是伤害。”

    “嗯。”陈涧看着单羽。

    车开了一会儿,单羽突然啧了一声。

    “怎么了?”陈涧问。

    “你知道哪儿卖毛线吗?”单羽说。

    陈涧愣了愣,笑了起来:“要在这儿买吗?”

    “回镇上怕买不到好的线,”单羽说,“待会儿他们又该说偏心眼儿了。”

    “前面十字路口掉个头吧,”陈涧想了想,“往回一点儿那个路口转过去有个老商场,以前四楼就是卖毛线的。”

    “行。”单羽说。

    “八条围巾要钩多久?”陈涧问。

    “也用不了多久,最简单的,短点儿的,再钩松一点儿……”单羽琢磨着,“像我这种熟练工,从早到晚……大概一星期吧,来得及了。”

    老商场的四楼还是很多卖毛线的,在这儿买毛线的大多都是阿姨大姐,偶尔能看到几个年轻女孩儿,一眼过去,男的除了老板,好像就他俩。

    “什么颜色呢?店长。”单羽问。

    “红色?过年呢。”陈涧说。

    “不好搭衣服。”单羽说。

    “你还管好不好搭衣服啊?”陈涧说,“图个喜庆呗。”

    “我钩完这几条围巾,手废了眼瞎了,就图个喜庆啊,”单羽说,“那必须得让他们能用够这一个冬天的才值啊。”

    “这倒也是。”陈涧感觉老板说得很对。

    “这个灰粉色怎么样?”单羽指了指一家店门口摆着的线。

    “挺好看的。”陈涧凑过去看了看,线整体偏灰色,带着一点儿很低调的粉。

    单羽拿起线,比在了陈涧下巴底下。

    “干嘛?”陈涧问。

    “看看这个色男生用行不行,”单羽说着完看了看,又放下了线,“算了再另外挑个。”

    “不好看?”陈涧问。

    “看不出来,”单羽说,“你这个脸放一团屎黄色也不会难看。”

    老板是个大姐,一听他这话,立马拿起了那团线,回头冲里头坐着的男人喊了一声:“老公,过来。”

    男人走了过来,大姐把毛线怼在了他下巴底下:“这样看吧。”

    “嗯?”男人愣了愣。

    单羽没忍住笑了起来。

    “好像不太行,”大姐又拿起一团灰蓝色的线,“这个呢?”

    “这个有点儿可以。”陈涧边乐边说。

    “织围巾吗?”大姐问,“多大年纪的男孩儿?”

    “跟他差不多。”单羽指了指陈涧。

    “但没他这么帅气是吧。”大姐一边说一边在大排的毛线里搜索着。

    “对。”单羽点头。

    陈涧非常佩服单羽在任何情况下都能这么不要脸的精神状态。

    最后在大姐的帮助下,他们挑了个比之前那个灰蓝色更蓝一些的颜色。

    回到大隐,单羽就开始了大隐工装的制作。

    之前陈涧对他那句“从早到晚”还没有清晰认知,感觉应该是一个形容。

    但没想到会是一个描述。

    第二天何总他们应单羽的邀请,返程的时候又回到了大隐,单羽还坐在咖啡厅里钩围巾。

    “单老板这是……”何总很吃惊地看着他。

    “送员工的新年礼物。”单羽站了起来,笑了笑,“何总坐。”

    “新年礼物?”何总笑了起来,很有兴趣地凑过来摸了摸围巾,“单老板,我得说一句,我这一路跑了那么多地方,还得是你们这里最有意思。”

    第088章

    何老板回程这一趟没待太久, 基本就是跟单羽聊天儿,他带来的几个工作人员跟大家也都混熟了,中午一帮人跟大隐的人在花园里烧烤。

    中途大李过来了两趟, 说是蹭点儿吃的, 实际上谁都知道是想来蹭点儿消息。

    虽然听单羽的意思这些事儿肯定后期是要跟里头几家通气的, 但这消息必须是从大隐出去,不能是他们自己弄到的。

    性质不一样。

    所以大李两趟过来,陈二虎都很热情地陪着他, 第二趟他走的时候,三饼甚至追着送了一盘烧烤过去。

    “一次给他喂饱了得了,省得一会儿再找借口过来。”

    “一会儿他过来看单老板钩围巾,”老四说,“这真算是奇观, 想过来看看一点儿也不奇怪。”

    “你也是, ”陈二虎看着三饼,“你自己给自己要一条得了, 怎么好意思开口要四条啊。”

    “我也没想到他能答应啊。”三饼说。

    “不会累出毛病来吧。”老五突然开始担心。

    “大过年的别瞎说!”陈二虎瞪了他一眼。

    比起单羽会不会累出毛病来,陈涧更担心的是何总会不会突然来一句“我也要一条”。

    好在大概是因为单羽除了吃东西的时间都在钩围巾,并且不影响他跟何总聊天儿, 让人有一种这勾针和毛线已经成为单羽的一部分的错觉, 自动忽略掉了。

    单羽的手机响了,但手机没在他身上,陈涧在旁边长椅上拿过他的手机给他递了过去。

    接完电话单羽冲他勾了勾手指。

    “嗯?”陈涧走了过去。

    “昨天的电话有反馈了, 总部的效率还行,”单羽低声说, “已经恢复了系统错误,站点明天之前会正常发放工资, 你跟你爸说一声,让他们追着点儿。”

    “系统真错误了?”陈涧说。

    “随他们说,说美国佬要打我们了从你爸他们站点那台破电脑开始下手都行,”单羽说,“反正现在工资能发了。”

    “嗯。”陈涧笑着点了点头。

    “你说的时候……”单羽看了他一眼,“用我教你吗?”

    “用。”陈涧说。

    “不是说跟我这儿学完了你会被捅成花洒吗?”单羽说。

    “是跟你学委婉,学完了跟人不打一架收不了场,”陈涧诚恳地说,“单指这个,不包括别的。”

    “告诉你爸,这事儿是你解决的。”单羽说。

    陈涧看着他。

    “怎么说你知道吧?电话就那么打的,”单羽看着他,“功劳往自己身上揽过去就行了。”

    “你昨天不是还说了……”陈涧蹲到他旁边,小声说,“让他看看你是什么样的人吗?明明你处理好的事儿,不算你的了?”

    “你傻吧店长,我用跟你爸证明我的能力吗我这么大个民宿摆这儿呢,”单羽说,“我要让他看的是我是个好人,没别的了。”

    陈涧笑了起来:“那我抢了啊?”

    “抢。”单羽抬了抬下巴。

    老爸那边接电话的速度前所未有,这边播号音还没响全,老爸的声音就传了出来:“陈涧啊!”

    听声音心情非常不错。

    这让陈涧有些意外,他已经很久没听到老爸这样的声音了,甚至想不起来上次老爸有这样的情绪是什么时候。

    “爸,你那个……”陈涧还没说完就被老爸打断了。

    “我正要给你打电话呢,”老爸急切地说,“我们那个工资,已经开始结算了,老板在群里通知我们明天过去拿钱!从来没有这么顺利过!”

    “我就是想问这个呢,”陈涧笑了笑,“还挺快啊。”

    “你知道?”老爸愣了愣。

    陈涧犹豫了一下,开始了抢功:“嗯,我昨天给你们总部打了个电话。”

    “投诉吗?我们有人投诉了,没用啊。”老爸有些吃惊。

    “没,我给总部打电话……”陈涧顿了顿,“法律援助,要求他们尽快处理拖欠工资的事儿……”

    从小到大,他跟老爸撒过不少谎,或者说,很多时候他不说实话。

    但还是第一次这么明目张胆。

    “是吗?”老爸震惊了,“还能这样吗?”

    “嗯,提醒一下他们过年拖欠工资是敏感问题,刚他们给……我反馈了,说已经解决了,”陈涧复述着单羽的话,多少还是有点儿心虚,没敢说得太细,也很难说出单羽那种风轻云淡收放自如的状态,“我就马上打电话给你了。”

    “你……可以啊儿子!”老爸很惊喜,“我就说怎么那么快!还得是你脑子好用啊,这事儿办的!哎,老钟!老钟……”

    老爸估计还和老钟在旅馆里,这会儿说话声音都扬了起来:“是我儿子!是我儿子解决的咱们工资这个事儿……”

    “爸,爸,”陈涧感觉自己脸都红了,“你别跟人瞎吹啊。”

    “放心,我不跟他们说是怎么解决的,”老爸说,“就告诉他们是我儿子……我儿子好歹也是个店长,处理这种事儿那还是轻松的……老钟!”

    “怎么!是你儿子办的?”那边老钟说话还是带着浓浓的口音,但这句陈涧还是听懂了,接下去就是一串叽里咔啦K。

    “我就问问这个事儿,”陈涧说,“那你明天去把工资领了,手头事儿处理完就过来吧,本来想去接你,但是我本儿二十七才能拿到……”

    “没事儿,我等你,”老爸说,“我等你过来,正好老钟二十七的票回家,我送他。”

    “那行。”陈涧笑了笑。

    挂掉电话,陈涧坐在角落的长椅上晒着太阳发呆,很奇妙的感觉。

    回味了老半天都没缓过神来。

    本来能这么快拿到工资他就挺高兴的,再听说是自己儿子帮了忙,那情绪扬得跟变了个人似的。

    陈涧都感觉他下一秒要上街喊去了。

    我儿子干的!

    我儿子干的!

    ……不能这么喊,听着像是他儿子应该去自首了。

    “怎么样?”单羽的声音从他上方传来。

    陈涧抬起头,单羽正一手钩针一手围巾站在他面前,肩上还挎着一个健身包,灰粉色的毛线从健身包里被抽出来的场面非常神奇,陈涧忍不住笑了起来。

    “我一会儿查查你这症状得吃点儿什么药。”单羽说。

    陈涧往后靠到椅背上,仰头看着他:“我爸现在估计正在他们骑手群里吹牛逼呢。”

    “通知他们拿钱了吗?”单羽问。

    “嗯,”陈涧点点头,“我打电话过去的时候,他正要给我打电话说呢。”

    “那就行,”单羽说,“拿了钱他就踏实了。”

    “单羽。”陈涧看着他。

    “嗯?”单羽应了一声,也看着他,手还没停,不愧是个熟练工。

    陈涧想说谢谢。

    但又觉得这种时候说一句谢谢既生分又没份量。

    犹豫了两秒,他改了口。

    “我也想要一条围巾。”他说。

    熟练工的手停下了。

    “我随便说说的。”陈涧赶紧又补了一句。

    “随便?”单羽脸上没什么表情,手里的钩针又开始了忙碌。

    陈涧笑了笑。

    “我是什么很随便的人吗?”单羽问。

    “啊?”陈涧一时间拿不准他这个反应是怎么回事儿。

    “等把这些弄完的,”单羽说,“你那个灰线还有点儿……”

    “我真是随便说一句,”陈涧吓了一跳,“我……”

    “不要?”单羽扫了他一眼。

    “要。”陈涧说。

    “元宵之前吧,弄完这几条我估计得死半个月的。”单羽说。

    “别说不吉利的。”陈涧说。

    “弄完这几天我估计得吉利半个月的。”单羽说。

    陈涧笑了起来。

    “你爸什么时候来?”单羽问,“要去接吗?”

    “本来说自己坐班车过来,一听我二十七拿本儿,立马说等我去接了。”陈涧说。

    “那就去接,”单羽说,“顺便带点儿年货给你那些亲戚……”

    “怎么气人还带年货的啊!”陈涧说。

    “有礼貌地气人才最讨厌,”单羽说,“既然选择了做一个讨人嫌的人,就做到位了。”

    能上门招人烦的亲戚就两个,他叔叔和他姑。

    其实正常情况下,陈涧未必真的能同意单羽这个气人计划,但老爸这兄妹几个的情况不太一样,爷爷奶奶走得早,这弟弟妹妹的学费都是老爸挣出来的。

    早些年家里情况还好的时候,几家还有来往,妈妈开始生病,就慢慢不联系了,虽然就像老爸说的,自家人才知道他们还钱有多难,不愿意帮也正常。

    但一想到这么多年的苦,陈涧多少会有些不平衡。

    想出口气。

    不过大年二十七进城,光只是他和单羽两个人,肯定是不可能的,陈二虎请了个假回家明天才回来,老四回隔壁镇了,三饼和老五还在店里,非要跟着进城,上回带了胡畔和孙娜娜,这次就得带他俩。

    “正好四个人,加上陈涧他爸,五个人正好,”三饼说着调整了一下脖子上的围巾,“我这围巾得进一次城。”

    “行行行,走走走走。”单羽点头。

    “有什么要带的吗?”三饼冲前台那边喊。

    孙娜娜站在前台,转头冲仓库那边也喊:“畔畔,有什么要带的吗?”

    “奶茶——”胡畔喊。

    “奶茶。”孙娜娜托着腮。

    “好嘞。”三饼喊。

    拿驾驶证没费什么事儿,陈涧拿到本儿第一件事就是拍了个照发给了老爸。

    老爸给他回了六个大拇指。

    “开吧。”单羽在驾驶室的门上拍了拍。

    “能行吗?单老板不开了吗?”三饼顿时有些警觉,“二虎哥拿本儿第一天就把锐哥的车右前轮开沟里去了。”

    “陈涧又不是二虎哥,”老五说,“他开摩托车也比二虎哥开得好,上回我们开车撵他,四个人都没撵着……”

    三饼瞪了他一眼:“陈年破事儿别总提。”

    “第一次提。”老五说。

    “捧哏啊!”三饼喊了起来,“非得是你最后一句呗!”

    “也没有。”老五上了车。

    “你大爷!”三饼也上了车。

    “没有。”老五说。

    “……行,算你狠。”三饼说。

    “嗯。”老五点了点头。

    三饼转身按着他就是几拳。

    “吃错药了。”陈涧边乐边把驾驶证放到兜里,又拍了拍。

    “你们还飚车呢?”单羽问。

    “他们以前尽干破烂事儿。”陈涧手都摸到车门把了,又停下了,看着单羽,“我真开了啊,我还没正式上过路呢,这个车……”

    “我就在你旁边,怕什么,”单羽拉开了副驾的门,“撞了就撞大运,没撞就一路顺风,走。”

    陈涧笑了笑,上了车。

    之前在废路上开过几趟,这车也算熟悉过了,发动,起步,都挺顺利。

    就是往外开的时候,感觉路上东西太多了,这儿一个车那一个人的,年前路上的车和人比平时都多,陈涧光从停车场开出车管所那条街,手心里都已经出汗了。

    “还挺稳的嘛。”三饼在后面说了一句。

    “嗯。”陈涧顿时觉得安心了不少。

    “转向灯。”单羽在旁边说了一句。

    “嗯。”陈涧赶紧打了转向,安下去的心又不安了。

    不过单羽坐在旁边的效果的确很好,他的每一次提示都正好能卡在需要陈涧操作的时候,甚至比教练更细致及时,转向灯,并线,超车……

    在马上到达姑姑家的小超市时,三饼终于问了一句:“咱们这是去哪儿?”

    “店长走亲戚。”单羽说着伸手把住了方向盘,在陈涧准备开上人行道的停车位的时候往右带了一点儿,“好,给油上去。”

    车开了上去。

    “停车可能得你……”陈涧看了单羽一眼。

    “停什么车位,就停店门口,”单羽说,“两分钟走人的事儿。”

    “嗯。”陈涧咬咬嘴唇,把车慢慢停在了小超市门口。

    一眼就从玻璃墙面看到了正在货架前整理的姑姑。

    陈涧下了车,打开后备箱拿出了一小提茶叶,这是何总他们跑线路的时候从旁边镇子带回来的样品,包装很精致,味道就不知道了。

    有辆车怼在店门口停下,姑姑马上走到了门口掀起遮风帘往外探出了头。

    “姑姑。”陈涧叫了她一声。

    姑姑顺着声音往他这边儿看了一眼,立马就愣住了,接着又看了一眼车,视线再从车上转回他脸上,震惊地问了一句:“陈涧?”

    “嗯。”陈涧走到了她面前,“一个人在店里吗?”

    “啊是,”姑姑又往车里看了看,“你姑父在家呢,你这是……”

    “过来办事,路过就来看看你,”陈涧把手里的茶叶递了过去,“过年了嘛。”

    “哎哟,这……”姑姑接过茶叶,犹豫了一下,掀起了帘子,“进来坐坐吗?”

    “不坐了,一会儿再去我叔那儿看看就要接我爸回去过年了。”陈涧说。

    “你现在……挺好?”姑姑问。

    “嗯,还行。”陈涧说。

    “这车……是你的?”姑姑又往外走了两步,看着车。

    不是。

    但是可以说是。

    “嗯。”陈涧应了一声。

    臭不要脸啊陈涧!

    但是很爽。

    “这么着急要回吗?”姑姑说,“叫你爸一块儿吃个饭呗,这都……好多年没见了吧?”

    陈涧正想着要怎么结束的时候,那边车窗放了下来,三饼戴着墨镜探出了半张脸:“陈总,单总来电话问了。”

    姑姑是认识三饼的,虽然也十多年没见了,但三饼跟小时候基本是等比放大,戴墨镜估计就是怕被认出来,毕竟就算不回村里,总还是会从熟人嘴里听到猪圈党那帮人的事迹。

    不管什么总,带上了三饼就感觉不是个正经生意了。

    所以三饼说完这句话,就迅速缩回了车里。

    “这么忙啊,”姑姑看着陈涧,“你现在是……出息了啊。”

    “年前事儿多,那我先走了,”陈涧说,“给我姑父带个好。”

    “哎,”姑姑应着,“你爸还好吗?”

    “挺好的。”陈涧笑笑,拉开车门上了车。

    姑姑一直站在门口,盯着车。

    陈涧把车开出去之后需要原地掉个头,她这么一盯,他本来就不熟练的操作更不熟练了。

    这种时候任何失误都会让姑姑觉得这车是偷的。

    “左边打满,”单羽说,“慢慢给油,好,回轮儿,倒档,右边打满,OK给油,停,再往左,打满,往前开……”

    车上的雷达发出了报警声,陈涧踩了刹车。

    “要碰那个车的屁股了。”他说。

    “远着呢,都够三饼过去躺着的,”单羽说,“继续开,碰不着。”

    陈涧继续给油,车果然没有碰到,总算顺利且顺滑地掉好了头,他看了一眼还站在门口的姑姑,把车往前开了出去。

    “挺有样子!”三饼在后面拍了拍车座,“我的表演怎么样?”

    “很完美,”陈涧笑了笑,“谁给安排的?”

    “单老板呗,怕你脱不了身,”三饼说,“哎你姑老了好多啊,小时候她上我家打我的时候脸上还没皱纹呢。”

    “十几年了都。”陈涧说。

    “爽!”三饼拍了拍手,“你姑他们真的……就得这么来一下出出气。”

    “现在去你叔那儿?”单羽问。

    “嗯。”陈涧点了点头。

    本来车开出来的时候还有点儿紧张,来了这么一回之后,他突然感觉车开得都顺了不少,有种十年老司机的轻松感。

    不过车开到半路的时候,陈涧手机响了,是老爸打过来的,老五帮他接了电话:“陈叔,我老五,陈涧开车呢……你说,哦?哦?哦?”

    “哦什么玩意儿哦哦哦的?”三饼看着他。

    “哦?”老五继续着,“哦!好,知道了,我跟他说,那我们就过去接你了,你收拾收拾准备……”

    “出发!准备出发!”三饼大概是太了解老五了,及时打断了他说出“上路”两个字。

    老五挂掉了电话:“陈涧,你叔给你爸打电话了,说他不在市里,出去旅游了,让你别过去了。”

    “操,”三饼笑出了声,“这瞎话编的。”

    “那就不去了呗,”单羽笑了笑,“你这情况他肯定已经清楚了。”

    “不想见你,完全不想见你。”三饼嘎嘎乐着,就仿佛这是他在过瘾。

    “那去接我爸了。”陈涧说。

    “用帮你开导航吗陈总?”单羽问。

    “不用,这路我熟,”陈涧说,“小单。”

    第089章

    还是那天的小旅馆, 陈涧再来到这里的时候,短短几天,再次看到这个旅馆, 还有那个小小的彩票站时, 心情已经完全不一样了。

    老爸已经打包好了他的行李, 正顶着寒风坐在旅馆门口的破沙发上等着。

    “他怎么不在里头等……”陈涧小声说了一句。

    现在他面临的是艰难的侧方停车,还是两头都停了车的情况下。

    “斜着倒进去,”单羽说, “不用停那么标准了。”

    “嗯?”陈涧看了他一眼,没太明白。

    “你俩下车去把行李拿过来放后备箱,”单羽回头对后座的三饼和老五说,“节省点儿时间。”

    “好嘞!”三饼应了一声,立马打开了车门。

    “饼啊, ”单羽又说了一句, “这是咱们店第一次有家长过来参观,表现好点儿, 给陈涧长长脸。”

    “有数!”三饼一拍巴掌,下车之后往老爸那边跑过去时候大喊了一声,“陈叔!我们跟陈店长来接你了!”

    刚接电话的时候还叫的是陈涧, 这会儿见面就成了店长了。

    “店长——”老五喊了一声, 不知道是以示强调还是不知所云,喊完之后大概自己也觉得莫名其妙,于是又喊了一声, “来接你了——”

    就这演技,得亏刚才跟姑姑没聊太久, 万一不小心老五出场,这戏就得砸他手里。

    陈涧没顾得上这些, 后面还有车,他赶紧把车斜着停插到了车位里。

    车停下的同时,三饼和老五已经拎着老爸的行李跑了过来。

    “你别下车了。”单羽打开车门下了车。

    陈涧回过头看着老爸。

    老爸的状态跟那天见面时也不一样了,也许是因为拿到了工资,也许是因为要在大隐的同事面前给他儿子挣点儿面子,衣服换了干净的,头发也是新理的,看上去精神焕发的。

    不过能看到黑色头发下短短的一些白色茬子。

    也就四十多的人,头发都白了这么多了。

    “陈叔你坐副驾吧。”单羽说。

    “不用,不用,”老爸摆摆手,“我后头坐就行,老板你坐前头。”

    “没事儿叔,”三饼说,“前头宽敞……”

    “宽敞就更应该是老板坐啊。”老爸说。

    “老板都坐后排的。”老五突然灵光乍现。

    “单老板,”陈涧往副驾车窗那边凑过去,“单老板……”

    “嗯?”单羽马上退到了窗边。

    “要不还是你坐前头,”陈涧小声说,“我开车呢,你在后头能帮我看路吗?”

    “哦对,忘了你新手看不见路了。”单羽点了点头。

    最后还是老爸和三饼老五三位老板一块儿坐在了后排,单羽坐在了副驾,帮他的新手瞎子助理看路。

    “这车是老板的吧?”老爸本来有些紧张,但因为三饼和老五这俩虽然是混子但也是从小看着长大的在,也放松了不少。

    “民宿的车,谁开都行。”单羽说。

    “主要还是老板和店长开,”三饼说,“民宿还有一辆车呢叔。”

    “哦,有车队。”老爸点点头。

    “也不是车队……”陈涧笑了。

    “算车队,算车队了,”三饼说,“超过一辆就是车队,俩人都能叫团队了呢是不是单老板。”

    “是。”单羽都忍不住偏过头看了三饼一眼。

    “你们菜都买齐了没?”老爸沉默了一会儿开始操心自己过年这几天的兼职。

    “应该是齐了,”陈涧说,“一会儿到了你看看,还差什么我们就去买。”

    “好,”老爸点点头,“我手艺可一般啊,你们得凑合点儿了。”

    “这帮人有吃就行,”单羽说,“凑一块儿只要热闹,吃什么都好吃。”

    “没错!”三饼一拍手。

    “你爷爷怎么样?身体还好吗?”老爸问他。

    “老样子,歪歪斜斜那样,但也没有更差,”三饼说,“他说他一时半会儿死不了。”

    老爸笑了起来:“老头儿说话还那样。”

    一路上老爸问了不少,小镇的事儿,村里的事儿,他这些年虽然也会回来,但次数很少,毕竟在村里已经没有了落脚的地方,总不能跟陈涧一块儿挤在小豆儿家。

    这次能到大隐过年,对于老爸来说,也能小小地解一下乡愁。

    三饼和老五不愧是混迹小镇横行村里的混子,很多事儿他们都清楚,谁家结婚了,谁家离了,谁家打架了,谁家搬走了,全都一清二楚。

    这点陈涧比不了,毕竟他大部分时间都在打工。

    也许是有种要在老爸面前表现一番的心理,回小镇的这一路,陈涧的车开得意外地顺利,单羽只偶尔提醒了他两三次。

    就是车开进大隐院子的时候有点儿困难,停车的时候来回好几把才算停好了。

    几个人从车上下来的时候,胡畔从屋里跑了出来:“陈叔叔好!”

    “你好你好。”老爸赶紧点点头。

    “这我们前台,胡畔,”陈涧说,“你就叫她畔畔就行。”

    三饼和老五把老爸的行李先拿去宿舍了,本来是想让老爸住客房,但老爸没同意,为了不让他太别扭,陈涧也就没再强求,反正宿舍有空床。

    跟着陈涧往里走的时候,老爸有些感慨:“你们这个民宿很大啊。”

    “嗯,还行,”陈涧说,“也不是最大的,里头良野比我们大。”

    “陈叔,”孙娜娜端了杯茶过来,“喝杯茶歇会儿。”

    “谢谢啊姑娘。”老爸有些局促地接过茶杯。

    “叫我娜娜就行。”孙娜娜说完又看着陈涧,“陈店长,刚有备品入库,你有空看一下单子。”

    “好。”陈涧点点头。

    “贺总下午过来了一趟不知道是不是有什么事儿,”孙娜娜说,“你看要不要回他个电话?”

    “一会儿我给大李打个电话先问问。”陈涧说。

    跟店里的人都见过之后,始终铭记自己兼职的老爸首先去了厨房,看了看已经备好的这几天的食材,又看了一遍灶具,然后才跟着陈涧开始在店里参观。

    “你挺忙的吧?”老爸问,“要不你就去忙你的,不用管我,我自己转转就行。”

    “不差这一会儿,”陈涧顺手拿了对讲机挂到腰上,“我带你先转一圈熟悉一下。”

    “现在店里是不是还挺多客人?”老爸问,“我看院子里车都停满了。”

    “嗯,还不是最多的时候,”陈涧说,“之前人多的时候,我们自己的车都得停外头。”

    老爸点了点头,跟他一块儿在一楼慢慢转着,眼睛一直四处看着。

    “这地方比你以前打工的地方都好,”老爸有些感慨,“风不吹雨不淋的,以前干几个月人都晒黑了。”

    “嗯。”陈涧笑了笑。

    这些话用在老爸身上更准确,老爸现在就黑得厉害,收拾利索了还能更清楚地看到他手上脸上冻裂的口子。

    对讲机响了起来,胡畔的声音传了出来:“陈店长,有客人预订了今天的房一会儿就到,但是刚告诉我们说带了条大狗。”

    “多大的狗?”陈涧问。

    “拉布拉多。”胡畔说。

    “大狗得安排在走廊最里头靠近步梯的房间,尽量不影响别的怕狗的客人,同意的话给他们换一下吧,”陈涧说,“他们没狗窝的话我们可以提供……”

    跟胡畔说完,陈涧忍不住往前厅那边看了一眼,这帮人不知道是不是受了单羽的指示,平时这种事儿该怎么处理,胡畔根本不会问他。

    他甚至都怀疑贺老板有没有真的来过。

    带老爸参观完民宿,陈涧把他带到了宿舍,今天三饼下午是休息的,正在宿舍里玩手机。

    “这是我的床,爸你就在这儿歇会儿。”陈涧说。

    “哎,”老爸刚坐下又站了起来,“我要不去厨房准备一下……”

    “今天是普通员工餐,还有三个房间的客人的饭,不用提前那么多的,”陈涧说,“你先歇会儿。”

    “陈叔你先歇着,”三饼说,“一会儿我给你打下手,我没事儿。”

    “好,好,”老爸重新坐了回去,冲陈涧摆了摆手,“你去忙你的吧,别耽误工作了。”

    “嗯。”陈涧应了一声,又看了三饼一眼。

    三饼往自己胸口上拍了拍。

    陈涧走出宿舍,往办公室那边看了看,办公室的门是虚掩着的。

    他走过去,敲了敲门。

    “进。”单羽在里头说。

    陈涧推门进去,单羽正站在二哥的箱子前喂面包虫,桌上还放着织了一半的属于店长的烟灰色围巾。

    “参观完了?”单羽问。

    “嗯。”陈涧走过去,从身后搂住了他,把下巴搁他肩上,轻轻舒出一口气。

    “感觉怎么样?”单羽又问。

    “我爸挺高兴的,”陈涧说,“你是不是安排他们给我爸表演来着?”

    单羽笑了笑:“这还用我安排么,有胡畔和孙娜娜俩人精呢,不过不搞特殊,以后谁家里来人了,都这个待遇。”

    “嗯。”陈涧闭上眼睛笑着点点头,想想又睁开眼睛,“老板,明天上午请个假。”

    “行,去干嘛?”单羽放下面包虫盒子,转过身,也搂住他。

    “去看看我妈,”陈涧说,“我爸好几年没回来了,也没去看过她。”

    “嗯。”单羽在他背上拍了拍。

    陈涧没再说话,低头把脸埋到他肩上,过了一会儿又侧过脸,嘴唇用力地贴紧单羽颈侧,感受着他的脉搏。

    “陈医生,”单羽的手摸进他衣服里,“这脉象怎么样?”

    “非常茁壮。”陈涧说。

    单羽没说话,手从后背绕了上来,抓着他头发往后拽了拽。

    陈涧不得不抬头停止了把脉,看着单羽:“我是不是该理发了,我头发现在拽起来这么顺手的吗?”

    单羽笑了起来。

    但并没有松开他的头发,而是又往后拽了拽。

    陈涧仰起了头,没等他弄明白这是要干嘛,单羽一口咬在了他咽喉上。

    “哎。”陈涧只感觉一阵细小的疼痛,呼吸就跟着就有些着急起来。

    单羽推了他一把,陈涧往后退了两步,撞在了办公桌上,接着单羽就压了上来。

    陈涧整个人都往后仰了过去,倒在了桌子上。

    “我操,”他说,“我腰……”

    “断了吗?”单羽贴在他耳边问了一句。

    左手从腰侧往后滑过去搂紧他,右手按在他额头上,看着他。

    “没。”陈涧说,这会儿每一寸皮肤都变得很敏锐,就算是脑门儿,也能清晰地感觉到单羽右手掌心还没有消失也可能永远都不会消失的那道伤疤。

    还有在他后腰上轻轻勾划着的单羽的指尖。

    他收紧了搂着单羽的胳膊。

    单羽低头吻住了他。

    不知道多长时间,单羽松开了他,手撑着桌子。

    “嗯?”陈涧伸手在他嘴上轻轻摸了一下。

    “要我扶你起来吗?”单羽问。

    “嗯?”陈涧愣了愣。

    “你不说你腰断了吗?”单羽问。

    “靠,”陈涧笑了起来,“我腰断了你还能坚持亲完了才问啊?”

    “断都断了,肯定先亲了再说。”单羽说着直起身,拉着他胳膊把他拽了起来。

    陈涧顺着劲儿又往他脸上亲了一口,然后拿出手机点开了摄像头,对着自己脖子看了看。

    “我没用力。”单羽说。

    “我都感觉到疼了,”陈涧看到自己咽喉位置有点儿发红,不过不是很明显,“你怎么想的啊……”

    “那能怎么想的啊,”单羽说,“太性感了得咬一口呗。”

    陈涧笑了起来。

    “干活儿去吧,”单羽重新拿起面包虫盒子,“好好表现。”

    老爸虽然刚到民宿的时候还有些拘谨,但也许是因为有兼职这个身份在,他以一个多年各种打工的状态倒是很快就适应了。

    晚饭的时候在厨房里熟练地忙碌着,三饼果然按他自己说的,一直在边儿上打下手。

    陈涧靠在吧台旁边,看着那边的老爸,有种温暖而又陌生的感觉。

    老爸在厨房里做饭的场景,他小时候是看到过的,但说实话,太遥远了,遥远到有些不真实,而仅有的那么几次他在市里跟老爸一块儿过年,他俩也没做饭,租的房子没有厨房,吃的是老爸去饭店提前打包好的饭菜……

    眼前这样的场景,他看得有些出神。

    第二天一早,他跟老爸一块儿去看妈妈的时候,这种奇妙的温暖的感觉还在延续着。

    “我就不开车了,路况不好,我新手怕碰了。”陈涧推出自己的摩托车。

    “不用开车,”老爸说,“那路车根本开不过去,现在应该更烂了吧。”

    “到时小镇开发了的话,可能会修。”陈涧跨上摩托车,整理了一下头上的帽子,还是把那个小蝴蝶结调整到眉尾的位置。

    “你们的员工,”老爸坐到了后座上,“那个围巾是不是统一的,男的是蓝色,小姑娘的都是粉色?”

    “嗯,你发现了?”陈涧笑了笑,“那个围巾是单羽……单老板钩的。”

    “什么?”老爸很震惊,扒着他肩膀,“单老板钩的?”

    “是,我这个帽子也是,”陈涧说,“新年礼物。”

    “一个老板,还是个小伙子,”老爸感慨着,摸了摸他头上的帽子,“手这么巧吗?”

    “他会的挺多的,”陈涧发动了车子,指了指民宿墙上的字,“还会书法,大隐那两个字就是他写的。”

    “哎哟……”老爸感叹着,车都开出院子到路口了,他都还扭着脖子往回看着。

    回村的这条路陈涧经常走,但回“家”的那条路,就走得很少了,想妈妈的时候,陈涧更多的时候会去干妈那儿坐一会儿。

    那里永别和死亡的感觉会少一些,更多的记忆是暖阳和妈妈的笑脸。

    车开进村里的时候,老爸的话就没了。

    “老陈回来了啊!”路边有人喊了一句。

    “哎,回来看看。”老爸应了一声。

    陈涧转上了去老房子的小路,两边都是各家的旧房子,大多都没有人住了,大家都搬进了新修的房子,或者干脆就搬到新村那边去了。

    路上很静。

    车开过老房子的时候陈涧没有停,也没有减速。

    老房子已经破损不堪,木头结构的部分已经都塌掉了,只剩了墙面。

    老爸依旧沉默着,陈涧只听到了他一声很轻的叹息。

    车从老房子旁边开过,又往前顺着小路越过了一个小山坡,最后停在了林子里的小路上。

    老爸下了车,从手里提着的一个袋子里拿出了一把塑料花,是粉红色的。

    这估计是老爸在市里就买好了带回来的,有点儿土,但妈妈喜欢花。

    陈涧和老爸顺着土路往里走了一小段,停在了一个已经很旧了的墓碑前。

    老爸过去,用手蹭掉墓碑上的灰和土,把碑前面的落叶扒拉干净,把花放了上去。

    “琳啊,”老爸声音很低,“看看花。”

    沉默了一会儿,老爸回头看了陈涧一眼,又转回头看着碑:“咱们儿子现在特别棒,当店长了,上班的时候还拿个对讲机,跟特工似的。”

    第090章

    单羽坐在爬宠箱前钩着陈涧的那条围巾, 透过玻璃能看到二哥正躲在一块树皮后头,露出半个脑袋,趴在水盆边儿上看着他。

    过了一会儿, 脑袋就搁到了水盆上, 单羽凑过去看了看, 睡着了。

    这睡眠倒是还不错。

    单羽伸了个懒腰,穿了件外套,离开了办公室。

    这两天店里员工少了, 客人倒是还挺多,店长又没在,这种时候,老板就不能光躲办公室里待着了。

    得下去帮点儿倒忙。

    电梯到三楼的时候停了一下,门打开了, 进来了两个客人。

    正常情况下, 他们都会跟客人主动问好。

    但单羽没出声,他很少露面, 对于只住个一两天的客人来说,他看上去应该就是个游客,突然问好反倒让人尴尬。

    不过客人一直在看他。

    单羽也没回避, 一直对视着。

    到一楼的时候, 女客人才问了一句:“你是老板吧?”

    这是怎么被你发现的?

    哦,照片墙上有一堆照片。

    “是,”单羽应了一声, “早上好。”

    “你们小镇那个市场,今天还有东西卖吗?我们想去转转。”女客人说。

    不知道。

    我没去过, 得问店长。

    或者这店里除了我的任何一个人。

    单羽没有回答,电梯门在一楼打开的时候他才冲前台那边问了一句:“畔畔?”

    “哎!”胡畔应了一声。

    “那边市场还有东西卖吗?客人想过去转转。”单羽说。

    “有, ”畔畔立马走了过来,给客人介绍着,“明天也都还有,不过肯定没有平时那么多摊位了,买点儿特产什么的还是有的。”

    “谢谢啊。”客人说,又转头看了单羽一眼,“谢谢。”

    “不客气。”单羽微笑。

    客人出门之后胡畔说了一句:“哎这客人真有礼貌啊。”

    单羽啧了一声。

    咖啡厅还是正常营业的,现在店里年轻客人多,咖啡是刚需。

    “新豆子吗?”单羽走过去问了一句。

    “嗯,朗姆酒风味,尝尝吗?”孙娜娜正靠在操作台边儿上拿着杯咖啡慢慢喝着,手里还捏着个三明治。

    “好。”单羽看着她手里的三明治,他们的早餐一般是豆浆牛奶小米粥配各种包子面条饼,赵姐不忙的时候会换点儿花样,但还是第一次见着三明治。

    “要吃这个?”孙娜娜把手里三明治递了过来,“我还没咬的,给你吧。”

    “不用不用,”单羽赶紧摇摇头,“我自己拿就行。”

    “那你得去一街街口拿,”孙娜娜低头咬了一口,又晃了晃被她咬了一口的三明治,“这是我早上跑步路过买的哦。”

    “……我吃包子吧。”单羽说。

    “也不用遗憾,”孙娜娜皱着眉看了看手里的三明治,“不好吃呢这东西。”

    单羽笑了起来。

    “我先给你做咖啡吧。”孙娜娜放下了三明治。

    “先吃早点吧,”单羽往厨房走过去,“我也不是客人,不着急。”

    吃完早点,他回到咖啡厅,拿着咖啡坐到了角落里。

    这里坐着比在办公室里能更直观地感受到店里每天是怎么样一点一点变得忙碌起来的。

    三饼和老五在院子里收拾,扫地,擦干净桌椅,还拿了一堆窗花对联什么的一会儿准备贴。

    前台那边开始陆续有客人到店,都是预定了房间来过年的。

    胡畔和孙娜娜配合默契地给客人办理入住,顺便还要给一早出门玩的客人介绍路线和合适的游玩项目。

    黄大姐推着清洁车进了电梯。

    唯一的闲人就是坐在咖啡厅里的老板。

    单羽摸出手机,靠在椅子里准备看看能不能刷到什么关于小镇旅游的推送。

    刚看了两眼,就听到大门方向传来了小孩子的哭声。

    单羽感觉一阵头大,手机往兜里一塞就准备起身逃离。

    “怎么了这是?”胡畔在前台问。

    “不知道啊!”三饼的声音传了过来,“这小姑娘就跟门口站着呢,我一问她就哭了,也不说话。”

    “迷路了吗?”胡畔马上走了过去。

    居然不是客人的孩子,单羽停下了脚步,走出咖啡厅往门口看了一眼。

    三饼牵着一个小姑娘正站在那里,小姑娘正哭得起劲。

    “小妹妹,你叫什么名字啊?”胡畔过去把她往咖啡厅这边带了过来。

    虽然不是客人的孩子,单羽还是下意识地迅速往旁边退开了,准备往餐厅那边逃。

    “小娟。”小姑娘边哭边答了一句。

    “你跟谁出来的啊?”胡畔问得很有条理,一看就是带过孩子的。

    “奶奶。”小娟说。

    “嗯,”胡畔应了一声,从兜里拿了一块小饼干,“给,吃块饼干……你奶奶呢?”

    “在市场呢,”小娟马上接过了饼干,也顾不上哭了,用牙咬着撕开包装就把饼干塞进了嘴里,“谢谢阿姨。”

    “那你怎么跑这里来了?”胡畔很有耐心,“奶奶知道你在这里吗?”

    小娟摇了摇头:“我找人。”

    “找谁?”胡畔问。

    小娟愣了一会儿,又哭了起来:“我忘了……”

    是个傻孩子吗?

    单羽本来想躲,但又有点儿好奇,于是转身靠着旁边的柱子很有兴趣地看着胡畔和这孩子。

    小娟边哭边往他这边看了过来,突然愣了愣,然后抬手冲他一指:“他……”

    单羽手里还拿着咖啡正要喝,小娟这如同指认犯罪嫌疑人般的一指头,把他定住了。

    胡畔也愣了:“他什么?”

    “他……”小娟还是指着单羽。

    “我什么?”单羽挑了挑眉,看着她。

    说实在话,单羽看小孩儿也很肤浅,就看外表,像小豆儿那样的小姑娘,他还是会有点儿耐心的,长得可爱,又聪明。

    眼前这孩子哭得一脸乱七八糟的,头发扎得也乱,看着脏兮兮的,话半天还说不明白,单羽问这句话的时候,的确表情不怎么温柔,笑都没挤出来一个。

    可能样子有点儿吓人。

    小娟顿时吓得后退了一步,又哭了起来。

    “大过年的,不许哭啊。”陈涧靠在一棵树上,看着还蹲在墓碑前的老爸。

    “不哭,”老爸回过头笑了笑,“现在日子好了呢。”

    陈涧走过去,跟老爸一块儿蹲着,手指在碑上轻轻划着。

    “这碑也旧了,”老爸说,“字都看不清了,过完年换个新的吧。”

    “嗯。”陈涧点点头。

    “回吧,”老爸站了起来,摸了摸碑,笑着说,“琳啊,我们走了,陈涧还上班呢,店长,事儿多,现在是个大忙人……”

    “也不是很多……”陈涧正说着,手机响了。

    “看看,电话都追过来了。”老爸语气里带着些骄傲。

    陈涧看了一眼,电话是老五打过来的。

    这戏是不是有点儿过了?

    “喂?”他接起电话。

    “陈涧,店里来了个小孩儿,找单老板的,”老五说,“他们还在问,小孩儿一直哭……”

    “什么玩意儿?”陈涧愣了,这地方除了小豆儿,还能什么小孩儿来找单羽?

    而且小豆儿现在在市里,小豆儿也很少哭。

    小豆儿来了也是找陈涧哥哥!

    跑题了。

    “多大的小孩儿啊?”陈涧问。

    “五六岁吧,或者七八岁,我也不会看,”老五说到一半突然压低了声音,“会不会是单羽的孩子啊?”

    陈涧叹了口气。

    脑子这玩意儿可能真的是后天补不出来的。

    回到民宿,陈涧没看到小孩儿,也没看到单羽。

    “人呢?”他问了一句。

    “那个小姑娘啊?”胡畔从前台跑过来,“你猜是谁?”

    “老五说是单羽的孩子。”陈涧说。

    胡畔很响亮地笑了起来。

    “他脑子里就装了一兜子洗洁精!”三饼骂了一句。

    “是蘑菇之前的主人!”胡畔说,“没想到吧!单老板当初买狗的时候跟人家说可以来看狗,人家小姑娘就来了!”

    “我靠,他还能答应这种事儿呢?”陈涧很震惊,“然后小孩儿真来了?那蘑菇呢?”

    “蘑菇睡觉呢,她跟蘑菇玩了一会儿,被单老板带市场那边去了,她奶奶还在市场呢,给送回去。”三饼说。

    “我去看看。”陈涧有点儿不放心,单羽一个人带个小孩儿,怎么想都很不靠谱。

    “去吧,别俩一块儿都丢了呢。”孙娜娜坐在咖啡厅里优雅地补着妆。

    “爸,”陈涧回头看了一眼老爸,“那你……”

    “我看看午饭做点儿什么的。”老爸对兼职还是相当上心的。

    “叔我给你帮忙。”三饼立马跟了过去。

    陈涧转头出门,又跨上了还没停好的摩托车。

    市场今天还是挺热闹的,平时卖的东西大多是日常的菜和各种干货特产,还有小吃,这几天基本除了小吃,就全是年货。

    这边不比城里,基本明天就不会有什么人再出门了,这算是最后一波生意。

    陈涧给单羽打了个电话,但响了半天都没人接。

    估计市场人多听不见。

    于是他一边在市场里转悠,一边又拨了一遍。

    这回那边有人接了。

    但传出来的却是孙娜娜的声音:“别打啦,他没拿手机,手机扔咖啡厅沙发上了,我听着响,找了半天。”

    剩下的毛线要不再钩个手机兜挂身上吧。

    陈涧只得继续在市场里找人。

    不过找单羽还是有一定规律的,送完小孩儿如果要逛逛,卖土产和卖菜的他是不会看的,得是那种比较少见的,有意思的……

    对,比如前面那个卖烟花爆竹的大布篷子。

    陈涧走过去的时候,就看里头人不少,还都围着。

    他立马凑了过去。

    一个大姐转头看到他,说了一句:“哟,来帮忙拿东西了啊?”

    “啊。”陈涧应了一声,往前扒拉开人,果然看到了坐在一张小凳子上的单羽。

    旁边还坐着个小辫儿都歪了小姑娘,两人面前是一堆的烟花。

    “你怎么来了?”单羽看到了他,勾了勾嘴角。

    “我来付钱啊,”陈涧说,“您买这一堆是打算把小孩儿押这儿吗?”

    “嗯?”单羽摸了摸兜,没摸到手机。

    “你手机在娜娜那儿呢,”陈涧走过去,蹲下看了看小姑娘,“还没给孩子送回去?”

    “找着她奶奶了,带她买点儿烟花,”单羽说,“她奶奶说去给我拿点儿干货。”

    “……买这么多吗?”陈涧看了看地上的烟花。

    “这些是小娟儿的,”单羽比划了一下,“这一堆是咱们的。”

    “还有呢!”旁边看热闹的一个大叔笑着说,“老板让人去取了,他要的没货了。”

    “这个也好玩的,老板,”又有人喊了一声,“这个花大,时间也长,去年有人在河边放了一个……”

    “拿过来吧。”单羽回头冲老板说了一句。

    “好嘞!”老板马上过去,把那人推荐的烟花搬了过来,跟个炮一样。

    “还有这个……”又有人说。

    “哎!”陈涧喊了一声,“有提成是不是?”

    一帮人全乐了。

    “你们老板以前在市里,也没机会玩这种的啊,”一个大叔说,“让他玩一玩过过瘾嘛。”

    这些人平时也不会买这么多烟花,尤其不会买那么贵的,好几百一个的玩意儿,一般都是市里来过年的会买来玩,有些是专程过来放烟花的。

    大家就乐意看他们买,跟着起起哄。

    陈涧看了单羽一眼。

    这位财大气粗的高科技老板今天让大家逛市场的时候多了一份乐趣。

    “你要不去把车开过来?”单羽看了一眼他手里拿着的摩托车钥匙,“这么多,摩托车拉不回去。”

    “让老板送过去。”陈涧回头看了老板一眼。

    “没问题!必须的!”老板立马冲他敬了个礼,“大客户想要啥服务都给你提供上。”

    “水都没给一杯还大客户。”陈涧说。

    “这个真没有,我自己一早出来都没喝水,”老板说,“单老板要喝什么,我去给你买!”

    “不用了,不渴。”单羽笑了笑。

    没过一会儿,老板派出去取货的人回来了,抬下了两个正式的大炮筒,围观的人发出了欢呼。

    陈涧看着单羽:“干嘛呢这是?”

    “过年,”单羽凑到他耳边小声说,“我好多年没认真过过年了。”

    陈涧没说话。

    还真是……不知道之前单羽是怎么过年的,但起码在牢里这几年,他是没有好好过过一个年的。

    老板去市场还小孩儿,回来的时候买了一面包车的烟花,还有两兜木耳和榛蘑。

    店里的人全都跑院子里来了。

    陈涧跟在车后头进了院子,把摩托车停好,三饼他们已经兴奋地开始从车上往下搬烟花。

    孙娜娜把单羽的手机递了过去:“还没给钱吧?”

    “嗯。”单羽点点头。

    旁边老板拿着个本子,站车旁边清着数,最后把本子往单羽面前一递:“没错吧老板?”

    “没错。”单羽扫了一眼,拿出手机付了钱。

    “花了多少钱?”陈涧问。

    “别管。”单羽笑着把手机收回了兜里。

    陈涧看向刚收完钱喜笑颜开的老板。

    “我得给大客户保密啊。”老板说。

    “行吧。”陈涧笑了。

    刚过来上班的消防主管陈二虎指挥着三饼他们:“烟花不要放屋里,都往后院墙边码着吧,旁边的杂物要清开……”

    单羽伸了个懒腰,慢慢往后院走,看着院子和窗户上已经贴满的红色。

    “小孩儿奶奶没说你什么吧?”陈涧走过去。

    “没,还谢谢我呢,”单羽说,“一会儿尝尝那个木耳,她家里种的。”

    “背过来卖的吗?”陈涧问,“都给你了?”

    “别小看了老太太,她家的木耳大棚是他们村最大的,”单羽说,“没准儿以后还能有合作呢。”

    “……哦。”陈涧看着他。

    “店长!”胡畔在大门那边喊,“你俩过来帮忙——”

    “嗯?”陈涧回过头。

    “把这几个大灯笼挂上去!”胡畔说。

    “好。”单羽马上应了一声,转身往回走。

    陈涧跟着他,平时老板可没这么勤快,刚大家搬东西的时候他都应该已经溜了。

    看得出单羽是真的很想过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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