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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0-115

    第111章

    负责给大隐员工培训的小李老师不愧是陆畇介绍的, 虽然培训时间非常短,只在店里待了两天,而且培训内容主要也只是针对服务这一小块儿, 但除了上课时间之外, 她都会观察大家的工作状态。

    “其实如果按酒店的标准, 你们所有的员工包括你,”她看着陈涧,“培训完了也都不见得能合格。”

    “不包括老板吗?”陈涧非常震惊。

    单羽居然不在不合适的行列里吗, 难道他不应该是这个名单里领头的那个吗?

    当然,从小李老师的角度来看,一个彬彬有礼并且除了被逼着来上课,别的时间一律看不到的老板,自然是不会在这个行列里的。

    “作为一个民宿老板, 他非常合格了, ”小李老师笑着说,“很多想法和意识都不会被‘这只是一个民宿’局限……”

    那倒是, 跟里头几家比起来,单羽不只是一个民宿老板。

    陈涧莫名其妙地骄傲起来。

    送走小李老师,陈涧回到大隐, 大家正聚在咖啡厅里, 他过去随口问了一句:“培训这两天有什么收获吗?”

    “我操,”三饼看着他,“一开始也没人跟我说还要写培后感啊。”

    “……没人让你写, ”陈涧说,“我就问问, 你上了两天课,没学到什么吗?”

    “先生您好, ”三饼站了起来,“当然学到了很多,特别是服务意识得到了很大的提高,具体的学习情况如果您需要,稍后我会整理一下再给您反馈。”

    “哎呦。”陈二虎手举过头顶给三饼鼓了鼓掌。

    “然后我就去找你,你给我说说怎么说,稍后我再去给客人反馈,”三饼说,“怎么样!”

    陈涧笑了起来:“挺好。”

    “我也是上了那么两年高中的。”三饼说。

    “过两天何总的体验团过来,”陈涧说,“正好展现一下我们的新的风貌。”

    “他们现在人数定了吗?”胡畔搓搓手。

    “还没有,不过基本就是八到十个人,”陈涧说,“按十间房提前准备着就行,有变动再调整,明天还没确定的话就主动打电话过去问问。”

    “嗯。”胡畔点了点头。

    “陈涧……”老五看着他。

    “嗯?”陈涧应了一声。

    “你会一直这样吗?”老五问。

    “哪样?”陈涧问。

    “就……”老五看着他,上下打量着,欲言又止。

    “就端着个装逼领导样。”老四粗暴地总结了一下。

    “你大爷。”陈涧说。

    一帮人全乐了。

    “肯定不会,”陈涧说,“但该装逼的时候,我肯定就是个领导样,有点儿心理准备啊。”

    “那还行,”老五点了点头,“那跟你平时也差不多,有事儿的时候脸一绷,店长人格就出来了。”

    “什么时候算有事儿的时候啊?”胡畔问。

    “压着我工资不发的时候。”老五说。

    “该。”胡畔笑了。

    陈涧的手机响了一声。

    【乏单可陈】店长有没有时间?

    【陈鱼落雁】有

    陈涧正往楼梯那边走,单羽的消息已经发了过来。

    【乏单可陈】我下去

    哟嚯?

    腿好腿坏活动范围都没差太多的单羽还是第一次找他有事儿会主动下楼的。

    而且没多大一会儿还就已经下来了。

    并且神奇的是,没穿他平时在店里总当拖鞋穿着的那双板鞋,换了双跑鞋,还是高帮的,手里还拿着件厚外套,帽子也戴上了。

    “要出门?”陈涧问。

    “店长敏锐。”单羽说。

    “……这不瞎都能看出来吧,”陈涧说,“徒步?”

    “嗯,”单羽看着他,“这不瞎都能看出来吧。”

    “去哪儿?”陈涧笑了起来。

    “猜猜?”单羽说。

    “是想从老村走到山南吗?”陈涧问。

    “怎么猜到的?这真值得上一句敏锐了,”单羽一边穿外套一边偏了偏头,“走。”

    陈涧回头交待了一下胡畔,说要出去一下,然后拿了外套跟在单羽后头出了门。

    “那天在石头堡那块儿你就说了,”他边走边说,“做民俗老屋的话,可以跟老村这边儿一块儿,现在是不是想实地试一下从这边儿走过去要多久?”

    “嗯。”单羽笑了笑,“石头堡规模小了点儿,单做一个景点开发,吸引力不够,如果把这一片儿连起来做成一个‘故乡’,配套跟上,就会好得多。”

    “那是不是得跟村里的人谈啊?”陈涧问。

    “嗯,租给我们或者参与经营的合作方式,到时看看怎么谈,”单羽看了他一眼,“顺便把你家老房子弄回来。”

    陈涧愣了愣,看着单羽没说话。

    “怎么了?”单羽问。

    “那里跟村里能用的那些老屋也不连着,”陈涧说,“用不上吧……”

    “就是弄回来,也没说要用啊。”单羽说。

    “那这算不算是……谋私利?”陈涧问。

    “我们黑心资本开公司开发项目为的不就是谋私利么。”单羽说。

    陈涧笑了笑,偏过头看着路边的树。

    单羽的胳膊搭到了他肩上,手绕过来,指尖在他眼角很轻地点了一下。

    “没哭。”陈涧转头看了他一眼。

    单羽勾了勾嘴角没说话。

    从民宿走到老村还是挺近的,路也比较好走,就是风景一般,看的都是远处的山林。

    但从老村往石头堡去的那条沿着山的小路,就好看得多了,中间还会经过两座很古老的小石桥。

    “这边儿能做户外,”单羽边走边看着两旁,这一段缓坡比较多,“什么攀岩越野之类的都可以。”

    “你以前经常玩的那些。”陈涧说。

    “你翻我朋友圈都翻到我玩越野的时候了啊?”单羽说。

    陈涧笑了笑:“早翻到头了,你朋友圈也不是太多。”

    “以前发了挺多的,但删了不少。”单羽说。

    “为什么?”陈涧看着他。

    “心情不好的时候就会删,”单羽说,“觉得没意思,这么没意思的东西还发出来……”

    陈涧伸手搂住他,收了收胳膊:“现在呢?”

    “问你啊,”单羽说,“你不天天看么?”

    “也没天天看,”陈涧说,“比不了你天天数评论数。”

    “你提醒我了,”单羽拿出了手机,迅速从收藏里把那条帅哥店长点了出来,“又多一百多条评论……”

    “……我求你了,”陈涧相当无语,“删了收藏吧别看了。”

    “不,你以后吉利了我做个屏幕在你碑上循环播放,”单羽说,“太阳能的。”

    “算我九十吉利,”陈涧说,“你一个九十六的老头儿,干这种事儿,你好意思吗?”

    “我都九十六了我除了洋洋得意我能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单羽说,“我二十六的时候都没什么不好意思的事儿……”

    那倒是。

    石头堡跟那天来看的时候没什么变化,连坐在门口晒太阳的老太太似乎都没有挪过窝。

    “这一路风景还挺好的,比开车从那边过来要舒服,”单羽说,“这一段做成步道可以的……”

    陈涧的手机响了一声,他拿出来看了一眼。

    是他的初中同学,加了好友好几年聊不了几句的那种。

    “是你们那个跟你有分离焦虑症的民宿又有什么事儿了吗?”单羽问。

    “我初中同学,”陈涧一边回消息一边说,“他应该是放假回老村了,刚看到我们了,问是不是在考察。”

    “你同学嗅觉很灵敏啊,家里做生意的吗?”单羽说。

    “他家一直在市里开饭店,”陈涧说,“我以前还在他家饭店打过工。”

    单羽看着他没说话,只是突然伸手在他脸上摸了一下。

    陈涧吓了一跳,迅速往晒太阳的老太太那边看了一眼,老太太慈祥地冲着他俩的方向,但不知道是睡着了还是在发呆,表情都没什么变化。

    “怎么了?”陈涧看了单羽一眼。

    “在同学家饭店打工,”单羽说,“什么感觉?”

    “他不在店里就还好,他在店里我会有点儿尴尬,”陈涧说,“也没干多久,他爸太抠了,又抠又黑心,驴在他家都干不过三个月。”

    单羽笑了起来,问了一句:“他问你是不是考察,你怎么回的?”

    “没正面回答,”陈涧说,“就说只是陪老板一块儿看看。”

    单羽啧了一声:“挺能卖关子。”

    “我这回复好欠啊。”陈涧看了一眼自己给人家回的消息,感慨了一句,“我以前不是这样的人呢。”

    单羽靠着旁边的石柱笑了半天:“你以前什么样?”

    “不知道,以前也没有让人这么来问我的机会,”陈涧想了想,“不过……”

    “嗯?”单羽偏了偏头。

    “好爽啊单老板。”陈涧说。

    “傻小孩儿。”单羽笑了。

    “他要跟我约饭呢。”陈涧看了一眼手机上的消息。

    “都想打听消息,”单羽说,“之前一块儿市里开会的徐姐和杨老板,都找过我,贺良他们就更不用说了。”

    “跟陆畇能直接搭上线的就只有你了吧?”陈涧问。

    “嗯,”单羽勾勾嘴角,“所以我才想弄个公司。”

    这醋都有点儿不好意思吃了。

    他俩杵老太太二十米远的地方聊了好半天,聊到老太太都清醒过来了,冲他俩招了招手。

    “干嘛的?”老太太问。

    “游客。”单羽走过去蹲下了。

    “这里有什么可玩的啊?”老太太觉得莫名其妙。

    “这些老东西,”单羽说,“都很好玩。”

    “城里来的吧?”老太太问。

    “嗯。”单羽点点头。

    “就知道,”老太太说,“我们这儿的年轻人才不稀罕,穷死了,只有我们这些老东西守着那些老东西了。”

    “他们会回来的。”单羽说。

    “回个屁。”老太太说。

    “屁也会回来的。”单羽说。

    老太太板着个脸看着他好半天,最后笑了起来:“你这小孩儿。”

    从出发到回到大隐,一共两个多小时,路上的时间并没占太多,在两个村子里转转,半天到一天都是可以的,如果在老村住宿的话,第二天还能再玩玩单羽说的那些户外项目。

    不知道为什么,这些其实都是单羽下一步公司的事儿,但陈涧跟着一块儿琢磨的时候,会有一种既慌乱又兴奋的感觉。

    前路不明,但又忍不住往前跑的感觉。

    走进院门的时候,陈涧看到了正前方拿着手机对着他正拍着的胡畔。

    “干嘛呢?”他问。

    “拍个镜头试试,”胡畔说,“娜娜说你进门的时候如果没有什么表情,就会很酷,还真是……”

    “路上你给我发消息问还多久回来就为这个啊?”陈涧愣了。

    “对,”三饼说,“的确挺酷的,老五试了八回都走不出你这个效果。”

    “演什么都是保安的人就别嘲笑我了吧!”老五说。

    “拍这个干嘛?”陈涧问。

    “素材呀,就有时间就拍几个镜头,我和娜娜没事儿的时候就可以试着剪一下了,”胡畔说完冲正快步往屋里走的单羽喊了一声,“别跑啊单老板。”

    “哎?”单羽只得停下,“这里头还有我什么事儿吗?”

    “有啊,”胡畔说着双手抓着手机往前一抡,做了个挥棒的动作,“想让你来一个这个。”

    “……这个剪进去起到一个什么作用呢?”单羽问。

    “起到一个超炫酷转场的作用,”胡畔说,“哐一甩,然后带出几个字……”

    “大隐江湖!”三饼和老五在旁边一块儿喊了一嗓子。

    “字儿出来的时候没有这个配音效果吧。”单羽看了他俩一眼。

    “没有。”老五如实回答。

    第一次见到单羽的时候,陈涧绝对想不到单羽其实脾气挺好的,有一天还会配合店里员工这么玩。

    陈涧坐在旁边的长椅上看着,单羽很配合地戴着一个黑色口罩,穿了件带帽的黑色长款运动外套,拿着球棍。

    “真他妈,”陈二虎蹲在旁边感慨,“这玩意儿也不光看脸啊,他脸都遮没了,往那一站还是能看出来不是三饼。”

    “你要不直接骂三饼吧,”陈涧说,“你这话说的,一时半会儿都分不清是骂单羽还是骂三饼。”

    陈二虎斜了他一眼。

    “好,”胡畔蹲了个马步,举着手机,“来!”

    单羽手里的球棍对着胡畔手机镜头抡了过去,球棍在空中旋转着,感觉下一秒就要连手机带胡畔一块儿砸飞了的时候,球棍又转回了单羽手里。

    “哇!”胡畔喊了一嗓子,跑过来坐到了陈涧身边,“一次过啊!这效果!”

    几个人都凑了过来,一块儿看着屏幕。

    虽然画面还是挺粗糙的,甚至胡畔的手都不太稳……

    但镜头里遮得脸都看不清了的单羽一挥棒,球棍旋转着怼脸的瞬间,几个人还是同时都喊了起来:“我靠——”

    陈涧抬头看向单羽,却发现这人和他的球棍已经一块儿都进屋了。

    “能用吗?”陈涧问胡畔。

    “太能了。”胡畔点头,“一会儿就剪出来,配个音乐,试一下什么感觉。”

    “我们能不能每个人都拍这个样的……”三饼问,“就也不一定要这么酷,但是就……”

    “人物出场嘛,”胡畔说,“可以的啊。”

    陈涧进了屋,单羽站电梯前正接电话,看到他进来,冲他招了招手。

    “嗯?”陈涧走了过去。

    “明天吗?”单羽问,“我只有明后两天,再晚体验团就过来了,我人肯定得在这边儿……”

    陈涧凑到听筒旁边,听到了刘总的声音:“那也行。”

    “嗯,那就这样。”单羽挂了电话。

    “刘总啊?”陈涧问,“你俩说完连个拜拜都没有的吗?”

    “工作狂哪有时间跟人在电话里哎哎好好行行行好嘞嗯嗯嗯……”单羽说,“明天咱俩出个真正的差。”

    第112章

    陈涧从高中毕业之后别说旅游, 就连市里都没离开过,高中之前更是没离开过,他很清楚, 在钱还清之前, 这些都跟他没什么关系。

    虽然说起来的时候, 他也并不会觉得有什么遗憾和期待,但这次单羽说带他去出差,哪怕特别强调了是真正的出差, 他还是感觉这是一次旅行。

    一次真正的旅行。

    跟喜欢的人,开着车,走很长的路,去一个陌生的地方。

    陌生的风景,陌生的人, 甚至是陌生的气息。

    这就是旅行。

    “要我们捎你过去吗?”单羽站在前台问孙娜娜, 她今天要去市里跑营业执照的事。

    “你们直接上高速吧,我得开个车, ”孙娜娜说,“我把我同学约出来了碰个头。”

    “介绍财务的那个吗?”单羽问。

    “对,”孙娜娜点点头, “人合适的话, 后面□□那些办起来也快。”

    “那行。”单羽点了点头。

    “谁要去老镇或者市里的吗?”陈涧随口问了一句,平时陈二虎开个车去老镇送布草都会有休息的人跟着车出去。

    “没有——”大家这次回答得很整齐。

    陈涧感觉这一瞬间自己差点儿要脸红,赶紧把自己的包往背后一甩, 走了出去。

    单羽倒是不急不慢,还跟胡畔交待了几句, 关于体验团的安排什么的。

    故意的!

    平时也没见对民宿的事儿有多上心,见事儿就跑, 这会儿还交待上了。

    陈涧直接把自己的包扔到后备箱里,然后坐到了副驾上。

    单羽出来之后直接也往副驾走了过来,一把拉开了车门。

    然后他俩对视了一会儿,陈涧没动,单羽问了一句:“怎么个意思?”

    “你开啊!”陈涧说,“跑高速啊老板,我拿本儿才多久啊?能上高速吗?”

    “还是没学好啊,你上学那会儿成绩不行吧?”单羽撑着车顶看着他,“实习期内上高速,要由持相应或更高准驾车型驾驶证三年以上的驾驶人,也就是我,陪同。”

    陈涧看着他:“你是真信得着我啊,我那天停个车都能把姓张的堵派出所那儿五分钟才开走。”

    “想什么呢,高速不能停车。”单羽说着把自己的包扔到了他身上,转身往车头前绕过去,“行吧行吧我开,把我包放好,助理。”

    陈涧松了口气,把单羽的包拎到后备箱里放好了。

    后备箱门关上的同时,他看到了副驾上坐着的单羽。

    “你跟我还玩上战术了啊?”陈涧走到副驾门边。

    单羽把门关上了,也没看他。

    “靠。”陈涧有些无语,本来想再挣扎一下,但老四拖着个大扫把从后院晃了过来,一直看着他,他只能放弃。

    “度假啊?”老四问。

    “出差,”陈涧说,“度什么假。”

    “虚伪。”老四说完又拖着大扫把晃着走了。

    “行吧,”陈涧坐进了驾驶室,给自己系好安全带,“我开就我开,谁还开不了高速了……”

    “我就坐你边儿上呢,”单羽把椅背往后调了点儿,很舒服地靠着,“有情况我给你看着,怕什么。”

    “你坐直点儿。”陈涧发动了车,“我怕你这姿势到不了老镇就睡着了。”

    “哎!”单羽笑了起来,把椅背又调回了原处。

    导航已经调好了,陈涧按着指示开出院门,拐到红叶小镇一街,一直往前,到前面叉路靠右行驶……

    然后他才想起来这段路他认识,并不需要听着导航的指挥。

    一直到老镇的路他都认识,不过高速口的位置他不知道。

    拐进高速路口,看到前面的收费站了,陈涧才突然想起来:“要怎么弄?是不是要拿个牌?”

    “有ETC,”单羽说,“看前面写着ETC的口都能直接开过去。”

    “嗯。”陈涧盯着前面的口挨个看着,不知道是因为紧张还是瞎了,看了好几秒才发现这一排口子除了最边儿上的那个,全是ETC,他忍不住说了一句,“靠,全是啊。”

    “对呢。”单羽在旁边摸出了一块儿小饼干撕开了包装放进了嘴里。

    “忘了带点儿零食了。”陈涧说。

    “没事儿,”单羽看了一眼导航,“前面二十公里就有休息站,想吃什么买就行。”

    陈涧听着这句话,想象了一下,这感觉一下就起来了。

    开着车,饿了馋了累了,就找个地儿停下来,两个人在陌生的地方吃着喝着歇着……

    车开上了高速,一进去就是个Y型岔口,陈涧看了一眼导航,还没看清,单羽已经在旁边说了一句:“靠左。”

    陈涧往左边的路开了上去,单羽这个及时的提示让他顿时踏实了不少。

    “放心开,”单羽说,“前面都是直道。”

    “嗯。”陈涧点头。

    “给油。”单羽说,“现在才六十。”

    “已经很快了。”陈涧踩下油门,车速嗖地提了上去,他心里一阵发慌。

    “方向盘拿稳了就行。”单羽说。

    “现在多少?”陈涧问。

    “你看不见?”单羽问,“仪表盘上有呢。”

    “我不敢看,我得盯着前面的路。”陈涧说。

    “没到一百,”单羽笑了起来,“先开到一百吧,就走最右这个道。”

    “还得给油啊?”陈涧问。

    “加油陈涧哥哥。”单羽说。

    陈涧坐得笔直,双手抓着方向盘,抓得手指都有些发酸。

    这旅行……就这状态,有点儿破灭啊!

    “前面有个弯,”单羽说,“稍微减点儿速。”

    “嗯。”陈涧应了一声,“开了多远了?休息站还有多远?”

    “你怎么好意思问的,”单羽笑出了声,“十六公里了。”

    “连个零头都没开到啊?”陈涧说。

    “嗯,”单羽打了个呵欠,“不过开挺稳的,速度也保持得挺好,就这么开吧。”

    “真的吗?”陈涧问。

    “……真的。”单羽说。

    “居然没损我一句?”陈涧说,“很难得啊。”

    “怕给你损哭了,”单羽说,“现在都快把方向盘掐出哮喘了,再损你一句我怕你把方向盘再掐死了。”

    陈涧没忍住一通乐。

    又开了一会儿,终于看到了休息站的牌子。

    在单羽的指挥下,打灯,变道,减速,陈涧顺利地开进了休息站。

    停车的时候他有了一个惊喜的发现。

    “这停车位真宽啊!”

    “这是大车停车位。”单羽说。

    “……哦。”陈涧愣了愣,往前又开了一小段,看到了小车的停车位,“小车位也很宽啊!”

    “赶紧停,觉得很宽就横着停。”单羽说。

    陈涧把车停进了车位,这倒是很容易,车位是真的宽,两边还都没有车。

    下车的时候他感觉人都松快了,举着胳膊在旁边空地上扭了扭。

    “这二十公里开出二十小时的效果了,”单羽走过来在他后腰上捏了捏,“一会儿还是我开吧。”

    很舒服,陈涧眯缝了一下眼睛。

    “不用,我已经开始适应了,”他又用力伸了个懒腰,往旁边的超市看过去,“去买吃的吗?”

    “走。”单羽往他屁股拍了一巴掌。

    陈涧猛地回过头,一辆刚开进来的小车从他们身后经过。

    “嗯?”单羽回头也看了一眼。

    “有人。”陈涧说。

    “没事儿,没人看咱们,”单羽说,“正在车上讨论车位好大呢。”

    陈涧愣了愣,笑了起来:“你神经病吧!”

    这个休息站人不多,大部分人下了车都是直奔厕所而去的。

    陈涧走进去的时候感觉挺好奇。

    这还是他第一次在高速上逛小吃街和超市。

    超市外面的区域都是卖热食的,种类还挺丰富,他走过每一个摊位都盯了几眼,虽然从路程上算起来,这距离连市都没出,但他已经有了“旅途中”的新奇感。

    “想吃吗?”单羽在他身边轻声问。

    “不吃,刚吃过早点啊,都不饿,”陈涧说,“去超市里转转零食吧?”

    “嗯。”单羽点头。

    这超市跟平时看到的所有超市都差不多,各种冰柜,各种零食小吃,泡面自热米饭之类的。

    但就这看平时多一眼都不会看的超市,换了个“旅途中”的场景,感觉就完全不一样了,陈涧津津有味地转了两圈,拿了好几包什么薯片辣条坚果的了,才猛地发现一个情况。

    “我靠,”他看着价签,“这么贵?”

    “能贵多少啊……”单羽一把抓过他手里的东西,一块儿放到了收银台上。

    也是,旅行的时候不应该去计算这些。

    陈涧犹豫了一下:“热狗,吃吗?”

    “嗯?”单羽回过头看着他。

    “我要吃个热狗。”陈涧说。

    “再来两个热狗。”单羽跟收银员说。

    拎着一兜零食饮料,一人拿着一根热狗,坐在休息站的大草坪上吃着的感觉……非常奇妙。

    “有一种我小学的时候春游的感觉,”陈涧咬了一口热狗,“哎,真难吃,这破肠儿在小镇要敢卖八块早倒闭八百回了……”

    单羽笑着没说话,喝了口可乐。

    “你不吃别扔啊。”陈涧看了一眼他手里还没动的热狗。

    单羽咬了一口:“吃。”

    “是不是就我有这种感觉?”陈涧看着他。

    “什么?”单羽转过头。

    “就是,像春游一样,”陈涧说,“很平常的事儿,但就是会很兴奋。”

    “我也一样的。”单羽说。

    “你这就有点儿假了,”陈涧说,“我是第一次这么出来……”

    “我也是第一次跟喜欢的人一块儿自驾跑这么远,”单羽说,“第一次跟喜欢的人坐在休息站草地地上吃东西,这草地上说不定还有狗屎狗尿……”

    “吃东西呢!”陈涧打断他。

    本来他胃口也没这么浅,但偏偏还就看到了有人正带着一条小狗在草地上遛达,小玩意儿一看就知道是在找地儿尿尿呢。

    单羽笑着没说话,低头又咬了一口热狗。

    陈涧拿出手机,打开了相机,举了起来:“看镜头,笑。”

    单羽看向镜头,笑了笑,陈涧也笑了笑,然后按下了快门。

    这照片拍得很粗糙,但陈涧还挺喜欢的,这种随意的记录,没有刻意避开的杂乱背景,满满都是回忆,远处有些模糊的那条白色小狗正好站在陈涧耳朵的位置,很多年以后看到它的时候,他就还会想起单羽的那句话。

    这草地上说不定还有狗屎……

    虽然今天太阳很好,但风还是挺大的,他俩手里的热狗没吃两口就凉透了,但还是坚持坐在风里吃完了才起身回了车上。

    “还是我开吧?”陈涧问。

    “您安全带都系上了。”单羽枕着胳膊笑了笑。

    “一会儿别光顾着吃,”陈涧发动车子,“帮我看着点儿路。”

    “好的这位助理。”单羽说。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休息了一下缓过劲来了,还是因为新奇的旅程让人振奋,从休息站再次回到高速上时,陈涧整个人都放松了不少。

    人能靠着椅背了,眼睛也有空往别的地方看了,抓着方向盘的手也不跟打架似的那么使劲了,车速都提到一百一了。

    有一种瞬间就成长为了老司机的感觉。

    这一次他一口气开了两个小时,中间停了一次,在休息站买了两杯咖啡。

    平时他肯定不会在外面买咖啡,但今天就是想买,不仅想买咖啡,他甚至在不怎么饿的情况下还买了一碗关东煮。

    咖啡不好喝,关东煮也有种空无一物吃了跟没吃一样的感觉。

    不过休息站的这个咖啡让陈涧迅速找到了自信,居然还能有收钱的咖啡比他做的更难喝的。

    居然还敢卖二十五块!

    还好几个人排队买。

    下次一次停车,是到饭点了,准确地说,饭点都快过了,他俩都饿了。

    这个休息站在他们要跑的这一段高速的中段,规模很大,除了超市和很多商店,还有个挺大的酒店。

    大概是因为到中午了,人也非常多,停车场上大大小小的全是车。

    下车的时候看到四周的人,陈涧居然有种赶集的错觉。

    在饭店点餐和小吃摊之间,陈涧选择了从超市买泡面,泡好之后在中间休息的椅子上坐着吃。

    “因为没这么吃过。”陈涧说。

    “没让我上外面蹲着吃就不错了。”单羽说。

    陈涧又到旁边小摊上买了点儿鸡翅鸭脖之类的,都放到了桌上。

    还拍了张照片。

    拿起鸡翅啃了一口之后,他发现单羽还没动,只是看着他。

    “怎么了?”他问。

    “没。”单羽笑了笑。

    “不想吃吗?”陈涧问。

    “不是,”单羽看着他,“就是觉得……你挺可爱的。”

    “看一眼吃一口吧,”陈涧说,“还赶路呢。”

    单羽的手机这会儿响了起来,他把所有口袋摸了一遍才摸到了手机,接起来的时候都快挂断了。

    “妈。”单羽说了一句,往陈涧这边靠了靠。

    陈涧能听到电话里的声音。

    “到哪儿了?”刘总问。

    “一半了,”单羽说,“在新的那个大休息站吃饭呢。”

    “这速度,开的三轮儿吗?”刘总问。

    “陈涧新手。”单羽说。

    “你开啊,你让他一个新手开这么长的路?”刘总说,“你俩晚上住高速上吗?”

    陈涧偏开头笑了起来。

    “一会儿吃完了我开。”单羽说。

    “下午到了直接到我公司来,”刘总说,“问问陈涧,看晚上是在家吃还是在外面吃?”

    陈涧一听这话突然就有些慌了。

    还要跟刘总和单教授一块儿吃饭。

    “在家吃外卖吗?”单羽问。

    “那去外面吃,”刘总说,“住呢?就一晚上就住家里吧?”

    “嗯。”单羽看了陈涧一眼。

    陈涧镇定地点了点头。

    啊!还要住单羽家里!

    单羽挂了电话之后他问了一句:“要不我睡……沙发吧?”

    “有病吧你。”单羽听笑了。

    第113章

    吃完饭, 去了趟厕所,顺便还洗了个脸,回到停车场的时候, 陈涧觉得自己神清气爽的, 但是只是精神上。

    身体上并不是很精神。

    “我靠, ”他反手撑着自己腰,“我腰酸了。”

    “哪儿酸了?”单羽看着他,“你说准确点儿。”

    “竖脊肌!”陈涧啧了一声。

    “这还差不多, ”单羽扶着他的腰,拇指按在他竖脊肌上揉了揉,“是这儿吗?”

    “嗯。”陈涧点点头,“这儿不是腰吗?”

    “小孩儿没有腰。”单羽说。

    “……你是跟小豆儿奶奶聊过天儿吗?”陈涧问。

    “怎么了?”单羽笑了笑。

    “小豆儿说腰疼,奶奶告诉她, 小孩儿没有腰。”陈涧说。

    “所有大人都会这么跟小孩儿说, ”单羽说,“所以小孩儿就是没有腰。”

    “没人跟我这么说过, ”陈涧想了想,“可能我没跟我爸妈说过腰疼。”

    “嗯,”单羽应了一声, 还是在他背上揉着, “你小时候应该是那种摔了碰了不会跟父母说的小孩儿。”

    “你会说吗?”陈涧偏了偏头。

    几个学生模样的女孩儿从他们身边走过,有两个一直转头看着他俩。

    “会,我每天各种折腾, 折腾病了在医院能见着我妈。”单羽也转头看了看那几个女孩儿。

    看他俩的两个女孩儿笑了笑,小跑着往前走了。

    “好了不酸了, ”陈涧说,“人都看我们了。”

    “嗯。”单羽松开了一直扶着他腰的手。

    但下一秒陈涧刚往前迈了一步, 单羽的胳膊就从后面伸过来,一把搂住了他:“看就看呗。”

    “行吧,”陈涧叹了口气,跟他一块儿往车子走过去,“一会儿你开吧?我开太慢了,今天咱们毕竟不是真的旅行,是出差对吧?”

    “嗯。”单羽笑了笑。

    “下班之前还得赶到刘总公司要钱是吧?”陈涧问。

    “对。”单羽点了点头,下巴在他肩膀上磕了两下。

    “那你开吧,”陈涧说,“大奔开出三轮儿的效果,太丢你公司的脸了。”

    单羽笑着在他背上拍了拍:“上车。”

    陈涧上了车,往副驾椅背上一靠,立马觉得哪儿都不疼不酸了。

    单羽开着车先去把油加满了,剩下的路程如果不是尿急他们就不停车了。

    车开回高速路上时,陈涧都为这憋屈了一路的车感到扬眉吐气。

    以前不会开车的时候没什么感觉,现在才能看出来单羽这既松弛又熟练的状态才是老司机。

    “还是坐车舒服啊。”陈涧拿出手机点开了相机,贴在车窗上拍着视频。

    窗外现在没什么景色,有些荒凉的大片田地而已,但被取景框截出来之后却意外的挺美。

    近处不断飞速后退的护栏,蓝天白云下洒满阳光的大片田地,一静一动。

    在路上的感觉特别强烈。

    “神经病。”单羽突然说了一句。

    “怎么?”陈涧问。

    “开一百二有人闪我。”单羽说。

    陈涧回头看了一眼,后面一辆黑车跟得很近。

    “超速了吧?”陈涧问。

    单羽超了前面的大车之后让到了旁边车道。

    那辆黑车嗖的一下超了过去。

    但超过去了之后它也并没有绝尘而去,也只是在他们前面继续开着。

    “神经病吧。”陈涧忍不住也说了一句。

    “这种时候,”单羽回到之前的车道,跟在那辆车后头,“就不能开斗气车,他闪就闪,他超就超。”

    “嗯。”陈涧点了点头。

    难得单羽会有这样的觉悟,他现在都还记得他跟单羽第一次进城,哦不,出差的时候,去医院看老爸,那一路这人开车的状态。

    但下一秒他就发现单羽正对着前面的车闪灯。

    “不开斗气车。”陈涧看着单羽。

    “嗯。”单羽应着。

    “那你这是干嘛呢?”陈涧问。

    “出气呢。”单羽说。

    “……一会儿他下车跟你打一架。”陈涧说。

    “别总想着在高速上停车。”单羽说。

    前面的车让到了旁边,还减了速。

    单羽却并没有超车,而是也跟着降了点儿速度。

    “他让了。”陈涧说。

    “他让了个屁,他是想让我上去然后闪我,”单羽看了一眼导航,“要光让个车减什么速。”

    “现在怎么办?”陈涧问。

    “跟着呗。”单羽说。

    那车等几秒,又加了速,接着开回了他们这个车道。

    陈涧盯着单羽。

    单羽倒是没再闪灯,只是跟着。

    但跟了没到一公里,他冲着前面又是一通闪灯,连喇叭都按上了,按完他打了个转向,开上了匝道,离开了这条高速。

    陈涧看了一眼导航,确定他们的确是要上匝道。

    他松了口气。

    “别紧张,”单羽说,“要不是快上匝道了,我不会这么干的。”

    “谁知道呢,”陈涧说,“你就是个麻烦精。”

    单羽笑了起来:“真的,我跟你待久了,现在稳重得很。”

    如果不算刚才那种事儿,单羽开车的确还是很稳重的,不超速,不随便变道,也不会催前面的车。

    之后的路程也一直保持着稳重,陈涧看着迈速表,车一直压着一百一十八,很稳重。

    陈涧拿起手机,对着单羽打开了录像。

    “干嘛?”单羽问。

    “录一个稳重的单羽,”陈涧说,“别看我,看路。”

    “我没看你。”单羽叹了口气。

    陈涧笑了笑,把镜头从单羽脸上慢慢往旁边移开,拍前面的路,再转到副驾这边的窗户,最后再转回来对着自己。

    头发有点儿乱,他抬手抓了抓,然后冲镜头笑了笑。

    长途自驾只要不是开车的那个,还是很有意思的,陈涧光视频就录了不少,再跟胡畔他们聊几句,问问店里的情况,再吃吃喝喝……

    什么时候睡着的他都不知道。

    一直到单羽连续两脚刹车,他才猛地睁开了眼睛,一下坐直了:“怎么了?”

    “没怎么,”单羽说,“就告诉你快到了。”

    “下高速了?”陈涧看到了前面排着队速度明显慢了下来的车流,再看了看两边的商店,再回过头,后面根本没有高速出口的影子了。

    “早下了宝贝儿,都快到刘总公司了。”单羽说。

    “啊?”陈涧有些震惊地抹了抹嘴,又把遮阳挡扒拉下来照了照镜子。

    “没事儿,”单羽说,“一会儿你就在车上等着,我去她公司聊几句就行,走个过场,主要就为了签几个字……”

    “哦。”陈涧猛地松了下来,靠回了座椅上,但想想又坐直了,“然后是不是就去饭店吃饭了?”

    “嗯,”单羽看了他一眼,“我到时让刘总他们自己过去。”

    陈涧又再次松了下来。

    虽然跟刘总他们也算挺熟了,但毕竟是单羽的妈妈,他多少都还是会有点儿尴尬。

    车已经开进了市区,陈涧眼睛就没有离开过车窗。

    他一直盯着外面的街景,这就是单羽的城市,他在这里出生,在这里叛逆,在这里长大……

    其实看上去跟他们那边没有什么太大区别,同样车水马龙的街道,同样遍布的商场,但还是一眼就能感受到这是个陌生的城市。

    而这个陌生的城市又因为单羽而又透出一丝亲切。

    “我以前经常在这片儿玩,”单羽说,“看到那边那个有个大屏幕的楼了吗?”

    “看到了。”陈涧说。

    “那个就是我和岳朗他们最喜欢去唱歌的地方。”单羽说。

    “嗯。”陈涧看着那边。

    “那个楼后面有个私房菜很好吃,”单羽说,“这两天没时间了,下次再过来提前约了,我带你去吃。”

    “嗯。”陈涧点点头。

    “往前左边那条路,”单羽继续给他慢慢说着,“一直到头,就是我以前租房的地方。”

    “租在这么中心的位置吗?”陈涧问。

    “方便玩嘛。”单羽说。

    “租金很贵吧。”陈涧说。

    单羽笑了笑没说话,伸手在陈涧脸上摸了摸。

    刘总的公司并没有在最繁华的中心地带,但也不远,一栋看着很新的大厦,楼外面能看到有羽星的牌子,在二十六到二十八层。

    车开进车库的时候,单羽拨通了刘总的电话。

    “我到停车场了。”

    “直接到会议室吧,”刘总说,“我和小叶马上过去。”

    “前台知道吗?”单羽说,“别一会儿不让我进去。”

    “不让你进你就闹啊。”刘总说。

    “然后前台再让保安来抓我,”单羽把车开进了挂着羽星牌子的车位里,“刘总不会是想反悔吧?”

    “口头约定而已,”刘总说,“最终签字确定之前,的确是有风险的。”

    “那我还是选择相信刘总,”单羽说,“红叶小镇的发展前景有目共睹,以刘总的判断力和眼光……”

    “赶紧上来。”刘总说完挂掉了电话。

    陈涧没忍住笑了起来。

    单羽啧了一声。

    停好车之后他松开安全带,往陈涧这边凑了过来:“哎店长。”

    “嗯?”陈涧看着他。

    “过来点儿。”单羽说。

    陈涧松开安全带,也凑到他面前。

    单羽在他脸上亲了一下:“在这儿等我。”

    “嗯。”陈涧笑了笑。

    单羽下了车,从后备箱自己包里拿了个文件夹和自己的笔记本出来。

    “完事儿跟我说一声,”陈涧跟着下了车,“我到外面看看。”

    “嗯,”单羽把车钥匙扔给他,“应该不会太久。”

    陈涧点点头,看着单羽转身往电梯那边走过去。

    单羽穿得跟平时一样,一件黑色的羽绒服,一条工装裤,但每次他要正经做事的时候,气质就会有点儿不一样。

    同样的休闲装扮,平时看着懒散,这会儿看着却莫名其妙地精英起来了。

    陈涧走出停车场,这里不是商业区,相对要安静不少,不过没什么地方能逛,只能坐在花坛边看看街景。

    路上偶尔经过的行人步子都很快,这种天气除了旁边上班的人出来抽根烟,像他这样坐在路边的闲人就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他因为顶着北风晒太阳的行为过于悠闲,停车场的保安都遛达过来看了他一眼。

    待了一会儿,实在有些别扭,在保安第二次遛达过来的时候,他去对面的一个咖啡店里买了杯咖啡。

    买完就后悔了。

    什么玩意儿一杯拿铁二十八!

    还那么小一杯!

    不过味道还可以,比高速休息站那杯二十五的要好喝。

    他拿着咖啡回到了停车场,坐进了车里,折腾了好半天,把音乐打开了。

    一边喝着咖啡,一边吃着小饼干,还听着音乐,非常奇妙,而地点是在一栋高级办公楼的停车场里,就更奇妙了。

    以前他是没想过,自己会在这样的场景里待着的。

    靠在座椅里半眯着眼睛发着愣,慢慢的又有些犯困。

    这会儿车里却突然响起了熟悉的旋律。

    听了没两句,他就跟着唱了起来。

    “生命就像,”他挥了挥手,“一条大河……时而宁静,时而疯狂……”

    然后跳过了不吉利的那几句,等着后面的吉利话。

    “我知道我要的那种幸福!”他一边拍着车门,一边越唱越大声,“就在那片更高的天空——我要飞得更高!飞得更……”

    有人在车窗上敲了敲。

    单羽谈完事儿了吗?

    他一边放下车窗一边唱:“狂风一样舞——”

    外面站着的人穿着的是一件灰色的大衣,女式的。

    “蹈……”陈涧愣神的时候,那人低头往车里看了过来。

    “小陈练歌呢?”刘总笑着问。

    “刘总……阿姨!”陈涧吓得差点儿呛着,手忙脚乱地想要把音乐关掉,但按了半天也没关成功,他又赶紧扒拉着把车门打开了。

    刘总笑着退开两步,看着他下了车。

    “您怎么下来了?”陈涧看了一眼电梯的方向,没看到单羽。

    单老板!你干什么呢!

    你看看你干的好事!

    “单羽和小叶还有点儿细节在讨论,我听着烦,”刘总笑着说,“就下来看看,再有几分钟也就弄完了。”

    刘总您这工作态度不端正啊。

    听着烦就不听了吗?

    往外拿钱的事儿,是烦了就可以走开的吗?

    “哦。”陈涧笑了笑。

    不知道说什么了。

    为了缓解尴尬,他伸手往兜里掏出了两块儿小饼干:“您吃饼干吗?”

    “下午茶啊?”刘总笑着拿了一块儿,看了一眼他放在车里的咖啡。

    “算是吧。”陈涧说。

    “一路过来累不累?”刘总一边撕开小饼干的包装一边问。

    “不累,跟旅行似的,”陈涧说,“后半段是单羽开的车。”

    “这就跟旅行似的了?”刘总笑了,“等雪季过了,你应该休个假,出去好好玩一下。”

    “嗯。”陈涧点头。

    电梯那边叮了一声,陈涧赶紧回过头。

    他的救星单羽从电梯里走了出来,身后跟着一个女孩儿,应该就是刘总的助理小叶。

    “你怎么跑这儿来了?”单羽小跑着过来了。

    “透透气。”刘总说。

    “这儿有什么气可透的,”单羽说,“都尾气。”

    “下来听小陈开演唱会,”刘总说完又问了小叶一句,“都弄清楚了?”

    “嗯,”小叶点点头,“其他的就等单总那边了。”

    “那行,”刘总看了单羽一眼,“你俩先去饭店?”

    “肯定啊,”单羽说,“你还要蹭我车吗?”

    “我还要去接你爸。”刘总说。

    “他不是风雨无阻开电瓶车的吗?”单羽问。

    “他开病假条吧他开电瓶车,”刘总说着就往电梯那边走,“你俩过去吧。”

    “哦。”陈涧应了一声。

    单羽看向小叶。

    “单教授前天开电瓶车去钓鱼,”小叶一边快步跟着刘总往那边走一边回头小声说,“重感冒啦。”

    单羽啧了一声,转头拉开车门,探进去把音乐关了,转头看着陈涧,嘴角有压不住的笑:“你刚唱歌呢?”

    “别提了,”陈涧看着那边电梯门关上之后往车上一靠,“我嚎一半儿刘总突然就敲车窗了。”

    单羽笑出了声:“我都没想到她能下来。”

    “那个破音乐我还关不掉了……”陈涧叹了口气,“刘总为什么突然跑下来啊,我以为她有什么事儿要跟我说,结果也什么都没说,就聊了两句。”

    “她就是想看看你,”单羽坐进了车里,“她真挺喜欢你的。”

    陈涧绕回副驾那边上了车:“是吗?”

    “嗯,我觉得除了你的确挺招人喜欢的,可能还因为……”单羽转头看着他,“我妈都没见过我二十岁是什么样的。”

    陈涧愣了愣,沉默了一会儿他倾过身体,在单羽唇上亲了一下。

    第114章

    “这要让人看到, ”单羽笑了笑,“可比在车里开演唱会更夸张啊。”

    “那不一样,”陈涧拇指往嘴唇上一蹭, “而且只要不是刘总, 我就都还行。”

    单羽看了一眼车里的咖啡和被陈涧拆开的零食们:“下午茶还挺丰富。”

    “下午咖, ”陈涧拿了个塑料袋一边收拾一边说,“市里的咖啡也太贵了,一杯破拿铁二十八, 也没什么特色,大隐的咖啡也就是没摆谱,要不也能卖二十往上……”

    “以后我们弄个谱大的。”单羽说。

    “嗯?”陈涧立马转头看着他,“在哪儿?”

    “如果能把从老村到石头堡那条路拿下来,”单羽在导航上点了几下, 把车开出停车场, “可以做的东西很多……”

    “那路那么窄,能做得了什么?只能走路吧?”陈涧说, “如果要拓宽,成本很高,而且是不是还有破坏资源的嫌疑?”

    “嚯, ”单羽看了他一眼, “你还能想到这些?”

    “不是我想的,”陈涧笑了笑,“以前在山上弄民宿什么的那些, 都跟村里扯过皮。”

    “会把这些考虑进去的,”单羽说, “路不用往山这边拓,可以往悬崖那边拓。”

    “嗯?”陈涧看着他。

    “下面就是悬崖, 能看到河,”单羽说,“什么临崖餐厅,崖边咖啡……”

    “悬空寺啊?”陈涧说。

    “对,”单羽说,“给你盖的。”

    “没有寺字,”陈涧笑了半天,“悬空的啊?”

    “对。”单羽点点头。

    “挺有意思。”陈涧靠着椅背,抬手枕在脑后,看着前面的路,“有点儿没法想象,那里如果有餐厅,有咖啡馆,有商店,会是什么样。”

    “那先想点儿别的。”单羽说。

    “什么?”陈涧问。

    “公司的名字还没定,”单羽说,“明天孙娜娜交材料的时候要用,今天得想好。”

    “啊……”陈涧愣了愣。

    他对公司这些事儿完全没概念,甚至没想过公司是需要一个名字的。

    但这个名字……

    他脑子里飘过一堆充满了中年气质的公司名称。

    “我想不出来。”他诚实地回答。

    单羽笑了起来:“我也想不出来。”

    “像刘总公司那样呢?”陈涧问,“羽星的那个羽,是你吧?”

    “嗯,”单羽点了点头,“所以我是想把你名字……”

    “哎!别别别别别啊!”陈涧喊了起来,“这比开演唱会尴尬多了啊!这是要挂在牌子上的,还要写在合同里的啊!以后跟陆主任他们合作的时候人家能看到的啊!”

    “我的妈,”单羽看了他一眼,“你这反应。”

    “我胆子小。”陈涧笑了起来。

    “小镇有山有水,本来就挺合适的,涧,山夹水也,”单羽说,“你名字这个涧谁给你起的?”

    “我妈,”陈涧说,“她说她查字典看的。”

    “人闲桂花落,夜静春山空,”单羽手指在方向盘上轻轻敲了着,“月出惊山鸟,时鸣春涧中。”

    陈涧没说话,看着他。

    “怎么了?”单羽问。

    陈涧还是看着他。

    前面红灯,单羽停了车,转头看着他:“鸟鸣涧,唐,王维,你小学的时候应该学过。”

    “我操,”陈涧愣了愣,“真的吗?我怎么不记得。”

    “没事儿,”单羽勾勾嘴角,“你去问三饼他们,估计也不记得。”

    “我堂堂一个店长!跟三饼比……”陈涧说一半乐了,“靠。”

    绿灯亮了,车往左转出去,导航提示前方有学校。

    “我母校。”单羽说。

    “高中吗?”陈涧看着导航。

    “嗯。”单羽点点头。

    “你跟姚熠都在这儿念的高中对吧?”陈涧问。

    “对,”单羽说,“这里是老校区,听姚熠说新校区很大,我没去过。”

    “你想……去看看吗?”陈涧又问。

    “不想,”单羽回答得很干脆,“老校区我也不怎么怀念。”

    “为什么?”陈涧问。

    是有什么不好的回忆吗?

    越界了没啊?

    要有的话算越界了吧。

    太久没越界了都把握不好了呢。

    “因为就没怎么好好在学校待过,”单羽说,“高中同学我都认不全。”

    哟,好像没有越界。

    “姚熠是好学生吧?”陈涧有些好奇。

    “那必然啊。”单羽说。

    “那她为什么会跟你一块儿玩啊?”陈涧说,“你就是学校里那种刺儿头学生吧?”

    单羽啧了一声,转脸扫了他一眼。

    “嗯?”陈涧看着他。

    “过分了啊店长。”单羽说。

    “我就是好奇。”陈涧笑了。

    “因为我有脑子。”单羽说。

    “……我以为你要说因为你帅。”陈涧说。

    “帅也是帅的,但姚熠不是因为这个,”单羽说,“要不后来也不会嫁给岳朗。”

    “哎?”陈涧笑着,“岳朗形象也不差啊……”

    “没我帅,”单羽说,“怎么,你觉得他挺帅呗?”

    “哎!”陈涧喊了一声,“你别瞎说啊!我只是……”

    “不听。”单羽打断他的话。

    “靠,”陈涧回过神,“那是,在你眼里那肯定是没有陆畇帅的。”

    “……快到饭店了,往前两个路口。”单羽迅速结束了话题。

    陈涧靠在椅背上一通乐。

    不过乐了一会儿导航就提示目的地快到了。

    一想到要跟刘总和单教授吃饭,他又有些笑不出来,特别是在刘总刚看完他演唱会之后。

    “怎么不乐了?”单羽问。

    陈涧叹了口气:“感受到压力了呗。”

    “给你个惊喜。”单羽说。

    “不去了吗?”陈涧马上问。

    问完又一阵愧疚。

    那是单羽的父母啊,陈涧你什么态度……

    “我叫了刘悟。”单羽说。

    “啊?”陈涧一愣,接着的确就感觉到了一阵轻松,“对啊,他还没回学校呢。”

    “怎么样?”单羽说,“平时有他在就很烦,但这种时候有他就舒服很多。”

    “是。”陈涧笑了起来。

    还真是,刘悟话多,自来熟,有他在还真就一下没压力了。

    “你居然还能想到叫他过来。”陈涧说。

    “我也不自在。”单羽说。

    “嗯?”陈涧看着他,“跟你爸妈吃饭吗?你也不自在?”

    “是。”单羽把车靠边,开到了饭店门口,引导员打着手势把他们带到车位上。

    陈涧本来是没感觉出来的,单羽跟刘总和单教授之间的交流很轻松自在,说话也很放肆。

    但单羽突然这么一说,他却也并不意外。

    他能体会得到。

    他和单羽的成长经历完全不同,但跟父母都是聚少离多,那种既渴望亲近又害怕相处的感觉他面对老爸的时候也会有。

    就算单羽对那些过往能够想通,能够释怀,也不代表就能马上变成亲密无间自在相处的一家三口。

    陈涧看着后视镜里正打着手势让单羽继续倒车的引导员,下一秒欢乐豆刘悟就出现在了引导员的旁边。

    “他已经到了啊?”陈涧回过头,果然看到了站在车尾的刘悟。

    “好!”刘悟拍了拍后备箱门。

    单羽熄了火,打开车门的时候刘悟已经到了驾驶室门外。

    “我也刚到!”他还是一如每次见面那样张着胳膊。

    单羽下车,跟他拥抱了一下:“打车过来的吗?”

    “嗯。”刘悟点点头,绕过车头又过来跟陈涧拥抱了一下,“好久不见啊陈涧!”

    “很……久吗?”陈涧说。

    “挺久了,”刘悟说,“年都快过完了。”

    “年都没过完都见两面了。”陈涧说。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嘛!”刘悟说。

    “是。”陈涧点点头。

    刘总已经订好了包厢,这还是陈涧第一次见到有客厅的包厢。

    里间餐厅,外间茶室,非常豪华。

    他们几个一进屋,服务员就进来,跪在茶桌边开始给他们泡茶。

    陈涧忍不住往服务员的膝盖下看了看:“有东西垫着吗?”

    “有的。”服务员挪开一点儿,下面是一个玉米皮的小蒲团。

    “哦,那行。”陈涧点了点头。

    “谢谢。”服务员笑笑。

    单羽把外套挂好,回头看了他一眼,伸手就想往他脸上摸。

    陈涧立马把拿着的外套递到了他手里。

    刘悟在呢!他还什么都不知道!

    不要动手动脚的!

    单羽啧了一声,把他衣服挂到了衣帽架上。

    “哥帮我挂一下。”刘悟跟着把自己的外套也递了过来。

    单羽看着他。

    “亲爱的表哥,”刘悟还是举着自己的外套,“我虽然不是你的员工……”

    “醒醒,”单羽接过他的外套,“你是谁的员工也没有老板给你挂衣服。”

    “那你给陈涧挂?”刘悟说。

    陈涧瞬间警惕起来。

    没错。

    太奇怪了。

    “这是合作方,大隐的店长。”单羽把刘悟的外套好,坐下拿了杯茶喝了一口。

    半小时之后,合作的另一方刘总携夫君也到了。

    一介书生单教授aka喂鱼专家果然是感冒了,戴着口罩。

    “叔叔,”陈涧赶紧起身打了招呼,“还真……感冒了啊?”

    “快好了。”单教授说。

    “嗯,可以筹备下一场感冒了。”刘总说。

    大家在茶桌旁边坐下,刘总拿出了自己喝茶的一个小杯子。

    “真讲究啊,”刘悟感慨着,“还有吗,我也要。”

    刘总拿过桌上一个杯子放到他面前:“给。”

    “敷衍我。”刘悟说。

    “烦死了。”刘总说。

    “小陈,”单教授看着陈涧,“上回把这事儿忘了,咱俩加个好友吧。”

    “哦,好!”陈涧赶紧摸出了自己的手机。

    “你有时间去帮我问问小豆儿爷爷,”单教授说,“他打窝的那个苞米,有没有用什么特别的东西处理过?我打算学着做一点儿。”

    “我帮您问问,”陈涧说,“应该也没什么特别的……”

    一个农村老头儿自己做的鱼食儿,能有什么高级配方啊。

    有没有可能这就是……

    命运。

    “公司名字想好了吗?”刘总问。

    “还没。”单羽说。

    “不说路上想想么?”刘总说。

    陈涧忍不住看了刘总一眼,执行力这么强的吗刘总。

    “什么公司名?”刘悟马上问,“我帮你们想啊。”

    “对,文化人儿帮着想想,”刘总说,“你哥要弄个公司,做小镇旅游开发。”

    “有没有什么思路?”刘悟很积极,立马搓了搓手,看着单羽。

    “没有,”单羽拿起杯子喝了一口茶,有些含糊地说了一句,“想用涧字来着,有山有水……”

    疯了吧老板!为什么这么执着!

    “陈涧的涧吗?”刘悟瞬间陷入了思考,甚至在说出陈涧的名字之后似乎都没有一丝疑惑。

    倒是刘总看了单羽一眼:“涧字的确还挺美的。”

    “幸有涧栖约,还悲川岭重。”刘悟说。

    陈涧转头看着他。

    什么玩意儿?

    又一个张口就吟诗一首的?

    这也是小学课本里的吗?

    “有隐居的意思,”刘悟说,“在红叶小镇隐居……栖涧也可以,好像还有点儿江湖味儿……”

    “我记一下。”单羽摸出手机,点开了记事本。

    这像个公司名字吗老板!你就记啊!

    刘总笑着没说话,只是看了看陈涧。

    陈涧手指戳着额角,很轻地叹了口气。

    “好,”刘悟一拍手,“我就能想出这个了,我饿了。”

    饿得好!

    谢谢啊!

    不管怎么样,刘悟是个好孩子,这顿饭因为有他在,气氛变得格外轻松,甚至陈涧跟单教授都能聊得津津有味。

    单教授虽然一介书生,但对户外生活充满热爱,除了钓不着的鱼,他还跟陈涧聊打听了半天他小时候进山的事儿,甚至搜了十几种蘑菇让陈涧辨认哪些有毒哪些没有……

    “这些蘑菇我们那儿都没有,”陈涧说,“我们那儿一般就是榛蘑羊肚菌那些。”

    “哦,”单教授推了推眼镜,“这些是云南的……”

    “平时感个冒还有救,”刘总说,“吃错蘑菇可不一定……”

    “哎姑姑!”刘悟迅速打断了她的话,“不吉利啊!不许瞎说。”

    “跟你妈一个迷信样儿。”刘总啧了一声,“吃饱了没!吃饱了送你回去。”

    “我自己打车回。”刘悟说。

    “得了吧,”刘总说,“两辆车在这儿呢,还让你打车,你妈又得说欺负你。”

    “我哥欺负我,也没说过你们欺负我。”刘悟笑着说。

    “你哥可舍不得,我欺负你还靠点儿谱。”刘总站了起来,“走吧!姑姑送你回去。”

    刘总平时可能真不见得会送刘悟回家。

    这明显是为了不跟单羽和陈涧他们同时到家,给陈涧留了些缓冲尴尬的时间。

    陈涧悟出这一点之后,既感谢,又略微有那么些……

    就好像他俩到家要有点儿什么似的。

    外面已经是一片灯海。

    车从街道上开过,陈涧往天上看了看,只要离开了小镇,天上就看不到大片的星星了,取而代之的是大片的灯火。

    同样的星星点点连成片,感觉却完全不一样。

    单羽家附近有河,还有大片的绿地,相对繁华的商业区,要安静很多,宽阔的道路上人和车都变少了。

    车转进小区大门之后,更是一片安宁。

    跟他想象的不同,单羽家住的并不是别墅。

    但从车库到入户大堂到电梯,都透着一股高级的感觉,他甚至拿出手机拍了一小段视频。

    电梯门打开,看到单羽家的大平层之后,陈涧忍不住对着还在拍视频的手机感叹了一句:“我靠,真大啊。”

    “嗯,挺大的。”单羽笑了笑,给他拿了双拖鞋。

    “这客厅比大隐的前厅都大。”陈涧一边换鞋一边说。

    “滚蛋,”单羽说,“没那么大。”

    陈涧笑着收起手机,走进了客厅,转圈看着:“平时刘总他们就俩人吧,住这么大。”

    “嗯,见一面得打电话先预约,”单羽走到吧台旁边,从冰柜里拿了两瓶可乐,又拿了两个杯子,“你喝可乐吗?”

    “喝。”陈涧走到吧台边坐下,“还有吧台呢。”

    “以前装修都喜欢弄一个。”单羽说。

    陈涧拿过杯子,喝了一口可乐,坐在吧台边抬眼就能透过一整面的落地窗看到外面灯火通明的街景。

    他看得有些出神。

    单羽的手从身后搂住他腰的时候,他吓了一跳,猛地坐直了:“嗯?”

    “嗯什么嗯。”单羽在他耳后亲了一下。

    “单羽!”陈涧惊恐地转过头,“你干嘛?”

    “早晚送你去精神病院看看,”单羽看着他,“我都这样了我能干什么别的嘛啊?”

    “不是,”陈涧立刻往门那边看了一眼,“刘总他们一会儿回……”

    “那去参观一下我房间。”单羽说。

    第115章

    参观一下单羽的房间, 这本来是陈涧很期待的事儿。

    但现在单羽先来这么个前奏,再去参观他房间,就显得非常不对劲了。

    陈涧一手扒着吧台, 一手捏着可乐杯子, 没动。

    “喂。”单羽看着他。

    “嗯?”陈涧喝了一口可乐。

    “别逼我扛你进去啊。”单羽说。

    “不是, ”陈涧放下杯子,转头看着他,“这个事儿多奇怪啊, 跟偷情一样。”

    “光明正大在自己家里自己卧室里谈个恋爱怎么就偷……”单羽说一半停下了,啧了一声,“怎么你偷过啊?”

    “你不要血口喷人。”陈涧说完没忍住笑了。

    “走吧,”单羽在他脸上弹了一下,捏着杯子, 转身往走廊那边走过去, “也不能就转个客厅吧。”

    陈涧又喝了一大口可乐,再把剩下的可乐倒进了杯子里拿着, 甚至还拿上了单羽没倒完的那半瓶。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样,就觉得房子太大,要拿的东西都拿上, 省得来回跑, 费腿。

    单羽现在看上去还挺正经,他也的确不能一直在客厅里待着,要不一会儿刘总他们回来了也得逃。

    路过餐厅的时候陈涧看了一眼, 发现餐厅也很大,而且有两个厨房, 看厨具摆设,应该是一个中厨一个西厨。

    一个吃外卖的两口之家, 拥有两个厨房。

    再往前是一条走廊,挺长的,感觉浪费了很大的空间,右边尽头能看到的那扇门应该就是单羽的房间。

    “左边那边是刘总他们的房间吗?”陈涧跟在单羽后头问了一句。

    “不是,那个是客房,”单羽回手往对客厅对角的方向指了一下,“他俩的房间在那边。”

    “刚没看到啊?”陈涧说。

    “在餐厅那边还有几个房,”单羽说,“我住这一半儿,他们住那一半儿,互不打扰……”

    “单老板,”陈涧是完全没想到餐厅那边还有房间,忍不住问了一句,“您家多少平啊?”

    “不到三百。”单羽打开了他房间的门,做了个请的手势。

    “那你……住在大隐那个办公室里挺憋屈吧。”陈涧走进了他的房间,很大的一间卧室,跟外面的现代风格不太一样,单羽这间卧室是那种很温馨的美式装修,还有一圈木质的墙裙。

    屋里放了很多奇怪的小摆件,瓶子罐子蜡烛,满墙大大小小的镜框,里面却并不是常规的照片,随手拍的有些模糊的花,天空,房子的一角,还有不少是从杂志或者什么地方剪下来的图片,东西很多,但一切看起来却并不凌乱。

    身处其中时,是满满的安全感,让人觉得很舒适。

    而房间里还有一个门。

    “里面是金库吗?”陈涧问。

    “嗯。”单羽过去推了那个门,打开了灯。

    是个书房,除了一套桌椅和一个单人沙发,全都是书,桌上,书架上,地上都是……

    的确算得上是个金库了。

    从这些书来判断,单羽跟陆畇聊天时的那些东西,应该不是“不知道在哪儿看的”,就在他这个金库里看的吧。

    “我做梦都不敢这么梦。”陈涧说。

    “所以现在不是做梦。”单羽搂住他。

    陈涧没说话,伸手从书架上随手抽出一本书,居然是本菜谱,他愣了愣,挺意外的。

    “没想到吧。”单羽笑了。

    “嗯,”陈涧翻了翻,居然真的是菜谱,“你还看这个?你会做菜?不太可能吧,完全不可能啊……”

    “看着玩,”单羽说,“看完了不会做但是能逼逼别人做的菜。”

    “不干活的人没有逼逼的权利。”陈涧说。

    “看情况逼逼,”单羽说,“人不犯我我不逼逼人。”

    陈涧笑了起来。

    “参观一下浴室吗?”单羽问。

    “嗯,我想洗个脸,”陈涧说,“吃饭的时候刘悟非要把那个羊排啃干净,一使劲杵我脸上了……”

    “走,去洗脸。”单羽搂着他往外走,推开了卧室门后面一扇看着像墙面的门,里面是很大的一个浴室,不过这个甚至有着一面墙浴室柜的浴室,淋浴房里连桑拿椅都做了,居然没有一个浴缸。

    “怎么没弄个浴缸?”陈涧走到洗脸池边打开了龙头,洗了洗脸。

    “害怕。”单羽打开旁边的柜子,拿了条毛巾给他。

    “害怕?”陈涧愣了愣,接过毛巾。

    “嗯,很没安全感。”单羽说着走进了淋浴房,对着侧面的窗户站着,冲他招了招手,“你来看。”

    “看什么?”陈涧放下毛巾,有些好奇地走了进去。

    侧面的窗户没有做遮挡处理,能看到外面的夜景。

    在这儿洗澡,跟站山顶上似的……

    陈涧还没看清外面是对着什么地方,淋浴房的门就关上了,他回头的同时单羽拽着他胳膊把他往墙边一推。

    “你……”陈涧撞到墙上,脑袋往后一仰,磕在了单羽垫在他脑后的手上。

    接着单羽就吻了过来。

    陈涧吓了一跳,但跳归跳,他的手却在第一时间搂住了单羽,摸进了他衣服里,狠狠搂紧了。

    但这一跳还没跳完,下一跳就又来了。

    头顶的花洒突然喷出了水。

    温热的水落在他脸上的时候,他甚至有那么一瞬间以为下雨了,接着水温迅速升高,带着热气的水从唇间滑过……

    不愧是高级花洒,喷出来的水居然直接就是热的……

    我靠!

    身上还穿着衣服!

    全套衣服!

    这是干什么呢?

    他想挣扎一下,比如推开单羽。

    但他没有动,几秒钟里就包裹住了身体的暖暖的水流和白雾里,他甚至扯开了单羽的衣服。

    单羽松开了他,脱掉了身上的衣服,又重新搂住了他,裹着水流的吻从唇边向下,耳垂,脖子,肩……

    虽然心里有那么一丝慌乱,但陈涧却始终没有一丝犹豫,脱掉衣服的速度比任何时候都快。

    伸手扯单羽裤子的时候,单羽抓住了他的手,有些费劲地在口袋里掏着。

    手机?

    我操,手机?

    哦,手机在外套口袋里,外套脱在外面了……

    那单羽的手机?

    单羽把裤兜里掏出来的东西往旁边架子上一扔,然后利索地把裤子往旁边一甩。

    浴室里热气和水流交错蒸腾着,看什么都一片模糊,但陈涧还是凭着一个轮廓猜出了这是什么。

    疯了。

    这玩意儿出个差都没忘了带!

    还塞裤兜里了……

    什么时候放兜里的?

    但身体没给他继续思考的时间,单羽再次贴过来的时候,细密的水珠仿佛像抚过身体的手,填满了两人之间所有的空隙。

    连喘息中都填满了喷洒而出的水声。

    单羽扳着他的肩转了半圈,陈涧撑着墙想要回头说话,但单羽的手伸过去捂住了他的嘴。

    这一瞬间,水滴似乎都充满了重量,落在皮肤上的每一颗都带着清晰的轨迹,从触碰到滑落,跟随着心跳的节奏。

    ……

    浴室挺大的,雾气和喘息依旧能够满满充斥其中。

    陈涧脑门儿顶着墙,水不断地从脸上滑落,配合着自己剧烈的还没有完全平息下来的呼吸,让他有一种自己大汗淋漓的错觉。

    “水,”他说,“关一下,我快淹死了。”

    单羽笑了笑,关掉了顶上的大花洒,只留下了侧面的。

    水流一下柔和了很多,有种轻轻按摩的舒适感。

    陈涧舒出一口气,转身靠着墙,看着单羽。

    “水性也不怎么好啊。”单羽捏了捏他下巴。

    “这玩意儿是不是就对着我喷了?”陈涧抬头看了一眼,发现上面是个巨大的方形花洒,能完全把他俩都浇透。

    “我刚还呛一下呢。”单羽贴过来,下巴搁到他肩上。

    “那也没影响你发挥啊。”陈涧说。

    “这种时候捅一刀没马上死都影响不了发挥。”单羽说。

    “说什么呢!”陈涧在他背上拍了一下。

    单羽笑了笑,捧着他脸看了看,又亲了一口:“洗吧,晚点儿他们回来可能得再聊几句。”

    哪怕现在还身处热气腾腾的浴室里且混身燥热都没消退,这句话还是让陈涧立刻冷静了五秒。

    “我靠,快,”他转身凑到旁边的架子前,“哪个是洗头的?”

    “这个。”单羽拿过一个瓶子,往手上挤了一坨,然后搓了搓在他脑袋上慢慢揉着,“你紧张什么?”

    “我怕万一他们回来了我们还在浴室里……”陈涧闭着眼睛低下头。

    “回来就回来了,”单羽说,“他们都不会到这边儿走廊来,更别说到我屋里来了。”

    “但如果没马上出去,他们是不是就能猜到……”陈涧有点儿说不下去。

    “这还用猜吗?”单羽说,“咱俩还能什么都没干过吗?”

    “操,不要这么直白,”陈涧抬头看着他,“那在别地儿干点儿什么也跟在家里不一样吧。”

    “哦。”单羽勾了勾嘴角。

    说是要快点儿洗,但你帮我搓我帮你擦的,这速度是一点儿也没上去,平时五分钟洗个来回的事儿,折腾了快半小时才算洗完了。

    “我衣服在包里,包还在客厅。”陈涧站在浴室里。

    “先穿我的,”单羽打开浴室柜子,拿了件浴袍给他,“外面柜子里随便找吧,一会儿我去帮你拿进来。”

    “嗯。”陈涧穿上了浴袍,走到门边,贴上去听了听。

    “我在这儿给你干出两个八度外面也听不见,”单羽看着他,“求你了,放松点儿……”

    陈涧听笑了,打开门走了出去。

    但还是忍不住又听了听外面的动静。

    的确什么都听不见。

    单羽套了件浴袍出来,在屋里转了两圈,最后在里间的书架上找到了自己的手机,打开看了一眼。

    “他们还没回来,我妈去公司了。”

    “哦。”陈涧顿时松了口气,往单羽床上一倒,“靠,你这床垫真舒服。”

    想想又坐了起来:“大晚上的,她去公司了?”

    “嗯,工作狂都这样,可能又想起来什么事儿了,”单羽说,“我爸去逛渔具店……”

    “啊?”陈涧震惊了。

    “就我们转进来的路口,那儿有个挺大的店,”单羽说,“平时挺多钓鱼佬在那儿聚着聊天儿,我爸爱去。”

    “都空军吗?”陈涧问。

    “怎么可能。”单羽笑了。

    “那单教授这种喂鱼的在那儿跟人聊什么啊?”陈涧有些不解。

    “这你就不懂了,”单羽说,“他不出声,那些人聊着聊着没准儿能吵起来,他一开口,所有人立马团结起来给他上课,和平鸽知道么。”

    陈涧躺床上笑了老半天。

    单羽从衣柜里拿了套睡衣扔到他身上:“先穿这个吧。”

    “嗯。”陈涧起身,把睡衣换上了,低头看了看衣服上的小熊,“你穿这么可爱的睡衣吗?”

    “我妈买的,”单羽又拿了一套出来,上面是一只小猪,“我感觉她记忆里我一直没怎么长大,给我买的睡衣都这个风格。”

    “起码尺寸是对的。”陈涧说。

    “我初中之后就没长个儿了,”单羽说,“一次性长全了。”

    陈涧坐在床边,看着穿着只猪的单羽。

    “你这么穿……看着挺乖的。”他说。

    “我平时不乖吗?”单羽走到他面前,抬了抬他下巴,低头看着他。

    “你自己照照镜子,就你现在这德性,往哪儿乖起啊?”陈涧说。

    单羽笑了起来,手指在他唇上轻轻按了按:“困吗?困了你就睡。”

    “有点儿,”陈涧说,“先不睡吧,等刘总他们回来的。”

    “他俩要在一块儿还能等等,一个公司一个渔具店,那就不一定几点了,”单羽说,“不用等。”

    陈涧往他身上靠过来,搂着他的腰。

    过了一会儿才说了一句:“哎,我觉得刘总和单教授……他俩是因为在一起太久了吗?所以……怎么说……总不太在一起?”

    “以前也这样,各忙各的,”单羽说,“谈恋爱的时候都一星期才见一面。”

    “啊?”陈涧有些吃惊。

    “他俩就这性格,换个人肯定过不到一块儿。”单羽说。

    “这个遗传吗?”陈涧问。

    “你觉得呢?”单羽说。

    “一开始有点儿,”陈涧说,“现在没觉得了,那会儿您有界嘛。”

    “什么屁话。”单羽说。

    “以后你吉利了,我也在碑上给你弄个太阳能显示器,”陈涧说,“就仨字儿,别越界,再给你划个一米线,烧纸请在线外……”

    单羽笑了起来:“没完了是吧?”

    陈涧笑了一会儿突然停下了,起身搂紧了他,把脸埋到他颈侧,用力压着,声音有些闷:“你晚点儿死。”

    “什么话,”单羽在他脑袋上揉着,“我大你六岁不是六十岁,再早能早多少啊?”

    “反正你晚点儿死,等我。”陈涧说。

    “行,等你,”单羽说,“我现在就开始练习憋气,到时一口气了我也憋着就是不死。”

    陈涧没说话,笑了起来。

    “阎王派人来了都得杵我边儿上等着,干几年保镖。”单羽说。

    陈涧偏了偏头,叫了他一声:“单羽。”

    “嗯?”单羽应了一声。

    “我爱你。”陈涧说。

    单羽在他脑袋上轻轻抓着的手停了两秒,接着收紧了胳膊:“我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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