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式成为社会闲散人员的甚尔开始思考要怎么养活自己了。
本来作为顶级诅咒师, 这么些年的积蓄理应非常惊人,但奈何他本就不是储钱的性子,刚到手的钱往往很快就丢进了咒具里, 到头来也没剩多少。
这次也一样, 一把特级咒具直接花掉了他好几个亿日元。
但还好, 甚尔数了数,钱包里还留着不少,短时间内应该没什么问题。
对金钱毫无野心和重视的甚尔觉得自己又可以摆烂了。
可事事习惯未雨绸缪的女朋友不这么觉得。
“不能一直坐吃空山啊。”晓不知道甚尔具体的存款多少, 但觉得这样很令人担心, “保镖也不做了吗?”
“保镖可以做吗?”甚尔惊讶。
他以为这就违反了“约法三章”的第一章 了。
当然, 他指的不是诅咒师。
从晓的角度看, 大概只是单纯的保镖工作而已。
“为什么不能?这是个合法工作啊。”晓莫名其妙。
在她眼里保镖就是跟陪护差不多, 不过是户外的,根本联想不到打架枪战之类的东西,顶多就是帮人跑跑腿,开开门, 撑个脸面。
毕竟这里是日本, 又不是战区。
想到这里, 晓就想起了自己还没结果的无国界医生申请,如果通过了,她可能会被派去非洲或者是哪个战区国家吧。
晓侧头看了看甚尔。
算了, 等结果出来再告诉他吧。
“再说吧。”甚尔这几天早就跟诅咒师圈断了个干净——当然, 之前他这个孤狼本来就没跟圈里有啥联系——闻言只含糊不清道, “做保镖也没什么意思。”
“说的也是呢, 又辛苦。”晓也赞同, “那你有什么想做的吗?难得有时间了,去试试自己喜欢做的事情怎么样?”
说到这里, 两人正好路过一家街边的面包店,面包店里的老板正穿着厨师服努力又期待地做着新鲜的面包甜点,晓便隔着玻璃门指了指里头道:“比如卖面包之类的。”
甚尔瞥了一眼店内琳琅满目的面包,漠然路过,“我没什么感兴趣的事情。”
“肯定有的,只是你没发现而已!”晓想了想,“啊,对了!烹饪肉食怎么样!”
那么喜欢吃肉,自己做的话肯定很开心吧!
甚尔:“肉烤熟了就行。”
晓:“……”
差点忘了这家伙是极简生活主义。
晓左思右想,“那健身房教练呢!”
甚尔:“不知道健身是什么东西。”
晓:“那……运动员?怎么样!”
甚尔:“不感兴趣。”
不管什么运动,他上场估计会被直接拉去尿检。
晓冥思苦想,“嗯……那,那画画?”
甚尔匪夷所思。
“你觉得这可能吗?”甚尔无语地低头瞥了眼晓,“好了,到了,去买票吧。”
最近晓在新闻上看到这里的游乐园近期正在做活动,正好离家也不远,所以一调休就兴致勃勃地把甚尔拉了出来。
还好甚尔时间很宽裕,就算是在工作日里也没问题。
“你快想想,你有什么爱好嘛?”一边排队买票,晓倒着身子走,一边还在喋喋不休,“肯定有的!”
“这很重要吗?”甚尔无奈,伸手掰过晓的肩膀,让她注意看路,“无所谓吧。”
“不行啊,怎么能无所谓呢。”晓却异常执着,在甚尔在柜台前买票的时候,还抓着他的袖子,不依不饶,“我想知道,告诉我吧。”
连柜台卖票的小姐姐都被她逗笑了,“两位感情真好。”
给晓闹了个大脸红。
这是甚尔最近才发现的。
有的时候,连晓自己都不知道,她正在撒娇。
“哇,鬼,鬼屋。”一进门就看见了生命克星,晓拽着甚尔赶快溜走,“走走走,不去不去。”
就像是这个时候,要是逗她,她就会撒娇了。甚尔眼角一弯。
晓拽了半天,发现根本没把人拽动,气恼道:“怎么不走?”
“听起来很有意思的样子。”甚尔的笑容背后仿佛有两条恶魔头角,“你看,那里不是很受欢迎吗?”
确实很受欢迎,游客三三两两的甚至情侣居多,看起来非常像是什么情侣打卡圣地。
如果忽略从里面时不时传出来的尖叫声的话。
晓脸色一白,“走吧。”
甚尔摸了摸下巴,“没去过,看看。”
说着就要抬脚往鬼屋走去,吓得晓连忙拽住他的臂弯,拼命摇头,“不要啦,甚尔!不去了好不好?我们去坐过山车,过山车!”
甚尔一回头,就见晓眼巴巴地看着自己,无助的跟个找不到树洞的松鼠似的。
撒娇了。
抬起的脚又缩了回去,甚尔任由晓继续挽着他的臂弯,转身朝不远处的过山车走去。
“姑且说一下,那个也在尖叫哦。”
“不一样啦!”
晓暗自松了口气。
这是晓最近才发现的。
其实甚尔心很软,只要跟他撒娇的话,说什么他都会答应。
悄悄抬头瞅了瞅甚尔的侧脸,晓喜滋滋地挽着他的手臂,不自觉地晃了晃脑袋。
过山车也是热门项目,即使是工作日,排队的人也依旧不少。
“这有什么好玩的。”甚尔一脸无聊地仰头看着头顶的过山车从左边飞到右边,在空中转了个三百六十度的大圈,最后裹着一车尖叫声又回到了原点。
跟猴子荡秋千似的。
“很刺激啊!”晓兴高采烈,一边排着队,一边在计划着接下来的项目,“虽然在上面很可怕,但是下来以后就会觉得很爽快呢!”
全力奔跑甚至能短暂接近音速的某人:“……”
哇,好可怕哦。
“哇啊啊啊——!”
迎着疾风,甚尔坐在过山车最前排面无表情,扭头就看见晓闭着双眼害怕地呐喊尖叫的样子,心想这时候闭上眼不是白玩了吗。
过山车沿着轨道螺旋下降,人坐在上面也被甩得左右摇摆,只有身上的安全压杆保证着乘客的安全。
注意到身旁的目光,晓睁开眼看向甚尔,在尖叫的间隙大喊道:“心情很爽快吧!”
甚尔盯着晓的笑容看了一会儿,嘴角也不由地勾起了微笑的弧度。
然而就在这时,过山车进入了下一段加速阶段,轨道倾斜弯曲,晓的身子顿时向外倾斜,渐渐超过四十五度,竟看上去就像是要掉出去了一样。
甚尔顿时一惊,当即伸出手,拽住晓的手臂,中途磕到了压杆,把压杆硬生生撞出了一个凹陷。
然而在下一秒,过山车又重回平路,缓缓停入终点,晓回头见甚尔一脸惊愕,眨了眨眼,“怎么了?”
甚尔:“……”
甚尔坐直身体,面色淡然,“没事。”
走下高台时还隐隐约约听到后头的工作人员惊呼道:“啊,这里的压杆好像坏了……”
甚尔心虚撇开眼。
“哇!好爽快!”晓伸了个懒腰,“但是也好吓人啊。”
甚尔:“……嗯,确实挺吓人的。”
接下来两人又跑了不少项目,个顶个的刺激,直到晓终于累了,坐了个旋转木马,甚尔拒绝进场,只站在栏杆外头看着晓坐在一上一下的木马上,一遍一遍地从自己眼前飘过。
他抬起手机,拍了几张照。
“棉花糖!卖棉花糖!什么口味的都有!来一个吗!”
一旁传来卖棉花糖的吆喝声,甚尔撇头看了一眼,很快又收回了视线。
然而卖家的吆喝声持续不断,不见停止,渐渐地还是挣扎地勾起了他脑海中的一段过往记忆。
他知道那一团团棉花似的东西是什么,就在他记忆模糊又身体虚弱的那一段日子里,也曾有人在他面前,举着它在他面前晃悠。
「没见过吧没见过吧,这是棉花糖哦,你这辈子也吃不到!」
看不清面容的小孩穿着浴衣站在昏暗的院子里,背后盛开的烟花也没能照亮他的面容。
他都不记得他当时是在看着烟花,还是再看着棉花糖了。
“甚尔!”从旋转木马上跳下来的晓兴冲冲地跑到甚尔身边,“接下来我们去玩什么?”
碧绿色的眼眸仿佛放在阳光底下的绿宝石,闪闪发亮。
甚尔暗自握拳。
忍住,她上班不能戴首饰。
“啊,有棉花糖。”晓扭头看见有棉花糖卖,转头就向棉花糖车跑去,“你在这里等我一下。”
“喂。”甚尔一愣,下意识地伸手,却还是没抓住她。
晓带回来了一红一白两根棉花糖。
“给你,我要草莓味的了。”晓一手拿着棉花糖,一手挽着甚尔的臂弯,“还是去找个地方坐一下吧,先把棉花糖吃了。”
甚尔低头看了眼手上的棉花糖,张嘴咬了一口。
嘶,太甜了。
“所以你喜欢做什么呀?”坐在长椅上,晓又提起了一开始的话题。
一时没跟上晓跳跃的脑回路,甚尔反应了一下才道:“没什么喜欢的,不是告诉你了吗?”
“那你没事做的时候都在干什么?打游戏,或者看书之类的也没有吗?”
“没有。”甚尔面无表情地干完甜腻腻的棉花糖,并发誓下次再也不吃这玩意了,“没事干的时候……睡觉吧。”
晓陷入了苦恼。
甚尔侧头看向晓,“别想了,又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
“但是……”晓悄悄抬眼与甚尔对视。
奇迹般的,甚尔好像从她的眼神里读懂了她的意思。
「但是,对我很重要啊。」
甚尔面无表情地移开目光,然后泄气般地叹了口气。
“做喜欢的事情是什么感觉?”
晓一愣,连忙答道:“就是很开心,不论做多久、做多少次都不会觉得是浪费时间。”
无论做多久都不觉得是浪费时间……甚尔若有所思。
从游乐园里出来,两人漫无目的地沿着街道闲逛。
“自从初中毕业之后我都没来游乐园了。”晓伸了个懒腰,“那之后就一直在忙着学习……好怀念啊!”
甚尔跟在后头默默听着,没说话。
“现在还开了新项目,看来短时间内这里应该不会倒闭了。”晓回头挽上甚尔的臂弯,高兴地眯起了眼睛,“真开心。”
甚尔本来没觉得有多开心,虽然这是他第一次去游乐园,但里面的游玩项目对他来说既不够刺激也不够有趣,玩了一天体力条也没动多少,一点也没有晓所说的“酣畅淋漓的感觉”。
可当他扭头看见晓的笑容,又突然觉得这样也不错。
等等,无论做多久都不觉得是浪费时间,还会让人高兴的事……
就在这时,两人经过一个地下通道入口,里头的门似乎没有关紧,突然就传出了一声震耳欲聋的欢呼声,把晓吓了一跳。
“什么?”晓伸出脑袋看了看入口旁的牌子。
格斗酒吧。
甚尔突然眸光一动。
喜欢做的事情?
这不就有了吗。
第22章 工作
“格斗场的裁判?”
把早餐端上餐桌, 谦和略有些诧异道:“但是这样的裁判,应该是需要考证的吧。”
“只是私人的场所,好像没有那么严格。那里的老板人很好, 说甚尔可以先去试一下。”说着说着, 晓一脸无语地单手托腮, 语气却带着笑意,“你是没看到他那高兴的样子,还说竟然有这种好事, 一下能打俩。”
民间的地下格斗场规章制度不是很严格, 有的时候打得凶起来控制不住, 也很容易鱼死网破, 受伤致残, 当裁判的还真得能拉的住才行。
而且毕竟不是参赛人员,只是裁判而已,所以也相对安全,看甚尔那么高兴的样子, 晓也不忍心反对了。
只是让他记得跟自己的约定, 千万不能做危险的事情, 遇到危险一定要跑远远的。
谦和:……我想他对“危险”的定义大概跟你有点不太一样。
“这样啊。”谦和拉开椅子坐下,低头思考了一下,才喃喃道, “也不错……”
谦和的担忧并没有完全消失。
毕竟曾经也算是在那一行卖命过, 虽然他们两人卖命的方向和目的都不太一样, 但说到底都是在跟诅咒打交道。
更别说甚尔的体质和出身都那么特殊了, 实在不得不让人担忧啊。
他们只是普通的家庭, 他的能力也不算出众,哪里能掺合进那些大家族的事里啊。
谦和侧头看了看餐桌旁放着的照片, 里面晓妈妈的笑容依旧灿烂。
他在担心,万一出什么事,他无法保护好他们的女儿。
晓看出谦和的犹豫,以为他还在因为甚尔之前的工作心有芥蒂,“爸爸,格斗裁判也很不错啊,虽然工作时间大部分都在晚上,但是一个星期要工作的天数也不多,也可以跟同事轮班,时薪也还可以……”
其实那家店里的格斗裁判是按照出场次数发放工资的,如果当天没有凑够场,就不会有工钱,按理来说也不算稳当,但晓这个时候就没说了。
还是不要在爸爸面前拉低甚尔的形象分了吧。晓暗戳戳心想。
谦和闻言无奈道:“我说的算话吗?说到底最后还不是要你高兴?”
晓知道这是爸爸在宠自己,笑眯眯地撒娇道:“爸爸最好了。”
“小心一点吧。”谦和把手边的果酱递给晓,“你跟着他,如果遇到什么危险的事情,一定要第一时间告诉爸爸,知道吗?”
“真是的,甚尔又不是炸弹。”晓接过果酱,被谦和的说法逗笑了,“说什么呢。”
谦和:这可说不好。
甚尔是不是炸弹不知道,但现在他觉得自己大概是遇上了炸弹。
被老板嘱咐所以大早上就带着相关证件来签雇佣合同的甚尔,坐在吧台前的高脚椅上,低头盯着柜台里正在翻找公章的老板,手指缓慢在桌上敲击。
“欸?到哪里去了?”
格斗酒吧的老板面容非常年轻,身材瘦弱,还戴着一副平平无奇的黑框眼镜,看上去不过才二十出头,与其说是老板更像是未经事的学生,此时在柜台里翻箱倒柜,不时挠挠头,不好意思地对甚尔说道,“抱歉抱歉,我再找找。”
一大早的酒吧还没开业,吧台不远处的格斗台上空空如也,整个酒吧里也只有老板和甚尔两人而已。
按理来说,这样一个酒吧与格斗场结合的地下店铺,一般多多少少都在黑白两道沾点边,老板却是一个这么年轻甚至是看上去有些稚气的人,怎么想都有点违和。
而且第一次见面就敢与甚尔单独共处一室,似乎半点都不担心甚尔趁机惹事或者是对他不利,作为地下格斗场的老板,似乎是有些天真过头了。
不过这都不是甚尔现在犹豫的原因。
手指敲击在桌上的声音轻轻地在寂静的酒吧内盘旋。
“阿勒?到底在哪里啊?”老板挠挠脸,又蹲下了身子,瘦弱苍白的脖颈顿时一览无遗。
仿佛血液流过一般的纹身从他的后脑勺处一直往衣领下延伸,但在甚尔的视角里,那纹身却布满了黑色,宛如心脏跳动,不时闪动出红光。
是诅咒。
虽然不知道是什么形式——看上去也不像是咒灵——但那熟悉的咒力残秽的模样,甚尔是不会认错的。
要不要动手袱除?
——现在在甚尔的外套口袋里,还放着一个小型的咒具。
然而甚尔盯着老板的背影看了一会儿,最终还是移开了目光。
“找到了!”老板高兴地一下站起,不小心撞到了旁边的柜门,顿时吃痛,“疼疼疼……啊,公章在这,麻烦帮我盖一下吧。”
接过老板毫无戒心递过来的公章,甚尔低头看了一眼,不过犹豫了一瞬,旁边就伸过来一只苍白的手,压着他的手将公章盖了上去。
“好!这就没问题了!”刚刚还在喊疼的老板不知何时缓了过来,拿起桌面上盖好公章的合同,左右看了看,“那么欢迎你加入我们的大家庭,甚尔君!”
甚尔垂眸看了看伸到自己面前的手,抬手握了上去。
“让我有人揍就行。”他扯出个微笑,“不用客气。”
老板闻言哈哈大笑,“当然没问题!”
合同签好后,老板兴致勃勃地拉着甚尔开始了店面参观。
“老板、店长、玖酱……随便怎么叫我都可以哦。”老板晃着脑袋在前头带路,活像个春游的小学生,“以后你的工作时间是周三晚上和周日晚上,啊,平常要是想来店里的话也ok,酒随便喝,但是得自己调。不过要小心我们家的调酒师哦,她脾气稍微——有点不好,如果把她酒喝完了让她没酒调,她就会超级生气的。”
“这里是休息室。”老板推开后台的休息室门,门上挂着一个写着“顾客禁止入内”的牌子,“更衣室就在隔壁,你的工作制服还要等一会儿,最近就先用鬼塚的吧……不过我们这里也没什么严格的规定,他们就经常穿得乱七八糟的,随你喜欢就好。”
休息室并不大,里头放了一个沙发还有两个梳妆台和一个桌子,墙上还用喷漆喷上了好多五颜六色的涂鸦,看上去就像鬼马少年的基地。
甚尔随意扫了一眼,“我一晚上要看多少个场子?”
“好的时候十多场吧,少的时候一两场也不是没有。”老板回头乐呵呵道,“不过我们这里不上下班打卡,没场次你直接回家也可以。”
甚尔点点头,初步觉得很满意。
“但是我们是有试用期的哦,别忘了。”老板比甚尔矮了一个头,只能仰头看着他,笑道,“如果不合格的话,很遗憾……不过我想如果是你的话,应该没问题。”
回去的路上,收到了晓的短信。
晓:【怎么样?一切还顺利吗?】
甚尔单手插兜,一边走在路上,一边低头回复。
甚尔:【还行。不差。】
晓:【是通宵工作吗?】
甚尔:【看情况,先试试。】
晓:【太好了!那这样就算是定下来了吧!改天一起去庆祝吧!】
甚尔想了想,【没定下来,还有试用期。】
晓:【过了试用期再庆祝过试用期的吧,现在我们要庆祝的是你找到了新工作!去吃烤肉怎么样?】
说到吃肉,甚尔眼睛都亮了。
甚尔:【好。】
晓:【那我来挑餐厅啦。】
甚尔:【随便。】
关上手机,甚尔随意一抬头,恰好发现自己正站在一家首饰店门前,透明的玻璃橱窗里摆放着几款光彩琉璃的首饰,绿色的翡翠手环在灯光下熠熠生辉。
不自觉的,他脑海里就闪过了晓纤细白皙的手腕,觉得若是她戴上去一定很好看。
但甚尔控制住了自己。
不行,她上班不能戴首饰,买了也没用。
满脑子都是自己买的东西必须在要在自己的女人身上招摇过市的甚尔,对于只能标记女朋友业余时间的物品表示了强烈的不满。
改天换个品种吧。
甚尔遗憾转身,扭头离开,临走前瞟到了翡翠手环隔壁放着的红宝石项链,那颜色如血一般浓郁,顿时就让他想到了老板背后的红色纹身。
漫步在街道上,甚尔面无表情地走进地铁站,大脑慢悠悠地过了一遍这些年来他作为诅咒师经手的委托。
虽然他自小在咒术界御三家之一的禅院家长大,但却连一天的正经咒术课都没有上过,如今他知道的诅咒知识,大多都是孔时雨告诉他,或者是他在战斗中即时学会的。
孔时雨自己也不是什么正经的咒术师出身,这也就导致甚尔对诅咒的认知虽然知识面广,实践性也很强,但认识的也很粗糙,像是咒文这类的东西,他除了知道可以限制行动的结界,其他基本就一无所知了。
而刚刚他在老板脖子上看到的纹路,看上去就很像是咒文,但又跟平时他认识的咒文不太一样。
与其说是用咒力画下的束缚,不如说是依附在纹路上的活物。
带着心跳,寄生在那瘦弱的男人身上,仿佛一道永不愈合的伤疤,又像是一扇被暂时关闭的大门,里头不知藏着什么东西。
也不知是从何而来的念头,甚尔直觉这个“活物”恐怕还不是个好对付的东西。
地铁行进站台,打开车门,甚尔低下头,弯腰走进车厢,随意找了个角落站着。
无论如何,这些事情都跟他没关系,他已经不打算再掺合进任何跟诅咒有关的因果里了。
既然上天让他获得了无咒的身体,那么他过上跟诅咒毫无相干的日子,总算的上是顺应天意了吧。
列车启动,耳边响起引擎摩擦的轰隆声。
甚尔抬手抓住吊环,脑中出现了晓欢天喜地为他庆祝新工作的样子。
……大不了再辞。
第23章 格斗酒吧
不过几天, 格斗酒吧招了一个新的格斗裁判的消息,就传遍了整个东京格斗爱好者的圈子。
本来这个圈子也只是个小众圈子,人数本就不多, 消息一传十十传百, 再加上格斗酒吧长盛不衰的名头, 很快吧内的常客们就都知道了。
“多招了一个裁判?为什么?”
“鬼塚不够用了吧?哈哈哈。”
“新裁判怎么样?”
“听说是个小白脸。”
于是到了周日,甚尔上岗的第一天,格斗酒吧内的客人来得比往常多了不少, 大家三三两两围在一起, 各自攀谈, 人声鼎沸。
大都是来看热闹的。
吧台上的酒一杯接着一杯, 身材火辣的调酒师穿着一身修身的红色礼服, 调酒瓶在她灵活的手指间跃动,仿佛在火焰中跳舞的飞蛾,让人目不转睛。
随着一声清凉的气泡声,酒瓶开启, 柠檬色的透明液体一股股流入玻璃杯中, 在灯光的照耀下, 宛如流动的宝石,晶莹剔透。
调酒师手一推,将酒推到客人面前, 另一只手漫不经心地将一缕不小心飘到额前的长发捋到耳后。
客人端酒细品, 夸赞道:“好手法!”
调酒师闻言风情万种地抬眸瞥了一眼客人, 随即手肘撑桌, 双手交叉垫住下巴, 嘴角露出一个惑人心神的微笑,“当然, 不看看我是谁?”
活像是火狐狸下了凡,正在挑选她的猎物呢。
来格斗酒吧的都是熟人客户居多,见此纷纷见怪不怪地哈哈大笑出声,“姬奈小姐,放过我们吧。”
姬奈冷哼一声,下一秒面上的笑容顿时消失得一干二净,只留下眼底里难以捉摸的一丝笑意,“你们这些人,扎堆来,我看是想故意忙死我。”
今天她调的酒起码是平时的两倍。
“这不大家都好奇嘛。”端酒的客人抓紧时机套话,“欸,姬奈小姐,新人是什么样的?怎么老板突然招纳新人起来,不是说不需要招聘的吗?”
也不怪他们好奇,自从格斗酒吧开张以来,店里的这批人就没有变过,今天突然多了个新面孔,大家心里多少都有些不自在,这次来看热闹也多少有给店长撑场子给新人下马威的意思。
毕竟店长太善良了,一看就是很容易被欺负的样子。
“想招就招了,哪来那么多缘由。”姬奈随手拿过一个杯子,垂眸漫不经心地擦拭,“而且新人还没过试用期呢,话可别说得太早。”
“话说今天人这么多,奖池也不错啊。”客人身旁的伙伴环视一周店内热闹嘈杂的场景,笑道,“令泰那家伙估计也听说了这件事,一会儿要上场呢,这回有好戏看了。”
酒吧有格斗赛当天进场是要收取门票的,而他们这里的规则是淘汰制,最后获胜的人能够得到当天门票收入的一半作为奖励。
姬奈听出他们这是说好了要搞事,暗自幽幽翻了个白眼,恰好这时来了卡座的单子,便又去调她的酒了。
比赛即将开始,空旷的格斗场上,有两名参赛选手已经自觉换好了装备,翻上擂台,周围人见此顿时发出热烈的欢呼声,台上之人也应声发出怒吼,锤击自己的胸脯,气氛很快就热了起来。
但裁判还没到。
老板不知何时从后台钻了出来,一路跟客人们打招呼,走到吧台前,“阿勒?甚尔君还没到吗?”
“没有哦。”把刚调好的酒推出去,姬奈无语道,“第一天就迟到吗?”
“这可真是大牌啊。”穿着燕尾服的侍从将酒放到盘子上端好,笑着插嘴,明明年纪看上去比老板还小,但话出口却是一副老成的样子,“该不会第一天就跑路了吧。”
“肯定是路上耽搁了。”老板笃定,“没关系,我们再等等他。”
半个小时后,热起来的场子冷了不少。
“喂,新来的裁判呢!”
“店长!”
“这该不会是害怕了吧!”
一时之间抱怨声四起,台上的两人也不耐烦了起来,看上去想抛开比赛规则,直接开始了。
“耽搁了?”姬奈趴在吧台上单手托腮,意味不明道。
老板尴尬地咳嗽了一声,挠了挠头,然后掏出手机打算打个电话。
谁知就在这时,人群中忽然有个人悄无声息地翻身窜上了擂台,将在场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来人穿着一身闲适的休闲服,外头套着一个牛仔外套,与健硕的身材完全相反的秀气脸上满是困顿。
“抱歉。”甚尔单手插兜,打了个哈欠,“睡过头了。”
所有人:“……”
这就是那个新人?
“态度挺嚣张的吗!新人!”
“竟然真的是小白脸!”
虽然甚尔身材在普通人中已经算是健壮,但在场的不乏专业的健身人士,甚至有人身上的肌肉看上去比甚尔还要坚实,衬得甚尔还真的像个小白脸了。
面对满场的不满,甚尔只不耐烦地掏了掏耳朵,“快点开始吧。”
而此时在吧台,姬奈惊讶地瞪大了双眼,“他什么时候进来的!”
刚刚她竟然一点都没有察觉!
现场惊讶的人显然不只她一个,同一时间,处于酒吧各个角落的店员们都不约而同地瞪大了眼睛。
“哎呀,总算来了。”老板擦了擦额头不存在的虚汗,然后施施然笑道,“接下来,就让我们来见识见识吧。”
然后甚尔就让他们见识了一下。
随手将打到半路不知道为什么莫名其妙冲他来的双方选手拧回对角,甚尔渐渐也来了兴致,不过好歹还记得自己是来干活的,淡淡道:“好好打。袭击裁判算犯规。”
现在在场上的两人平时也是走在路上会被人绕开的主,何时像刚刚那样宛如三岁幼童一般被人提着脖子像小狗一样丢到一边?
台下的观众们见此也不约而同发出了一声惊呼。
这两个人的体重加起来起码有一百五十多公斤!
而把两人丢开的裁判看起来甚至都没有在使劲儿!
“哇。”老板眼睛一亮,“姬奈!你看见了吗!”
“看见了。”与老板一脸兴奋不同,姬奈的脸上只有警惕,“简直像个怪物一样。”
如今举重比赛的抓举世界纪录也差不多是这个重量,而甚尔悠哉得仿佛只是从地上捡起了两颗石子。
如果使用全力的话,简直难以想象。
人群的惊呼声也让困顿的甚尔反应了过来,手下收敛了几分,只在场地上随意踱步,避开比赛双方,直到他们分出胜负。
之前老板已经跟他说过比赛规矩和流程,见输家已经下场,他顺势向场下问道:“还有人吗?”
接下来又有几个人上场应战,中间有人出手没个准头,差点击中对手的太阳穴,被甚尔轻松拦下。
毕竟只是个游玩性质的比赛,要是出事了酒吧可就开不下去了,而且这里上场的人搞不好明天还得去写字楼上班,能肆意宣泄而不用担心脸上挂彩也是这个格斗场的卖点,因此裁判的工作除了即时评判胜负,还要保证场上的人完好无损才行。
到最后,现场已无人应战,甚尔估摸着自己大概可以下班了。
虽然不能算是活动筋骨,但沉浸在这样打斗的氛围中,也让甚尔感觉不错,对这份工作愈发满意起来。
结果就在这时,场上唯一剩下的胜者却忽然转过身来,面向甚尔,朗声道:“怎么样裁判?你看上去也很想打的样子,要不要来一局?”
现场寂静一瞬,随即爆发出阵阵笑声。
“令泰果然忍不住了!”
作为格斗场的常胜之君,遇到强者怎么能不一战呢!
令泰跃跃欲试,已经抬起双手摆出了起手式。
然后就□□脆利落地拒绝了。
“你太弱了。”甚尔翻身跳下擂台,直直往吧台旁的老板走去,“老板,我可以走了吧?”
令泰一愣,“你说什么!”
他气得就想要冲上去,但半路还是被周围的人哄了回去。
“欸!人家拒绝了可就不能纠缠了啊,这可是酒吧的规矩啊。”
闻言令泰也只能作罢:“哼。”
老板见甚尔走过来,笑眯眯道:“我们不限制员工打台,赢了也有奖金。不是也想试试看吗?去吧。”
他看出来甚尔并不是真的没有心思。
况且他们也很好奇,甚尔战斗时会是什么样子。
姬奈眼见着甚尔越来越近,浑身上下的肌肉不由地紧绷。
“不了。”甚尔拒绝,看上去一点都没有跟其他同事培养培养感情的意思,“女朋友会生气。”
姬奈:“……”
“啊这样啊,那就没办法了。”老板善解人意地点点头,“那今天就到这里吧,辛苦你了甚尔君。要不要也来一杯酒?我们家姬奈调的酒可好喝了呢。”
甚尔直言没兴趣,转身又混入了人群之中,消失不见。
今晚的赢家已经出现,酒吧里的人都围着擂台欢呼和庆祝,而姬奈伸头看了看门口的方向,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
“天与暴君原来是个妻管严吗!”
不喝酒,看上去也不抽烟,还为了女朋友不打架!
“你不会看错人了吧!”姬奈不敢相信。
这是那个传闻中杀人不眨眼的暴君吗?
“怎么会。”老板心情不错地晃了晃脑袋,“说起来他那天来的时候好像后面是跟着一个女人,那原来是他的女朋友啊,早知道就留下来请她喝一杯了。”
他也吓了一跳呢,业界有名的大佬突然出现在自己的店里,还说想要找一个工作——那当然是把人赶快扣下来啦!
“哼哼,以后我们店绝对没人敢来找事了!”老板洋洋得意。
说完他又忽然一顿,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左右看了看,佯装紧张地喃喃道:“甚尔君该不会正听着我们讲话吧。”毕竟刚刚就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
不过刚一说完,他又立马翻脸,无所谓道:“算了,也没关系。”
姬奈:“……”
姬奈:“……他不是好惹的人物,你知道吧。”
“重要的是保护孩子们。”老板意有所指地拍了拍自己的后背,“我们想用用他的名头,他想找个平凡的工作,这不是一拍即合吗?而且他早就发现了这个……也没说,就这样保持默契吧。”
“真不知道这样的大佬来我们这个小地方做什么?”穿着燕尾服的侍从脱离欢呼的群众,从一旁走过来,加入对话,见老板伸手想端酒,立马无情地抬手躲开,“给的工钱都不够他一份委托的零头的。”
“肯定是有什么原因的啦。”老板喝酒失败,非常沮丧,“放心吧,我什么时候看走眼过?”
姬奈:“可幸男那边……”
平常没事也总会来酒吧里打游戏的孩子,听说甚尔要来,已经一整天没有出现过了。
老板闻言面上露出无奈的微笑。
“孩子嘛,以后他总会理解的。”
第24章 忙碌
晓最近相当烦恼。
“夏烧医生!”渡边从护士站冲出来, “第16号床出现室颤!”
晓当即放下手中的工作冲了出去。
两个小时后,晓重新回到办公室,打开电脑, 趴在桌子上唉声叹气。
一旁的惠美见此脚下一蹬, 旋转椅一个旋转, 飘到晓身边,然后伸出个脑袋瞅了瞅,“还没做好吗?汇报演讲。”
笨重的电脑屏幕里, 缓慢加载着全英文的医学前沿论文。
“还没呢。”晓垂头丧气, 一动都不想动, “我真的很不擅长做这种汇报的事啊。”
她宁愿多写两篇论文。
下个星期的医学交流会, 院长希望晓能够代表心内科上台汇报这几年他们在接收患者的过程中积累的各种医疗经验。
说来也不难, 就是汇总汇总以往的病例,讲一讲当时的医疗方案和结果,再从前沿的角度出发抛出问题,拱大家讨论进步而已。
“但‘从前沿的角度出发’……”晓转了个脑袋, 求助地望向惠美, “哪有那么容易。”
刚刚的思路还被打断了。晓暗自叹气。
所谓“从前沿的角度出发”, 其实就是对过去案例的总结和再推演,毕竟医学交流会不是年年举办,用于汇报的病例当时的医疗手段可能已经过时, 而且有些病例还是急症, 治疗时因为时间紧急等原因并没有能使用最好的方案……这些都要拿出来重新讨论。
也就是说, 晓需要自己一个人为这几个典型病例, 结合当下最进步的技术, 想一个最好的方案出来。
当然,这只是抛砖引玉, 目的只是用来启动各方人士对前沿技术应用的讨论,晓提出的方案就算有不完美的地方,现场的各位专家学者也能一一指正,倒也没有要求很严格。
而且这份汇报演讲最后还要经过主任和院长的审批,具体也不会有多大差错的。
主要是晓自己过不去。
她本来就好强,更何况是要代表整个医院的心内科汇报,压力就更大了。
“你一定可以的。”惠美安慰道,“你没看到内藤没拿到汇报的机会多懊悔吗?你可是夏烧晓,打起精神来!”
说着就狠狠拍了一下晓的肩膀,直把她打得痛呼出声。
“痛……”晓坐直身子,勉强振作,叹气道:“毕竟上去是接受批评的,也不好让前辈上场吧……啊,话说回来这几个病例是我进医院前的,当时接手的医生是……找到了,是内藤副主任!”
“我去问问吧。”晓说着赶忙将电脑中的病例打印出来。
“你真要去啊?小心她给你脸色哦。”惠美幽幽地看了晓一眼,重新蹬回自己的座位。
“这也算是公事吧,内藤主任不会介意的。”晓兴致勃勃。
“那我去了。”
晓刚踏出办公室,办公桌上放着的手机就响了起来,惠美回头看了一眼,刚想叫住晓,却发现她已经跑远了。
“您拨打的用户暂时……”
低头看了一眼手机屏幕,甚尔面无表情地把手机收起来。
他对晓最近的忙碌早有察觉,不仅是打过来的电话变少了,就算接通,对面传过来的声音也总是一副有气无力的样子,似乎对那个什么演讲非常发愁。
甚尔不知道那个令晓如此头疼的演讲到底是做什么用的,也并不怎么担心晓的状况,他这个时候打电话给晓,纯粹是因为他遇到了一个必须由她解决不可的问题。
“客人?”商场女装柜台前,销售员看着甚尔在橱窗外站了许久,终于还是鼓起勇气,上前攀谈道,“请问您需要帮忙吗?”
被橱窗内的白色长裙硬控十分钟但是不知道自己女朋友尺寸的甚尔:“……”
他摸了摸自己的下巴,忽然觉得找房子的事情必须加速进程了。
是的,他这次出门其实是出来找房子的。
这几天,甚尔已经完全适应了酒吧里的工作,虽然老板告诉他如果愿意也可以在其他时间过来帮忙,这部分工钱另算,但他对此并没有兴趣。
本来当初他加入格斗酒吧就是因为机缘巧合,要不是格斗赛裁判这份工作又可以拉架又可以让晓不再挂心他找工作的事情,他才不会给自己找活儿干呢。
他宁愿在出租屋里睡觉。
不过新房子还是要找的,毕竟容易被人追踪到,于他于晓都不太安全。
只是找房子本就很麻烦,虽然甚尔要求已经不高了,他这几天在外头四处奔走,还是没有找到适合的出租房。
要么是位置太过于偏僻,周围连个餐馆都没有,要么就是四周环境太嘈杂,不仅靠近操场学校,隔音还不好,上下左右的邻居都是极品单身汉,都不用打听,光是看门口堆积的酒瓶就知道大概也是晚上安静不了的主。
于是就在刚刚,甚尔决定换个方向。
推开另一家房产中介的大门,面对着迎面而来的中介,甚尔直切主题。
“帮我找个适合一家人租住的房子。”
独门独栋总安静了吧。
“请问是一家几口人呢?”中介一听,当即反应过来,老道地问道。
甚尔想了想,“两口人。”
“是您和您太太吗?”中介顿时了然,“那要不要考虑一下三口人往上的房子呢?”
被中介口中的“太太”取悦,甚尔嘴角微微上扬,“不用。就要两口住的。”
“要个安静点的,不要公寓,最好离那家医院不远。”
没记住医院名字的甚尔在中介拿出来的地图上用手画了一个圈,中介当即了然,很快就找出了一叠备选方案供甚尔挑选。
两个人住的房子果然比一个人住的条件要好多了,不仅空间更宽敞,独门独栋的选择也更多,不用像公寓一样与其他人紧挨着,隐私性也更好。
甚尔对着地图先筛掉了几个位置条件不太好的选项。
“这个挺不错的,客人要不要再考虑一下?”眼见着甚尔把其中一个靠近公园的房子挑了出去,中介不由出声提醒,“这个房子正朝南,采光好,风景也不错。”
“不。”甚尔丝毫不见动摇,“那里的地势简直是个活靶子。”
中介:?
“活靶子”是什么形容词?
总而言之,挑选出了几个备选的甚尔,跟在中介后头,一一进行了实地勘查。
第一栋房子是一栋一层的古风宅院,虽是古宅,却看上去很新,应该是最近才搭建起来的仿古风风格建筑,许多地方都有很精细的装饰,一看就价值不菲,要不是周围被城市建筑包围,还真挺像个历史悠久的宅门大院的。
于是还没等他们踏进门去,就被甚尔干脆利落地否决了。
中介一时愕然,还想争取一下,“客人,你看这里……”
甚尔:“不用。住腻了。看着烦。”
中介:“……”
忽然察觉到自己好像捡到了条大鱼的中介连忙带着甚尔往下一栋房子赶。
第二栋房子有两层,是个完全现代化的建筑,整体是黑白的冰冷风格,一楼有个车库,屋内也很宽敞,各个设施都很完善,二楼还有专门的衣帽间,唯一不好的是门厅前的空间非常小,放个东西都得搁在街上。
在这栋房子周围走了一圈,甚尔没说什么,只让中介继续带他往下看。
接下来的几栋房子甚尔都没有再发表什么意见,基本每个都能达到他想要的安静的要求,但每个都有每个的缺点,想来想去好像还是第二栋可以接受一些。
“这是最后一栋了。”在外头跑了大半天,中介也累得不轻,更别说他还穿着全套的职业装,此时一边擦汗,一边掏出钥匙打开了面前这栋房子的大门,“房东是一对老夫妇,之前这里是他们自己住的房子,后来跟着孩子出国去了,虽然相比前面的是小了点,但是收拾得还算干净。”
最后一栋房子也是两层建筑,推门就是一个不大的玄关,甚尔跟在中介后头走进去,往那里一站,就几乎占了一半的空间。
弯腰换鞋的时候,甚尔发现了一旁的木质鞋柜上的划痕,料想这应该是经常被使用的老物件了,但是整体看上去依旧整洁,周围物品的摆放也很讲究,看得出来这个房子的主人是个非常热爱生活的人。
客厅的家具都盖着防尘罩,中介上前去拉开窗帘,外头的阳光顿时洒进了整个客厅,照在木地板上,有种丛林中的原生气息。
房子里装横以暖色调为主,氛围非常温馨,甚尔沿着咔哧作响的木楼梯走上二楼看了一眼,发现这栋房子上方还有一个小阁楼,里头空间不大,但是头顶有个天窗,能看见外头的夕阳。
但甚尔还是更中意第二栋房子一些,不仅是因为风格问题,主要还是这个房子有点小。
而且那栋有衣帽间!
这么想着,甚尔心里已经有了决定,就在这时中介也走了上来,“要看看厨房吗?后头还有个小花园。”
小花园?甚尔眉梢一动。
楼下的餐厅边上是一扇玻璃的落地推拉门,坐在餐桌旁,能够轻松地透过玻璃,看到外头的风景。
说是小花园,其实更应该说是小院子,屋檐下还放着一个躺椅,院里隔出了一小块地用篱笆围了起来,里头泥土松软,因为没人收拾,只零零散散有几棵杂草和小花。
如果是晓的话,不用两个小时就能打理干净。
甚尔心想,风铃花应该不难养活。
签下租赁合约,付了押金和第一季度的租金,甚尔送走中介,刚掏出手机,晓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抱歉,刚刚忙了一个下午,现在才看见你的来电消息。”晓歉意道,“我刚下班,是有什么要紧的事儿吗?”
“没有……忘了。”甚尔摸了摸口袋里的钥匙,琢磨了一下,刚想说什么,却被晓截去了话头。
“啊对了,我好像忘记告诉你了。”甚尔听到晓敲自己脑袋瓜的声音,“下周一我要去京都参加医学交流会,大概要去两三天左右……唉希望我能在那之前把汇报演讲搞完。”
甚尔:“……你的那个演讲,是为了这个交流会?”
“是呀,很重要的会议。”晓无奈叹气,“还有两天时间,应该能赶上。”
甚尔:“……”
草。
第25章 荣辱与共
“不去?为什么?可是这是早就已经定好了的啊。”晓一边听着电话, 一边往家的方向走,疑惑道,“怎么了吗?”
对面沉默半晌, “总之别去。”
晓愈发疑惑了。
京都的医学交流会有什么不对吗?为什么甚尔在知道她要去参会之后, 突然就让她别去了呢?
晓想来想去也想不明白, 忽然一顿,恍然大悟。
“只是去两三天而已,很快就回来啦。”晓抬手碰了碰自己的脸颊, “不用那么……”
没想到男朋友会这么粘人的晓露出了不好意思的笑容。
仔细想想这还是他们在一起之后第一次要分隔两地, 虽然只有短短几天, 但还是挺让人挂念的。
这段时间晓都将精力专注地放在了工作上, 此时乍一下被甚尔提醒, 想到去京都以后就不能像现在这样想见就能随时见到了,心头也不免有些失落。
“你要是想一起来的话,我有一个携带家属的名额。”晓突然想起,然后越想越高兴, 连脚步都轻快了起来, “会议结束之后主办方还会带我们在京都周围参观旅游, 很多人都会带着家人一起的,没事。”
这是历届交流会的传统,在整整两天紧凑忙碌的会议日程之后, 主办方会安排参会人员及其家属在周围观光, 既是为了尽地主之谊让大家好好放松, 也是为了更好地促进参会人员之间的交流, 许多人也将这一阶段当成拓展人脉的好机会。
当然, 家属是不允许参会的,只能作为陪同。
“你现在在哪里?”甚尔语气匆匆, 手机里似乎还传来了风声,“我去找你。”
“我正在回家的路上啊。”晓反应过来,“你要来找我?”
这么不想分开吗?晓捂脸。
好可爱。
“晓,你听我说。”甚尔的声音里严肃中又隐隐带着几分慌乱,“你不能去参加那个交流会。”
“你可以跟我一起去啊。”晓没发现甚尔语气中的异样,甜蜜蜜道,“没关系的啦,我爸爸对京都没什么兴趣。”
“不是……”甚尔欲言又止。
不知不觉已经到了家门口,晓低头掏出钥匙,一边打开家门,一边忍笑道:“真是的,跟小孩一样……我回来了,爸爸!”
玄关处,谦和正在弯腰换鞋,看上去也刚到家,听到声音后笑着回头,“欢迎回来。今天恰好。”
“稍微留下来加了会儿班,爸爸你今天也好晚啊。”晓跟谦和搭了个话,然后才对手机对面说道,“那我们一会儿再说好吗?先挂了。”
“等等!”手机对面传来的风声骤然停止,甚尔咬牙,图穷匕见。
“晓,把你的手机给你父亲。”
晓一愣,一下没反应过来,“给爸爸?”
甚尔肯定道:“对,给他。”
怔愣间,晓举着手机的手臂不自觉地微微下垂,她眨了眨眼,抬头与听到她说话的谦和对视。
谦和意识到晓是在说自己,疑惑道:“什么?”
晓也很疑惑,但还是犹犹豫豫地把手机递了过去,“甚尔说,想跟你通话。”
谦和闻言脸色一变,连忙伸手接过手机放到耳边,肃声道:“我是晓的爸爸。”
晓换完鞋一抬头,就发现谦和已经拿着手机走到了阳台,在这个距离下她听不太清楚他们在说什么,只看见谦和的表情并不算轻松,眉头紧皱,好像在说什么很严肃的事情。
晓忽然有种奇妙的感觉。
一边是她的亲爸爸,她在他的脊背上长大,幼年时跌倒痛哭,是爸爸的手将她从地上拉起,学生时拿下的一个个荣耀,背后都是爸爸的鼓励,长大后在人生的道路上茫然四顾,也是爸爸为她瞻前顾后,虽然心中忧虑万千,也还是选择尊重她的选择……
她看着爸爸乌黑的头发逐渐长出白丝,笑起的眼角逐渐生出皱纹,在缺失了一边翅膀的单亲家庭里,他们即是相依为命的父女,也是无话不谈的朋友。
而另一边,是她的男朋友,是突然走进她生命中的心动,她喜欢他从烈火中迈出的身姿,喜欢他不慕外界目光的游刃有余,也喜欢他在公园椅子上打瞌睡时差点歪倒的笨拙,喜欢他拍照时怎么都无法摆出友善的笑容最后只能面无表情的无奈……
这是她生命中最亲近的两个男人,此时却同时背对着她,互相说着她不知道的事情。
只是上次的事情,就让他们如此熟悉了吗?
该不会还背着我一块儿去喝酒了吧?
“你们说了什么?”走到阳台上的时候,谦和已经挂了电话,晓接过手机,玩笑道,“难道你们都想去京都吗?我的家属名额可只有一个。”
“我去京都做什么,那里可没什么好玩的。”谦和露出微笑,转身向厨房走去,似乎刚刚的通话里并没有说什么大不了的事,“放心吧,没什么事,只是上次的事还有些误会,他跟我解释了一下。好了,爸爸先去做饭了,你也要来帮忙哦。”
晓看着父亲离开的背影,逐渐面露狐疑。
她觉得事实好像不是这样。
可这之后她再给甚尔发消息,甚尔也是同样的说辞,似乎真的只是因为上次的意外而留下了误会,正好有机会就解释了一下一样。
会议在即,可汇报演讲的准备还差最后的收尾,晓就算茫然不解,也只能暂时压下疑惑,集中注意力把最后的演示文件完成。
明早再打电话问问甚尔要不要一起去吧。
凌晨三点,终于敲下文件最后一个字的晓伸了个懒腰,总算放下了心。
熬夜工作让她第二天起得晚了一些,不过休息日总是有赖床的权利,晓又在床上磨蹭了一会儿,才在肚子的抗议下翻身从床上坐起,洗漱完打算去餐厅吃早餐。
走下楼梯时,听到从客厅的方向隐隐传来对话声,晓一愣,隐约分辨出是两个声音,却听不清内容,心想难道是家里来了客人?
楼梯刚下到一半,楼下的对话声突兀地戛然而止。
“爸爸?”晓一边出声喊道,一边走下来,“有客人吗?”
微微上扬的尾音在她看见客厅的背影时被骤然掐断,晓瞳孔微缩,呆了一瞬,反应过来后,当即扭头就往楼上跑,却又在中途察觉到了于事无补,一个刹车,讪讪回身,趴在栏杆上,从二楼的边界处伸出个脑袋。
“甚尔,你,你怎么来了?”
她身上还穿着睡衣呢!晓欲哭无泪。
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眼睁睁地看着女朋友见到自己就跑的甚尔:“……”
跑什么跑?
回答晓的是谦和,他正坐在甚尔对面的沙发上,两人面前都摆放着待客用的茶,见晓下来,谦和纵容地笑道:“是我把甚尔君叫来的。啊,早餐在厨房里。”
“爸爸叫的?为什么?”晓疑惑,迟疑地迈下楼梯,抬头与甚尔对视。
甚尔挑了挑眉,拍了拍自己身边的位置。
晓当即领悟,跑到厨房里把用饭菜罩盖起来的松饼端在手里,然后另一手拿过叉子和牛奶,一个箭步窜上了沙发,贴着甚尔坐下。
之前在匠海家的别墅里的时候,他们也经常一起吃早餐,但这样紧贴着一起坐在沙发上还是第一次。
晓把牛奶放在桌子上,手上端着盘子,分别瞟了眼分庭而坐的两人,“你们在聊什么呢?”
甚尔垂眸看了一眼晓,身体不动,眼底却露出几分笑意。
谦和:“……”
“我们在聊你的京都家属名额所属呢。”最终他还是无法说出让女儿扫兴的话来,只能端起面前的茶掩饰性地喝了一口,无奈道,“刚有结果你就来了。”
晓切开一小块松饼放进嘴里咀嚼,心里想着这件事不是已经有结论了吗,怎么忽然如此大动干戈起来,还没来得及说话,甚尔就开口说道:“我不能跟你去京都。”
“为什么?”刚咽下松饼,晓就瞪大眼睛问道,“你不想跟我去吗?”
甚尔拿出早就准备好的说辞,“我周三还有工作。试用期没过不好请假。”
“爸爸也不去了。”谦和接着说道,“所以晓,你还是只能自己去了。”
“哦。”晓闻言顿时露出失落的表情,头下意识地一歪,靠在甚尔的手臂上,低落道,“好吧。”
“……”甚尔眉头微微一皱,神情间像是在隐忍着什么,“抱歉。”
“你道什么歉啊。”晓很快又调整好了情绪,见甚尔一脸沉重,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又不是生离死别,两三天而已,你干什么呢。”
甚尔心情沉重,扭头与谦和对视,谦和向他点了点头。
真实的理由自然不是如此。
十分钟前。
“甚尔君,你不能跟着晓去京都。”谦和面色整肃,“就算不是晓的问题,我想你也不希望跟你们家族的人碰上面吧。”
以禅院家的脾性,面对离家出走的弃子,想来也不会有什么好态度。
更不可能会好心配合他们在晓面前隐瞒咒术界的存在。
一旦他们发现了晓和甚尔之间的关系,只要随便的一句嘲讽,就有可能将谦和多年来的努力毁于一旦。
“我知道。”甚尔冷着张脸,“我也不想让晓对上他们。”
那群活在棺材里的烂泥,家里的女性就没哪个有过好待遇,更别说是普通人了。
想到这里,甚尔追问道:“你能说服她别去参加吗?”
谦和摇头。
“我没有理由阻止她。”谦和抬手示意甚尔稍安勿躁,“为了这次的交流会,晓付出了很多努力。”
说完他抬头看了一眼楼梯的方向,“昨天晚上应该也熬夜了吧,所以才到现在还没有起来。”
“……”甚尔闻言似乎还想说什么,但最终还是懊恼地闭上了嘴。
谦和见他这样,继续道:“明面上这只是一场普通人之间的交流会,晓也只是作为普通的医生参加,禅院家不会对她有过多关注的,你不必如此焦虑。”
“我知道……”甚尔揉了揉鼻梁。
他当然知道谦和说的是对的。
那群人向来对羸弱的普通人嗤之以鼻,如果不是总监部的任务,又怎么会屈尊降贵地来这种交流会寻医?
但也许是那些模糊的记忆终究还是有几分分量,熟悉的字眼的出现,让他又回想起了被宛如鬼魂一般阴魂不散的不安全感包围的日子,总觉得身边有什么东西又要被他们夺走了。
“我有个老友恰好也在京都,到时候我会拜托他留意一下。”谦和叹气道。
“甚尔君,你一定记得,千万不要让禅院家的人知道晓和你的关系。”这样的家族,他们还招惹不起,被记住姓名可不算什么好事。
甚尔点头。
他被那群人怎么羞辱都无所谓,反正已经习惯了。
但是晓……不行!
甚尔眼神一凝,就在这一瞬间,他突然明白了过来,原来在不知不觉中,他已与晓绑定颇深,不分彼此。
若他被人敬重,那么晓也会被尊敬,就像酒吧老板想要请她喝的那杯酒,还有所有诅咒师都不敢越界的克制。
若他受辱,那晓也不会被当人看待——“禅院甚尔的女朋友”,也会变成“废物的女朋友”。
忽然间,甚尔察觉到肩膀变得沉重了几分。
那是来自心爱之人的荣辱与共。
第26章 京都
“欢迎光临!”
巨大的欧式庭院大门在晓面前缓缓打开, 铁制的门轴摩擦发出清脆的声音,春日的清风吹过打理整洁的花园,带来扑鼻的花香, 庭院中央有个小型的白玉喷泉, 顶上是捧着花瓶的白玉女神雕塑, 典雅精致。
头发鬓白的管家穿着得体的西服,带着白手套的手臂置于胸前,右眼挂着一枚英式的单片眼镜, 带领着一排侍女, 在一旁颔首待命。
每次来到花宫家的别墅, 晓都有种进了皇宫的感觉。
“你终于来啦!”结衣兴高采烈地冲上前去, 一把夺过晓手中的行李箱, 吓得一旁的管家眼镜直往下掉,差点没接住。
“夫人,夫人。”侍女们慌里慌张地连忙上前接过行李箱,还没维持多久的三十度微笑瞬间崩裂, “让我们来就好, 您快小心点。”
“没事的啦。”结衣挺着个大肚子, 觉得他们简直小题大做,见手里的行李箱被抢走了,伸手又拽住晓的手, 带着她高兴地往里头走去, “走吧!今天我可要好好招待你!电影游戏爆米花, 我都准备好啦!”
摆渡车就在不远处停着, 管家眼见着结衣带着晓安然地坐了上去, 不由地暗自松了口气。
回头看见这一幕的晓干笑了两声,扭头瞅了瞅结衣的肚子, “你的预产期也不远啦,平常怎么还是这么毛毛躁躁的啊。”
看得她都心惊胆战的,更别说是这些侍从们了。
摆渡车司机见两人坐好,小心地启动摆渡车,两旁的花园景色顿时平稳地向她们身后缓缓移动。
管家和侍从们坐在后面的摆渡车上,紧跟其后。
“我只是怀孕了,又不是没手没脚了。”结衣不服输地嘟囔,“而且我的宝宝肯定也可喜欢运动了。对吧。”说到最后她笑眯眯地摸了摸肚子,好像真的跟肚子里的宝宝沟通了一样。
京都医学交流会的开始日期在明天,为了来探望结衣,晓特地跟院长打了申请,提前来到京都,这之后也会在花宫家里借住,而其他同事则住在主办方安排的酒店里。
好友难得来一趟,结衣可谓是绞尽脑汁将所有事情都布置得妥妥当当,客房的装饰自不必说,她还准备了闺蜜睡衣和闺蜜茶杯,刚一到别墅就拉着晓一起换了衣服,直冲家里的影视厅。
“可是现在还是中午呢,我这样是不是不太好。”晓低头看了眼身上的草莓粉色的睡衣,觉得这样在别人家里有点不好意思。
“跟我客气什么啊!”结衣也换上了同款睡裙,“我还准备了好几套呢!不赶紧换上,怎么来得及呢!”
晓:啊,这样啊……
因为临近预产期的缘故,结衣已经被介人明令禁止离开别墅,所以结衣就干脆准备了好几套闺蜜睡衣,不能出去玩的话,当然是要家里玩得愉快啦!
要不是被管家虎视眈眈地盯着,她甚至想玩枕头大战!
坐进影视厅,两人迫不及待地选了想看的电影,一边看着电影,一边聊着身边的趣事,结衣还好奇地摸了摸晓的耳坠,好半天后两人才渐渐安静下来,恰好这时电影也演到了高潮,屏幕上的外星反派已经阴谋败露。
“你和你的男朋友怎么样了?”结衣凑过来,一脸揶揄地用手肘碰了碰晓,“有没有更进一步啊?”
晓被电影吸引住了:“什么更进一步?”
结衣:“就是kiss啊!”
晓一口爆米花呛了一下。
“什,什么kiss啊!”晓满脸通红,不知所措地抓过一旁的茶杯连忙喝了一口,“没有,没有。”
“欸~”结衣一脸失望,“你们都已经交往了一个多月了,怎么还没有kiss啊。”
“一个多月就可以kiss了吗?”晓颤颤巍巍,“这是不是太快了点。”
结衣:“哪有,明明是你太慢了,本来就应该在在一起当天就kiss的。”
恋爱经验为零于是惨遭另一名初恋战神忽悠的晓大惊失色,“是,是这样吗!”
结衣用力点头,“当然!”
“晓,男人都是大笨蛋,你要主动一点才行啊!”攻略闷葫芦技能满点的结衣如是说道。
然而传统的乖乖女并不能接受如此激进的恋爱策略,晓疯狂摇头,脸烫得好像熟透了的红苹果,“不行不行,顺其自然,顺其自然吧。”
k…kiss什么的……晓双手捂脸。
结衣一脸沉重地拍了拍快把自己蒸熟的晓的肩膀,摇头叹息。
“唉,不行啊,少女。”
电影里主角即将反败为胜,激昂的背景音乐振奋人心,但可惜现场已无人在意。
说是要让自己的爱情慢慢发展,但是实际上男朋友都已经见父亲了。
“没有吵起来吗?”结衣啧啧称奇,“嘛也是,你那个大块头,我爸爸看了也要害怕。”
简直跟山一样。
“我想不是这样的……”晓伸手撑扇,不断给自己的脸降温,可惜效果并不明显,“他们两个看起来就好像认识了很久一样。”
结衣一愣,“啊?他们以前认识?”
“嗯……不是……我也不知道。”晓抬眼想了想,“我只是感觉他们好像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我知道,不就是大块头是牛郎的事嘛。”
“不是那个。”晓也不知道该怎么准确形容,只能将昨天发生的事跟结衣描述了一遍。
听完晓的转述,结衣摸着下巴,若有所思。
“也就是说,你怀疑你的爸爸跟你的男朋友在你面前暗渡陈仓。”
晓:……好像是这个样子没错。
“我想应该是跟这次的交流会有关吧……虽然我不知道为什么。”晓也百思不得其解,“但是日本医学交流会已经是举办了很多届的会议了,难道是这一届有什么不一样吗?”
仔细想想,甚尔的态度也是从她提到交流会后变得奇怪起来的。
晓回想起了昨天在家里甚尔忽然向她道歉时的沉重表情。
灰蓝色的眼眸里深藏着某种她看不懂的迟疑与坚定,好像兵临城下的将军,在决战前最后的担忧与嘱托。
结衣抓了一把爆米花,鼓着腮帮子嘟囔道:“那你觉得这届交流会有什么不同吗?”
晓摇摇头。
为了完成这次的汇报演讲,她也查了不少往届的会议资料,除了主题在变化,无论是会议日程还是会议内容,都没看出什么不同来。
结衣想了想,“那等晚饭的时候,我帮你问问介人吧,也许他知道点什么。”
作为京都大财阀的现任掌权人,对于即将在京都举行的日本医学交流会,介人还真知道点其他人不知道的内情。
“这次的交流会我们也算有些赞助,场地是我们提供的。”
晚餐时间,介人也回到了家,三人纷纷在长桌前落座,身后的侍从推着餐车,低垂着眼,安静地将一盘盘佳肴摆上餐桌。
介人坐在主位上,接过另一个侍从递过来的热毛巾,慢条斯理地擦着手,面色淡淡,言谈间不自觉地就散发出不怒自威的气场,仿佛在位已久的国王。
“如果要说有什么奇怪的事情的话,大概也就是禅院家吧。”介人将手上用过的毛巾递给侍从,面无表情地伸手从结衣手上端走她悄咪咪从餐车上截下的小蛋糕,无视她眼巴巴的表情,冷脸放到晓面前。
“禅院?!”晓大惊失色。
痛失蛋糕的结衣欲哭无泪,“怎么了?禅院怎么了吗?”
“甚尔姓禅院。”晓反应过来,冷静些许,“也许只是同姓吧。”
虽然是这么说,但联想到之前的总总,晓心中也没有底。
“禅院甚尔吗?”介人冲晓摇了摇头,“我没有听说过这个名字。”
“同姓吧,日本那么多姓呢,哪有这么巧的。”晓干笑了两声,“那个禅院家怎么了吗?”
介人淡淡地看了晓一眼,继续说道:“禅院家是京都古老的名门望族,一直以来都很少在外抛头露面,他们产业遍布日本各处,但都与医疗行业没什么关系,我之前姑且也算是跟他们有过一些接触。”
介人说到这里皱起了眉头,“老实说,那段经历并不愉快……”到这他就没再继续说下去了,似乎并不想对此多谈。
“但就在上个月,他们突然联系到我。”他转而接着说道,“说是希望能看在之前的合作的份上,帮他们在这一次的医学交流会上安排几个旁听的位置。”
“这很奇怪吗?”结衣夹起面前的菜,眨了眨眼,“也许只是想去看热闹而已。”
她也挺想去看热闹的。
“不……”介人斟酌了一下,“他们看上去对……礼数很是关注,以我对他们的印象,像这样的民间学者聚会,很难想象他们会无缘无故地想要参与进来。”
对礼数很关注的古老宗族?晓琢磨片刻,听懂了。
结衣:“嗯?为什么?”
礼数跟参加民间聚会有啥关系?
介人与晓心照不宣地对视了一眼,点到即止,“总而言之明天你要是在会上看到他们,最好不要太过于靠近,虽然不知道他们有什么目的,但是一个交流会也出不了多大的乱子,他们也只是旁听,无视即可。”
晓点点头,表示明白。
左右不过是“贵人”又仗势凌人的事,以前在医院的VIP病房里也不时会上演这样的桥段,晓对此也不算是一无所知。
只不过……禅院……晓垂头默默吃饭,心里总有种不好的预感。
说起来,甚尔的父母是怎样的人呢?他好像从来没有在她面前提起过自己的家人。
“晓……”
思绪突然被打断,晓一抬头,就看见对面的结衣趁着介人不注意,正在向她使眼色。
结衣:帮我把小蛋糕藏起来。
晓:“……”
于是在吃完正餐后,晓当着结衣的面,把蛋糕吃下了肚。
结衣大受打击,“小蛋糕!”
介人无奈摇头,“你还记得你要控制血糖吗?”
看着这一幕,晓露出笑容,也加入了劝诫之中,禅院家的事情就这么被她暂时抛在了脑后。
一会儿还是回去复习复习演讲稿吧。
第27章 会议开始
第二天一大早, 晓就带着准备好的各式文件准备赶往会议现场与同事们汇合,结衣安排了司机送她。
“会议结束了给我打电话,我让司机把你接回来。”结衣站在别墅门口给晓送行, 因为醒得太早看上去还有些迷糊, 身后依旧站着严阵以待的管家, “路上小心啊。”
“知道了。”晓朝结衣挥挥手,坐上轿车,“你快回去吧, 小心着凉。”
眼见着黑色的轿车缓缓驶离了庭院, 结衣拢了拢身上的小披肩, 转身走进别墅, 迎面碰上了向外走的介人。
“走了?”介人抬手穿上西装外套, 走到结衣面前,摸了摸她的脸,感觉手下微凉,眉头微皱, “怎么不多穿点?”
“一会儿就回去睡懒觉了。”结衣微微一笑, 因为怀孕而显富态的身躯让她圆圆的娃娃脸都氤氲上了几分慈祥, 她抬手一边帮介人打领带,一边把自己一天的计划都倒了出来,“睡到你们回来我再醒过来, 这样就正好啦。”
介人无奈, “别忘了吃午饭。”
“诶嘿。”
“说起来, 夏烧的男朋友……”任由妻子又在领带上陷入了苦战, 介人突然想起了什么, 随口说道,“你见过对吧。”
“是哦, 是个超级大个子。”结衣一边努力打领带一边回应道,“怎么了吗?”
“昨天夏烧戴着的耳坠……”介人想了想,还是没瞒着,“不是普通人能买到的。”
结衣眨了眨眼,“是很贵的意思吗?”
“二十六万八千。”介人报了个准确的数字。
结衣大惊:“这你都知道!”
“我看过的东西就忘不掉了,你不是知道吗。”介人拍了拍结衣的脑袋,对妻子一如既往的反应表示接受良好,“让夏烧小心点吧。”
到此他也不再多说,垂头看了眼结衣的肚子,不放心地再加了一句,“你也小心点,没多少天了。”
“没事的啦!你就放心工作吧!”领带终于打好,结衣打量了一下自己的杰作,满意地点点头,“好啦,快走吧,要迟到了哦。”
对粗心大意的妻子无可奈何,介人只能再次跟管家交代了一番,才忧心忡忡地踏上了上班之路。
还是调整日程,把下周的时间空出来吧。介人抬手看了眼手腕上的手表,催促司机加快速度-
今年的医学交流会在京都的一家大型五星级酒店——也是花宫家的著名产业之一——举行,晓辞别了司机后,通过门童的指引,顺利地找到了会议大厅。
此时距离会议正式开始还有一段时间,大厅门外正零零散散地围着一些人,他们身上都穿着整洁的西装,互相亲近地攀谈着,嘴里说着的都是外行人听不懂的专业医学名词,一眼看去大多都是中年的年纪,鲜少有年轻的面孔,言谈举止得体大方,自成一派,可谓是群星璀璨。
全日本的医学精英都聚集于此了。
晓今天也换上了黑色的西服正装,摘了首饰,整体素雅,此时她站在人群外,往里头左右扫了几眼,很快就发现了熟悉的身影。
“抱歉,我来晚了。”晓看见院长正在与他人谈话,便没去打扰,而是走到了内藤旁边,“没迟到吧。”
主任要留在医院里主持大局,因此今天参会的几位心内科的医生主要还是归内藤管理。
昨天晓独自离队行动的行为已经让内藤非常不悦,一直紧绷着脸,此时见到晓,表情依旧不算好看,“东西都准备好了吗?”
“都带齐了。”晓一边说着一边低头看了眼帆布包,然后一顿,“呀,手机落下了。”
她迅速回想起自己应该是早上吃早餐的时候放在餐桌上忘了。
只能一会儿借用一下别人的手机了。
把好友电话记得滚瓜烂熟的晓略微惊讶之后很快就镇定了下来,“没事,不耽误演讲。”
内藤闻言还想说些什么,一旁的院长已经结束了谈话,他看见晓到了,便走过来,微笑道:“晓来了啊。好了,那大家就都到齐了,一起进去吧。”
见此内藤也不好再说什么,只皱着眉头看了晓一眼,然后转身跟在院长身后走进了会议大厅。
旁边的同事朝晓做了个松了口气的动作。
晓笑笑,招呼着大家一起跟了上去。
会议大厅非常宽阔,采用的是阶梯式布局,里头能够同时容纳上百人进行会议,是日本非常有名的会议举办地,不仅是学术会议而已,平时有些政府部门也会选择在这里开会,是个很理想舒适的会议环境。
晓走进大门,从上往下能够清楚地看见大厅里的座位已经坐满了七成,不时有人在过道走动,讲台上还有几名工作人员正在调试设备。
他们的位置在大厅右侧靠后一点,晓因为一会儿要去演讲,坐在了右侧靠近走廊的位置上,坐下来后她一抬头,整个大厅的景象都一览无遗。
很快,她就被坐在前头的三个人吸引了注意力。
“那些人是谁啊?”晓侧头问身旁的同事。
就见在靠近讲台的右侧边缘区域里,正坐着两男一女,他们虽然与周围的人一样都穿着干练的西服,但不知为何却有种格格不入的感觉,异常醒目,而且也不与周围攀谈,只静静地坐在那里,身型一动不动看上去好像是在闭目养神,其中一个男性手中还握着一个巴掌大的金色铃铛,很是突兀。
与其说是来参加会议的医学精英,不如说是从古老寺庙里来的和尚,幽深神社里住着的女巫,一副与世隔绝的模样。
“不知道……”同事也对此一无所知,“院长认识吗?”
院长就坐在他们前头,闻言也伸头看了一眼,“不清楚,但我听说这次好像有外界人士来旁听,大概就是他们吧。”
晓当即反应过来。
是禅院家的人!
想起这几天发生的事,晓心中好奇不已,不由地又多看了几眼,但昨日介人的警告还犹在耳边,晓知道介人从不无的放矢,心想着一会儿还是绕着他们走吧。
而且万一他们真的是甚尔的家人……晓有些忐忑。
应该还不认识她吧?
不一会儿后,大厅内已经坐满了人,走动的人群也都安静了下来,会议马上开始,主办方上台做了开幕致辞,紧接着一名头发斑白的教授精神抖擞地走上讲台,发表了欢迎演讲。
看到讲台上站着的老妇人,晓眼睛一亮,“是老师!”
此时在讲台上演讲的人,正是晓在大学的导师。
院长也知道这层关系,回头悄声道:“中午休息的时候你去跟你老师打个招呼吧。”
晓感激地点头。
这样的集体活动,脱离团体总归是会给管理者带来麻烦,而院长一直为她着想,晓心里也记着这份善意。
就在这时,晓身旁的走廊上突然走过一个身材高大的中年男子,脚步悄无声息,把晓吓了一跳,等到她抬头看去时,就见那中年男子一边往前走一边回头淡淡地看了她一眼,然后扭头走到了禅院家三人的位置,在他们身边的空位上坐了下来。
晓歪了歪头。
那个人为什么要在室内戴着墨镜啊?
而坐在晓前头的院长看到那中年男子时也一愣,露出了若有所思的表情。
简单的开幕仪式后,会议很快就进入了正题,快要轮到晓时,她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打算到后台去待命,这时她抬头看了眼脚下这条过道不远处坐着的禅院家几人,心头不知为何一怯,讪讪地转过身从后面绕了一个圈,转而从另一边的过道拐进了后台。
这不是……万一嘛!
“下一个夏烧晓是吧?快到这里来。”
等到前一轮演讲的答疑讨论环节结束,晓迎着掌声,缓缓走到了聚光灯下。
台下的学者医生们顿时开始窃窃私语。
“好年轻啊。”
“是那个夏烧晓吧。”
“春野教授,是您的学生。”
面对着几百人的目光,晓也不由地紧张起来,什么禅院家都已经在一瞬间被她忘了个干净,她下意识地看向了坐在第一排的老师,眼眸中透出几分无助。
神采奕奕的老妇人脸上顿时露出和蔼的微笑,朝晓鼓励地点了点头。
就在这一刻,晓仿佛又回到了那个辛苦挑灯夜读的学生时代,那个时候每周的论文进度汇报,她也是这么站在讲台上,台下是永远耐心的老师,安静地等待着她将自己学到的知识徐徐道来。
晓深吸了一口气。
“各位老师们好,我是来自……”
会议进程顺利地进行着,台下的人也都专注地听着晓的汇报,但在大厅的另一边,有些人的目的显然并不在此。
手拿着金色铃铛的男性已经满脸不耐烦,只觉得台上喋喋不休的女人简直比苍蝇还要烦人,“还没反应吗?”
“看来是这样的。”夜蛾低头看了一眼男人手上的铃铛,不动声色道,“现在会议已经开始,我想该到的人应该已经都到了,既然它还没有反应,那我们还是不要在这里再浪费时间了。”
此时男人手上拿着的这一个铃铛,是禅院家为了这次任务特地批准使用的一级咒具,能够搜集一个地方聚集起来的祈愿,这样当铃铛周围出现与祈愿有关的命运之人时,铃铛就会响动。
而如今,这个铃铛上已经撒上了某个神庙里的香灰。
为了找到所谓的“能治疗的咒灵”,他们还必须先找到被“那个咒灵”看中的人才行。
虽然所有人都觉得那个传说不过是无稽之谈。
坐在一旁的另一位男子显然对此非常赞同,“这铃铛该不会是坏的吧?根本没响过。要我说,该死之人就别挣扎了,耍什么无赖。”
夜蛾闻言皱了皱眉头,但还是没说什么。
正当他们打算离开的时候,另一边坐着的女生却出声将他们拦了下来。
女生留着一头暗蓝色的长发,声音细小温顺,面色温软,一开口就仿佛春风拂过,令人不由地侧耳倾听。
“辉久大人,再等等吧。”女生轻声道,声音像水一般柔软,“总归也找了那么久,到外头还不如在这坐着强。”
这话戳中了男人的心思,他们这一个月几乎翻遍了整个京都却还是没有找到目标,现在回去会挨顿骂不说,到时估计又会被赶出来找人,还不如在这里坐着呢。
这么想着,辉久又重新坐了回去,但还是觉得台上的人吵得慌,嘀咕道:“女人还得是像抚子你一样,这在外头抛头露面的像什么话。”
被点名的抚子温顺地低头称是。
看见这一幕,夜蛾无奈,只好也坐了回去。
然而在下一秒,他忽然眼神一凝,两手在扶手上一拍,整个人竟是一个箭步冲了出去。
禅院家三人见此一惊,“喂!”
而与此同时,讲台上方的灯架上,一道黑影一闪而过,大厅里所有灯光顿时消失。
人群霎时哗然。
“怎么了?!”
“发生什么事了!”
正在演讲的晓也一下愣住,站在讲台上左右看了看,不知所措。
就在这时,头顶上方突然传来一声横梁断裂的咔嚓声。
“低头——!!”
一声熟悉的呐喊声从讲台边缘传来,紧接着晓就感到一股巨大的力量从侧面袭来,眼前顿时一黑。
“灯……灯掉了——!!”
第28章 羞辱
巨大的灯架砸落在讲台上, 发出嘭的一声巨响,木质的地板顿时凹出一个大坑,稀碎的木屑在空气中乱飞, 现场顿时惊叫声一片。
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懵了, 一时之间呆愣在了原地, 只有前排的人被木屑波及纷纷抬手抵挡,互相搀扶着往过道两旁躲闪。
“春野教授!小心!”
“晓还在上面!”
春野教授年事已高,第一时间就被周围的学生们护在了身后往高处逃生, 但她却在半路回头, 作势就要冲回讲台, 一边恨铁不成钢道:“我这个老太婆有什么好管的!快给我上去救人!”
吓得学生们连忙扶住她, 唯恐她不小心在阶梯上摔了, “老师!”
而此时在讲台上,晓被浓烟呛得直咳嗽,等到她反应过来睁开眼时,就发现自己不知何时被一个人抱在了怀里, 她整个人蜷缩其中, 连脚踝都被紧紧篡着, 周围环绕的气息令人熟悉。
晓抬头,浓烟散去,一张秀气的脸出现在她面前。
“甚尔?!”晓大吃一惊, “你怎么在这里?!”
甚尔半跪着身体, 两手抱着晓, 下颚紧绷, 面色冰冷, 眼底隐隐压着怒意,他侧头看了一眼距离他脚底仅差半米的深坑, 只觉得背脊发凉。
晓顺着甚尔的目光看去,顿时倒吸一口凉气,身体不由地往甚尔怀里缩了缩,内心一阵后怕。
如果刚刚她还在原地的话,现在肯定生死未卜!
一旁忽然有脚步声传来,甚尔猛地抬头看去,与冲上来的夜蛾对上了眼。
看见甚尔,夜蛾也吃了一惊,随即他发现晓没事,松了口气的同时,赶忙朝甚尔摆手道:“快离开这里!”
甚尔抱着晓站起身子,定定看着夜蛾,没说话。
“甚尔?”突然被抱了起来,晓吓了一跳,连忙伸手环住甚尔的脖子,抬头却见他表情不对,不安道,“你怎么了?”
怎么露出这样的表情?
像一条深痕累累却被拨动了逆鳞的龙,面对着闯入领地的敌人,威胁地发出低沉的嘶吼。
夜蛾意识到自己被误会了,但他没有时间解释,往前走了两步,快速又小声地说道:“禅院家的人就在外边,你必须马上离开。”
晓茫然:“什么?”
听到这话,甚尔当即清醒了过来,意识到面前的这个咒术师并不隶属于禅院家,而且很有可能就是晓父亲提到过的老友,当机立断迅速转身,抱着晓朝着后台冲去。
与此同时,整个讲台上弥漫的浓烟即将散尽,场内开始有人走了上来,想要查看情况,鞋底踩在木板上发出的脚步声嘈杂而又难以分辨,甚尔绕过所有声音,直直冲进了幕后。
直到耳边突然响起一声叮铃声。
甚尔就听到有一个人的脚步声突然脱离了人群,朝着他们的方向跑了过来,甚尔抱着晓的手一紧,刚想要加速却又放弃,踌躇间,脚步声已经绕过他的身旁,冲到了他的前方。
若他此时爆发冲刺,他怀里的晓也有可能受伤。
手上拿着金色铃铛的男子缓缓出现在他们面前,甚尔从那双发现他的眼睛里,看到了熟悉的厌恶与警惕。
甚尔顿时开始后悔起来。
他刚刚应该将晓留在原地,如此以他的速度肯定能脱身,而这些人就算看到晓单独一人,也只会以为她运气好没受伤,不会联想到他,更别说现场还有谦和的老友在一旁。
可当时电光火石,他根本来不及细想,就已经下意识地带着晓转过了身。
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是你?”辉久无视手中不断发出叮铃声的铃铛,看着甚尔的眼神仿佛在看路边的蝼蚁,“你在这里?”
晓到现在还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为什么甚尔要带着自己跑,但见有人来了,而自己还被甚尔抱着,顿时觉得有点尴尬,“先放我下来。”
甚尔没动。
辉久低头看了眼铃铛。
铃铛越靠近他们两个,叮铃声就越强,没有找错。
那么……辉久看了看甚尔阴沉的脸,又侧头看向他怀里的晓。
是哪一个?
晓认出了男子手中的金色铃铛,又见两人似乎相识的模样,联想到之前的猜测,整个人都不好了,连忙挣扎着从甚尔的怀里跳了下来。
“是,是你的家人吗?”晓不知所措。
她刚刚与死亡擦肩而过,心里还没有缓过神来,此时骤然察觉到自己的猜想被印证——眼前的这位禅院家人士真的就是甚尔的家人——还没想到这背后意味着什么,就先开始忐忑不安起来。
怎么办……我应该先自我介绍吗?
然而辉久在瞥了一眼晓后,就漠然地移开了视线,俨然一副无视的模样,但在看向甚尔时,脸上又换上了另一副面孔,刻薄道:“哟,还真是巧啊,许久不见你竟然沦落到跟这种下等人混到一起了。”
甚尔脸色一沉。
晓闻言一下愣住了。
什么……下等人?
“你已经擅自离开家族许久了,甚尔。”辉久微仰起头,“不过……算你走运,现在有个戴罪立功的机会就在你面前,完成了也算你给家族奉献了几分价值,再加上我美言几句,让家主大人不计前嫌再接纳你,也不是不可能……”
说完,他似乎还觉得不够,嗤笑道:“怎么样?你该高兴坏了吧。也是,像你这样的人平时怎么会有得到家主青睐的机会?”
“不过这机会只有一次,想要的话,来求我,如何?”
听到这里如果还不明白的话,那就是傻子了。
“你——!”晓简直难以置信,“你怎么能这么说话!”
简直是明目张胆的羞辱。
说完她抬头看向甚尔,“甚尔,他是你的什么人?”
甚尔面色阴沉,闻言讽刺一笑,却没有为自己辩解什么,只伸手把晓拦在身后,低声催促道:“你先离开这里。”
在这样让这家伙说下去,所有事情都要暴露了。
但眼见着甚尔被人这么辱骂,晓气得不行,哪里会离开,却没想到就在这时,一只手突然从身后伸了出来,一把抓住了晓的手臂。
晓回头,就见拉着自己的原来是之前在观众席上碰见的戴墨镜的奇怪大叔,刚想要挣扎,却听他说道:“晓,你先跟叔叔走,后面的事你爸爸会跟你解释。”
晓闻言一愣,“你认识我爸爸?”
夜蛾抬头与甚尔对视了一眼,便又垂头看向晓,“先跟我走。”
甚尔低垂着眼,沉默地看着夜蛾将晓带走。
辉久也注意到了夜蛾的举动,视线终于往晓身上移动些许,却又被往旁边跨了一步的甚尔挡住了视线。
见此,辉久脸上顿时露出意味深长的表情,“怎么?那是你的女朋友吗?真是让人难以置信。她知道你是个没有……”
甚尔眼神一凝,刚想开口打断辉久的话,却又见他面色一变,迟疑地低头看了眼手中的铃铛。
铃铛的叮铃声变小了。
是那个女人!
反应过来的一刹那,辉久当即冲上前去,他速度极快,几乎是一眨眼就冲过了两人之间的距离,眼看着就要抓住晓,却被甚尔抬手轻而易举地制住了身体。
被夜蛾拉走的晓就在这时回头看了一眼。
男人高大的身影牢牢地挡在了她的面前,将面容狰狞的男子死死地隔绝在即将靠近她的边界之外,像最坚硬的长城,将所有污秽与敌意阻拦,一如往常那般充满了安全感。
但她一抬头却突然发现,那双灰蓝色的眼睛里不知何时已经蒙上了一层厚厚的迷雾,让人看不清眼底的情绪,像是突然从一个活生生的人变成了机械的木偶,除了冰冷与麻木,什么都不剩。
他沉默着,好像已经沉默了很久,已经不会再开口说话了。
“夜蛾!把那个女人给我!那是我们禅院家的功劳!”辉久气急败坏,眼见自己动弹不得,更是直接朝着甚尔开骂道,“你在等什么!帮我抓住那个女人!”
见甚尔没动,他更火大,“废物就是废物!就算给了机会也只会自甘堕落!你这个连最弱小的咒……”
甚尔眼疾手快地一把将辉久甩到一边,而此时晓已经奋力挣脱了夜蛾,重新跑回了甚尔身边,毫不犹豫地握住了他的手。
“甚尔才不是废物!”晓气急了却也说不出什么话来,眼见着那男子抱着铃铛就要爬起来,拉着甚尔转身就走,“我们走!”
似乎是没想到晓会突然冲上来,甚尔一下愣住了,竟真的就这么被晓拉动了身子。
“你……”辉久从地上站起,正当要说些什么的时候,在讲台上找不到晓的人们终于发现了幕后的动静,一窝蜂地跑了过来。
“夏烧!”院长当头冲了过来,上下打量了晓一眼,松了口气,“你没事就好。”
内藤就站在院长身后,眼见着晓没受伤,神色也是一松,随即转头就抓住了一旁的主办方人员,当场呵斥道:“你们是怎么回事?!讲台上怎么会有东西掉下来!”
主办方人员也被吓得够呛,连连道歉,大汗淋漓,“非常抱歉,非常抱歉……”
而另一边,春野教授也不顾学生们阻拦,从破碎的讲台边上爬了上来,“晓!别怕!老师来了!”直把周围的人吓得不住劝阻。
晓见到这一幕,心中一暖,“谢谢大家,我没事。”
而一旁的甚尔只低头看着晓,不知不觉间,眼眸中氤氲着的冰冷渐渐化去,好像那只是用来洗去尘埃的雾水,灰蓝色的双眼也重新焕发出了光亮。
此时周围的人也注意到了出现在晓身边的这个高大男人,院长出声问道:“夏烧,这位是……?”
刚刚还没看到吧。
“啊,这是我男朋友。”晓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甚尔怎么出现的,只含糊道,“他本来是来找我的,听到声响就进来了。”
“哦,这样。”院长眼神隐晦地一偏,与站在甚尔后方的夜蛾对上了眼,然后又很快移开了视线,“我看现在会议也没办法继续下去了,你也吓坏了吧,先回去休息,有什么事情我再通知你。”
这正合晓的意,她当即答应了一声,又跟老师也打了个招呼,然后拉着甚尔迅速离开了现场。
而另一边的辉久眼见着晓和甚尔在普通人的包围下离去,只能不甘地将手中凝聚出的咒力解除。
总监部有规定,任何咒术师不能在大众面前暴露咒术界的存在,否则对咒灵的恐惧将会如瘟疫一般蔓延,让整个日本的诅咒失去控制。
“辉久大人。”抚子与另一名禅院男子就在这时悄无声息地出现在拿着金色铃铛的男子身边,“是一个小小的四级咒灵,已经解决了。”
事故发生当时,他们就注意到了罪魁祸首,于是兵分两路,辉久上到讲台查看情况,他们两个则是去追捕咒灵。
咒灵只是四级,虽然有着擅长割裂物品的术式,但却行动不便,所以很快就被他们发现解决了。
只是……抚子陷入沉思。
那样行动不便的弱小咒灵,是怎么爬到悬吊在天花板上的灯架上的?
“先暂时撤退。”辉久满脸气愤,“我已经找到任务目标了,先回族里报告。”
事故现场很快就被工作人员包围了起来,禅院家三人也趁乱离开了大厅,夜蛾被院长叫住,没有人注意到在天花板的角落里,一团银色的光团上下飘动,似乎松了口气,片刻后,悄然消失。
与此同时,晓已经拉着甚尔走出了酒店,回想起刚刚发生的事情,越想越气,脚下的步伐也越来越大,像是要劈叉了一样。
甚尔低头看了眼晓,忍不住笑出了声。
晓一惊,回头不满道:“你笑什么?”
都要气死了你还笑。
甚尔:“笑你水壶又烧起来了。”
晓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是在说她像水壶。
“你真是……”晓停下脚步,拽着甚尔的手扯了扯,“你怎么还笑得出来?”
“不好笑吗?”甚尔觉得自己简直快要被乐死了,也不知道为什么,“你刚刚就像小母鸡似的。”
突然从背后冲出来,张开自己脆弱的小翅膀,妄图把比自己还大好几倍的野狼给护到翅膀底下。
又天真又……可爱。
晓没想到自己正为他生气不平着呢还被叫做小母鸡,当即抬手锤了甚尔一拳。
甚尔捂着被晓打过的胸口,平铺直叙,“啊好痛。”
完蛋,好像真的失去战斗力了。
“哼。”晓理都不理甚尔蹩脚的演技,刚想开口问起他家人的事情,又觉得似乎也没有问的必要了……
冷静下来的晓逐渐把所有听到的事情串联了起来,迅速得到了答案。
——自家男朋友原来出身于京都名门世家,但这世家的人人品不好,对他也不好,现在他已经离开家族了,她能做的只有支持他。
怪不得之前会做那样的工作……独自一人在外生活,一定很辛苦吧。
明白过来的晓心疼不已,打定主意不在甚尔面前提他的伤心事,转而问道,“你怎么会突然出现在京都?你不是在东京吗?”
“啊这个啊……”甚尔揉揉胸口,低头见烧水壶不烧水了,嘴角一勾,“说来话长……”
“不然你猜猜看?”
第29章 还没有结束
晓又给了甚尔一拳。
甚尔觉得自己要是再不说, 大概会被当街打死。
今天一大早,花宫家别墅。
刚把晓和介人送走的结衣转身打着哈欠,扶着腰打算回房间继续补觉。
为了送晓, 她醒得实在是太早了, 现在天也才刚蒙蒙亮, 远远不到她平常清醒的时间,就连肚子里的孩子都不怎么活泼,看来也跟妈妈一样生物钟还没醒呢。
然而就在她刚踏上楼梯时, 有侍从忽然从一旁走过来。
“夫人。”他手上拿着一个令人眼熟的手机, “夏烧小姐把手机落下了。”
“哎呀。”结衣接过手机, 刚打算叫人给她送过去, 恰巧手上的手机就震了一下, 显然是有短信进来了。
结衣眨了眨眼。
楼梯下的管家握拳抵在嘴边咳嗽了一声,为难道:“夫人,这样不太好。”
结衣已经眼睛亮晶晶地翻开了手机,“我帮晓看看是不是有什么紧急消息嘛, 万一很急呢, 对吧……哦~”
消息来源, 甚尔。
结衣啧啧摇头,“怎么连男朋友都只备注个名啊。”
她的介人可是【亲亲老公】。
甚尔:【什么时候回来?有东西给你,之前忘了。】
结衣的八卦雷达呼呼作响!
管家欲言又止:“夫人……”
结衣啪啪打字。
晓(伪):【什么东西?】
鲜花?气球?戒指?礼物?结衣摩拳擦掌。
甚尔:【房屋钥匙。】
结衣顿时倒吸一口气。
这, 这不是——!
她当即拨通了电话。
“你怎么能就这么直接说出来了呢!”结衣难以置信, “这么大的惊喜啊!”
那头的甚尔刚接通电话就听到一个陌生的声音扑头盖脸地传了过来, 一顿, 声音冰冷道:“你是谁?”
那声音冷得仿佛裹上了冰霜, 好像下一秒他的手就要冲出手机,扼住来人的脖子, 结衣浑身一颤,只觉得整个人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我,我是结衣。”结衣磕磕巴巴,刚刚燃起的热情瞬间被浇灭,“你还记得我吗,就是上次在牛郎店的时候……”
一旁的管家和侍从见到这一幕,疑惑又惊奇地对视了一眼。
夫人的脸色怎么突然变了,好像很害怕的样子。
不怪他们如此惊讶,结衣向来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样,连最初面对介人的冷眼都一往无前,虽然有几分天真的因素,但这幅耗子见到猫的样子,还真是少见。
“……不记得了。”甚尔沉默片刻,淡淡道。
结衣顿时有些尴尬,不知道应该怎么接话才好。
“但我知道你的名字。”甚尔接着说道,“晓经常说起你,耳朵都长茧了。”
特别是这段时间结衣的预产期快到了,晓天天又是担心又是期待的,让甚尔一边听得不耐烦,一边又觉得无奈。
“你,你知道我就好。”见甚尔知道自己,结衣松了口气,心想晓到底是怎么跟这样可怕的大个子交往的,真是令人尊敬,“总而言之,你可不能就这么直接把礼物说出来啊,这样不是不惊喜了吗?”
不得准备个仪式吗?比如说要带你去个地方,然后到房子面前的时候,再送上鲜花,里头放着钥匙什么之类的……
甚尔沉思片刻。
“关你什么事?”
结衣一哽。
可怕!
“我,我这不是为了你们好嘛。”结衣呐呐道,“女孩子都喜欢这样的惊喜的,晓也会很高兴的。”
甚尔停顿了一下,也不知道听进去了没有,“晓呢?她的手机怎么在你这里?”
“她去参加交流会去了,但是把手机落在家里了。”结衣老实回答,说完又反应过来自己怎么唯唯诺诺的,心里一提气,想随便找个话题企图抓回主动权,关于甚尔的事,她一下就想起了昨天的对话,“你真的姓禅院吗?京都的禅院家是不是你家啊?”
甚尔语气一变,“谁告诉你的?”
结衣被甚尔突然又狠戾起来的声音吓了一跳,“我,我,介人告诉我的啊……晓也知道。”
“禅院家的人不是也要参加交流会吗。”结衣讪讪道,声音越来越小,“你怎么不跟着一起去啊?”
甚尔直接挂断了电话。
“……然后你就往京都来了?”
一个上午的时间,坐新干线从东京到京都,刚刚赶到。
听完了前因后果,晓也是一阵无奈,“结衣啊……”
甚尔:“你这个朋友真聒噪。”
吵得人耳朵疼。
“她是有些毛毛躁躁的,但也没有坏心思。”晓拉过甚尔的手,“刚刚有没有受伤?”
“没事。”甚尔不以为意,“你没事就行。”
回想起刚刚的意外,晓也不由一阵后怕,“没想到这么大的灯架就怎么掉下来了,真吓人。”
甚尔眸光一动,没说什么。
话说回来,一听到禅院家的人会出现在她面前的消息,甚尔就连忙赶了过来……这是在担心她会被欺负吗?想到这儿的晓心中一暖,握着甚尔的手不由地晃了晃。
甚尔低头看了眼晓的笑容,心痒痒:“你怎么又撒娇?”
晓莫名其妙,“我哪有?”
甚尔忍了忍,没接着反驳,但那表情怎么看都是有话说的样子。
这回轮到晓心痒痒了。
她好想亲一亲他啊。
但晓看了看四周人来人往的街道,最终也只能红着脸作罢。
接下来晓借了甚尔的手机给自己的手机打了个电话,花宫家的管家接到了,马上就派了司机来接他们。
回到别墅时,结衣正一脸焦急地站在门外等着,令人惊讶的是,介人也在。
“晓!”看见晓从车上下来,结衣当即走上前去拉住她的手,“怎么样?你有没有受伤?”
一听说晓在会议现场遇到意外的消息,结衣整个人都吓了一跳,根本坐不住,要不是介人回家安抚住了她,她恨不得坐车直接到晓的身边。
“我没事。”晓示意结衣放心,拉过一旁左右观察的甚尔,“甚尔也跟我一起来了,能帮忙多安排一个房间吗?”
“当然没问题。”结衣点头,然后小心翼翼地抬眼看了看甚尔,有点害怕地往晓身边缩了缩,不敢多问,“我现在就帮你安排。”
甚尔没注意结衣的小动作,目光环顾一圈以后,看向朝这边走来的介人。
看来主事的人是这个。
“你好,我是花宫介人,叫我介人就可以。”介人远远地打量了甚尔一眼,走上前去主动伸出手,“久仰大名,甚尔君。”
介人没提到他的姓氏,这让甚尔感觉良好,他回头看了一眼晓和结衣亲密依偎在一起的样子,便也伸出手握住了介人的手。
“你反应很快。”路上晓已经把昨天介人告诉她的事情转述给了他,“禅院家的事,你知道多少?”
“不多。”介人淡淡道,“但我想接下来你可能会告诉我更多。”
甚尔挑了挑眉,冷哼了一声。
是个聪明人。
进了别墅之后,两个男生就一副有话要说的样子一起去了楼上的书房,女生便留在了客厅里,说起了悄悄话。
“给,你的手机。”结衣让管家把收起来的手机还给晓,然后扭头看了一眼楼上,见男生们的身影已经看不见了,才回头哀怨道,“晓,你的大个子真可怕。”
之前在牛郎店里的时候还好,现在完全不装了啊。
“别理他,他就是这样。”晓摸摸结衣的脑袋,“下次我帮你教训他。”
结衣委屈巴巴,“晓,你真了不起。”
晓被结衣的样子逗笑了,“他只是长得很吓人而已。”
才不是呢……结衣有苦难言。
明明从头到脚都很可怕,简直就像是一匹狼。
就在这时,晓的手机正好响了起来,她翻开一看,发现是谦和打来的,联想到之前在会议大厅里遇到的戴着墨镜的奇怪大叔,连忙接起了电话,“喂,爸爸?”
“晓,你没事吧。”谦和焦急的声音响起。
“我没事,别担心爸爸,我现在在结衣这里了。”晓回答完连忙追问,“爸爸,我在交流会上遇到一个叔叔,他好像认识你。”
“我知道,他是我的朋友。”谦和干脆承认,“他在现场看到你了,刚刚跟我通过电话。”
晓回想起当时的状况,问道:“爸爸,你知道甚尔家的事情?”
她还记得当时那位叔叔跟她说,她爸爸之后会跟她解释。
谦和闻言没有贸然出声,而是转而问道:“甚尔君有没有跟你说过什么?”
“他没说什么,我也没提。”想起禅院家那人的态度,晓仍旧余怒未消,“爸爸,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对甚尔?”
谦和思索片刻,“既然甚尔君没有跟你说,这些事我也不好跟你开口。”
“爸爸确实知道禅院家的一些事。”谦和叹息道,“晓,这样的大家族有很多事情是我们没有办法理解,也是我们没有办法改变的。甚尔君能够从里面脱离出来,但不意味着他家里的人就会放过他。”
“不然……”谦和欲言又止,他想趁机让晓放手,却又不想伤了她的心。
晓听出了谦和的未竟之语,“爸爸,既然他们对甚尔不好,那我们就不认他们了。我不能让甚尔只有一个人。”
闻言,谦和心想果然如此,也只能无奈默认。
“晓,这之后夜蛾叔叔可能会来找你一趟。”谦和道,“你不要害怕,跟着他走就可以。但是记得,如果有其他人来找你,千万不要跟他们走,你只能相信夜蛾叔叔,知道了吗?”
“来找我?”晓不解,“为什么?”
谦和声音一顿,听上去也很不情愿,沉默半晌,却又突然改口道:“不,不去了。你听着,谁来了你都不要去,跟在甚尔君的身边。”
“晓,跟在甚尔君的身边,哪儿都不要去。”谦和颓然重复道。
他不想让晓掺和进哪怕一点点咒术界的事情,但此时此刻,面对着他无法对抗的总监部的压力,他能依靠的,竟然已唯有甚尔一人。
一名父亲无力保护自己的女儿,没有比这个更令人难受的了。
挂了电话之后,晓皱起了眉头。
“怎么了?叔叔说什么了?看你的脸色不太好。”结衣关心道。
“没事。”晓若有所思。
她感觉今天发生的事情越来越奇怪了。
而一切好像都跟禅院家有关系。
禅院家到底是什么家族?他们为什么要那么对待甚尔?甚尔当初又为什么要离开禅院家?
有人要来找她,还希望她跟着他们走。为什么?听上去也不是什么危险的事情,但为何爸爸的态度会如此奇怪?还让她跟在甚尔身边。
电光火石之间,晓察觉到,有什么势力正在需要她,而能够与这个势力对抗的人,只有甚尔,连爸爸都对此无可奈何。
这个势力会是禅院家吗?
太多的疑虑从心头冒了出来,晓本没有想太多,但谦和打过来的一通电话,让她敏锐地察觉到事情好像还没有结束。
如果又是冲着甚尔来的,那她可不能只做一个旁观者。
想到这里,晓抬头往书房的方向看去。
“结衣,你在这里等我。”晓嘱咐了一句,然后往楼上走去,“我去找找他们。”
第30章 Kiss
晓走上二楼的时候, 甚尔和介人正好一起从书房里出来。
见两人有话要谈,介人体谅地先行一步,临走前对晓说道:“这次场地出了问题, 是我们这里全责, 之后我会给你一个交代, 有什么需要尽管说。”
晓自然连连摆手,她觉得反正自己也没有受伤,以他们的交情不至于这么严肃。
介人走后, 甚尔对晓轻描淡写的态度很不满, “既然他自己御下不严, 出了问题, 理应赔偿你。”
“也没有说就不让他们负责, 只是……这不是意外嘛。”晓见甚尔还是一脸不高兴,干脆转移话题,“爸爸给我打电话了。”
甚尔神色微变,眼底闪过一丝焦躁, “他说什么了?”
晓在这一瞬间, 心中忽然有种奇怪的感觉。
这种感觉在那天她与甚尔通着电话回家, 甚尔突然让她把电话给她爸爸时,似乎也曾出现过。
“爸爸说之后会有人来找我,让我不要跟他们走, 跟在你的身边。”晓定定地看着甚尔的脸, 不放过他的任何一个表情, 不动声色道, “你知道发生了什么吗?”
听完晓的话, 甚尔眼中闪过一丝诧异,“他让你跟着我?”
见甚尔这个反应, 晓却误会了,心想他果然也瞒着她什么,面上不由就露出了几分被瞒在鼓里的不高兴,“甚尔,我们能谈谈吗?”
听到这句话,甚尔呼吸一滞,半晌后,冷硬地点了点头。
“好。”
向结衣借用了一下花园里的小亭子,两人一前一后往门外走去。
甚尔从没有觉得有一条路会让他走得如此艰难。
他并不知道总监部内部的事宜,但他认出了禅院家那人手上拿着的铃铛。
那是家族里的咒具,虽然不知道具体的发动条件,但是他知道那个东西是用来寻人的。
而按当时的状况,他们要寻的人显然就是晓。
他不可能让禅院家带走她,可他也不愿意让晓因此而流浪——整个日本都或多或少有他们的触角。
所以他才用禅院家的情报与介人做了交易,而本就因为场地事故对晓理亏的花宫家,再加上掌权人夫妇与晓之间的情谊,自然也没有拒绝的理由。
想要与一个势力对抗,就必须要存在另一个势力,即使这份势力不属于咒术界。
不,不如说,幸好不属于咒术界。
甚尔垂头看了眼走在前面的晓,从他的角度能够看到她乌黑的短发上方有个小小的漩涡,往常他每次看到时都觉得那里像珍珠一样可爱,此时却只觉得那是一个黑洞,把他身上所有温度都卷走了。
她的命应该是极好的,她有爱他的父亲,爱她的朋友,事业欣欣向荣,能力受人尊敬,就算是遇到了这样即将身不由己的情况,也有势力庞大的家族愿意为她抵挡风雨,给她留下后路。
然而自从遇到他以后,她似乎总是在遭遇不幸,如今更是被禅院家盯上,不知道想要利用她达到什么目的。
谦和的预言仿佛魔咒,不断地在甚尔的脑海中徘徊。
「甚尔君,你是天生无咒之人,若你造了孽,无处可去的诅咒,只会降临在你身边人的身上。」
可与此同时,孔时雨的声音也穿插其中。
「……你是诅咒的绝缘体,只要你想,多强大的诅咒你都能够隔绝,多悠久的因果你都能改变,懂了吗?」
那个时候,他下了赌注。
可如今,他在想,难道,他又输了?
也是,不然为何在接了谦和的电话之后,晓的脸色会变得那么奇怪?
已经习惯了被命运的赌局抛下,可这一次,甚尔却发现自己无法再漠然以待。
不知甚尔经过了怎样的煎熬,晓走进小亭子里,示意甚尔在对面坐下。
这场景,更像是审判现场了。
甚尔不安却佯装镇定地把右手手臂撑开挂在椅背上,摆出一副不堪在意的模样,脸上面无表情,沉默地等待着晓开口。
若是结衣在这里,估计会以为甚尔摆开这个架势,是要给晓好看呢。
但晓不这么觉得,她看甚尔坐得那么远,又往旁边挪了挪,直接钻进甚尔的手臂下方,贴着他坐了下来。
甚尔身体一僵。
晓犹豫了一下,小心翼翼地开口,“你是不是还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跟这次的事有关吗?”
“你不是都已经知道了?”甚尔生硬地回答。
晓一愣,“知道什么?”
“你父亲应该都告诉你了吧。”甚尔闭眼,破罐子破摔,“那个人说的没错,我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废物。”
“我没能力,没骨气,没未来。我的命运在出生就决定了,我生来就是个烂人,我活该如此。”
甚尔撇开脸,不看晓的表情,“我让你受到了侮辱,跟着我,你只是会是‘废物的女朋友’,惹得一身脏,什么都……”
“你在说什么呢!”
耳边突然炸开一声呵斥,下一秒一双略有些冰凉的手伸了过来,夹住他的脸颊两旁,硬生生地把他的脸掰了过去。
甚尔下意识地睁开眼,待看清面前之人的表情之后,心头顿时一慌,不由地就想要向后仰,但当他感觉到脸上的手正在向内使力的时候,却又不由自主地乖乖顺着低下了头。
晓的脸色是甚尔从未见过的难看,她瞪着一双碧绿色的双眼,仿佛一只气急了的松鼠,咬牙切齿地一头冲到野狼的肚子底下,张牙舞爪地咆哮。
吓得野狼连忙把爪子收了起来。
“你把你刚刚说的话再说一遍?”
甚尔竟然感觉自己的指尖开始发凉。
威名四野的天与暴君,现在一动都不敢动。
“我……”他噎住了。
他不知道应该怎么办,一时之间不知所措,刚刚还笼罩在心头的阴霾,那份颓废与自厌,仿佛在一瞬间被这双瞳眸中的火光烧得一干二净。
甚尔见过晓生气的样子,闷着头,皱着鼻子,腮帮子微微鼓起,像只烧开了水的烧水壶。
但他从没见过晓冷着脸的模样。
他知道晓很弱小,柔软的手捏起来好像没有骨头,如果不小心对待,就会像脆弱的玻璃一样,很容易就碎了。
生死攸关的时候他也没少经历,对死亡的恐惧,只会激起他更强大的战意。
但他现在却像是被冻住了一样,从心头涌上来的情绪,像是恐惧,又似乎完全相反。
是什么?甚尔望着晓,呆愣住的瞬间,竟然开始走神。
“你觉得我被羞辱了,是因为你自己是个废物是吗?”晓一字一顿地说道,“甚尔,只有当你认为自己是废物的时候,我才会受辱。”
“什么?”甚尔一下没反应过来。
晓深吸了一口气。
“你觉得那句‘下等人’让我受辱了,对吧。”晓的目光直直看进甚尔的眼底,“不,你以为我当时在想什么?我当时在想‘这个人是不是脑子有问题’!”
甚尔霎时懵住了。
晓很少会说这么粗俗的话。
“但是如果你真的认为你自己是一个废物……”晓眼中的火苗渐渐弱了下去,“我才会是‘废物的女朋友’。”
“能让我受辱的不是一句话,甚尔,而是你怎么想。”
“你觉得我应该是‘废物的女朋友’吗?”晓轻声道。
甚尔脑海中忽然轰的一声,“不,你不是,所以你应该离开我……”
晓突然伸手扯了扯甚尔的耳朵。
甚尔顿时嘶了一声。
“你为什么总是觉得自己不好?”晓真想晃晃甚尔的脑袋,“你总是贬低自己,你总是讨厌自己……你就不能想想我吗?”
“我,讨厌自己?”甚尔哑然。
“你就是!”晓生气地撑起身子,愤愤地把甚尔的脸蛋当团子搓,“我知道禅院家对你做了什么了。”
“他们就是见不得你高兴,你高兴他们就不高兴,所以也要让你不高兴。”
“笨蛋!”晓恨铁不成钢,“你被嫉妒了啊!”
甚尔怔住了,“你说什么?”
他?被嫉妒?
怎么可能!一个天生没有咒力的人,一个没有咒具就连最弱小的蝇头都无法解决的人,怎么会让那群天之骄子嫉妒?
眼见着甚尔一脸不相信的表情,晓松开他的脸,“你听着甚尔。”
她意识到自己必须做些什么。
“你,你超帅!”
“……”
“你又勇敢又坚强。”晓后知后觉地红了脸。
“……”
“你很强大。”晓眼神开始躲闪。
“……”
“最重要的是……”她眼睛一闭,突然凑上前去,在甚尔的脸上亲了一口。
软绵绵的,像一朵云彩悄然拂过。
甚尔觉得自己要炸了。
“我,我很喜欢你。”
少女的脸颊红彤彤的,仿佛已经熟透了的苹果,只等着人采摘。
于是甚尔再也无法忍受,把她摘了下来。
他伸手抓住晓的手臂,低下头。
胸口滚烫得好像装满了岩浆,胃里充实得好像塞满了整个世界。
他妈的,他可是有整个世界的人!
就在这一瞬间,甚尔忽然发现他已经无法理解过去的自己了。
果然脑子有问题!
晓晕乎乎地被放开的时候,感觉到自己手上好像被塞进了什么凉凉的东西。
她低头一看,发现是一把钥匙。
“这是什么?”全身发软,晓只能无力地靠在甚尔的怀里,一脸茫然地问道。
甚尔眼睛从未有过的明亮,双手紧紧将晓圈在怀里,仿佛发现了食物的饿狼,只想要一口将其吞下肚。
但他不行,因为食物还瞪着双无辜的眼睛,依赖地看着自己。
“我租了一个新的房子,足够两个人住。”他努力冷静道。
晓闻言眨了眨眼睛,啊了一声。
“这是另一把钥匙。”似乎犹觉得不够,甚尔又补了一句,“里面有花园,你可以种花。”
“我们同居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