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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071章 第 7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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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 纪柏夫妇搭乘前往第七区的航班,于清晨离开了联邦中心区。

    送走父母后,纪泽辞驱车前往中心区的古陌路南大街——炽红帝国的大使馆就设立于此。

    在路上, 纪泽辞已经与监视大使馆的手下们取得了联系,据那名手下说, 他们昨晚的确看到有运输车从大使馆内驶出, 只是不确定车内运输的物品是不是星珠贝。

    纪泽辞听后,暗暗点头——中心区上空布有反远程空间传输的装置,星珠贝不可能走便捷的空间传送途径,必须人力护送,大使馆晚上匆匆发车,应该就是为了送走星珠贝, 这符合穆迁之前的说辞。

    “有看到少年模样的人从大使馆内出来吗?”纪泽辞问。

    “没有。”手下汇报道, “我们昨天赶到时,大使馆已经闭馆了,除了那辆车,没有任何人或车出来过。而且我们对那辆运输车用了远程热源扫描, 显示车内只有三个成年人,没有符合安寻少爷那种体态特征的人。“

    纪泽辞彻底放心了。

    其实他昨晚复盘时, 已经意识到自己当时处理得太过草率, 不该听穆迁忽悠了几句,就立刻放安寻离开的——万一安寻借口要亲自护送星珠贝,随车去了炽红帝国怎么办?

    好在这种情况没有发生,既然人还在大使馆内, 自己直接上门要人就行了。

    不多时, 纪泽辞抵达了炽红帝国大使馆。

    今天是周一,大使馆对外正常开放, 前来办理签证等业务的市民络绎不绝,纪泽辞自持身份,不屑和这些平民挤在一起,进门口后直接对侍立在大堂内的巡逻保镖道。

    “叫你们馆长过来。”

    那位保镖奇怪地看他一眼:“后面。”

    纪泽辞没反应过来:“什么?”

    “馆长在你后面。”

    纪泽辞下意识回过头,差点吓了一跳——一位身穿老式黑色燕尾服西装,戴着黑框眼镜的老先生正笑眯眯地站在他身后。

    这人什么时候靠近的?纪泽辞内心惊骇。

    自己竟然毫无察觉!

    “您就是纪大少爷吧?”老先生微笑着问。

    迅速镇定下来,纪泽辞矜持地点点头:“对,我是纪泽辞,你就是新上任的吴馆长?”

    “正是在下。”

    这位馆长没有坐在办公室里,而是特意到大门口等候自己,想必是知道自己的来意,于是纪泽辞也懒得绕弯子,开门见山道。

    “我今天过来,是为了带我的未婚妻安寻回去。”

    “您要带安寻少爷回去?”老先生面露难色,“纪大少爷,这可能不太行。”

    “为什么?”纪泽辞眉头一皱,语气带了几分威胁,“你们大使馆难道要扣押我们自由联邦的人?”

    “不不不,纪大少爷您误会了。”吴也面不改色,笑得很和蔼,“我并没有阻拦您的意思,只是安寻少爷目前并不在大使馆内。”

    纪泽辞愣了:“不在?”

    吴也点点头,表情和善道:“我们副馆长……哦,就是穆迁殿下,他今天早上出门办事,安寻少爷也一同去了,他们十分钟前刚出门。”

    大使馆开门后,进进出出的人很多,监视的手下没法锁定所有人的动向,自然也没法分辨里面到底谁是穆迁和安寻,纪泽辞没想到自己只是晚了十分钟,就和那两个人错过了。

    “他们是去办什么事?”纪泽辞皱着眉问,“地点在哪里?”

    吴也摇摇头:“这我就不清楚了,殿下没和我说,我也不方便细问啊。”

    纪泽辞差点儿想骂人。

    早不出门,晚不出门,偏偏挑着他上门要人的时候把安寻带走了,这不明摆着有问题吗?

    “你现在立刻给他们打电话,问清楚他们的下落。”纪泽辞态度强硬,“就说我有急事,现在就问!”

    吴也笑眯眯地看着他,无动于衷。

    “我让你快去问!”纪泽辞又急又气,一把揪住吴也的衣领,“你听不懂人话吗!”

    “纪大少爷。”吴也并不反抗,任由对方拽着自己,他脸上的笑容像是面具一样,从头到尾都没变过。

    “这里毕竟是公众场合,您还是注意一下影响比较好。”

    纪泽辞这才发现,大堂内的人已经纷纷朝他看来,还有人凑在一起窃窃私语,对他指指点点,似乎是认出了他的身份。

    纪泽辞在中心区也算半个公众人物,脸面还是要的,他强忍住内心的怒火,放开了吴也,后者不紧不慢地整理一下衣领,态度谦和道。

    “如果纪少爷您真的着急,可以先去会客室里等一会儿。”吴也说,“等安寻少爷他们回来了,我会立刻通知您的。”

    这算是一个折中方案,既不落人话柄,也保全了基本的面子,纪泽辞虽然不满意,但暂时也没更好的办法了。

    “好,那我就去会客室里等。”他瞪了吴也一眼,恨声道,“什么时候见到人,我什么时候走!”

    ****

    “来,尝尝这个藻茶,从无涧黑域的灰藻盆地里采集出来的,我可是花了大价钱才抢到一袋呢。”

    半敞开式的露天阳台上,坐在圆桌前高玉行笑呵呵地给面前的两位客人沏茶。

    “好茶配贵客,怎么样,我这算有诚意吧?”

    这里是远离中心城区的郊外山庄内,周围景色优美,风光秀丽,此时的高玉行一身休闲居家服,十分随性惬意的样子,坐在他对面的两人倒是衣着正式,显然很重视这次的会面。

    “好茶。”安寻抿了一口高玉行递来的茶水,笑道,“我今天也算是沾了穆迁殿下的光,有口福了。”

    “是我沾了安小先生的光才是,”穆迁把玩着手里的茶盏,揶揄道,“如果是我单独上门,高公子才舍不得用这种好东西招待我呢。”

    “就你话多。”高玉行把茶杯往男人面前重重一放,笑骂道,“好茶都堵不住你的狗嘴。”

    听着两人插科打诨,安寻面上带笑,心里却有点惊讶:他本以为穆迁和高玉行只是点头之交,但听这说话的语气……两人交情似乎很不错啊。

    也难怪当初穆迁发了条消息,高玉行立刻就会回复,若只是还个简单的人情,哪可能默契到问都不问直接就同意的程度。

    不过安寻也清楚,穆迁的人脉并不代表自己就能用,穆迁顶多发挥个引荐人的作用,真正重要的事,还得由自己来做。

    想到此行的目的,安寻暗暗握紧了手里的茶杯。他并不急着切入主题,等高玉行和穆迁停止了谈笑,安寻适时开口道。

    “高公子,昨晚我们让人送到府上的星珠贝,你们还满意吗?”他问,“令妹有没有什么别的要求?但凡需要我们配合的地方,你们尽管说。”

    安寻特意提到高玉行的妹妹,是因为在高家正儿八经掌权的人,正是高玉行那位刚满20岁的妹妹高知雪。

    这位高知雪在卧虎藏龙的中心区,算是一位奇人。

    她降生之前,高家只是一个普通的富商之家,经营着一家平平无奇的影视娱乐公司,甚至因为拍片亏损严重,差点走过破产程序。

    高知雪出生后,高家的公司仍是惨淡经营,但在高知雪三岁半的时候,她提早觉醒了精神力,能力是十分罕见的“领导者”,拥有对市场决策的高敏锐度和高直觉力,且说出来的话会让人莫名信服,不由自主地就想追随她拥护她。

    从此以后,高家就像开了挂一样,签下的艺人必红,投拍的片子必爆,公司里的员工全都像打了鸡血一样,上到当红艺人,下到扫地大妈,只要能得到高知雪一句夸赞,当场就能幸福得哭出来,兴奋到连续通宵加班三晚都不觉得累。

    在高知雪十五岁的时候,她顺利完成了二次觉醒,成为了“女皇”。

    那之后,高家公司的经营势头更是猛地一塌糊涂,整个公司都开启了“究极卷王模式”——摆烂的完全不摆了,混日子的开始发愤图强了,演技差的疯狂补课磨炼技艺,实在没能力的,就痛哭流涕地提交了辞职书,哭着喊着说“我不能给女王大人更好的生活,还是别成为女王大人的拖累比较好”。

    因为业绩实在太好,高家的公司越做越大,业务拓展越来越广,渐渐发展成为规模庞大的集团公司,而原本名不见经传的高家,也由此跻身到中心区的上层圈,成为了公认的“四大家族”之一。

    不过,高知雪的能力虽然强悍,不知道是不是血脉免疫的缘故,她唯一带不动的就是自家人——高家夫妇原本的人生奋斗目标就是当个富贵闲人,现在女儿直接带飞了整个家族,那还奋斗个毛线?直接浪啊!

    有一阵子,高家大宅里几乎见不到主人:高家长姐环游世界邂逅浪漫恋情去了,高家二哥高玉行放飞自我做各种行为艺术去了,高家夫妇出门游山玩水疯狂秀恩爱去了,剩下高知雪在集团公司被一群狂热信徒,哦不,是狂热员工们簇拥着开疆扩土再创辉煌去了。

    后来高知雪实在忙不过来,就把自己老爹抓回了中心区,让他一起干活;被迫中断蜜月旅行的高老爹愤愤不平,又把二儿子高玉行抓了回来,逼着他和自己一起苦哈哈干活。

    海夜城的那场拍卖会上,安寻看到高知雪也亲临了现场,说实话,他挺吃惊,因为据他上辈子的了解,高知雪虽然是“女皇”,但她的野心并不大,只是不想辜负家人和员工的期待,才一力挑起了家主的重任。

    不过安寻现在再细想,觉得是自己刻板印象了。

    上辈子星珠贝完全被星河会垄断,想角逐洛桑谷的领地,先要过星河会这一关,而星河会又和纪家高度绑定,高家作为四大家族中硬实力最弱的一家,实在没有能和纪家抗衡的资本。

    以高知雪决策的敏锐度,一定预判到了就算勉强入局,也占不到什么便宜,所以她才做出对洛桑谷不感兴趣的样子,显得毫无野心。

    但一位深受众人爱戴的“女皇”,怎么可能真的没有野心?这位兢兢业业的“女皇”可以不为自己,但就算为了家族和旗下忠心耿耿的员工,她也不会放过难得能扩张版图势力的机会。

    安寻断定自己交付出的十只星珠贝,最终的接收人肯定是高知雪,所以直接询问起这位高家掌门人的态度。

    “满意,她非常满意。”提到妹妹,高玉行的笑容都灿烂了几分,“不过她有个问题,想让我问问安少爷。”

    “您说。”

    “虽然我们给你帮了个小忙,但自认功劳有限,都说无功不受禄,你用如此低的价格把星珠贝和饲养配方转让给我们,我妹妹她实在过意不去,也不明白您为何要这样做。”

    十只星珠贝和饲养配方在海夜城拍卖时的底价是十亿,在叶沈云闯入拍卖会搅局之前,最终的成交价是三十三亿。

    虽然高玉行帮安寻在机场打了掩护,也得到了安寻的承诺,说会在价格方面有所优惠,却没想到安寻最终开出的价格只有五亿,才是拍卖底价的一半。

    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高知雪立刻就觉察到了安寻的意图。对这件事,高知雪是十分谨慎的,她不想卷入安寻和纪家的纷争,也不确定安寻到底有什么底牌和底气敢和纪家对抗,所以权衡之后,她让高玉行先跟安寻探探底,最好是把优惠的差额补回去,彼此货款两清,互不相欠。

    高玉行暂时并不打算把高知雪的这层意思传达出去,因为他很感兴趣,也很好奇,这位令人屡屡惊叹的星族新人,究竟想怎么把他们高家拉下水——若只是靠一点交易上的价格优惠,这筹码可不够分量。

    安寻精神一振:终于切入正题了!

    他不动声色地和穆迁交换了一个眼神,后者抿了口藻茶,放松地靠上座椅,摆出一副坐看好戏的惬意姿态。

    安寻对高玉行笑了笑:“高公子,在回答这个问题之前,我想先给您讲个故事。”

    这有点出乎高玉行的意料,他挑了挑眉:“你如果讲的不精彩,我可不会感兴趣。”

    少年不置可否,他微微垂下眼眸,单薄的眼皮微微颤动,整个人的气质瞬间柔软下来,让人忍不住心生怜惜呵护之情。

    高玉行不由自主地坐直了身体。

    在海夜城的拍卖会,他见识过安寻在聚光灯下的惊才绝艳,也见识过对方面对叶沈云砸场时的临危不惧;后来机场相助,他利用“全知视野”,又亲眼目睹了对方用巧计甩开纪家的雇佣兵,在混乱人潮中完美脱困的英姿。

    乃至被纪泽辞拽进私人空间,虽不知空间中具体发生了什么,但安寻能全身而退,让纪泽辞束手无策,也足以说明这位星族新人临危不乱,有勇有谋,绝非等闲之辈。

    高玉行已经将对方视为智勇兼备的高手,却在此时蓦然想起:纵使对方表现得再成熟再机智,可归根到底,他毕竟只是一位刚离开故乡的星族新人。

    外面的世界对星族人充满了未知的风险,或许因为如此,这位背井离乡的少年才要处处以英勇果敢的形象示人。

    他不能向任何人示弱,也根本不敢示弱,就像浑身竖起尖刺的刺猬,必须要以凶狠强硬的面目示人,才能保护好自己真正柔软脆弱的本体。

    这份柔软脆弱,旁人根本没有资格目睹,而对方却将不为人知的这一面展示给了自己,足以说明他是多么的信任自己。

    当然,也可能是对方背负的压力实在太大,已经到了岌岌可危的地步,才不经意间展现出了自己最真实最脆弱的一面……

    热爱艺术的人本就感性,脑补了诸多情节后,高玉行心中本就有所倾向的天平,越发的倒向了眼前人的这一边。

    将高玉行的诸多微动作和微表情尽收眼底,安寻装作什么都没察觉,轻轻牵动了一下嘴角。

    “精不精彩我不敢说,但绝对保证真实。”

    他抬首望向远方,阳光洒落下来,少年的侧颜漂亮得像是一副画,他眼中若隐若现的忧郁和惆怅,为这副绝美的画作又增添了一种别样的魅力和神秘。

    “……因为,这是我自己的故事。”

    ****

    古陌路南大街的炽红大使馆内,最后一位办理业务的市民也离去了。

    吴也看了一下腕表上的时间,他推开会客室的门,对坐在里边的青年说。

    “纪少爷,我们要闭馆了。”

    纪泽辞坐在会客沙发上,手边的茶壶已经空了,他在这儿等了一整天,愣是没见到安寻和穆迁的影子,此时他满腹怨气,闻言冷冷道。

    “见不到人,我是不会走的。”

    吴也笑了笑:“纪少爷您是打算在会客室里留宿一晚吗?”

    纪泽辞猛地回头:“你这话什么意思?”

    “穆迁殿下刚来了消息,他和安寻少爷的事情没办完,今晚不会返回大使馆,要留宿在外面了。”

    “什么?!”

    纪泽辞豁然起身,几乎要脱口而出:他们怎么敢的?!

    姑且不提让自己白等一场,安寻可是自己的未婚妻,闹闹别扭避而不见也就算了,现在居然能做出和别的男人在外留宿一晚的事,这不是成心打自己的脸吗?

    若是被别人知道了,自己还不得被嘲笑死!

    “他们到底去哪儿了?”积聚了一天的怨气怒气终于爆发,纪泽辞恼怒地吼道,“他们人到底在哪里!!”

    会客室的门并未关上,在纪泽辞怒吼的同时,繁虚面无表情地出现在了门口——今天与安寻他们随行的护卫是枚兰,繁虚被留了下来,他身后还有数名雇佣兵保镖,一众人默不作声地望着纪泽辞,虽然什么都没说,但这种无声的震慑已经让对方不敢轻举妄动。

    “纪泽辞少爷,”有繁虚他们撑腰,吴也笑得更加轻松,声音也和蔼极了,“我和您说过的,殿下他没有告知他的去向,我也不方便问,所以真的不知道他们去了哪儿,而且……”

    他微微一顿,似笑非笑地瞥了纪泽辞一眼。

    “我已经听安寻少爷说了,他要与您解除婚约,连订婚信物都还回去了,他把话说得这么明白,就是不想再和您有什么来往牵扯,你心里难道没点数吗?”

    “所以,安寻少爷乐意和谁外出,又要不要和别人留宿在外,这都是安寻少爷自己的事,外人也没权利对他指手画脚,甚至要求他跟谁报备吧?”

    “当然,我知道纪家家风严谨,对名声看得很重,若您觉得这事儿传出去不好听,不如早点把你俩婚约告吹的事昭告出去,旁人知道了,自然就能恍然大悟,你也不必担心被人嘲笑讥讽,说什么看不住自己漂亮未婚妻的闲话了。”

    仿佛根本没看到纪泽辞越来越难看的脸色和青筋暴起的手臂,吴也满脸慈祥地笑着。

    “您说是吧,纪大少爷?”

    第072章 第 72 章

    72

    ——他不想再和您有什么来往牵扯, 你心里难道没点数吗?

    ——若您觉得这事儿传出去不好听,不如早点把你俩婚约告吹的事昭告出去。

    ——省得被人嘲笑讥讽,说什么看不住自己漂亮未婚妻的闲话。

    因为吴也这番话, 纪泽辞回去后一晚上都没睡好觉。

    他越想越气,越气越怒, 并将自己今天的失利归咎于没有带足人手, 让大使馆那边看轻了他的实力,没有给予足够的尊重。

    所以第二天一大早,纪泽辞召集了自己能动用的所有人手,又气势汹汹地上门了。

    这次他做好了万全的准备,不再藏着掖着,让雇佣兵们直接将大使馆围了起来:一方面是震慑, 另一方面也是打定了主意, 只要安寻回来,对方休想再躲进大使馆,没了这个庇护所,看他还有什么退路!

    因为底气很足, 纪泽辞今天踏进大使馆时,不仅气势凌人, 甚至有几分扬眉吐气。

    “吴馆长!”

    纪泽辞斗志满满, 脑中已经推演出了不下十种斗智斗勇、让对方战栗求饶的方法,结果还没来得及撂下更多狠话,迎过来的吴也已经笑眯眯道。

    “纪少爷,您终于来啦。”昨天还阴阳怪气的老先生, 今天十分的和颜悦色, “昨天您走得太匆忙,连个联系方式都没留下, 我有了消息都没法告诉你呢。”

    纪泽辞一愣。

    “安寻他们已经回来了?”

    自己安插在门外监视的眼线,可没提到这个情况。

    “没有。”吴也笑容可掬,“穆迁殿下说,安寻少爷对中心区的景观景点十分感兴趣,他们现在正在中央大道的河滨公园附近游览呢。”

    中央大道虽然占了“中央”两个字,却并不在中心区的市中心,反而更接近外城郊,那边风光秀丽,景色优美,沿途有不少大灾变前留下来的历史遗迹建筑,自然风光和人文特色兼具,如果想要游览观光,那边的确是个不错的选择。

    “你确定他们在中央大道的河滨公园附近?”纪泽辞怀疑地问。

    “我确定。”吴也眼都没眨,毫不心虚,“这是穆迁殿下10分钟前亲口告诉我的。”

    “我昨天问你他们在哪儿,你那时怎么不说?”纪泽辞可不认为对方会突发好心,这消息来得实在蹊跷。

    吴也露出一个无奈的笑:“纪少爷,咱俩无冤无仇,我有什么理由要故意为难您?昨天那种情况,实在是殿下守口如瓶,我就算想要帮您,也是无能为力啊。”

    “那穆迁今天怎么就好心松口了?”纪泽辞皱着眉说。

    吴也摇摇头:“殿下是什么想法,我们这些外人又怎么会知道?”

    纪泽辞怀疑地盯着吴也看了一会儿,扭头对身边的人说。

    “派几个追踪好手去中央大道的湖滨公园看看。”

    他若是完全相信了吴也的话,那才是傻子,但对这次获得的信息,不实地查证一下,他也不甘心。

    等待手下传回消息的这段时间,纪泽辞照例被请去了会客室。

    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他觉得今天大使馆对他的招待用心了很多,不仅茶水点心俱足,态度也是恭恭敬敬的,和昨天那种爱答不理的样子简直天差地别。

    果然就是要秀一下肌肉,这帮趋炎附势的小人才会知道惧怕。纪泽辞心满意足地想。

    他隐隐有种预感,今天自己应该会非常顺利,果然,四十分钟后,前往中央大道的手下发来了消息——

    人的确在那边!

    “我们发现安寻少爷的时候,他正在河边散步,那个女保镖也在他身边。”手下详细汇报道。

    “他们很警觉,路线一直在变,还有些反侦察的举动,我们没有贸然冲过去,只是让精神力者放出了追踪信号,远远跟踪着。”

    “好!”

    纪泽辞豁然起身,兴奋之情溢于言表:“我现在就过去!”

    被追踪能力者进行标记后,对方的动向和路线,他们全都一目了然,这等于是将对方装进了套子,只等着最后收网就可以了。

    这一次,安寻是绝对逃不出自己的掌心了。

    纪泽辞大步朝外走去,对迎过来的吴也等人看都没看——他从未将这些小卒放在眼里,现在目的达成,自然是不再理会,连句辞别的话都懒得说。

    吴也目送着纪泽辞一行人浩浩荡荡地离开,并未因对方的无礼而面露不快。

    这位慈眉善目的老者表情平和,对走到他身边的繁虚说。

    “你可以给主人他们消息了。”吴也冲繁虚点点头,笑呵呵道。

    “就说,鱼已经咬钩了。”

    ***

    纪泽辞在赶往中央大道的路上,不断收到手下人传回的信息。

    ——目标离开了河滨公园。

    ——目标沿着中央大道往西边去了。

    ——目标到了香舍丽33号路。

    ——目标……

    有着追踪信号的清晰指引,纪泽辞这一路可谓顺风顺水。

    从对方的移动轨迹来看,安寻似乎并没有返回大使馆的打算,反而渐渐偏离了中央大道,朝着靠近城郊的新城区方向移动。

    “纪大少爷,目标现在……”又是一条通话消息发来,但这次,对方的声音明显有些迟疑。

    “怎么了?”纪泽辞敏锐地问道。

    “目标他……进了新城区的户籍局。”

    纪泽辞一愣。

    户籍局?

    为了防止大量闲散人员涌入中心区,中心区实行了十分严格的户籍管控——

    长期落户者需要缴纳高额的落户金,短暂停留或者来此务工的普通市民,在缴纳固定的一万联邦币过路费之后,还要定期来户籍局办理暂居证明。

    如果没有合法的暂居证明,随时会被不定期抽查证件的警卫人员驱离中心区。以往星族人来到中心区,会由星河会统一办理暂居证明,一年一签。

    现在安寻脱离了星河会,这种琐事自然只能由他自己来办,所以对方在来到中心区的第三天就前往户籍局,倒也合情合理。

    “你们跟进去了吗?”纪泽辞问。

    “跟进去了。”手下回答,“我们很谨慎,没有被他发现。现在等候大厅里的人比较多,他刚取完号,正在排队,估计要在这里停留一段时间。”

    “好,你们把人盯住了,我马上就到。”

    十五分钟后,纪泽辞走进了户籍局所在的大楼。

    户籍局,顾名思义,以管理和办理中心区的市民户籍为主,但1500万联邦币的落户费实在高昂,普通人根本拿不出来,所以前来这里办理业务的,99%都是领取或续约暂居证明。

    也就是说,此时在办事大厅里排队等候的人,几乎都是在中心区外围讨生活的普通人。

    纪泽辞常年在中心区最繁华的富人区活动,平时很少来聚集着大量平民的新城区,更别提进什么户籍局了,门口的接待员见纪泽辞衣着华贵,气度不凡,礼貌地问道。

    “先生,请问您来办理什么业务?”

    纪泽辞理都不理,昂着头径直往内走去。

    一直候在场内的手下见纪泽辞来了,赶紧前来与他汇合,并朝着等候大厅最右侧的一个角落指了指。

    “纪大少爷,人在那儿。”

    纪泽辞望过去,那边有一排座椅,全都坐满了人,从这个角度望过去,只能看到背影。

    饶是如此,纪泽辞还是一眼认出了安寻——对方十分小心,不仅戴着帽子,还用竖起的衣领盖住了大半张脸,但他越是这么防备,越显得与众不同,也让纪泽辞不费吹灰之力就认出了他。

    “你们守好门,之后看我的指示行事。”

    跟手下们交代完毕,纪泽辞走进了等候大厅。

    这期间他尝试着调动了一下自己的精神力,发现受到了限制——在中心区的很多政府机关里,都设置有限制精神力的装置,毕竟中心区是自由联邦精神力者聚集最多的地方,千奇百怪的能力层出不穷,如果不加限制,别说社会治安没法保障,政府的正常办公也会受到极大影响。

    不过对S级以上的精神力者而言,这种限制只是削弱,并非屏蔽,纪泽辞虽然不能像在机场外的公共大路上那样,远距离施展“空间折叠”,但只要能触碰到安寻,他有十足的把握将对方立刻拉进自己的空间。

    彼此的距离越来越近,就在纪泽辞准备出手时,原本安安静静坐着的少年似是感觉到了什么,突然警觉地转过头,正好与纪泽辞四目相对。

    安寻:“!”

    对方明显吓了一跳,立刻从座位上跳起来,因为动作幅度太大,还不慎撞到了旁边座位的人。

    “哎呦!你注意点啊,怎么……”

    坐在旁边的是一位黄毛青年,痞里痞气的样子,一看就不太好惹,他本是满脸怒气,但抬头看到安寻的脸后,不由一怔。

    安寻之前一直低着头,用衣领挡着脸,现在他站起身,脸完全露了出来,俊美惊人的容貌暴露在大庭广众之下,不仅看呆了黄毛青年。但凡听到动静朝这边望过来的人,都感觉脑袋嗡了一下,结结实实遭受了一次美颜暴击。

    现场似乎都寂静了一瞬,接着传来各种窃窃私语。

    “好、好漂亮的人啊!我不是在做梦吧?”

    “难道他是明星?这也太好看了吧!”

    “你看他的头发和眼睛,这应该是星族人。”

    “诶?星族人是长这个样子的吗?我还从来没见过呢。”

    “我在星河会看诊时见过,就是这样的!哎,一个个美得都和精灵仙子一样,如果不是诊疗费太贵,我真想天天都去星河会挂号……”

    纪泽辞并不想引来更多关注,立刻加快了速度,想要抓住安寻直接将他带走。

    突然冒出一个人影,强硬地挡在了他和安寻之间。

    “纪大少爷,你要干什么?”

    说话的人是枚兰。

    她今天的衣着装扮十分朴素,脸上只着了一层淡妆,刚才她坐在安寻旁边,甚至都没引起纪泽辞的注意,只以为这是一个来办理业务的普通小市民。

    夏仪告诉过纪泽辞,安寻雇佣了一位贴身保镖,是位能力极强的女精神力者,但此时枚兰没有放出精神力威压,瞧着就是个平平无奇的弱女子,纪泽辞根本没有把她放在眼里。

    “和你没关系。”纪泽辞目光只盯着躲在枚兰身后的少年,“我找他有事。”

    “有事?”

    枚兰冷笑一声,声音陡然高了八度。

    “有什么事?是把人抓回你们豪门纪家当牛做马这件事吗?你可醒醒吧!安寻少爷已经和你分手了,你俩已经没关系了,结果你倒好,昨天堵门堵了一天,今天又在这儿穷追不舍,现在知道急了?有这死缠烂打的本事,你早干嘛去了!”

    枚兰声音脆亮,吐字清晰,句句都是含瓜量极高的劲爆语录,“刷”地一下,整个户籍局的办事大厅都静了,排队的人突然不再着急了,正在办理业务的人也开始放慢动作磨磨蹭蹭,而办完业务准备离开的市民更是陡然停住了脚步。

    嗯?

    嗯嗯??

    似乎有瓜可吃!

    顿时,四面八方的目光全都汇集于此,众人的反应很一致:看到安寻的容貌时,都惊艳得眼睛发直,再看纪泽辞,也是一身贵气,仪表堂堂,一看就是普通人难以企及的豪门出身,这种人物居然出现在了新城区,让人如何能不浮想联翩?

    察觉到了周围人的目光,纪泽辞不好再强行抓人,本能地又维持起外表的体面。

    “阿寻。”他放柔了声音,用诱哄的口吻道,“我今天过来,不是逼你做什么,只是想和你好好谈一谈,我们能不能换个地方说话?”

    这里人多眼杂,不方便动手,先把人哄出去再说。

    “没什么好谈的。”安寻表情淡漠,外人看在眼中,只觉得这是哀痛到麻木的表现,因为少年连看都不愿看对方,低垂的水蓝色眼眸里也没有丝毫光亮,不少怜香惜玉的人看在眼里,心口都开始发疼了。

    “纪泽辞,我该说的都已经说过了,难道你非要脚踏两只船,左拥右抱才能开心?很抱歉,我没有与别人共享一夫的爱好,你别再骚扰我了,请回吧。”

    竖着耳朵听八卦的围观群众激动了:呦呵!赶上劈腿渣男追妻火葬场的直播现场了!

    来啊来啊!让狗血来得更猛烈点!我们爱听!

    大厅里的动静惊动了在大楼内巡逻的警卫队,为首的队长直接过来盘问情况。

    “你们怎么回事?这里是政府办公场所,不得喧哗闹事!”

    “长官,我们没有闹事,是对方欺人太甚。”枚兰扬手一指还没反应过来的纪泽辞。

    “这人是纪家的大少爷,我朋友与他有过婚约,但因为对方劈腿另寻新欢,我朋友已经和他分手了,谁知他不肯罢休,一直骚扰纠缠,今天我们过来办理业务,对方又冒出来死缠烂打,这都严重影响到我朋友的正常生活了!”

    办事大厅内立刻一片哗然——这里的大多数人并不认识纪泽辞,但豪门纪家这个金字招牌在中心区可是如雷贯耳,没想到这次事件的主角之一,竟会是纪家的大公子!

    感觉越来越多的视线汇集到自己身上,纪泽辞碍于面子,不方便做太出格的事,只得压着火气,对警卫队长不自然地笑了笑。

    “抱歉给你们添麻烦了,我马上把人带走,不会打扰这里的正常秩序。”

    “谁要跟你走?你又想干什么!”

    枚兰反应很快,赶紧护住身后的安寻,在众人看来,这就是一名美貌的弱女子和一名柔弱的美少年相互扶持,患难与共;另一边则是纨绔富家子弟仗势欺人,有恃无恐。

    在广大普通民众心里,恃强凌弱是令人发指的恶行,人们天生会同情弱者,憎恶强权,立刻有人喊道:“不能让他这样把人带走!”

    “对!凭什么跟你走,这和绑架有什么区别!”

    “劈腿渣男滚出去!居然还有脸在这儿纠缠不休?呸!”

    “小哥哥你别怕!有我们在,他休想得逞!”

    面对众人此起彼伏的声援,少年显然十分感动,他冲着众人深深一鞠躬。

    “谢谢大家。”

    见众人一面倒的支持安寻,纪泽辞终于意识到事情不太对劲,赶紧为自己挽尊。

    “阿寻,我这次过来不是要骚扰你,真的只是想和你好好谈谈。”他微微压低声线,低醇的嗓音听起来十分深情。

    “解除婚约并不是口头说说就可以,我这次过来,就是要和你商量个妥善的解决方法,给双方家里人一个交代。你就算不想配合,也不该误会我的诚意。”

    “你对我们一再围追堵截,这就是你的诚意吗?”枚兰突然看向警卫队长,“长官,我怀疑他对我的朋友使用了精神力追踪,所以无论我们去往哪里,总是无法摆脱他的骚扰,你们这边有精神力探测装置吗?我想验证一下自己的猜想。”

    警卫队长一怔:“呃,有倒是有……”

    他从腰间的武器袋里摸出一枚黑色的陀螺,作为在政府办公大楼内执勤的警卫,这种探测装置属于常规工具,毕竟他们要防范一些不怀好意的精神力者,见到可疑人士就会用这个探测装置查验一番。

    而精神力追踪者的手法,一般就是在跟踪对象身上黏着自己的精神丝,这种精神丝靠肉眼很难分辨,只有精神力探测装置才能探查出来。

    纪泽辞脸色一变,而另一边,安寻已经走到了警卫队长面前。

    “先生,请对我检测一下吧。”似乎是被这件事折磨得痛苦不堪,少年面露疲惫,声音也十分苦涩。

    “我也想知道,我总也甩脱不掉他,到底是因为巧合,还是另有原因。”

    虽然有点忌惮纪泽辞的身份,但见少年这副备受折磨祈求解脱的样子,怜香惜玉的同情心瞬间占了上风,警卫队长二话不说,直接启动了装置。

    那枚黑色的陀螺腾空而起,宛如一只黑色的蜜蜂,它绕着安寻转了几圈,最后落在了他的肩头。

    警报声瞬间大作!

    与此同时,黑色陀螺的显示屏上出现了精神力检测的信息,果然是追踪精神力!

    全场轰然炸开,因为过于愤慨,人们不再小声议论,直接开始痛骂,庞大的声浪几乎掀翻屋顶。

    “艹,还真是个变态啊!”

    “我之前还听说纪家的大少爷是个有为青年呢,我呸,原来是个心理变态跟踪狂!”

    “太恶心了,人面兽心的禽兽!呕!”

    “星族人也是可怜,以前就是有钱人家的玩物,现在好不容易有个星河会撑腰了,没想到还是逃不过这些垃圾的魔爪!这世道真是不公平!”

    听着一声声的谴责和怒骂,纪泽辞只觉得血压飙升,脸色也越来越难看。

    他身为纪家的大公子,一向养尊处优,走到哪里都是众星捧月,备受奉承,何曾受过这样的侮辱?

    一群削尖脑袋往中心区挤的下贱东西,还轮得到他们对自己说三道四?真当自己是好欺负的吗!

    忍无可忍,不愿再忍,纪泽辞懒得再浪费时间,他沉下脸,狠狠一指安寻,对手下道。

    “把他带走!”

    这一声怒吼,宛如泼入油锅的水,现场直接炸开了锅。

    “靠,这么嚣张!”

    “不过是个恶臭二世祖罢了,真当整个中心区都是姓纪的吗?”

    “没见过这么欺负人的,妈的,老子和你拼了!”

    有句话叫: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在场的人全都是新城区的临时居民,很多人才来中心区刚刚一年,他们不像中心区的本土老居民那样,对扎根当地的豪门财阀有深刻的了解和敬畏,自然不会觉得对方有多么可怕。

    而且因为这些人无依无靠,无权无势,他们反而没有被拿捏的把柄,大不了就回家乡继续种地去,谁怕谁啊,老子就是看不惯你们这些缺德无耻的有钱人!

    也不知是从谁开始的,整个办事大厅里的人群都暴/动了。无数拳头挥向纪泽辞和他的手下们,实在冲不进战场当好汉的,就打开手机或者通讯腕表,有的拍录像,有的干脆开了直播,现场激情解说。

    整个大厅混乱至极,各种鸡飞狗跳,人仰马翻,纪泽辞从没这么狼狈过,他真是做梦都没想到,自己居然会被一群瞧不起的贱民打得东躲西藏,抱头鼠窜……真是岂有此理!

    好在户籍局的高层领导很快接到了消息,对方大惊失色,赶紧调派大量人手赶到现场,将这场混乱镇压了下去。

    等纪泽辞终于缓过一口气,再在现场寻找,哪儿还有枚兰和安寻的踪影?

    可恶!纪泽辞气得几乎把牙咬碎。

    又让他们跑了!

    第073章 第 73 章

    73

    “纪大少爷, 您先消消火。”

    平定完现场的骚乱后,户籍局的大领导小心翼翼地瞧着纪泽辞的脸色。

    和那些平民不同,越是他这种有点小权的人, 越是害怕得罪中心区的大家族。

    尤其纪柏还可能成为自由联邦的下任总统,万一在这里给纪家的大公子留下了不好的印象, 日后自己的升迁之路恐怕就要到头了!

    “带头闹事的几个人, 我们已经送去警局了,刚刚也派人在大楼内外搜寻了一圈,实在没找到您要找的人。”这位局长擦了擦额头的冷汗,声音越发谦卑。

    “纪少爷,您还有什么其他的吩咐吗?”

    纪泽辞擦了一下刚才被人打中的嘴角,虽然只是破了点皮, 却也疼得很。他阴沉地扫视了一圈众人, 咬牙切齿道。

    “把这些人的手机全都收缴了。”他说,“刚才拍过照录过像的,统统删掉。”

    那位局长连忙应承下来,立刻派人去执行, 并扬言不予配合的,就不发放暂居证明, 这等于变相将人驱离中心区, 哪怕有些人表示大不了就不要暂居证明了,也立刻被精神力者暴力制服,收缴走了手机。

    所以最后,无论愿不愿意, 在场所有人的手机都被清查了一遍, 没有留存下任何关于纪泽辞的影像资料。

    见后患彻底清除,纪泽辞才点点头, 带着人马怒气冲冲地离开了。

    之后一整天,没有追踪精神力的指引,纪泽辞再也没有发现安寻的踪迹。

    那个人像是条滑溜的泥鳅,明明一度被他抓在掌中,却还是从他指缝间溜走了,这种落差感实在让人吐血,就像嗓子里卡了一根刺,纪泽辞从未这么难受过。

    在外搜寻未果,纪泽辞又率领大部队杀回了炽红大使馆,结果迎接他们的,是紧闭的大门。

    今天是周二,大使馆下午例行提早闭馆。

    按照目前公认的国际规则,大使馆开门营业时,任何人都可以来此办理业务,但闭馆休息时,任何人都不得强闯入内,因为大使馆即该国领土的延伸,强闯入内者,视为入侵该国领土。

    纪泽辞当然不敢冒天下之大不韪,但他实在气愤难忍,于是在门外挑衅叫骂,非要让吴也这个馆长给个说法,再不济,也得让他见穆迁一面。

    因为纪泽辞已经回过味来了:自己目前面临的一切问题,起因就是穆迁那套冠冕堂皇的说辞!

    那位五皇子根本不是个好东西,如今看来,他和安寻就是一伙的!

    但任凭纪泽辞如何大骂,大使馆内一直安安静静,后来大概是听纪泽辞骂得狠了,大使馆二楼终于打开了一扇窗。

    吴也出现在窗前,这位老者仍是笑容可掬的样子,不紧不慢地对楼下的人说道。

    “纪少爷,你要找的人我们这里没有,穆迁殿下日理万机,也实在没空见你。”他说,“而且我建议你,别再总往我们大使馆跑了,不知道的人还以为纪家与我们多么交好呢。当然,我们是无所谓,也不介意纪少爷你多多拜访,但令父会怎么想,这就不好说了。”

    听了这话,纪泽辞脸色陡然一变。

    他的父亲纪柏竞选总统,从开局到现在,民调一路上升,可谓顺风顺水。

    但树大招风,引来的敌人也不少,前阵子就有政敌攻击过纪柏,说他为了赢得选举,与国外势力沆瀣一气,出卖国家利益,根本愧对民众的信任。

    事实的真相,其实是几个外国商人为了讨好纪柏,以政治献金的名义多次贿赂而已,和出卖国家利益根本没半点关系。

    不过政客之间的争斗就是如此,事实真相如何,根本不重要,只要有些捕风捉影的痕迹,就足以颠倒黑白,煽动舆论。

    纪泽辞一连两天前往炽红大使馆,动静还闹得不小,若被有心人士添油加醋,冠上什么罪名,他父亲一定能气得削他一层皮。

    想到这里,纪泽辞哪敢再久留,他狠狠瞪了吴也一眼,纵然不甘心,也只能带人离开。

    回去的路上,纪泽辞只觉得身心俱疲。

    他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两天前还稳操胜券的自己,竟然被安寻这个星族新人耍得团团转,人没抓到,自己倒是惹得一身骚,可谓倒霉至极。

    他靠在座椅上,捏着眉心休息,兜里的手机突然振动起来。

    纪泽辞闭着眼睛接通了电话,不耐烦道:“喂?”

    “泽辞哥哥,我已经到了。”那边传来夏仪活泼的声音。

    “你那边情况怎么样?什么时候能来?”

    纪泽辞一怔,随即想起来——

    他昨天约了今晚和夏仪见面的,他竟把这事儿忘了!

    ***

    某间私人会所中。

    这家名为“桃源”的私人会所坐落在郊外,这里位置隐蔽低调,装潢典雅贵气,是很多名流富豪们钟爱的休闲场所之一。

    夏仪坐在包厢里,他喝了一口柠檬茶,面无表情地看了一眼时间。

    距离和纪泽辞通话,已经过了一个多小时。

    单方面的等待固然令人烦躁,但更让夏仪心中不安的,是纪泽辞之前接通电话时的状态。

    虽然只有只言片语,但他听得出来:纪泽辞接通电话时,状态很不对劲,像是十分疲惫。

    据夏仪所知,纪泽辞这两天忙碌的事情,就是遵从父亲的命令,将安寻带回纪家。

    难道这件事情进展得不顺利?但……怎么可能呢?

    当初在机场外面,是纪泽辞主动放走的安寻,纪泽辞敢这么做,就代表他有足够的把握再将对方抓回来,这才过去短短两天,难道就能形势巨变,让纪泽辞对安寻毫无办法了吗?甚至为此焦头烂额,心力交瘁?

    别太荒谬。

    包间的门突然被推开,打断了夏仪的思绪。

    他抬起头,条件反射地露出了灿烂的笑容。

    “泽辞哥哥,你终于来啦。”

    “嗯。”

    走进包厢的纪泽辞勉强笑了笑,在桌子前坐下来。

    夏仪一边将菜单递给对方,一边小心观察着对方的表情,斟酌着开口说。

    “泽辞哥哥,你似乎有心事?是和安寻哥有关吗?”

    纪泽辞其实很注重自己的外在形象,若在平时,他肯定不愿让恋人看到自己狼狈的一面,可今天发生的事情实在堵心,他不吐不快,于是挑挑拣拣,将今天在户籍局里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

    当然,他刻意隐瞒了自己接连两天在炽红大使馆吃瘪的事,毕竟这事儿实在不怎么光彩,他根本不好意思提。

    夏仪听完来龙去脉,惊得瞠目结舌,眼睛都瞪圆了。

    “安寻哥说你劈腿?他、他知道咱俩的事儿了?”

    没想到夏仪最先问的竟是这个,纪泽辞愣了一下,才摇摇头。

    “他应该不知道吧……你不用把这些话当真,我猜那是他随便找的借口,目的就是当众污蔑我。”

    他和夏仪的关系隐瞒得很好,身边熟悉他们的家人朋友都不知道,安寻这个远在星洲只靠通信来往的人怎么可能知道?

    所以肯定就是对方随便编的,碰巧瞎猫碰死耗子了而已。

    夏仪却没这么乐观,他之前就怀疑安寻知道了什么,现在安寻又放出这种话,不就明显是冲着自己来的吗?

    虽然他一直希望安寻解除婚约,换自己上位,但他要的是名正言顺,万人艳羡,而不是被人冠上劈腿小三的污名,背地里被人戳脊梁骨。

    此时此刻的夏仪,比任何人都希望安寻早点被抓回纪家规训起来,可千万别让他在外面胡言乱语,毁坏自己的名誉。

    他想了想,急切地问:“泽辞哥哥,平台那边你打好招呼了吗?今天的事情可千万别被有心人放到星网上,万一发酵起来就不好办了。”

    “放心,这些事我都安排好了,肯定不会出问题。”

    因为圈内发生过类似的事情,纪泽辞早就防着这一手了:他不仅让人筛查了户籍局内现场人员的手机,还和星网最大的社交平台打过招呼,让审核人员帮忙盯着,一旦出现相关事件的信息,立刻全网删除。

    纪泽辞之所以有这个权限,也是因为纪柏的铺垫:为了更好助力总统竞选,纪柏上个月终于买通了社交平台的大股东,让他们同意帮忙筛选删除不利于纪柏的各种黑料和负面信息。

    打通这条关系耗费了纪家的大量资金,效果却也真的不错,因为平台方做得很隐蔽,根本没人察觉到纪家与平台的内幕交易,双方合作愉快,现在纪泽辞打个招呼,让平台方顺带删除一点不利于自己的消息,也是举手之劳的事。

    “你不能光让平台盯着有关纪家的消息。”夏仪提醒他,“最好也把安寻哥的消息一并监控了,这样才更保险。”

    星河会对星族人的上网限制是很多的,星族人不能拥有自己的社交账号,也不能随便发图发言,如果有人使用星族人的肖像图,还得给星河会交版权费。

    这些限制虽然严苛,但非常方便星河会管理,根本不怕内部出现不同的声音,反正对外的公众形象维持得好就可以了,至于星族人的真实情况和内部生活,谁都别想偷窥。

    可现在,出现了安寻这个异端。

    安寻不受星河会管理,自然也不会遵从这些限制。万一对方开通了社交账号,跑到网上说些什么不好的消息,那对星河会也是很不利的。

    星河会没法像纪家那样,打个电话就能封杀掉一个人,但这个漏洞必须堵住,于是夏仪软磨硬泡,让纪泽辞一定要把这件事办妥了,绝对不能让安寻在星网上发声。

    纪泽辞觉得夏仪的顾虑有道理,于是和平台那边的对接人说了一声,对方满口答应,表示小事一桩。

    做完这件事,纪泽辞又复盘了一下当前的情况,感觉情况还是很乐观的——虽然今天不太顺利,但这只是暂时,他还没全力以赴,手头的资源人脉也没充分调动,如果他动了真格,一个通缉令下去,安寻就算再能耐,又能翻腾到什么时候?

    终归还是要束手就擒的。

    想通了这些,纪泽辞轻松不少,他不再烦恼,陪着夏仪开开心心吃了顿丰盛的晚餐,之后两人又温存了一会儿,眼看时间很晚了,两人才离开会所。

    和往常一样,纪泽辞先将夏仪送回了家,随后驱车返回纪家主宅。

    一夜过去。

    这一觉纪泽辞睡得很香很沉,醒来的时间比平时晚很多。

    他懒洋洋地从床上下来,洗漱完换好衣服,下楼去吃早餐。

    前往餐厅的路上,纪泽辞遇到了几名家仆,不知是不是错觉,他总觉得这些人看他的眼神都有些躲闪,像是欲言又止。

    纪泽辞:“?”

    自己不过晚起了一个小时,值得这么奇怪吗?

    纪泽辞没有多想,他来到餐厅,等待上菜的时候,习惯性地打开手机看了一眼,随即被上面几十个未接电话和十几条未读消息震惊了。

    他茫然地点进去,发现这些电话和信息都来自夏仪。

    再一细看信息内容,纪泽辞瞬间脸色大变,他赶紧打开星网,果然在热搜词条上看到了自己的名字。

    ——【纪家少爷纪泽辞】

    这个词条排名并不靠前,也没有透露更多信息,散发着一种“我已经很努力了但实在压不下去了”的隐忍气息,纪泽辞迅速点进去,看到词条里密密麻麻的谩骂和不断刷新的内容时,顿时两眼一黑,脑中一片空白。

    为什么?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自己明明已经做好了万全的准备,能堵的漏洞都堵住了,还有平台方帮忙监控审查,怎么只是睡了一觉,这个世界突然就变天了?

    这到底是谁干的!他们又是怎么干成的??

    第074章 第 74 章

    74

    时间回退到前一天上午。

    任采是“雪玉风花”影视娱乐公司的一名平面摄影师。

    他出生于自由联邦第三区的一个小康家庭, 因为学业优异,成功考上了中心区的著名学府,主修摄影专业。

    半年前任采从学校毕业, 靠着优异的表现和亮眼的作品,打败了诸多竞争对手, 成功入职“雪玉风花”影视娱乐公司。

    任采非常珍惜这份工作, 不仅因为这份工作待遇高前景好,更因为他非常崇拜这家公司的大董事长——豪门高家的掌门人,高知雪。

    以前的任采,其实并没有想过留在中心区,因为这里汇集了全国最多的精神力者,普通人就算再优秀, 也无法和那些天赋异禀的精神力者匹敌, 在中心区的各行各业,把持着重要职位和晋升最快的,往往都是精神力者。

    在这些天之骄子面前,普通人就像是蜂巢中的工蜂, 只能做最基础最劳累的工作,想往上爬?抱歉, 你没那个本事, 更没那个资格。

    这让曾经对中心区抱有美好幻想的任采备受打击,虽然他热爱自己的专业,也并不认为自己就低精神力者一等,但现实和梦想的巨大差异, 难免让他心灰意冷。

    后来有一次, 学校在百年校庆时举办了一场规格极高的校友沙龙,请来了不少名人校友, 任采被抽调过去帮忙,在后台忙碌时,他无意间听到两个人在聊天。

    “以高总您家企业的规模,哪怕是招聘精神力者,也肯定会被踏破门槛,一堆高级人才抢着竞聘,何必继续聘用那些不堪大用的普通人呢?”

    这位说话人任采认识,是位经常出现在财经杂志上的商业大佬,但让任采惊讶的是,坐在大佬对面的那位“高总”,竟是位年轻的小姑娘,若不是在这里见到,他恐怕以为对方只是位气质比较独特的女高中生。

    “精神力者固然有自己的优势,但在很多行业,并不是精神力者才能做到最好。”任采听到那位“高总”这样说。

    “精神力只是一种辅助,太多依赖外力,反而会迷失本心,在我看来,热爱和坚持才是最强的天赋和能力,在这方面,精神力者与普通人并无太大差别。”

    后来任采才知道,这位“高总”,竟然就是那位在中心区大名鼎鼎,堪称业界传奇的“女皇”高知雪。

    高知雪的那番话,对当时正处在迷茫期的任采来说,无异于一记强心针,让他瞬间醍醐灌顶,有了新的奋斗目标与方向。

    所以毕业后,他拒绝了家里人在家乡为他安排好的工作,执着地留在了中心区。

    皇天不负苦心人,在任采的努力下,他如愿以偿进入了“雪玉风花”影视娱乐公司,虽然高知雪并不知道他的存在,任采却以成为对方麾下的员工为荣,在公司的每一天都矜矜业业,对自己的工作也充满了热爱和激情。

    这天早上,任采刚来到公司,就接到了今天的工作任务——去中央大道的河滨公园附近给新签约的艺人拍街照。

    “不要拍得太刻意,要营造出抓拍的那种随性风格。”主管叮嘱他,“你先过去准备准备,艺人搞完妆造就会过去。”

    “好嘞。”

    任采做事从不拖泥带水,他很快赶到了工作地点,调试好设备后,又接到通知说艺人那边有事要耽搁一会儿,需要晚几个小时才能到。

    “小任你可以先在附近休息会儿,等时间确定后我再通知你。”主管在电话里说。

    挂掉电话后,任采并未选择休息,而是拿着设备,沿着公园的湖岸开始采风。

    他热爱摄影,有工作优先完成工作,没工作就满足自己的爱好,河滨公园这里风景非常不错,但因为路途遥远,任采平时很少过来,现在恰好有时间,他可不会放过这种绝佳的拍摄机会。

    在任采的镜头下,本就优美的景色经由视角构图的重塑,呈现出了别具一格的惊艳效果。

    当镜头掠过湖边一角时,任采突然一愣,赶紧又将镜头转了回去。

    在沿湖修建的木栈桥上,一位漂亮的少年正倚着桥栏,俯视从湖面上游过的一群白天鹅。

    此时太阳已经完全出来,在明媚的阳光下,少年的皮肤白得近乎透明,波光粼粼的湖面闪着摇曳的碎光,在少年身上晃摇出一种如梦似幻的光影,美得不似在人间。

    而真正带给任采强烈震撼的,是对方转过脸后。

    应该是察觉到了自己的视线,少年朝这边看过来,四目相对的时候,任采第一次体验到了何为“硬控”的感觉。

    摄影师对“美”是很敏感的,任采在娱乐公司里见惯了各式各样的美人,却从未有这样一个人,美得如此与众不同,超尘脱俗。

    任采也从未见过什么人,眼眸会如此的清澈美丽,宛如仙境中的湖泊,与世无争,纯净天然。

    他应该不是联邦中心区的人——任采这样想着。

    因为在中心区呆久了的人,是不可能干净成这样的。

    少年好奇地看着任采,大概是觉得他张目结舌的样子有些滑稽,少年抿唇一笑,然后转过身,离开了湖边。

    惊鸿一瞥,翩然远去,任采呆呆地看着对方走远,直到再也看不到那抹背影,他才猛然惊醒。

    然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低头查看自己的拍摄器。

    出于摄像师的本能,任采在看到令自己心动的美景时,条件反射就会按下快门,他设置的是自动连拍,所以在拍摄记录里,完整记录下了从他发现少年,到少年转头与他对视,再到对方微微一笑,然后转身离去的全过程。

    人物完美,意境完美,光线完美,构图完美。

    这是他今年拍摄到的最好作品,没有之一!

    像是憨厚勤劳的捕鱼人在撒网后,获取到了远超意料的大丰收,之后一整天,任采都沉浸在一种飘飘然的兴奋喜悦之中。

    原定的艺人拍摄工作,在下午时完成了,任采在傍晚时分准时下班,回到了自己的出租屋。

    他回去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将白天的采风照片全导出到光脑里。

    任采有一个独立的社交账号,分享的都是工作之外的摄影作品。这个账号的粉丝不多,他也没有太用心经营,只当成一个储备自己作品的仓库号。

    几乎是迫不及待的,任采将白天拍摄到的那组美少年照片挑选出来,他本想做点后期处理,但发现照片本身已经很完美了,根本没有微调的余地,于是直接就发到了自己的账号空间里。

    【偶然邂逅的美好。】

    因为拍到了对方清晰的正脸,所以任采将这组作品设置为了私人可见,发布完毕后,他又沉醉地欣赏了一会儿,然后恋恋不舍地离开座位,去忙碌别的事情。

    等任采重新坐回到光脑前,已经是两个小时后的事了。

    他刚打开星网页面,就被弹出的数百条消息吓了一跳,定睛一看,全是转发点赞和留言。

    任采:“?”

    是系统出bug了吗?

    任采以往发布的作品,只有零星点赞,像现在这种流量高涨的情况,他还第一次遇到。

    等任采再仔细去看,不由得愣住了。

    这些转发点赞和留言,统统来自自己两个小时前发布的新内容。

    怎么回事?自己明明设置的是私人可见,怎么变成了公开发布?

    在任采检查发布设置的同时,那组图片的阅览量还在急剧上升,明显是进入了更大的流量池,出现了破圈效应,所以吸引来了更多摄影圈之外的人。

    【哇,好漂亮的孩子!这不比营销爆吹的千年一见美少年美多啦?】

    【诶?这是星族人吧,那就不奇怪了,星族人的美貌基因可不是虚的。】

    【哇哇哇,太难得了,居然能看到星族人的美照!我都不记得上次见到星族人的照片是什么时候了!激动收图!】

    【嗯?发布人不是星河会官方账号?博主得到星河会的发布授权了吗?没有授权的话,小心律师函警告哦。】

    星族人?

    任采一怔,随即恍然大悟。

    他也听说过星族人的事情,据说星族是蓝星上唯一未经历过大灾变的天选种族,所有星族人都美貌非常,宛如精灵仙子,目前在中心区名气颇大的医疗协会星河会,就是星族人在自由联邦的大本营。

    但星河会的管理非常严格,行会中的星族人几乎没有发声渠道,很少和普通民众交流,外界虽然对他们十分好奇,但了解途径实在有限,很多信息都是人云亦云,并不怎么靠谱。

    唯一能见到星族人的方式,是去星河会挂特殊的医疗号,不过想要得到被星族人诊疗的机会,需要支付不菲的费用,像任采这种没什么积蓄的普通人,是根本负担不起的。

    任采想将这组图片重新设置为私人可见,但不知怎么回事,他捣鼓了半天都没成功。

    随着时间的推移,在这组照片下留言的人越来越多,除了赞美惊叹,留言区里开始出现了另一种声音。

    【咦,这不是户籍局事件里的男主角吗?】

    【没错没错!就是他!哎,这么漂亮的小美人,纪泽辞那个混账东西怎么舍得让他伤心的啊!也不知道这个小美人最后有没有逃出魔爪,我好担心啊。】

    【那些视频我也看了,真是气炸了!那个纪少爷好无耻啊,自己不占理还妄图堵大家的嘴,我呸!】

    【嗯,你们在说什么?户籍局事件是什么?】

    【纪泽辞是指纪家的那位大公子吗?他不是口碑一直挺好吗,这是出什么事了?】

    【搜了一圈,没有你们说的事情啊,是我搜索的关键词不对吗?】

    【视频地址:XXXX,想看的赶紧看,一会儿就要被删了!】

    【操,刚点进去就显示视频已删除,这是有什么限制级内容吗?】

    【我这吃瓜的心蠢蠢欲动!好急好急,有没有个明白人出来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啊!!】

    【网盘地址:XXXX。还好机智的我保存了原视频,想看的快快快!不知道这个能活多久!】

    吃瓜是人类共同的爱好,分享大瓜是人类公认的美德,热心人士在评论区积极分享链接,吃瓜群众欢欣鼓舞,热烈捧场,连任采都没顶住吃瓜的诱惑,条件反射就点进了那个链接。

    网盘地址里的视频不止一个,任采按顺序点开第一个,弹出的视频画面有些晃动,明显是偷拍,好在画面还算清晰,所以任采一眼就认出了——

    视频画面中的主角之一,的确是自己拍到的那名星族美少年。

    他对面站着一个英俊高大的男人,不知道两人先前说了什么,少年叹了口气,明显是身心俱疲,不想多做纠缠。

    ——纪泽辞,我该说的都已经说过了,难道你非要脚踏两只船,左拥右抱才能开心?

    ——很抱歉,我没有与别人共享一夫的爱好。

    ——你别再骚扰我了,请回吧。

    但那位纪家大少爷没有放弃,对围观群众的叱责声根本充耳不闻,仍试图将人带走,态度霸道又强硬。

    第二个视频是星族少年接受精神力探测器检测的画面,当那枚黑色陀螺发出尖锐的警报声,并在空中投屏出检测到的精神力种类时,任采和当时在场的所有人一样,都忍不住爆了句粗口。

    艹!居然用精神力监视跟踪已经分了手的前任,这不是典型的心理变态吗!

    第三个视频是纪泽辞完全撕下了伪善面具,怒吼着让手下把人带走,如此的肆无忌惮,有恃无恐,但凡有点血性的人,都能被气到肺炸,恨不得冲进去给这个二世祖一拳。

    再后来的视频,就是混乱平息后,纪泽辞蛮横地下达指令,让把在场所有人的手机统统收走,查验删除相关照片视频,不得留下一点不利于他的证据。

    后面几个视频没有再出现那名星族少年的身影,也不知道人有没有成功逃离,或者是不是已经被纪泽辞抓走关起来了……

    任采返回评论区,发现大家除了义愤填膺地痛骂渣男,也都十分担心那名星族少年的下落,还有不少人询问任采是什么时候见到的少年,有没有留下对方的联系方式,等等。

    任采打开输入框,刚想回复网友们的留言,却发现页面一闪,他发布的那组作品不见了,取而代之是一个醒目的提示框——

    【您发布的内容涉嫌违规,根据平台规则,已删除。】

    任采盯着这行字,看了足足一分钟。

    从离开家乡来到中心区求学,到现在成为一名工作党,任采见过听过也经历过很多,知道中心区这地方的权贵豪强多么蛮横霸道,像高知雪这样尊重普通人的权贵者实在太少了,更多的是像纪泽辞这样,根本不把普通人当人,甚至连发声权都要一并剥夺,还觉得理所应当的“上等人”。

    任采如今已经不是学生了,他以为自己不会再为这种事生气愤慨,也以为自己接受了中心区的这套潜规则,可现在,他突然发现自己错了。

    强权或许难以撼动,但谁规定了普通人就必须逆来顺受?

    就像高知雪说过的,在很多方面,精神力者与普通人并无太大差别,那么权贵者和普通人呢?这两者之间,又有多少分别?

    正常人类害怕的东西,他们也会怕;正常人类产生的情绪,他们也会产生。

    同样的,正常人类该拥有的权利,他们也绝不可能独家垄断。

    任采安静地坐了一会儿,然后操作光标,利落地翻开作品库,将那组照片重新上传,并附上一行文字。

    【刚才被删了,看来有些人怕了。】

    这次他没有再设置私人可见,直接选择了公开,并顺手开通了一个流量包,给这条博文进行了推流。

    评论区很快热闹起来。

    【刚才吓了一跳,一刷新帖子就没了,还好博主重发了,我赶紧保存下美图2333】

    【艹,这也太嚣张了吧,户籍局的视频不让发也就罢了,怎么连与事件无关的美人照片也要一并封杀?这是怕引来更多人的关注吗?】

    【这么看来,那个小美人恐怕是凶多吉少了……一瞬间怀疑自己回到了奴隶时代,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卖身为奴了,怎么连分个手都不行?说抓就抓说抢就抢,还捂嘴不让别人说??】

    【知道那帮纨绔的作风不咋地,但也没想到恶劣嚣张成这样,人家小美人做错了什么连个照片都不让发?合着只能你抢回家欣赏,外人连多看一眼都不行?】

    【星河会不是一直宣扬保护星族人权益吗?自家族人被欺负成这样,星河会的人呢?整天就知道对普通人发律师函,你们倒是也给纪家发一个啊!】

    【你们别担心什么美人了,还不如先担心担心自己,知道纪泽辞他爹是谁吗?就是正在进行总统选举的纪柏哦,只要纪柏顺利当选,你等屁民还妄想在这里发声?统统给你们封了!】

    【完了,能教出这种嚣张儿子的会是什么好人?如果让这种人当总统,我们自由联邦还有未来吗?怕不是要民不聊生了。】

    十分钟后,这条博文又被删除了。

    任采平静地编辑图片,再度进行发布,三分钟后,又被删除了。

    再次编辑发布。被秒删。

    又一次发布,光脑上直接弹出一个窗口。

    【您无权进行此项操作。】

    他被封号了。

    一直围观任采账号的网友们也发现,这个原本名叫【追梦者】的星博账号,用户名直接变成了一堆乱码,意味着对方已经被封号。

    【操,居然被封号了!】

    【平台这是被收买了吧?人家一不违规二不犯法,凭什么封人家的号!】

    【太恶心了,真的太恶心了,他们越堵嘴我越要到处说,让所有人都看看这帮垃圾的嘴脸!】

    【作者作者,如果你在看的话,我想问问刚才那组照片,我可不可以转载到自己的账号里?会标注好图片来源的。】

    任采换了小号上来,在那条请求作品转载的留言下面回复。

    【我是作者,可以转载,任何人都可以进行二次发布。】

    【好好好,我现在就去发!】

    【我也去!我倒要看看平台是不是连我的号也要封!】

    【算我一个!我也加入!】

    很多人在生活中只是默默无闻的普通人,为生计忙碌奔波,忍辱负重,忍气吞声。

    但他们并非没有情绪,他们会同情,会愤怒,会表达自己的意见,会希望维护社会正义。

    网络是情绪的扩大器,此时此刻,无数人的情绪彼此共鸣,共同宣泄,一个个新的帖子宛如雨后春笋般,在星网上纷纷冒了出来。

    这些帖子的主题全都是一组照片——容貌俊美的少年倚在木栈桥旁,人美景美,意境更美。

    无论何时,美色都是最抓人眼球的方式之一,很多路人为欣赏美图点开帖子,等看到评论区的各种留言后,才知道这里居然有大瓜。

    【诶?户籍局事件?这是什么?】

    【走过路过千万不要错过!点击就看豪门狗血大瓜!】

    【想看的指路链接XXXX,速度速度!一会儿就要被删了!】

    无数人加入吃瓜行列,无数人在义愤中也开始传播相关内容,帖子越发越多,传播越来越广,虽然平台在不断删帖,可广大人民群众的智慧是无限的,尤其一些老司机,早已和平台在斗智斗勇中摸索出了一套有效的规避经验,并热心地现场教学,让更多人掌握了其中的奥妙。

    他们要么利用暗语,要么利用谐音字,要么把视频拆成动态短图,要么把图片直接伪装成表情包,广撒网广传播,乐此不疲地和平台玩着猫捉老鼠的游戏。

    豪门八卦总归是比市井消息更劲爆,也更让人津津乐道,人类聚众吃瓜的天性不可抗拒,除了星网平台,在很多私域平台上,也渐渐出现了关于这件事的各种消息。

    众人拾柴火焰高,或许是发现事情隐隐有了失控的预兆,痛骂和投诉平台的人数也在不断激增,凌晨时分,心虚的平台方不敢再肆无忌惮地删帖和封号,改为了只将一些言论特别激烈和转发量特别大的博文进行删除。

    于是第二天上午,当纪泽辞打开星网时,才会看到与自己有关的词条挂上了热搜榜。

    虽然平台方已经将词条标题控制得十分中立,且只是挂在最末端,但只要点进去,就会发现仍有很多人在讨论户籍局的事,还有不少人在指桑骂槐,句句都不离对他这个豪门大少的阴阳怪气和嘲笑讥讽。

    纪泽辞脸色铁青,他隐约察觉到自己好像踩中了一个陷阱,但事到如今,反思已经没有意义,他必须采取措施,及时止损,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毫不犹豫地,纪泽辞立刻给平台方的对接人打去了电话,要求对方进行更严格的筛查和删帖,绝不能让这次事件的影响力进一步扩大。

    昨天还十分爽快的对接人这次语气迟疑:“纪少爷,我理解你的心情,可是……”

    “没什么可是!”纪泽辞怒道,“你们收了我们纪家的好处,却拖拖拉拉不做事,知道会有什么样的后果吗!”

    这通电话结束后的十分钟,热搜上的词条不见了。

    除了词条撤下,一切讨论纪泽辞和安寻的帖子,也都在半个小时内,接连消失。

    看着清爽干净的界面,纪泽辞总算松出一口气。

    这下应该没问题了吧。他心有余悸地想着。

    ***

    在纪泽辞为清除了隐患而松口气的同时,在中心区一栋富丽豪宅中,也在发生着另一场对话。

    “让所有人都知道一件事的办法,就是禁止人们知道。”

    庄氏掌门人庄千语看着“干净”的星网页面,轻轻摇了摇头:“纪家的这位少爷,还是太嫩了。”

    坐在庄千语对面的,是弟弟庄许意,他也在关注着平台的动向,比起姐姐庄千语,这位未经世事的少年想法还是比较天真:“大部分网民只是一时情绪上头,现在纪家态度这么强硬,还有平台协助,也许能将这件事压下去呢?”

    庄千语摇摇头:“这件事发展到现在,已经无法收场了。”她微微一顿。

    “或者说,有些人是不会让这件事轻易收场的。”

    庄许意一怔:“姐姐你的意思是,有人在故意针对纪家?”

    庄千语笑而不语,只是用玉葱般的白皙手指点了点全息屏幕上刷出的一条新消息。

    “你瞧这个。”

    第075章 第 75 章

    75

    “你瞧这个。”

    庄许意一看, 那是一条最新博文,内容不仅有安寻的照片,还有户籍局事件的视频和截图。

    神奇的是, 这条博文居然规避掉了系统平台的关键元素锁定,全须全尾地发布出来了。

    横叔v:【今早刚起床就被炫了满嘴的瓜, 我倒要看看, 这条内容能活到什么时候?】

    这个横叔庄许意有印象,对方是星网上一名十分活跃的大v,发言的主要领域是时政相关,颇有点为民请愿、民意领袖的样子。没想到这一次的禁言事件也引发了他的关注,并直接开麦,发博文与平台硬刚。

    若说之前户籍局事件还只能算是民间八卦、情感纠纷, 但横叔下场后, 这件事陡然上升到了时政高度,成为了高层强权者罔顾民意,粗暴地进行舆论管控和抢夺民众话语权的证据。

    大概是触发了人工审核条件,这条博文仅留存了三分钟, 就被删除了。

    虽然这条内容存续的时间十分短暂,但横叔是千万量级的星网大V, 关注他的人以忧国忧民的热血青年居多, 不少粉丝亲眼目睹了他们的精神偶像被“黑暗势力”封杀的一幕,顿时像捅了马蜂窝,粉丝们一下就炸锅了。

    【怎么回事?!横叔被删帖了?!】

    【艹!搞什么啊!我都没来得及看视频,看照片不就是个美人图吗?连边都没擦啊!垃圾平台连这都要删??有毛病吧!】

    【这事儿我一直有关注, 因为涉及到了不可说呗, 狗日的纪家,仗势欺人到这份上, 平台还无底线地助纣为虐,你国药丸。】

    【怎么了怎么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了?看了一圈评论区,户籍局事件是什么?】

    【具体信息指路链接XXXX,大家速看,一会儿又要没了,我都被封了5个号了。】

    【这是什么赛博游击战,听说幕后施压的人还是纪柏,就这德行还有脸竞选总统?呸,我的选票就是撕了也不会投给他的!】

    被删帖的横叔很快又发了一条动态,纯文字——

    【粉丝群开直播,我会详细给大家梳理一下这次事件的来龙去脉,感兴趣的来,粉丝群号666666】

    评论区立刻热烈响应,还有人不断将这条博文进行转发,新点进来的路人不明情况,立刻就有热心网友在评论区给对方科普,争先恐后地分享自己最新吃到的大瓜,主打一个你帮我帮大家帮,绝不放弃任何一个吃瓜人!

    庄许意看得叹为观止,他又刷新了几次页面,发现不止是横叔,还有很多大v也相继下场,争相分享和开扒户籍局事件,如果被删帖了,就单独开个直播贴,将流量导向自己的私域,进行内部点评和讨论。

    庄许意看着看着,突然发现了一件事——

    这批突然涌现,抱团下场的大v们,大部分都是有自由党背书的。

    纪柏所属的党派是联邦党,与自由党是竞争关系,虽然总统大选是在明年,但现在两党已经打得不可开交,互挖黑料相互攻击的行为屡见不鲜。

    “是自由党做的局?”庄许意恍然大悟,为自己终于窥得事件内幕有些小欣喜,“自由党为了抹黑纪柏,所以对他儿子下手,煽动民意反对纪家?”

    庄千语笑了笑,不置可否。

    “我说错了吗?姐姐。”庄许意不自信地问道。

    他知道自己社会经验浅薄,莫非这次又看走了眼?

    “不算错,但只说对了一半。”庄千语柔声说道。

    “你知道最初放出安寻那组照片的人,以及最先将户籍局视频放出来的人,是谁吗?”

    因为看过个别博主梳理的来龙去脉,所以庄许意对这件事的源头还是稍微有一点了解的:“视频不太清楚,但那组照片好像是一位摄影师偶然拍到的街照。”

    庄千语:“那名摄影师,他就职的公司是高家旗下的一家影视娱乐公司。”

    庄许意愣住了。

    高家?怎么这事儿居然还有高家的份呢?

    如果高家真的参与了,他们是想要对付纪家?还是终于押注自由党了?但以高知雪姐姐的风格,她向来是对政治纷争避而远之的呀……

    少年单纯的小脑瓜彻底迷糊了,只觉得这里千头万绪,局面像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谁在明,谁在暗,谁是猎人谁是猎物,他已经完全分辨不清了。

    庄千语被弟弟迷迷糊糊的样子逗乐了,她温柔地摸了摸少年的头。

    “想不通就不用再想了,你回房间休息会儿吧,我现在要出去一趟。”

    庄许意好奇:“是要去哪儿?”

    庄千语站起身,冲弟弟微微一笑。

    “参加个小聚会。”

    另一边,在钟家大宅的玄关处,钟孟君也已经穿好了外套,收拾齐整,准备迈出大门。

    “大哥,真不能带上我吗?”旁边钟彦眼巴巴地看着自家大哥,“我也想去。”

    二哥钟嘉时立刻给了三弟脑门一记:“人家邀请的是咱们大哥,你去凑什么热闹?”

    “切。”钟彦很不服气,语气也酸溜溜的,“明明之前还说帮人不能太明目张胆,现在倒好,刚收到个口信就推掉全部行程马不停蹄地赶过去,大哥你变了,你不再是那个沉稳持重的大哥了!”

    都不用钟孟君开口,钟嘉时先好笑地睨了钟彦一眼:“此一时彼一时,那时咱们是不知道那小家伙的本事,现在都闹得这么大了,他也不再是纪家的儿媳了,自然不需要再瞻前顾后,畏手畏脚。”

    钟孟君点点头:“锦上添花,终究比不过雪中送炭。”

    更重要的是,高家已经明显押注了那位星族新人,高知雪的能耐业内皆知,如果他们再毫无表示,恐怕以后也难再有这么好的入局机会了。

    看着钟孟君乘车远去,钟彦喃喃道。

    “先是把海夜城折腾得天翻地覆,来了中心区没两天,这里也开始人仰马翻,那个安寻到底是什么品种的大魔王啊?真是细思恐极。”

    钟嘉时和钟彦并肩而立,他望着远处的车影,轻轻笑了一下。

    “这就细思恐极了?”他笑着摇摇头,“我有预感,这才只是个开始呢。”

    ****

    此时的星网平台上,形势已然开始失控。

    随着自由党所属势力的全面下场,相关话题的讨论热度已经完全捂不住了。

    任何组织的内部都存在勾心斗角,星网平台的管理层并非铁板一块,他们也存在派系和站队,纪柏之前买通的那一派虽然掌握着主要话语权,但在汹涌民意的冲击以及内部声音的强烈反对下,这一派系的人终于开始动摇畏缩,不敢再强行删帖。

    于是,正与平台打赛博游击战打得不亦乐乎的网民们突然发现,他们的言论不再受到限制,束缚在身上的枷锁突然间宽松了很多。

    这一事实并未让网友们见好就收,反而是一种荣誉的勋章,象征着他们的反抗有了初步成果,这让大家越发的热血澎湃,斗志昂扬。

    更多的帖子开始遍地开花,在传播的过程中,有关事件主角的更多信息被神通广大的网友们补充添加,于是整个事件的来龙去脉,被越发清晰准确地描述了出来——

    纪泽辞的确有一名星族婚约者,对方名叫安寻。两人在两年前定下了婚约,纪家也曾在圈内高调地宣布过这件事,中心区的上流阶层对此全都知情。

    安寻今年满了十八岁,按照星族规定,他需要离开星洲,来到中心区发展,但不知是什么原因,本该受到星河会庇护的少年并没有和其他星族新人一同来到中心区,反而独自滞留在了海夜城。

    众所周知,海夜城的治安环境极其恶劣,在他滞留海夜城的期间,不仅星河会没有采取任何引渡措施,纪家也没有对这名准儿媳有过什么表示。

    谁都不知道这名落单的星族新人是怎样熬过那段提心吊胆的日子的,或许是因为这段糟糕的经历,让他彻底看清了纪家人的傲慢和轻视,也让他对曾经挚爱的未婚夫彻底失望,所以在好心人帮助下来到中心区后,安寻立刻和纪泽辞提出了分手。

    纪泽辞显然没想到自己竟然成为了被甩的那一方,他恼羞成怒,气急败坏,对安寻纠缠不休,甚至动用了精神力追踪手段百般骚扰,然后就出现了户籍局的那一幕。

    补完了整个事件的前因后果,所有人都惊呆了。

    【操,原来以为只是渣男劈腿,没想到还有海夜城这么一遭事儿???】

    【把一个柔弱无助的星族新人丢在那种地方,这和谋杀有什么区别?!】

    【人干事??把未婚妻丢到销金窟里不闻不问这到底是想干嘛!纪某人是不是脑子有什么大病,还是有什么另类的癖好非要这么做??我yue了,呕——】

    【说个恐怖笑话,这样的一家人很有可能会成为我们这个国家的下一任总统,呵呵,一个儿媳算什么,以后我们全国人都是他们纪家的奴隶,说发卖就发卖了,敢反抗就全网封杀捂嘴!】

    好事不留名,坏事传千里,随着信息的广泛传播,纪家被扒出来的黑料越来越多。

    墙倒众人推,甭管真的假的,情绪上头时所有黑料都会被默认为真的,所以仅用一上午的时间,纪家已然成为了恶势力的代名词,任谁提到,都要愤愤地呸上几口。

    在这个过程里,除了纪家处在风口浪尖,也有不少人将枪口对准了另一个对象——星河会。

    【星河会怎么回事?纪家仗势欺人,不干人事也就罢了,但星河会怎么能做出把自家成员丢在海夜城的事?】

    【是啊,他们不是一直标榜自己是星族人的保护神吗?条条框框设置得那么多,连发个照片都要律师函警告,怎么这个时候没声音了?】

    【卧槽卧槽,小道消息,他们之所以把人丢在海夜城不管,似乎是因为安寻想要解除婚约,星河会不同意,然后双方闹僵了,他们想恐吓逼迫安寻服软,没想到人家自己成功脱险,还跑来了中心区和纪泽辞正式提分手。】

    【啥???原来纪家和星河会是穿同一条裤子的??这俩是一丘之貉??】

    【怪不得,怪不得!我就说呢,事情都闹得这么大了,怎么星河会连个P都没放,也不对遍布全网的照片发律师函警告了,敢情是他们心虚啊!】

    【通了,这么一来全都通了!我就说呢,安寻怎么会自己去户籍局办暂居证明,原来是和星河会闹崩,被驱逐出会了!】

    【妈的,星河会还有脸说自己维护星族人的利益?谄媚勾结豪门,打压毫无反抗能力的星族新人,这就是他们口口声声说的维护星族人??】

    【仗势欺人的纪家人可恶,道貌岸然的星河会一样可恶!他们的良心全都被狗吃了!】

    “这都什么玩意儿!”

    夏高明气得摔了手机,投影出来的全息画面刷地熄灭了。

    “一群智障!人云亦云的愚民!”夏高明气得破口大骂,“他们知道个屁啊!就在这儿满嘴喷粪!”

    谁把安寻驱逐出会了?明明是那家伙突然发疯自己叛出行会的!

    居然一股脑来谴责星河会,他们怎么不看看海夜城拍卖会时,那小子出了多少风头?

    什么柔弱无助,什么担心受怕,当时被折腾得死去活来的明明是他们星河会好不好!安寻那小子可是一夜之间狂卷一百亿,这叫毫无反抗之力的星族新人吗??

    夏高明气得龇牙咧嘴,哐哐捶桌,等把手锤累了,又捡起手机,用小号在评论区发言,义愤填膺地把安寻在海夜城的所作所为说了一通。

    结果立刻被喷得体无完肤。

    【放你娘的狗屁,你是在说梦话呢,还是药磕多了在这儿发癫?】

    【急了急了,星河会急了,这明显就是他家的机器水军,稿子都没审核好就急着下场洗白自己了!】

    【笑死,星族新人刚出星洲,来到外面两眼一抹黑,必须依靠星河会才能生存下去,这不是你家常用的话术吗?现在你又跟我说安寻其实在海夜城过得很滋润,呼风唤雨无所不能,连海夜城那个叶霸王都拿他没办法,这到底是星族新人还是小白爽文主角?请不要侮辱我们的智商OK?】

    夏高明一人难敌众口,没交锋几个回合就败下阵来,他有气没处撒,憋得他头脑发晕,恨不得现在就把安寻揪出来揍上几拳。

    另一个房间里,夏诗英和季宇也脸色难看地看着星网上的消息。

    “我们要不要出个声明,说此事和我们无关?”夏诗英问。

    现在有不少人跑到星河会的官方账号下面留言谩骂,指责他们对星族人保护不力,夏诗英最初看到时,气得浑身发抖,要不是季宇拦着,她已经下场和这些愚民们互喷互骂了。

    “冷处理比较好。”比起夏诗英的不淡定,季宇还算冷静。

    “现在民意沸腾,人们在情绪上头的时候,更愿意相信和维护自己认定的事实,若现在发布与之唱反调的内容,不仅不能自证清白,还会让他们更加气急败坏,将枪口完全转向我们。”

    目前星网上被舆论集火的大头还是纪泽辞一家人,星河会充其量是被殃及的池鱼,若在此时贸然发声,就等于赤膊上战场,不仅无法守住现有阵地,反而会拉来更多的仇恨,还不如缄默不语,装作什么都没发生。

    夏诗英知道季宇说得对,但她实在难消心头之恨,气得将桌上的东西全都扫到地上。

    “可恶!纪家竟会这么不中用!!”

    她本以为把安寻交给纪家料理,就会万事大吉了,谁想到安寻这个狼崽子竟然如此凶狠狡猾,不仅仅狠狠反咬了纪家一口,还让原本置身之外的星河会也迎来一场无妄之灾,典型的人在家坐祸从天上来!

    季宇叹了口气,对此也是无奈。

    他不是不想出头,但海夜城的事儿,又不是只有他们知道,安寻在海夜城混得怎么样,但凡参加过拍卖会的人都看得出来,那哪像是柔弱可怜艰难求生的样子?

    但现在民意汹涌,群情激奋,傻子才会主动蹚这滩浑水,那些知情人全都安静得和鹌鹑一样,没一个人露头,更别提出来帮星河会说句公道话了。

    在星河会的诸多管理高层为这场天降祸事愁眉不展时,星河会内的另一批人,也在小声议论着这件事。

    “你们听说了吗?现在外面的人都在讨论安寻呢。”

    “听说了听说了,真是不可思议,居然闹出了这么大的动静。”

    “哎,怎么回事?快说说。”

    “你们还记得安寻的那个未婚夫吧?听说……”

    因为行会规矩的限制,大部分星族人没有上网权限,想要了解外界的消息只能看报纸或者电视。

    但星河会里并不只有星族人,也有外聘的普通治疗者和一些服务类的杂工,少数去医疗机构出诊的星族治愈师,也能在和病人或同行交流时,得到一些外界的消息。

    虽然这次的事件曝光出来还不到一天,但星网上的信息发酵速度实在太快,再加上一些潜在力量的推波助澜,相关讯息的传播和火爆程度已经辐射到了中心区乃至整个自由联邦的方方面面。

    星河会内的一些星族前辈,因为资历老,获得信息的途径自然多一些,他们之前从新人口中得知,安浦和大族长的外孙安寻居然脱离了星河会,这件事就已令他们瞠目结舌,谁想到没过几天,孤身流落在外的安寻竟然闹出了这种引发全民关注的大事件,这种八卦他们哪儿能憋得住?

    于是交头接耳,口口相传,短短半天时间内,星河会里的所有星族人都知道了。

    秦一凉从前辈口里听完了八卦,第一件事就是冲回自己的寝室,将这件事告诉给了自己的好伙伴陆子青。

    “子青子青!你听说了吗?小寻出事了!”

    陆子青正坐在寝室的书桌前看书,他们这些新人在精神力二次觉醒之前,并不会进行治疗能力的学习,陆子青现阶段除了跟其他人一起接受精神力的训练,为二次觉醒打好基础,其余所有时间都用在了学习外界各类知识方面,争取让自己尽早融入到新社会新环境里。

    “嗯?”听到秦一凉的话,陆子青立刻放下了书本,“安寻他出什么事了?”

    秦一凉忧心忡忡,赶紧将听来的消息说了一遍,陆子青怔了怔。

    “这算什么出事?”他听完后笑了起来。

    “这是好事啊!”

    “好事?”秦一凉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

    “这怎么能是好事呢?”他简直难以理解,“我本来以为小寻敢脱离星河会,是要去投奔他的未婚夫,没想到那个混账家伙竟然劈腿,现在小寻和他分了手,还要解除婚约,没了纪家的帮扶,小寻一个人孤零零在外面要怎么办啊?这不是很糟糕的情况吗?”

    陆子青笑了笑,他一直很看好安寻,觉得他不是等闲之辈,饶是如此,他也没想到才短短几天,对方竟在中心区闹出这么大的动静,连他们这些被封闭管理的星族人都知晓了,可想而知外界此时掀起的波澜是多么巨大。

    而更令陆子青叹为观止的是,安寻此时的处境简直绝佳,换成自己,是绝对想不出这种让自己立于不败之地的脱困妙计的。

    “小凉,”陆子青说,“如果现在又曝出消息,说安寻突然出事了,你会认为这只是一个意外吗?还是会觉得有人故意对安寻下黑手?”

    “当然不可能是意外了。”秦一凉想都没想道,“我听说现在所有人都在骂纪泽辞呢,如果安寻现在出事,绝对是这个渣男恼羞成怒,伺机报复!”

    陆子青笑着说:“连你这么天真的人都会想到这一茬,别人会想不到吗?”

    秦一凉:“……”

    “所以放心吧,安寻他不会有事的。”

    陆子青重新拿起手里的书刊,阅读里面的时政消息,他这些天恶补外界的知识也不是白补的,所以非常笃定短时间内安寻肯定不会有事。

    “纪泽辞的父亲现在正在竞选总统,是不敢激起更逆反的民意的,别说他们根本不敢让安寻出事,若安寻有什么闪失,他们怕是第一个要吓死了,小凉你就放一百个心吧。”

    ***

    此时,“绝不敢让安寻出事”的纪家,也的确乱成了一锅粥。

    第076章 第 76 章

    76

    “逆子!你瞧瞧你闯出了多大的祸!家门不幸啊!真是家门不幸!!”

    全息通话视频中, 纪柏正在暴跳如雷,将纪泽辞骂得狗血淋头。旁边的纪母也红着眼眶,愁眉不展, 劝都不敢劝一句。

    纪柏今天真是要气疯了。

    他这几天的巡讲作秀十分成功,选民们的反响很不错, 支持率稳中向好, 一切都在朝着越来越好的方向发展。

    今天早上,纪柏按照行程安排,前往第八区的一所公益学校慰问,以此来展示他对公共教育系统的关怀和重视。

    一开始都非常顺利。

    安排好的接待人员和学生团配合得极好,他在礼堂里“即兴”演讲时,发挥得也很不错, 礼堂内掌声雷动, 喝彩声不断。

    随行的拍摄团队抓拍到了不少精彩画面,所有人都兴致高昂,气氛热烈而愉快。

    结束了演讲后,纪柏手捧学生送来的花束, 正要往台下走时,礼堂内的人群里突然传来戏谑的口哨声, 有人高喊。

    “别在这边误人子弟了, 先滚回中心区管好你自己的儿子再说吧!”

    纪柏一愣,临场应变能力极强的他并未所动,仍微笑着和众人挥手,沉稳地朝台下走去。

    “连自己儿子都教育不好, 还有脸在这儿道貌岸然地谈论教育, 假惺惺!恶心!”

    纪柏的保镖团队反应很快,立即从人群中揪出了那名寻衅滋事者, 将他拖拽了出去。

    这种混入人群唱反调的事,纪柏以前也遇到过,他没怎么放在心上,只当是竞争对手的下作伎俩,谁知他在校内参观结束,准备离开学校时,发现校门口外面居然聚集了不少人。

    有人在人群中振臂高呼,呼应者此起彼伏。

    “恃强凌弱,欺负弱小,真不要脸!”

    “这种恶霸怎么能当我们国家的总统?退选!退选!”

    “对!退选!滚蛋!退选!滚蛋——!”

    这口号铿锵有力,呼应者众,纪柏第一反应就是自由党在搞事,策划了这么一出有预谋的抗议闹剧来针对自己。

    但就算是搞事,也该有个理由,否则根本煽动不起民意。纪柏自认没有什么把柄,自由党为什么选择在这个节点上,突然大张旗鼓地闹事?

    虽然校门口人群沸涌,在保镖团队的掩护下,纪柏还是顺利离开了现场。

    他刚安全地坐进车里,随行的副手就将手机递给他,满脸凝重。

    “纪党首,您看看这个。”

    纪柏疑惑地接过手机,一目十行地扫过上面的内容,脸色瞬间变了。

    居然是自己儿子拖了后腿!

    这个蠢货玩意,竟然干出那种不过脑子的蠢事,不仅被人拍下了视频,还引来了政敌的关注,怪不得自由党会趁机作乱呢,自己活生生是被连累了!

    暴怒之后,纪柏随后产生的情绪,是惶恐——安寻居然提出要解除婚约,万一这件事被父亲纪岭松知道了,那可怎么办?

    想到老人鹰隼般的冷冽目光,纪柏立刻狠狠打了寒战,他也顾不得在手下人面前丢面子了,当即拨通了电话,一方面是要痛骂自己的蠢货儿子,另一方面也是赶紧询问更多的事情细节,好做公关善后。

    让纪柏恼火的是,电话接通后,那边的纪泽辞明显也慌了神,对事情为何发展到这种程度,一直支支吾吾说不出个所以然;询问他打算如何处理善后,对方也语无伦次,居然还说得先把安寻抓回来再说。

    “你脑子是让猪吃了吗!”纪柏当时就火冒三丈,恨不能直接给对方几个大耳刮子。

    “现在所有人都盯着咱们的动向,自由党那帮毒蛇更是虎视眈眈,你这时候还想去找安寻的麻烦?生怕自己社死得不够快是不是?!你到底是老子的儿子还是别人派来坑爹的卧底?!”

    纪泽辞立刻闭住了嘴。

    他也不是真的蠢,只是这次实在慌了——人在六神无主的时候,脑子根本是一团浆糊,智商也直线下降,纪泽辞完全想不通事情怎么会演变成这样,越是想不通越觉得可怕,越觉得可怕越是想要掐灭掉令他恐惧的源头,自然满脑子都是在琢磨要如何对付安寻了。

    直至听到父亲的一通怒吼,纪泽辞才如梦初醒——是啊,现在自己根本不能拿安寻怎么样,不仅不能对付他,还得祈求他千万别出事,否则自己就是跳进黄河都说不清了!

    “他为什么突然要解除婚约?”见儿子这副萎靡不振的样子,纪柏越发气不打一处来,“你俩之前不是好好的吗?为什么突然就闹成这样了!”

    纪泽辞张了张嘴,什么都没说出来。

    “你在外面真的有人了?”纪柏恶狠狠地瞪着他,“我说过多少次了,婚前先管好自己,少去外面勾三搭四,想玩等婚后稳定了再说,你把这些话都吃进狗肚子里了吗?才这么几年你都等不及??”

    纪泽辞条件发射地:“我没有……”

    “还敢犟嘴!”纪柏的手都抬了起来,他是真忍不住要扇人了,“如果没有,好端端的,安寻怎么会要解除婚约!”

    网民们铺天盖地的攻击诋毁也就罢了,纪泽辞没想到连父亲也不问青红皂白先认定全是自己的问题,他实在无法理解:“爸,安寻说什么你就信什么吗?为什么就不能是他先变心了,所以找个借口来污蔑我?”

    纪柏毫不犹豫地:“他怎么可能变心,绝对是你的问题!”

    纪泽辞一怔,隐约感觉到这话有些怪,但现在他脑子乱糟糟的,并不能十分清晰地整理思绪,而且他也的确有些心虚,就没有再敢顶嘴。

    “行了,我也不指望你,这件事的后续由我来处理。”大骂一通之后,纪柏的火气消了不少,他知道一味的情绪宣泄没有用,这件事必须抓紧时间处理才行。

    “我会联系公关团队做些补救,你老老实实地配合,别再火上浇油给我添乱!”

    见父亲肯接手这个烫手山芋,纪泽辞心里大大松了口气,自然连声答应。

    等挂掉电话,旁边满面愁容的纪夫人望着自己的丈夫,犹豫地问。

    “下午咱们去慈善机构的行程……”

    “什么行程!推掉推掉都推掉!”纪柏烦躁地一挥手,“先回去和公关团队开个会再说!”

    现在舆论仍在发酵期,如果能及时遏制,还是有挽救余地的,但如果放任不管,别说纪泽辞的名声会彻底臭掉,他们整个纪家都会成为全国人的笑柄,自己的总统竞选也会大受影响,所以当务之急,必须尽快采取措施,力挽狂澜!

    车子立刻掉头,打道回府,纪夫人见其他人都在忙碌着联系公关团队,无人关注这边,于是凑到丈夫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小声说。

    “这事儿闹得这么大,要不要给老爷子那边打个招呼?”

    “没必要。”纪柏立刻说,“我们可以处理好的,没必要惊扰到老宅那边,白白让人笑话。”

    “不,我的意思是……”纪夫人的声音压得更低了。

    “那东西,会不会没效果了?我看阿辞那么委屈,不像在说谎,也许不是咱们儿子的问题,而是那东西不起作用了,所以安寻他才……”

    “不可能。”纪柏斩钉截铁地打断她,“‘命运书’认证过的东西,什么时候出过差错?你不要多想,我看多半就是泽辞这混账做了什么对不起人家的事,或者是抓人的手段太粗暴,把对方吓着了,大不了就服个软,说点好话,把人哄回来就行了,多大个事。”

    纪夫人虽然仍有疑虑,但看丈夫自信笃定的样子,她也不好扫兴,只能点点头,不再多嘴。

    下午的时候,一些对网络风向比较敏感的人突然察觉到——舆论风向似乎开始转变了。

    上午大家还一致口诛笔伐,斥责豪门纨绔子弟的渣男做派;但到了下午,在一些热门评论区里,开始出现不同的声音——

    【都说一个巴掌拍不响,现在所有声音都在说纪泽辞有错,但安寻就真的完全没问题吗?】

    【因为工作关系,我和纪大少爷有过接触,他为人很不错的,也很重感情,不像是劈腿渣男,能把他惹急到这份上,那个安寻也绝对不是什么好鸟。】

    【虽然户籍局的视频里纪大公子行为是有点过激,但如果不是被刺激得狠了,他能那样?谁能保证自己没有情绪失控的时候?也不必全都指责纪泽辞,把安寻这个当事人洗得那么无辜吧?】

    对这些画风不同的言论,自然有不少人出言反驳,有分歧就有争吵,有争吵就有混乱,评论区里大家吵成一团,没下场的人越看越迷惑,总觉得哪里怪怪的,但又说不出个所以然。

    这场舆论拉锯战拉扯了一段时间后,到了晚上,流量最高峰的晚八点,星网平台上突然爆出一道惊雷,一条新鲜出炉的博文直接空降热搜第一,短时间内吸足了所有人的关注——

    纪泽辞开通了星网账号,亲自下场发言了!

    纪泽辞其实是有星网账号的,不过他并没有认证和公开过,这次为了配合公关团队,也为了防止别人考古挖出什么黑历史,他听从了公关团队的建议,直接开通了一个新账号,以“纯新人”的方式在星网平台上闪亮登场。

    “大家好,我是纪泽辞。”

    纪泽辞在新账号上发布的第一条博文,是一个已经录好的视频。

    视频画面上,纪泽辞坐在桌前,他面容英俊,眼神忧郁,脸上有掩饰不住的疲惫和憔悴,和网上流传的趾高气昂的形象天差地别,很容易让心软的人产生同情。

    “我注意到,近期网上有在流传一些关于我的消息和视频,但这些消息几乎都是断章取义,视频也存在恶意剪辑,事实的真相并不是那样。我和阿寻的感情其实一直都很好,但有过情感经历的人都知道,两个人就算关系再好,在磨合过程中也会发生一些误会和争执,这是无法避免的。”

    “我此前没有过恋爱经历,对待感情矛盾的处理方式的确欠妥,这是我需要改正的地方。但我可以保证,我对阿寻绝对没有二心,我很珍惜和重视这段感情,在以后的日子里,我会不断修正自己,与对方积极沟通,共同呵护好这份感情。”

    用沉缓忧郁的声音说完这段反省词后,纪泽辞微微抬眼,语气也强硬了几分。

    “此外,希望那些居心叵测、不怀好意的人,不要再恶意炒作这件事。如果你们再对我以及我的家人恶意污蔑,我的法律团队会采取措施,让你们得到应有的惩罚。”

    视频发布后,下方的评论区立刻建起了高楼。

    讽刺和质疑的声音自然是有的,但因为前期的舆论铺垫和大量的水军出没,评论区的前排言论都是偏向纪泽辞的——要么是夸赞纪泽辞的深情,要么是肯定对方知错就改的态度,要么就是阴谋论,暗戳戳地暗示这其实是一场自由党和联邦党的政治内斗,奉劝大家迷途知返,不要掺和进别人家的私事。

    纪家的公关团队也没有指望靠一条视频就彻底扭转舆论,这次出手,只是为了夺取舆论话语权,同时也是一次试探——他们在等待着安寻的回应。

    在专业团队的分析下,他们预判在纪泽辞发言后,安寻一定会有所回应,而这场舆论战的关键,就在于安寻这位“受害人”到底会有什么样的反应。

    若对方装死沉默,他们就可以引导舆论风向,说前期为他冲锋陷阵的网友们是一群傻X,完全被安寻当了枪使,大部分人是受不得这个气的,舆论立刻会掉头反噬安寻;

    若安寻开麦发言,他们也准备了N套回击方案,目的就是将水进一步搅浑。只要把舆论场搅浑,让大众的声音瓦解分散,内耗内斗,人言就不再可畏。

    到那时,纪家面临的“舆论压力”自然会土崩瓦解,这次事件的影响,也终会随着时间的推移,迅速消散。

    纪家及其公关团队的所有人都在看着,等着;而在另一边,留宿在高家外郊庄园内的穆迁,也等来了他要的东西。

    “主人,这是有人从门缝里塞进来的。”

    枚兰将一个白色信封递给穆迁,信封角落里写了一个“穆”字。

    穆迁看都没看,直接将信封递给了旁边的安寻。

    “这是你用得上的东西,要怎么用,想怎么用,你说了算。”

    此时高玉行并不在庄园内,前天高玉行听完了安寻的“故事”,这位狂想艺术家骨子里的英雄主义和浪漫幻想完全被激发了,用他的话说就是——

    “现代人天天被俗务缠身,早就磨灭了梦想和激情,比如我吧,被压在公司里天天和翻白眼的咸鱼一样,没劲儿透了,还是得做点惊世骇俗的事,那才叫带劲。”

    什么算是惊世骇俗的事?曾经的高玉行并没有概念。

    他其实也尝试过,也实践过,可他自以为的惊世骇俗,最后往往只是一场闹剧,笑过哭过闹过疯狂过,他自导自演过无数“人生戏剧”,但在落幕之后,内心仍是空虚和迷茫。

    因为一无所获,于是开始厌倦,也不再期待,他觉得或许真实生活就是如此,普通人庸庸碌碌,权贵者循规蹈矩,哪怕有大起大落,人生起伏,兜兜转转,也逃不过钱权情三个字。

    就在这时,他见到了安寻,这位初出星洲的星族新人。

    高玉行对安寻的兴趣从一开始就很浓厚,尤其参加完海夜城的拍卖会后,听到身边的人兴致勃勃念念不忘地反复讨论着当时少年的种种表现,高玉行就隐隐有种预感:这个人的出现,或许会给中心区带来不一样的改变。

    他没有猜错,对方的确是带着目的来的——

    “我要推翻星河会,为自己的族人们建立新的庇护所。”

    对这件事,安寻直言不讳,因为也没什么好遮掩的——再过几个月,整个中心区的人都会知道了。

    换成别人,听到一位初出茅庐的星族少年,胆敢放此豪言挑战医疗系统第四大会,恐怕会当场嗤笑出声,认为对方幼稚狂妄,不自量力。

    但高玉行不会。

    他不仅没有嗤笑,反而目光炯炯,热血沸腾,埋葬在心底的那摊“死灰”,又一次迸射出复燃的热力。

    被尊敬的父亲利用,被挚爱的未婚夫背叛,一无所有背井离乡的少年,单枪匹马来到陌生的新世界里,誓要捅破天踏破地,为自己的族人们打拼出一个新的家园,还有比这更激动人心的传奇故事吗?

    不,这不是故事,而是正发生在眼前的真实,而且对方也并非满口大话,他的确做出了实绩——光是海夜城一役,就已令安寻名声大噪,名利双收,星河会在这次交锋中,损失极重,甚至没有还手之力。

    高玉行狠狠地心动了。

    如此传奇的故事,如今只揭开一个序幕,就已令他心驰神往,为之着迷;若自己也参与其中,岂不是意味着自己也在书写传奇,成为了传奇故事中的一份子?

    一切都如穆迁向安寻预言过的那样——这位心怀浪漫英雄主义色彩的高家二公子,没怎么挣扎犹豫,就欣然同意入伙,与他们结成联盟。

    “户籍局事件”只是小试牛刀,高玉行没有遮掩“任采”这位摄影师的就职公司,嗅觉灵敏的钟家钟孟君和庄家庄千语立刻看透了安寻和高玉行的合作,敏锐地意识到他们应该是联手了。

    自己尚在观望,高家居然就先下手为强了,这着实让两位家族的掌门人吃了一惊,所以在收到安寻的请柬,邀请他们来高家庄园里一聚时,两位都没有推托,立刻就赶来了。

    这次秘密聚会,四大家族的成员占了三家,安寻其实没有什么目的,只是想看看那两位的态度,因为他和纪家已经撕破脸了,之后的这场硬仗,阻力越少越好,辨认清楚谁可能是盟友,谁可能是敌人,这很重要。

    好在结果不错。

    上午的聚会结束后,大家各回各家,连高玉行也离开了庄园,回中心区的高家大宅向高知雪汇报情况,安寻和穆迁则留在了庄园里,继续关注着事态的后续发展。

    在纪泽辞发布视频后,安寻原本准备第一时间进行回应,可穆迁一直说不急,让他“再等等”。

    直到穆迁将那个信封递给自己,安寻才终于明白这人说的“再等等”,是在等什么。

    安寻接过信封,打开一看,里边有一枚黑色的储存卡。

    他将黑卡插入光脑,发现卡片中储存了一组视频。

    随意点开一个视频,看到屏幕上放映出的画面,安寻不由得愣住了。

    “你这东西是怎么搞到的?”安寻立刻看向穆迁。

    他惊讶的不仅仅是对方能拿到这组视频,更惊讶的是视频右下角显示出的录制时间——这可是将近一年前的视频!

    一年前穆迁还远在炽红帝国,他一个万里之外的炽红皇子,居然已经在联邦中心区安插自己的眼线了?

    “我说过的,我和星河会有旧仇。”穆迁不在意地笑笑,“这是我在调查星河会的时候,顺便发现的。”

    “你和星河会到底是什么过节?”

    这个问题安寻之前就询问过,但穆迁并没有细说,这一次,对方同样没有给予正面回答。

    “等时机到了,自然会告诉你。”男人笑了笑,轻描淡写地转移了话题,“怎么样,这东西你敢用吗?”

    “这有什么不敢?”

    安寻知道纪家的公关团队在打什么主意,他也做好了反击的准备,不过他的那点准备在穆迁这份神助攻面前,立刻就显得微不足道了——只要放出了这组视频,就是神级公关团队来了,也得哭着举白旗。

    “不过,我不打算把这些直接放出来。”

    安寻看向面前的光脑,屏幕的荧光倒映在他脸上,让少年嘴角的笑意显得有些高深莫测。

    “……想让效果发挥到最好,得用点技巧。”

    晚上十点,在纪泽辞那条视频发布后的两个小时,又一则重磅消息横空出世,强势霸榜星网热搜第一。

    ——户籍局事件的另一位主角,安寻,开通了自己的星网账号。

    他和纪泽辞一样,开通账号的第一时间,就发布了一条博文。

    但和纪泽辞不同的是,他发布的不是视频,而只是简单的一句话——

    【明天中午十二点,我们直播间见。】

    第077章 第 77 章

    77

    ——【明天中午十二点, 我们直播间见。】

    这则预告发出后,下面的评论区瞬间被挤爆。

    主要原因是,这是星族人第一次以个人名义, 面向大众开通个人星网账号。

    就连星河会的大会长季宇,都未开过这种先例——星河会的所有消息, 都是通过星河会官方账号发布, 那是普罗大众知晓星族人相关信息的唯一官方窗口。

    所以,安寻这次开创先河的“第一次”,就注定了这个账号以及这条博文的热度,像乘了火箭般一路狂冲,势不可挡。

    大家纷纷在这条博文下面合影留念,评论区里热闹非凡:有好奇宝宝问东问西的, 也有跪求博主多发点个人美照的, 还有煞有介事分析为什么安寻可以开通账号,继而推导出他被驱逐出星河会的消息多半是实锤的……

    当然,更多的人是在猜测,明天直播间里会直播什么内容。

    从安寻发布预告的时间来看, 明天的直播内容多半是要针对纪泽辞的那条视频内容进行回应,大家都万分期待, 觉得这瓜吃起来真是越来越带劲了。

    纪家的公关团队对安寻的动向自然也格外关注, 只是这条预告信息内容太少,他们无法刻意针对性,只能先静观其变。

    时间不疾不徐地走着,很快到了第二天的中午。

    距离中午十二点还有十分钟的时候, 安寻星网账号绑定的直播间里, 已经有数百万人在蹲守,他们不断刷新着页面, 兴致勃勃地等待着大戏开场。

    除了这些普通网友,很多参加过海夜城拍卖会,与安寻有过“一面之缘”的人,说好奇也好,说利益相关也罢,此时也都齐聚在直播间内,默默等待着那个人现身——在经历过海夜城拍卖会上的震撼后,他们十分好奇,这位与众不同的星族新人,这次又会给大家带来怎么样的惊奇?

    十二点一到,直播间的画面陡然一变,出现了清晰的影像。

    安寻靠墙坐在一张圆桌前,背景素净,让人分析不出更多信息。他身穿星族的传统蓝白服饰,水蓝色的长发束起,对着镜头微微一笑,嗓音清润。

    “大家好,我是安寻。”

    【哦哦哦,来啦来啦!】

    【哇,真人看着比照片里还好看!声音也这么好听!】

    【嘿嘿,老婆好漂亮,嘿嘿,贴贴老婆,嘿嘿,亲亲老婆=33=】

    【博主博主!他们都说你已经被星河会驱逐了,所以才能开通个人账号,这是真的吗?】

    直播间里的弹幕疯了一样飞快刷屏,其中也有浑水摸鱼的水军,不过但凡涉及到辱骂和人身攻击的,都被早有准备的管理员给踢出去,所以整体的弹幕环境还算和谐。

    “谢谢大家的关心。”安寻说,“我现在的确已经脱离了星河会,得益于大家的声援与支持,我目前一切都好,人身安全也有保障,没有再经受更多的骚扰,真的非常感谢各位的帮助。”

    他对着镜头,躬下身,行了一个致谢礼。

    见此情景,在星网上就此事开过麦的人都非常欣慰,有了种真实的参与感,这种微妙的情感链接,让他们觉得眼前这位宛如精灵仙子般的星族少年,不再那么神秘遥远,而像是他们的至亲好友一般,越发的亲切和平易近人了。

    【小安小安,你是怎么看待昨天那位大少爷的视频的?】

    【同问同问!他昨天视频里的话到底可不可信?】

    【同问+1111】

    看到很多人都在刷这条信息,安寻不再拖延,直接开门见山道。

    “我和纪泽辞的感情已经完全破裂,他所说的‘对我绝无二心’也是谎言,这些都是不可信的。”

    【你说不可信就不可信了?倒是拿出证据来呀!】

    【就算你俩感情没破裂,你也不敢承认呀,否则一人一口唾沫星就能淹死你。】

    【没错,见过太多这样的了,吵架时撕得天昏地暗,过一阵子又会甜甜蜜蜜了,把热心群众当猴耍呢。】

    看到这些明显的水军言论,安寻并没有急着驳斥,依旧按照自己的节奏进行发言。

    “我与纪泽辞是两年前定下的婚约,那时我们的确感情很好,因为星洲条件有限,订婚后,我与他一直只用信件来往。”

    “一开始一切都好,但渐渐的,他的来信频率越来越低,我感觉到了他态度的疏远,但并未放在心上,直至一个月前,也就是我即将离开星洲的时候,突然在以往的信件中发现了一些东西。”

    安寻拿起手边的几页纸,对着镜头展示。

    在高清摄像头下,纸页上的内容清晰可见,字字分明。众人迅速浏览,立刻就发现了——这是纪泽辞写给安寻的回信。

    从信件内容来看,倒是没有什么异样,非要说有什么不对劲的话,就是字里行间没有恋人之间的亲昵感觉,更像是一种例行公事的报备。

    当看到结尾时,不少人立刻瞪大了眼睛,不由得惊呼出声——这是什么??

    在信纸下方的边角处,有几处被炭笔涂黑的区域,在黑色的背景上,显露出一些密密麻麻的白色字迹——

    【贱人。】

    【无耻的婊/子。】

    【你怎么还不死?】

    【去死去死去死去死!!】

    直播间的观众们先是震惊,接着茫然,随后很快反应过来——这是原本写在白色信纸上的“无色字”,如果不是用炭笔涂开,几乎很难发现这些隐藏起来的挑衅和辱骂。

    【???谁干的?】

    【这和信件正文里的笔迹不同,难道是那个小三儿留下的?】

    【应该就是小三干的,因为痛恨自己无法转正,就故意在正主的信件上夹带这样的私货!】

    【我去,这也太恶毒了吧!】

    安寻又接连展示了其他几封信件,在信纸的空白边角区域,全都写满了谩骂的“暗语”。

    安寻说:“这种私人信件,按理说是非常私密的东西,能拿到它们并在信纸上留下这些字迹的人,和纪泽辞的关系肯定非常亲密。”

    他没有直接咬定留言的人就是插足的第三者,但正常人都可以推理出来——如果不是对安寻这个婚约者有深仇大恨,怎么会痛骂对方是贱人,还盼望着安寻去死,好让自己上位?

    对比之下,纪泽辞先前所说的两人关系十分稳定,并没有第三者介入的说辞,瞬间就站不住脚了。

    眼见形势开始不利于纪泽辞,潜伏在直播间内的水军团立刻群起而攻之。

    【就凭这几张纸,实锤纪泽辞劈腿也太牵强了吧?】

    【是啊,也许纪公子自己也被蒙在鼓里,是被人栽赃陷害了呢?】

    【就为这么几句似是而非的话,咬定自己未婚夫劈腿,未免也太儿戏了,没准这些东西都是你自己捏造的呢。】

    安寻无视了这些明显拉偏架的弹幕,继续说道。

    “除了这几封信,还有一些东西,大家可以与我一同观看。”

    他冲旁边点点头,画面外的人大概是操作了点什么,直播间的画面一变,安寻的影像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条正在播放的视频。

    视频的拍摄时间是在晚上,画面光线较暗,看拍摄角度,这应该是监控录像,画面的背景是在某条街的路口处。

    几秒种后,一辆车由远及近,停在了空无一人的路边,车上下来两个人,他们相互挽着手,举止亲密,一看就是如胶似漆的恋人。

    因为角度问题,个头略矮的那个人面貌看不清楚,只能判断是男性。等两人来到路口处,另一人的样子在路灯下清晰可见——

    正是纪泽辞本人。

    最后的画面,定格在纪泽辞望着身边人的样子,他眉目含笑,深情脉脉。在监控画面的右下角,可以看到此时的时间。

    XXX年8月24日23时X分X秒

    8月24日,正是户籍局事件发生的当天。

    直播间里安静了足足半分钟,然后轰地一声,炸开了锅。

    【!!!白天在户籍局里耀武扬威,一副誓要追回未婚妻的着急模样,晚上就跑出去和别人约会,这他妈不是渣男,什么才叫渣男??】

    【他居然还有脸说自己没有变心??呵,我看他心多得很呢,到处留情,一心二用玩得真溜!】

    【笑死,求锤得锤,这打脸来的真快呀,之前的水军都去哪儿了?来来来,继续洗,使劲洗,请开始你们的表演。】

    【垃圾就该丢到垃圾桶里,还好分手了!安小哥哥快跑啊!别回头!】

    弹幕不断井喷,直播间都有些卡顿了,先前还狂刷存在感的水军们也都懵逼了,一个个当起了缩头乌龟,一声不敢吭。

    虽然这一波的集火对象主要是纪泽辞,但也有很多人没有忘记另一个人。

    【那个小三到底是谁啊?】

    【好可惜哦,视频没有照见对方的正脸,奸夫淫夫就该整整齐齐一起拉出来示众嘛。】

    【我听说时间系的高级能力者可以进行画面复现,如果能找到这样的人,复现一下信件上的字迹书写者,应该就能知道那个恶毒小三儿是谁了。】

    【对哦,这是个好办法!小安小安快看这里!你可以想办法找找这样的高级能力者。】

    【没错没错!最好是把人找出来,否则对方躲在暗处,还不知道会做出些什么恶心事呢!】

    很多人都在刷这样的弹幕,安寻看到了,点点头。

    “谢谢大家的建议,我的确也有这样的打算。”他望着镜头,微微一笑。

    “如果能通过这种方式调查出那个第三者是谁,我一定会给大家公布出来。”

    “啪”地一声,夏仪手里的手机摔在地上,屏幕直接碎掉了。

    无暇查看受损的手机,此时夏仪双手发抖,浑身震颤,已然是彻底慌了神。

    具体来说,从安寻拿出那几封信时,他就觉得大事不妙了。

    若不是在直播间里看到,原本夏仪几乎都忘记了他曾经在信纸上写过那些话。

    当时他和纪泽辞正处在热恋期,虽然纪泽辞再三表示他对安寻已经没有感情,他的真爱只给予夏仪一人,但夏仪还是会吃醋,也会耍小性子,嚷着非要看两人的通信。

    对这位小恋人的请求,纪泽辞无有不应,他不仅将安寻寄给他的信都给了夏仪,为了让夏仪放心,连自己写好即将寄出去的信件,也都一并交给夏仪过目。

    人们都说,爱意是藏不住的,而恨意,也同样如此。

    看到纪泽辞和安寻可以光明正大地通信,自己却只能偷偷摸摸地进行地下恋情,夏仪如何能甘心?在妒意的驱使下,他便在信纸上留下了自己的“暗语”。

    当时他真的没有多想,只是单纯的发泄情绪罢了,而且他自认做得很隐蔽,那个天真的恋爱脑哥哥肯定发现不了,之后他就渐渐忘记了这件事。

    没想到,安寻居然发现了信件上的蹊跷。

    对方不仅发现了,现在还当着全自由联邦人的面,将这件事公开了!

    夏仪不会天真到认为安寻真的没认出自己的笔迹,安寻肯定是认出来了,所以在来自由联邦的船上,对方才会说那些话。

    ——你之前说,盯着我这个“纪家未婚妻”位置的大有人在。

    ——这些人里,也包括你吗?

    安寻他就是知道了。

    这一刻,夏仪无比确信。

    他不仅知道是自己介入了他和纪泽辞的关系,也知道自己背地里做的一些小手脚,而他一直隐忍不发,直到今天才彻底揭露。

    不,还没有完全揭露。

    想到直播间里安寻刚刚说过的话,夏仪狠狠打了个寒战。

    对方没有将自己和纪泽辞一起推出去审判,这意味着他对自己网开一面了吗?

    当然不是。

    现在大家集火的目标是纪泽辞,那位“第三者”到底是谁,仍是一个悬念。

    “悬念”永远是最能调动人情绪的手段之一,等安寻吊足了所有人的胃口,在这件事的关注度攀至到顶峰时,突然将自己推出来,那自己面临的,将会是怎样可怕的情景?

    细密的冷汗从额头渗出,夏仪僵硬地站在原地,虽然此时外面艳阳高照,他却觉得自己宛如身处冰渊,寒心刺骨。

    不。不可以。绝对不可以。他想。

    那么恐怖的事,绝对不能让它发生!

    摔在地上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夏仪转动僵硬的眼珠,看到来电者的名字是纪泽辞。

    手机响了一会儿,因为无人接听,自动挂断了。

    紧接着,屏幕上弹出两条消息。

    ——那些信纸上的话是怎么回事!

    ——你为什么要写那些东西?为什么!

    夏仪直勾勾地盯着这两条消息,心底幽幽地响起一个声音。

    靠不住了。

    这个人,已经靠不住了。

    大难临头各自飞,如今对方已自顾不暇,自己若继续指望靠纪家的力量翻盘,平息风波保全自己,那已经是不可能的事。

    深刻的意识到这一点后,他像是陡然清醒过来,空洞的眼瞳里有了些微亮光,然后摇摇晃晃地站起身,跌跌撞撞地跑向另一个房间。

    ***

    此时在另一个房间里,季宇和夏诗英正在面色难看地盯着安寻的直播间。

    那信纸上的字迹,以及监控画面里熟悉的身影,都让他们第一时间产生了不好的预感。

    还未来得及求证,房门突然被推开,他们抬头,看到自己宠爱的儿子失魂落魄地冲进来,少年脸上满是泪痕,声音也抖得厉害。

    “父亲,母亲,你们救救我。”夏仪真的没有办法了,他哭得泣不成声,完全是在哀求。

    “你们快救救我!呜呜呜……我不想被曝光,也不想身败名裂!快救救我,救救我!”

    虽然有了心理准备,可看到夏仪这副模样,夏诗英还是陡然色变。

    “小仪,和纪泽辞在一起的人,真的是你??”

    她之前的确萌生过将安寻踢走,让自己的亲儿子夏仪成为纪家少夫人的念头,但她万万没料到,自己还未开始运作,夏仪居然已经自作主张,悄悄成为了纪泽辞的地下恋人。

    面对夏诗英愤怒的质问,夏仪什么都说不出来,只是呜呜咽咽地哭着。

    “不要自乱阵脚。”在场唯有季宇还算冷静,他安抚住暴怒的妻子,又扶住还在不断抹泪的儿子,宽慰道。

    “小仪,你别急,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先跟我们交个底。”

    于是,夏仪抽噎着全都交代了。

    他能说的都说了,毕竟到了这个时候,隐瞒没有意义。夏诗英听完后,气得差点背过气去。

    “糊涂啊!你真是糊涂!”她想扇人又舍不得,只能恼怒地原地跺脚。

    “没名没分的跟着纪泽辞,对你到底有什么好处?!这么大的事,你居然都不跟我们说一声,现在闹成这样,要怎么收场!”

    纪家一向古板传统,如果安寻和纪泽辞正常解除婚约,夏仪后期倒也有上位的可能,但现在这件事闹得满城风雨,就算纪泽辞对夏仪是真心的,纪家长辈也绝对不可能接纳夏仪这个第三者的!

    季宇的表情也很难看,他身为星河会大会长,眼光自然更加长远——安寻的这一手,看似是在和纪泽辞闹分手,同时报复了夏仪的第三者插足,可实际上,这也彻底断绝了星河会利用夏仪与纪家继续保持联姻关系的可能性。

    所以,他们在失去星珠的垄断权后,又失去了纪家这个强有力的靠山,处理不好的话甚至会使两家交恶,这一波给星河会带来的打击和损失,简直无法估量!

    夏仪自然不会像季宇那样考虑长远,他此时心心念念的,全都是自己的声誉,他不能接受自己还这么年轻,就被扣上一个小三的帽子,日后自己行走在上流社会的社交圈里,还怎么抬得起头!

    “我到底该怎么做,才能让安寻别把我曝光出去?”他哭得不行,“父亲,母亲,求你们帮帮我,我不要被千夫所指,也不想被人戳脊梁骨,你们帮帮我,快帮帮我啊!”

    “我们能有什么办法!”夏诗英没好气道,“安寻他故意留了一手,没有把你说出去,要么是有更恶毒的招数在后面等着你,要么……就是想让你卑躬屈膝地去求他!”

    房间里的哭声突然就停住了。

    夏仪直愣愣地瞪着眼睛,他眼底还带着未干的泪水,整个人像是魔怔了一般,表情僵硬而古怪。

    “……那我就去求他。”

    和所有身陷绝望中的人一样,他已经什么都顾不得了,嘶哑的嗓子里挤出破碎的句子,麻木中带着不顾一切的癫狂。

    “我去求他,我可以去求他……大不了我就跪下来求他!只要、只要别把我说出去,让我做什么都行!”

    ****

    之后的半天时间,全民依旧在火热吃瓜。

    因为安寻放出了实锤证据,铁证在此,纪家百口莫辩,公关团队能力再强也无力回天,说多错多,还不如直接冷处理,于是纪家一众人等直接当起了缩头乌龟,不敢再吭一声。

    躺平任人骂的感受可不好,纪柏将所有怒火都喷射到了纪泽辞身上,不仅明确说了不会接纳他的那位“小三”,还怒吼着将纪泽辞撵去了训练基地,勒令他这段时间都不准回纪家,省得给家里继续添晦气。

    把儿子料理完,纪柏又迎来了他最害怕的事——这次的风波到底是惊动了老宅的大家主纪岭松,对方勒令纪柏立刻过去说清楚,纪柏只能战战兢兢回了老宅,与他这位又敬又怕的老父亲在书房中待了一整天。

    两人到底商谈了些什么,外人不得而知,但纪柏离开书房后,整个人都像是虚脱了一般,表情比哭还难看。

    纪家的偃旗息鼓,让舆论场上一度被水军扰乱的声音不复存在,大家重新众志成城,在抨击纪泽辞的同时,对那位小三的身份也展开了大讨论。

    一些曾经为了蹭流量放出过和纪泽辞合影的网红们都慌了神,要么悄悄删除了历史记录,要么紧急发公告表示他们和纪泽辞并不熟,一时间感觉全网都在纷纷与纪泽辞撇清关系,墙倒众人推,也算是一大盛况了。

    这一夜,无数人奋战在吃瓜第一线;这一夜,也有很多人惊惶难安,辗转难眠。

    安寻并不属于这些人中的一员,他晚上踏踏实实地睡了个好觉,第二天早上起床后,整个人神清气爽,状态极好。

    吃完早餐,安寻没有继续留在高玉行的私人庄园里,而是和穆迁一起离开了。

    他和穆迁走出庄园大门,外面已经有一辆黑色的星梭豪车在等着他们。

    豪车的主人并没有在车内等待,而是倚靠在车门前,看到安寻他们出来,立刻微笑着挥手打招呼。

    安寻有点诧异,虽然他与对方有约,却也没想到这人居然会亲自来接他们。

    “钟二少爷。”安寻笑着也和钟嘉时打了个招呼,“您怎么亲自来了?”

    钟嘉时本就生得风流倜傥,桃花眼挑起来的时候,更显得潇洒多情。

    “这么大单的生意,当然应该由我亲自接待作陪,才不会失了礼数。”他笑着说。

    原本是钟孟君要来的,但临时有事需要他这个大当家去处理,钟孟君实在脱不开身,只能把招待客人的任务交给了钟嘉时。

    钟嘉时对安寻的兴趣并不比钟孟君少,对这个任务当仁不让,欣然前来。

    安寻微笑着点头:“既然如此,那就劳您费心了。”

    现在纪家和星河会乱成一团,自顾不暇,暂时没空对付安寻,安寻有了空闲,自然要抓紧时间做点实事。

    比如,购屋置业,让自己和两个同伴在中心区有个稳当的安身之地。

    钟家是中心区的地产大亨,手中握有大量的优质房源,包括一些不在市场上流通的特殊资源,他们手里也有不少。

    安寻手里握着大几十亿资金,要买就买最好的,于是,就有了今天的这趟行程。

    第078章 第 78 章

    78

    众人驱车前往西城郊。

    和纪家进行线上交锋的这两天, 安寻在线下也没有闲着。

    在他释放出想要购置庄园的意向后,钟孟君立刻派人送来了几批庄园资料,都是钟家手头上最好的房产资源。

    安寻和穆迁一起把这些资料翻了一遍, 综合多方面的考虑,最终锁定了西城郊的一个闲置庄园。

    因为事先打过招呼, 上车后, 钟嘉时直接将目的地设为了那座名为“玫瑰城堡”的大庄园。

    他们抵达的时候,繁虚也带着司良和白飞源赶到了——这次置业不单单是安寻一个人的事,他也要考虑伙伴们的需求,所以将人一起叫了过来。

    众人下车,白飞源不由得眼前一亮。

    “哇,好漂亮的大房子!”

    这座庄园名叫“玫瑰城堡”, 地如其名, 无论是主宅别墅的外形设计,还是顶层天台的小堡垒式造型,乃至两侧从顶楼上蜿蜒下来的盘旋楼梯,以及蓝色的尖尖屋顶, 都如童话故事里的城堡一般。

    也不知庄园的原主人是用了什么特殊技术,在不是花期的时节, 庄园庭院内也全是盛放的漂亮玫瑰, 连主宅外墙上垂落下来的绿藤,上面也点缀着形似玫瑰的不知名花朵,将这座庄园城堡衬托得宛如美丽童话般,梦幻而浪漫。

    除了造型颇具特色的主宅, 这座庄园的其他配套设施也很不错, 应有尽有:一个打理得井井有条的庭院,一个大露天游泳池, 两个温室花房,一个中型葡萄园及配套的地下酒窖,两个活水池塘,还有屋后一大片宽阔的草场。

    安寻翻阅房产资料后,之所以相中这里,主要就是满意那两个活水池塘和屋后的大草场——池塘改造一下,可以当成星珠贝的繁殖基地;草场打理和添加一些专业设备后,也可以培育他从星洲带出来的部分绿植作物。

    星河会就有专门的研究和培植基地,他们会将从星洲带出来的植物资源进行培育、嫁接或二次加工,将它们量产成可以上市的产品或者药材,成为星河会收益的一大来源。

    安寻现在还没有精力和人手搞出星河会那样的规模,但这方面的准备工作肯定是要做的,所以他没有选择在市中心购置房产,而是选择在郊区购置庄园——不仅要满足居住需求,也要为日后的行会发展打好后勤基础,这些事能在初期考虑到,就尽量早点布局,省得临时抱佛脚让自己人手忙脚乱。

    “这家庄园的主人目前定居国外,这次是急用钱,才将庄园委托给我们钟家代为出售。”钟嘉时说。

    “对方的唯一要求,是三个月内必须付清全部费用,当然,如果你们能一次性支付全款,那边说价格上也可以再进行优惠。”

    这很明显是急着用钱了,安寻记得看资料时,对方提出的要价是26亿,以这个庄园的规模和保养程度来说,这个要价不算很高,但买家也不好找——能一口气拿出这么多现金的人可不多。

    但对刚卖出几份星珠贝饲养配方的安寻来说,26亿他完全可以轻轻松松拿出来。

    “价格的事情好商量,”安寻说,“只要能住得安心,一切都好说。”

    钟嘉时听出了安寻的潜台词,他心领神会,笑着做了个手势,示意大家跟他进入主宅。

    “如果是看重安全性,你们选择这里再合适不过了。”

    钟嘉时领着众人进了主宅,在大门玄关处的右侧,有一扇不起眼的小门,打开小门,里边是一个四四方方的空房间,大概有三四十平方大。

    在房间的中央,立着一个半人高的岛台,上面空无一物,钟嘉时在台面上轻拍了一下,房间上方的灯光骤然暗下。

    与此同时,房间四周的空白墙壁上投影出了画面,这些画面分隔成一个个小窗口,整个房间陡然变成了全方位立体式的监控室。

    钟嘉时又在台面上操作了一下,岛台中央迅速升起了一个拳头大小的方格子,钟嘉时掏出一枚中级晶核,嵌入那枚格子的凹槽中。

    安寻知道,这应该是庄园安保防御系统的中枢,晶核为其提供运转能量,但从监控画面来看,防御系统启动后,庄园内外似乎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变化。

    正在疑惑,司良突然喊了一声:“你们看!”

    安寻随着司良手指的方向望过去,那是庄园外的天空一角,空中有两只云雀飞过,不知什么原因,在路过庄园上空时,两只云雀飞翔的速度减缓下来,甚至前进得有些吃力,像是有张无形的透明大网,挡住了它们的去路。

    在意识到不对劲后,两只云雀很快调转了方向,飞离庄园所在的区域后,才重新恢复了身姿的敏捷。

    安寻恍然大悟,问钟嘉时。

    “这个庄园配备的安保防御系统,是精神力防护罩?”

    钟嘉时点头:“这个罩体的防护范围不止是地面上,地下也有。”

    这种级别的防御,如果遇到战乱,这里能变成一个坚不可摧的堡垒。通过控制中枢,房主还可以调节保护罩的覆盖范围,十分灵活,只要晶核力量没有耗尽,它就能一直维持下去。

    不过这种保护罩的缺点,就是能量消耗太快,全天开启太过奢侈,所以一般会配有替换方案,比如领地检测系统,有人入侵就立刻接通安保室的警报,专人前去查看,白天人力警戒,晚上再开启保护罩防御。

    说话间,钟嘉时又接连开启了岛台中隐藏的其他中枢格子,对应的都是不同类型的安保防御系统,从天上到地下,从室外到室内,都有不同的应对系统和方案,可谓360度无死角,将这座庄园保护得固若金汤。

    如此完善的安保防御系统,并非是庄园主人有被害妄想症,而是在精神力者遍布的中心区,这些远离市区的豪宅庄园可是高危目标,谁都不知道,某些丧心病狂的精神力者会使用什么千奇百怪的能力入侵自己的庄园,所以必须注重安保问题——他们是住进来享受的,可不是住进来被人一锅端灭满门的。

    而安寻,他已经得罪了星河会和纪家,对自己居住地的安保要求自然只会要求更严,务必保证自己和同伴们的安全万无一失。

    在钟嘉时将庄园内的防御系统充分演示之后,安寻心中满意,不过在场有更专业更内行的人,所以他看了穆迁一眼。

    穆迁这位炽红五皇子,在步步杀机的炽红皇宫内能全身而退,靠的可不仅仅是头脑,府宅内的安保防御体系肯定也做到了极致。

    更何况,对方还一手组建了潜伏在自由联邦中心区和海夜城的情报点,这种不能见光的秘密组织,在抵御外界窥视和防卫自身安全方面,自然也是顶级的。

    接收到安寻的询问信号,穆迁微微点头,算是认可了这里的防御配置。

    至此,安寻心里算是彻底有了底,他微笑着对钟嘉时说道。

    “不错,我们再去别处看看。”

    安寻和穆迁之间的眼神交流,钟嘉时看得很清楚,他心中讶异,面上没有显露出来,只是笑着招呼大家去其他地方看看。

    等大家出了这间小屋,在一楼大厅内走动参观时,钟嘉时略微放慢了脚步,与安寻并肩同行。

    “安少爷,你与那位穆先生认识多久了?”他问。

    之前大哥钟孟君去高玉行的庄园参加“秘密小聚”时,有提到安寻身边多了位异国男人,对方是炽红帝国的五皇子,样貌和炽红四皇子穆弃几乎一模一样。

    当时钟嘉时听了没太在意,没想到今天安寻看房子,居然也把这位五皇子带上了。

    不仅带上,甚至还非常看重对方的意见,这交情……不简单啊。

    安寻看了钟嘉时一眼,冷静地回答道。

    “我与穆先生是在海夜城拍卖会结束后认识的,他是最终买家。”

    在前天的内部小聚会上,安寻就是这样把穆迁介绍给钟孟君和庄千语的,现在面对钟嘉时的询问,他当然也会用同一种说辞。

    钟嘉时算了算时间,从拍卖会结束到现在,才刚一个周,他不由得笑了。

    “只认识了一周吗?不像。”

    安寻心里一跳,面上仍不动声色:“是吗?”

    “嗯。”钟嘉时肯定地点点头,“你明显很信任他,这种信任可不是短短几天就能建立起来的。”

    听到这话,安寻倒是松了口气。

    他以为对方是看出自己和穆迁有更深层的合作关系,原来只是觉得自己过于信任穆迁了。

    关于这一点,他并不否认,因为他的确认可和信任穆迁的能力——能从穆弃那个老狐狸手中逃出来的人,自然是有过人之处,而且迄今为止的两次合作,对方的思路也让安寻心服口服,他对穆迁的认可并不是盲目的,都经过了实战检验,安寻并不认为自己的判断有什么问题。

    见少年并没有领会自己的意思,钟嘉时忍不住又提醒了一下。

    “那位先生在操纵人心方面应该是个高手,你最好小心点。”

    钟嘉时常年混迹社交场,看人一向很准,他看得出来,安寻算是一个比较清醒理智的少年人,可这样的人却对才结识短短几天的穆迁显露出一种全然的信任,连关乎家宅安全这样的大事都要看对方点头才放心,这种情况要么是安寻太过轻信好骗,要么就是穆迁在笼络人心方面很有手腕。

    钟嘉时不认为安寻是前者,那么问题就肯定出在那位五皇子殿下身上了。

    安寻听完,微微一怔。

    钟嘉时的这番话其实有点交浅言深,不过安寻明白对方是出于善意,他点点头,认真道。

    “谢谢提醒,我会注意的。”

    参观完了主宅,钟嘉时又领众人去了庄园其他地方逐一参观,安寻越看越满意,脑中已经下意识开始规划:哪里要改造,哪里要重修,哪里要添置设备,哪里要进行开垦种植,成为新行会初期的原料库……

    将庄园内外参观完毕后,安寻和司良他们开了个小会,大家统一好意见,安寻当场就签了合同,并支付了定金。

    合作顺利达成,钟嘉时自然也很高兴,提出做东请安寻他们吃饭,但被安寻婉拒了,说想和伙伴们再熟悉一下新居,为过几天的正式入住做准备。

    “好吧。”虽然心中遗憾,钟嘉时没有勉强,笑着说,“那我就祝贺你们喜提新居,饭局咱们改日再约。”

    双方愉快道别,钟嘉时带着几名随行助理离开。

    在即将踏出玫瑰庄园的大门时,钟嘉时下意识又回头看了一眼,发现安寻已经收回了目送的视线,正在扭头和穆迁说话。

    与面对自己时的矜持客气完全不同,少年在与身边人交谈时,表情平和,神态自然,眼底也带着几分轻松笑意——这种全然的松弛和舒缓,正是十分信赖对方的表现,而这一点,恐怕当事人自己都没有察觉到。

    而正在倾听安寻讲话的那个男人,嘴角蕴着一抹浅笑,静静凝视着眼前的少年。从男人格外温柔和专注的目光中,钟嘉时隐约感觉到了一些不同寻常的东西。

    是什么呢?他微微皱眉。

    似乎不是不怀好意的觊觎,也不是赤裸裸的欲望,也不像有什么奇怪的企图……

    但,那也绝对不是一位普通朋友该有的眼神。

    钟嘉时从未遇到如此让他琢磨不透的人,不由得多看了几眼,就在这时,穆迁突然回过头,朝他这边看了一眼。

    明明是很普通的对视,对方的目光也很平静,钟嘉时却背后陡然一凉,来自第六感的强烈危机预警让他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这是一种警告。

    是强大狩猎者对胆敢偷窥自己猎物者的一种严厉警告。

    钟嘉时迅速回过头,他不敢继续逗留,加快脚步迅速走出庄园,逃也似地钻进自己的座驾。

    安寻对发生在身后的短暂交锋一无所知,他看到穆迁望着外面,于是也顺着对方的视线,朝庄园门外看了一眼。

    “怎么了吗?”他问。

    穆迁面无表情地看着钟嘉时开足马力驱车远去,等他回过头时,嘴角又挂上了谦和无害的温柔笑意。

    “没什么。”他说,“不过我突然想到,你现在都有房子了,是不是也该配个车?”

    安寻看到钟嘉时远去的车影,以为穆迁是因此产生的念头,于是点点头。

    “是该配一辆。”

    他这几天外出,不是蹭穆迁的车就是蹭别人的车,这可不是长久之计,的确要考虑一下买车的事了。

    穆迁爽快道:“为了祝贺你乔迁之喜,我送你一辆车吧。”

    安寻一愣,刚要拒绝,穆迁又接着说道。

    “我知道你不差钱,但你得给我个讨好你的机会,否则一会儿求你办事,我都不好意思开口了。”

    安寻听着好笑:“你还有什么事是自己搞不定,需要来求我的?”

    “当然有了。”穆迁顿了顿,轻轻叹了口气。

    “我想求你……在庄园里给我留个房间,收留我一阵子。”

    第079章 第 79 章

    79

    “我想求你……在庄园里给我留个房间, 收留我一阵子。”

    安寻一时没反应过来:?

    这什么意思?

    “你知道的,我在大使馆里只是挂个虚职,不需要天天待在那里, 而且我在那儿住得不太习惯,因为我不太喜欢市区的环境。”穆迁摇摇头, 又叹了口气。

    “比起吵闹的市中心, 我更中意比较宁静的郊外,但我一个异国来的外乡人,在中心区没什么朋友,也不方便总去麻烦高玉行,思来想去,还是求你收留一下我比较好。”

    安寻故意挑了挑眉:“你不好意思去麻烦高家二少爷, 却好意思来麻烦我?”

    “这不一样。”穆迁微笑起来, “去他那儿就真算白吃白住了,你这边嘛,正好也缺人手,你大可以把我当长工使唤, 看家护院,端茶倒水, 我什么都能做, 随你怎么使用,我保证不喊一声累。”

    安寻直接被这段“做低伏小”的表态逗笑了,正要答应下来,脑中却不经意地闪过钟嘉时之前说过的话。

    ——那位先生在操纵人心方面是个高手, 你最好小心点。

    让一个外人住进自己的新居, 且没有任何不情愿和违和感,这算是一种“操纵人心”吗?

    或许是的。

    但就算理智上有这个意识, 安寻也无法真正心生排斥。

    因为他本就该对穆迁的当前处境负起责任——穆迁嘴上说着他住不惯大使馆,这只是借口,真实原因恐怕是他在大使馆实在没法久待下去。

    现在自己和纪家算是结了深仇,而穆迁将自己从纪泽辞的空间中救出去时,也已经在纪家那边挂上了名,自己待在庄园里只要开启了防御系统,就不怕纪家上门骚扰,但穆迁呢?

    大使馆可是对公众开放的,无法阻拦任何人上门,日后若是纪家人去大使馆找穆迁的麻烦,自己难道要袖手旁观吗?

    安寻自认做不到视而不见,而且他也想不出穆迁对自己能有什么图谋。

    这一路走来,除了帮穆迁套现二十亿,他并没有给过对方什么其他实质性的帮助,反倒是穆迁他们帮了自己很多,若连这么一个无关紧要的收留请求自己都要拒绝,那也太白眼狼了。

    短短几秒,安寻已然理清了思路,不再有丝毫犹豫。

    “没问题。”他点点头,语气真诚,“房间你随便选,想住多久都可以。”

    “谢谢安小先生的收留。”穆迁笑了,笑得很愉悦,也很欣慰。

    “你不会为这个决定后悔,我会成为一名让你满意的好房客的。”

    ****

    答应下穆迁的“收留”请求后,安寻也将这件事告诉了司良和白飞源。

    这两人都没有什么意见——他们在形势最艰难的时候,是大使馆收留了他们,现在形势好转,终于有了自己的居所,顺便收留一下处境不妙的副馆长,这不是很公平的事吗?

    除了穆迁,枚兰这位“高级保镖”的房间也是要安排的,安寻干脆就把主宅的平面图拿了出来,让大家自己挑选中意的房间,等选定之后,若是对室内的现有装潢不满意,再找工人来进行二次装修。

    这座大庄园里的房间非常多,除了功能性房间——比如书房、画室、影音间等,光是可以住宿的卧室就有十几间。

    安寻不喜欢大房间,选了三楼的一个小卧室,这间卧室虽然不大,外面却有一个大露台,非常适合眺望看景。

    白飞源圈定了安寻右边的一个空屋,司良则选了安寻左边的房间,三人的卧室直接连在了一起。

    “那我就住对面好了。”枚兰选了安寻的对门,她作为安寻的专人保镖,自然是离雇主越近越好。

    穆迁看了看,在四楼的一个房间上打个勾,这个位置正好是安寻房间的正上方。

    “我喜欢高一点的地方,可以更好的欣赏风景。”他笑着说。

    房间安排完毕,安寻顺便给两位同伴布置了最新的任务。

    “我们接下来最重要的任务,是要完成精神力的二次觉醒。”

    提到这件事,白飞源和司良的表情都严肃起来。

    精神力的二次觉醒,这件事对精神力者至关重要,对星族人来说,也只有二次觉醒后,才算是一名真正的“治愈者”,饶是白飞源这样心大的人,也明白这一步自己必须走好,才能在外界社会真正站稳脚跟。

    “我们应该怎么做呢?”司良问。

    在往届的星河会宣讲会上,他们听那些管理者讲过,星族人提高二次觉醒成功率的手段和其他自由联邦人不同,单单依靠服食高等晶核效果不大,得配合相应的精神力训练才行。

    安寻给出的答案也是如此:“使用星族人专用的训练仪器,进行精神力特训。”

    白飞源和司良倒是第一次听说还有这种针对星族人的训练仪器,白飞源立刻问:“这种仪器我们从哪儿弄来?”

    司良皱了皱眉:“难道要和星河会合作?”

    “星族人专用”,光是这几个字,就知道这东西肯定只有星河会有,没准还是星河会自主研发的——有这种需求的组织,整个自由联邦也只有星河会一家了。

    “的确需要星河会提供。”安寻笑了笑,“但不是合作,他们会主动送过来的。”

    “?”

    白飞源和司良面面相觑,要说星河会气得打上门来他们信,但把那么重要的训练仪器主动送过来?这、这不可能吧?

    安寻看了穆迁一眼,昨天穆迁跟他说过,他已经派了人手去盯着星河会的动向,这会儿应该有结果了。

    “一个小时前,季宇带着夏仪他们去了纪家。”穆迁将不久前收到的消息告诉他们,“他们在纪家待了没多久就出来了,看季宇和夏诗英的表情,他们与纪柏夫妇应该沟通得不太愉快。”

    安寻听穆迁的口气,这件事似乎还有下文,于是问道:“然后?”

    穆迁勾起嘴角,笑得有些意味深长。

    “季宇离开纪家后,没有返回星河会,而是去了一趟炽红大使馆。”

    他将自己的手机屏幕展示给众人看,安寻定睛一看,屏幕上是吴也馆长几分钟前发来的一条信息。

    穆迁说:“季宇请求与你们和谈,他想保下夏仪。”

    ****

    季宇不知道安寻他们目前的下落,但他知道安寻和炽红大使馆这边有来往,所以才会主动上门,委托吴也馆长帮忙传递消息。

    季宇将姿态放得很低,说自己是真心实意想同安寻和谈,很快,他收到了回复——安寻同意见面。

    夏诗英脾气不太好,季宇怕她坏事,没让她跟过来,最终和季宇一起前来和谈的,只有夏仪。

    双方见面的地点,定在那家“桃源”私人会馆。

    户籍局事件发生当晚,夏仪和纪泽辞正是在这里约会完毕,回去的路上被拍到了视频,经由安寻曝光在网上后,彻底锤死了纪泽辞。

    如今再次走进这家会所,夏仪心情复杂,更可怕的是,他发现安寻定下的那间包厢,居然就是那晚他和纪泽辞使用过的那间。

    这不可能是巧合。夏仪不由得打了个冷战。

    这是一个赤裸裸的警告:我知道的信息远比你预想得还多,别耍什么滑头,我手上的东西哪怕只漏出一点,都够你身败名裂十次八次的。

    这个认知让夏仪如芒在背,他战战兢兢地走进包厢,头都不敢抬一下,这场谈判还未开始,他这边的气势已输了一截。

    陪在夏仪身边的季宇也同样没好到哪里去。

    之前夏仪已经将那晚的事事无巨细的交代了,季宇当然也知道这间包厢背后的故事,见地址选在这里,他对安寻背后势力的能量越发心惊:之前的事件,果然是一个精心设计出来的局吗?

    他们星河会到底只是被无辜波及的池鱼,还是被哪位幕后大佬刻意针对了?

    若是后者,他们星河会更应该和纪家联手,才有足够的底气和幕后黑手打擂台,但这条路如今已经被堵死了——

    早上他们带着厚礼去了纪家,本想诚心协商这件事要如何善后,但他们根本没见到纪泽辞,纪柏这位总统候选人也不屑与他们对话,他们在会客厅里等了快一个小时,最后出面接待他们的只有纪夫人。

    那位纪夫人平时看着温温柔柔,嘴巴毒起来却比最尖利的刀子都扎人,她一开始就摆出了不耐烦的姿态,把季宇痛斥羞辱了一番,讽刺他养出来的两个好大儿真是有能耐,没一个省油的灯,居然给他们纪家惹来了这么大的祸事。

    自然,纪夫人也严词拒绝了帮星河会保全夏仪的颜面,同时极尽讽刺挖苦,说夏仪这个上不得台面的狐媚玩意带歪了她儿子纪泽辞,还大骂夏仪是灾星祸水,夏诗英当时就翻脸了,两家母亲差点当场厮打起来,最后夏家一行人是被纪家佣人挥着扫把轰出去的,又丢脸又狼狈,真是颜面无存。

    季宇原本不想和纪家交恶,但纪家实在欺人太甚,他忍无可忍,只能断绝了和纪家合作的念想,走投无路之下,才不得不来找安寻谈判。

    安寻这边带的人是白飞源和司良,枚兰作为保镖自然也护卫在侧,双方在包厢里坐定后,季宇开门见山道。

    “别把小仪曝光出去,要什么条件,你开个价。”

    如此直奔主题,倒也算干脆,但安寻可不会轻信表象,更不会让对方主导这场谈判的节奏,他双手抱臂,微微一笑。

    “与其让我开价,不如季先生您先展示一下自己的诚意。”

    不等对方开口,安寻不紧不慢地又补充了一句。

    “你可要想清楚了,若诚意不足,我会随时终止谈判。”

    第080章 第 80 章

    80

    “你可要想清楚了, 若诚意不足,我会随时终止谈判。”

    此话一出,不仅夏仪狠狠抖了下身体, 季宇心里也沉了沉。

    但又有什么办法呢?

    战场上得不到的,谈判桌上也休想得到, 无论是不是刻意针对, 这场舆论战是他们星河会输了,若想保全最后一点颜面,就算再不甘心,他们也能向安寻低头。

    这从一开始就不是势均力敌的谈判,而是战败者向胜利者割地赔款,祈求自己的处境不要更加艰难的最后一线希望罢了。

    包厢内的气氛沉重而肃穆, 季宇深思熟虑了许久, 开口报出一个极高的数字。

    他原本不打算一开始就报高价,想和对方慢慢谈,但看安寻这个架势,但凡自己有一丝犹豫, 对方立刻会翻脸不谈,他不敢赌这个概率, 只能努力展示自己的诚意。

    听到父亲的报价, 夏仪忍不住肉疼了一下,谁料坐在对面的人根本不为所动,还嗤笑了一声。

    “就这?”安寻挑了挑眉,将“不满意”明明白白写在脸上。

    “季宇先生, 你不会在同我开玩笑吧?你应该很清楚, 我现在最不缺的就是钱。”

    这话十分狂妄,却令人无法反驳——如今的安寻也算是手握百亿的富豪了, 季宇就算开价再高,还能高过百亿吗?

    自然不会被安寻放在眼里。

    夏仪低垂着头,想到那笔百亿巨款的来源,他眼前不由得又浮现出,安寻当初在海夜城拍卖会上大出风头的样子。

    那时他还不服气,觉得对方不过得意一时,一旦来了中心区,顷刻就能被打回原形,没准还得哭着来求星河会放他一马。

    可结果呢?

    哭着求对方高抬贵手放他一马的人,是自己;而安寻,他不仅扛住了纪家的压力,如今还有资格和父亲坐在同一谈判桌上,对方说出的每一句话都让他们不敢轻视,甚至要小心翼翼,生怕惹恼了他。

    从对方离开星洲到现在,还不到一个月,他和这位异母哥哥的差距已经宛如天堑,真是……世道难测,人事无常。

    季宇盯着安寻看了一会儿,语气和缓道。

    “安寻,我这次的确是带着诚意来的,你到底想要什么,不妨直说,只要我们星河会能办到的,一定尽最大的努力满足你。”

    他言辞恳切,目光真诚,换成别人恐怕就要信了,但安寻不会。

    上辈子季宇就惯用这种方式笼络人心,这辈子安寻可不会上当,何况他很清楚:季宇还是心存侥幸,他大概以为自己不懂行情,试图蒙混过关,既然如此,自己也没必要虚与委蛇下去。

    于是他不再含糊,直接上条件——

    “我要三台星族人专用的精神力训练仓。”

    夏仪一怔,季宇垂在身侧的手也微微一抖。

    “精神力训练仓?”

    季宇猜到安寻可能要为精神力二次觉醒做准备,但星族人的训练方式和自由联邦人不同,服食晶核的提升效果有限,训练基地里的普适训练仓对星族人也没什么效果。

    正因如此,星河会花了大力气研制出星族人专用的精神力训练仓,往里投入的人力物力财力不计其数,每一台的造价折合起来,都近乎过亿。

    昂贵的造价让星河会对每一台训练仓都视若珍宝,为了提防外人的觊觎,他们从不宣传这种特殊训练仪器的存在,新人申请使用的流程也非常严格,甚至要签署有精神力约束效果的保密协议。

    季宇本以为,在保密级别如此高的情况下,离开星河会的安寻肯定不知道这种训练仓的存在,只要自己不提,对方就不会想到有这种仪器,但他万万没料到,安寻居然还是知道了。

    他不仅知道了,还上来就要三台,这……这简直是狮子大开口,好大的口气!

    见季宇沉默着没吱声,安寻冷笑一声:“不愿意?那就算了。”

    他豁然起身,对着自己的同伴们一招手。

    “我们走。”

    司良和白飞源半点不含糊,都迅速起身,眼看他们要离开包厢,夏仪急了,连忙大喊。

    “等等!”

    夏仪喊住安寻他们,又用乞求的神情看向自己的父亲,少年眼底泪光闪动,眼看着就要落下泪来。

    为人父母,最见不得自己的宝贝孩子露出这种泫然欲泣的乞求表情,季宇嘴唇抖了抖,长长吐出一口气。

    “三台太多了。”他几乎是咬着牙吐出这几个字,“我们最多只能给一台。”

    “我们有三个人。”安寻说。

    “三个人用一台足够了。”季宇据理力争,“你们可以轮流使用,历代星河会的新人都是轮换着使用的。”

    这话他没有说谎,因为每天的训练时长是有限制的,最多五个小时,若是超出了训练负荷,当事人的精神识海也承受不了。

    当然,更重要的是,如此精密和昂贵的特殊仪器,他们星河会一共也才只有10台,安寻一口气就要走三台,等于是拿走了星河会三分之一的存库,这个损失太大了,季宇实在无法接受!

    “就要三台。”安寻眼都没眨,寸步不让,“一台都不能少。”

    “我们最多给一台!”

    安寻扭头就走。

    见双方谈崩,心急如焚的夏仪真的慌了,他想冲过去拦住安寻,但被枚兰强硬地挡下,眼看着安寻一行人要开门离去,夏仪再也绷不住了,直接崩溃地痛哭出来。

    “哥哥!哥哥我错了!你别走,别走啊!!”

    情绪的爆发耗尽了他所有力气,夏仪双腿一软,直接瘫坐在地上,他哭嚎着要去抱安寻的大腿,但枚兰不可能让他近安寻的身,在地上膝行的夏仪只能仰着头,泪眼朦胧地看着那位他一度十分瞧不起的“乡巴佬哥哥”,哭得泣不成声。

    “我错了,我知错了!呜呜呜……哥哥,我知道你恨我,恨我抢走了你的泽辞哥哥,我那时不懂事,但我现在后悔了,特别特别后悔,我向你道歉,我向你道歉!”

    见安寻不为所动,夏仪咬咬牙,直接甩手给了自己一耳光。

    “我做错了,我活该受罚,我也认罚!”他边哭边扇着自己的脸,“我对不起哥哥,我对不起你,哥哥你让我做什么都行,呜呜呜……只要让你能消火,让我做什么都行!我求你了……我求求你了,你别走,好不好?”

    季宇都看呆了,半晌才回过神,赶紧按住了夏仪的手。

    “小仪!”他又气又心疼,“你不要这样作践自己!”

    夏仪挣脱了父亲的手,哭得红肿的眼睛只望着安寻——就算他们现在已经交恶,但哥哥以前可是最疼爱他的,有什么好东西哥哥自己不舍得用,都会留给他;每次他去星洲,只要他提的要求,哥哥就没有不答应的,哪怕再苦再累,对方都愿意为他完成心愿。

    自己现在都这么惨了,若对方还念过去的旧情,至少……至少也会有丝恻隐之心吧?自己可是他曾经最宠爱的弟弟啊!

    可惜,夏仪注定失望。

    无论他是哭着求饶,还是自扇嘴巴,安寻连半个眼神都没给他,全当他不存在一样。

    白飞源直接朝夏仪的方向呸了一口:“小寻他走不走,还轮得到你来插嘴?少来道德绑架这一套。”

    司良也冷冷睨了夏仪一眼:“迟来的道歉比草贱,谁稀罕?别太把自己当回事。”

    安寻继续朝门口走去,甚至加快了脚步,在他即将扭动门把手时——

    “等等!”

    季宇发话了。

    他望着站在门边的安寻,从未觉得这个儿子如此陌生过。

    不,应该说是,他从未真正了解过安寻。

    都说最了解一个人的是他的对手,因为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可如今的季宇根本不了解安寻。

    就算这次他可以狠心不顾夏仪的名声,任由谈判破裂,但之后呢?谁知道安寻手里还有什么牌,若献祭掉夏仪的名声还不够,对方还有别的星河会把柄,之后是不是就要将整个行会都拖入漩涡?

    自己早就输了。

    哪怕多么不愿承认,现实就是:他真的输了,输给了一个自己并不了解的对手。

    他手里没有筹码,也不敢再赌翻盘的可能性,与其继续争斗,还不如暂时妥协,不要让处境持续恶化下去。

    心底撑着的那口气突然就散了,季宇没来由得一阵疲惫,他闭了闭眼,再度开口时,声音也染上了几分颓丧。

    “一台。”他说,“我真的只能给你们一台,空缺的那两台,我可以用其他资源补齐,价值只多不少。”

    在季宇服软认输后,谈判明显顺利了很多。

    对方开出了一张单子,上面罗列着一长串材料名称,大部分是配套训练仓使用的高级晶核,还有星河会自研的药材,这些都是有助于精神力二次觉醒的资源。

    安寻看着单子上的内容,知道季宇总算是拿出了诚意——若他们此时还在星河会,能拿到的资源也就是这么多了。

    不过光这些肯定不够,安寻又拟了一张单子,是一些暂时用不上、但以后会用到的珍贵资源,季宇看得眼皮直跳,肉疼不已,但看到红着眼睛不断抽噎的夏仪,他咬咬牙,还是答应下来。

    谈判顺利达成,双方签署了有精神力约束效力的协议,此事算是告一段落。

    季宇离开了。

    安寻站在窗边,他俯瞰楼下,看到季宇带着夏仪走出会所的大门。

    夏仪还在低头抹着眼泪,季宇扶着他,没有怒吼也没有责怪,只是轻抚着少年的脊背,给予对方无声的安慰。

    “他还是很幸运的。”安寻看着楼下的这一幕,语气淡淡,没什么情绪,“有这么一个愿为他兜底的好父亲。”

    司良和白飞源对视一眼,不知道安寻是单纯的感慨,还是触景生情有些伤怀,正犹豫着要如何宽慰对方,却见安寻转过脸来,少年嘴角上扬,彰显着他显而易见的愉悦心情。

    “我们也是幸运的。”他笑着说,“多亏了这位‘好父亲’,省了咱们不少搜集材料的时间,接下来可以迅速投入二次觉醒的训练了。”

    星族人专用的精神力训练仓,以及众多资源材料,第二天被星河会送去了炽红大使馆,又被大使馆派人护送到了玫瑰庄园里。

    安寻早已腾出了专用训练房间,他指挥着人将训练仓安装完毕,还列了一张训练计划表,不光给大家分配好了训练时间,也把用得上的晶核和草药材料逐一分配,之后就带领着两个同伴开始了针对性的训练。

    每个人的身体情况不同,二次觉醒的时间也不一样,虽然可以通过特殊仪器测定出一个大致的最佳觉醒时间,但这个时间并不绝对准确,只是一个大致的范围。

    安寻上辈子的觉醒时间是在三个月后,白飞源要比他晚一个月,至于司良,安寻上辈子没关注过对方,但印象中,对方好像和白飞源是同批觉醒者,觉醒时间也在四个月后。

    所以算下来,安寻的准备时间最短,紧迫感也最重——他给自己定的目标可不只是成功觉醒,二次觉醒等级也不能低了,至少也要达到上辈子的水平,SS级。

    想达到这个等级绝非易事,中心区这么多精神力者,能达到SS级的不过百人,而治愈系的二次觉醒等级尤其难突破,目前中心区能达到SS级的治愈师,一只手都数得出来。

    时间紧任务重,安寻久违地感受到了沉甸甸的压力。

    与此同时,玫瑰庄园的那位原主人也办理完了庄园所有权的移交手续,安寻按照合同支付了全部款项,顺利拿到了全套产权证明,正式成为了这座玫瑰庄园的新主人。

    拥有庄园的所有权后,安寻着手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改建。

    要改建的地方有很多:两个活水池塘要修整出来,加配升级安保防御系统,作为星珠贝的饲养基地;两个温室花房,也要腾出来,作为研究改良星洲植物的实验室。

    那个葡萄园暂时可以不动,但前主人在葡萄园里栽种了不少葡萄,现在正是收获的季节,那么多水灵灵的大葡萄,放着不管全部烂掉就太可惜了,也得找人把葡萄采摘下来,酿酒或者晒成好吃的葡萄干,都可以。

    除了这些,还有不少琐事,比如要雇佣园丁打理庭院,还得请些佣人,料理庄园内的各类家务,还得雇佣一个专业的安保团队——安保防御系统不是万能的,人工护卫必须跟上。

    安寻坐在客厅的大桌子前,在计划单上写写划划,自言自语道。

    “感觉得请个管家呀。”

    等他正式开始精神力训练,根本没有多少余力去操持庄园事务,司良和白飞源更是不懂,也不能让他们为此消耗无意义的时间和精力。

    但“管家”这个角色,可不比佣人杂工,能在劳动力市场上随便雇佣的,担任管家的人,必须要足够可靠,还得和安寻有一定的默契度,最重要的是,必须绝对忠诚,不能被自己的敌人随便给点好处就倒戈了。

    短时间内,想找到同时满足这些条件的人,可不是容易事,如果非要赶鸭子上架的话……

    安寻犹豫了一下,将目光望向了枚兰。

    不等他开口,视线内突然晃进来一个人。

    对方拉开椅子,熟稔地坐到安寻身边。

    “我可以做啊。”穆迁笑眯眯地说,“不就是当个小庄园的管家嘛,这种事我最擅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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