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山”带在身边, 自然也没办法让“老虎”“离山”了。
无可奈何地在儿子的撒娇中选择了如此愚笨的破局方法,当甚尔携家带口来到孤儿院时,爱子已经满心欢喜地在门外等待了。
“医生!!”爱子拉着千鹤的手, 大老远疯狂招手, “好久不见!”
千鹤看上去也很激动, 虽然脸上表情不多,但是眼睛亮亮的。
“好久不见!”晓也很高兴,“千鹤, 你长高了!”
眼见着晓一家来到自己的面前, 千鹤用力点头, “医生好!”
晓摸摸千鹤的头, “怎么样, 身体还好吗?”
“很好。”千鹤当即掏出自己的小金牌,“你看!”
“哇,千鹤很努力了。”
“嗯哼。”
惠被爸爸单手抱着,见妈妈跟一个不认识的小姐姐讲话很开心的样子, 抬头问道:“爸爸, 糖果姐姐?”
来之前晓跟他说要把带来的糖果分给哥哥姐姐们, 惠牢记于心。
“嗯,差不多。”甚尔不堪在意道。
“甚尔君也好久不见!”爱子跟晓打完招呼,就蹦到了甚尔面前, “哇, 这是你儿子吗?叫什么名字?跟你长得简直一模一样!”
突然被阔别许久的话痨轰炸, 甚尔还有些不习惯, 阴森森道:“你倒是不担心。”
老板刚被总监部带走, 还能这么有活力。
对此爱子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微笑,“店长会没事哒!”
“哦, 小朋友你好啊,我叫爱子,你可以叫我爱子姐姐!你叫什么名字呀?”
惠乖乖回答:“我叫禅院惠。”
“惠啊,真是个好名字!你真可爱!”爱子兴奋凑上前去,揉了揉惠的脑袋。
惠被夸得小脸一红,不好意思地把脑袋埋进了爸爸的肩膀里。
甚尔:“……”
自来熟就没有一点边界感吗?
进去了以后发现,没有边界感的自来熟还有一个。
眼睛还贼亮。
甚尔这回真诧异了,“你怎么在这里?”
就见在教堂最正中的桌子上,五条悟老神在在地坐在上面,双手抱胸,翘着个二郎腿,眼见着甚尔进来,扬起下巴,进入变声期的声音在空旷的空间中回响,音线徘徊在清亮和磁性之间。
“禅院甚尔,来切磋切磋吗!”
甚尔:……还是来找打的。
然后他扭头就带着惠往门外走去。
妈的六眼在这里,还需要他做什么!
战斗力足够了吧!
“等等!”爱子连忙拽住甚尔,陪笑道,“这是意外,意外。”
自从甚尔不在酒吧任职之后,他们与五条家这一条线路的生意自然难以维持了,毕竟鬼塚一人已经够忙,根本没精力兼顾于此。
好在五条家大少爷已经攻克了绝招副本,获得了能够独自出门的SS级奖励,自己就可以在外头乱逛,倒也不再需要专门的运货服务了,所以也称不上是损失。
但他可没忘记他还要找甚尔练手呢!
把所有甜品店都逛了个遍的无聊大少爷执行力超强,从管家那儿得到地址后,迅速杀到酒吧,发现甚尔不在,差点又要朝他家冲去。
还是老板拉住了他。
“甚尔君过几天会到孤儿院来,也许您可以去那里等。”
“而且切磋也需要场地,否则怎么能打个尽兴?我们那儿都有。”
五条悟觉得此言善哉。
听完前因后果的甚尔眼皮直跳。
好,很好……把他拽到这儿还不够,还用他钓了个更大的。
妈的百年老妖怪。
“你是……”晓看着五条悟觉得眼熟,直到他从上头蹦了下来,来到他们面前,她才被那张白发蓝眸的漂亮脸蛋唤回了记忆。
“你是以前那个……糖人小朋友!”晓抬头仰视五条悟。
哇,现在的男生,都长这么快的吗?
惠捕捉到关键词:“糖果哥哥!”
五条悟看见晓,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忽然弯腰凑近,眯了眯那双璀璨的苍天之瞳,挑了挑眉,“哈?你怎么……”
未竟之语被甚尔眼疾手快地捂住。
甚尔拽过五条悟的衣领,迅速把他拖进角落,低声警告道:“你给我安静点,看见什么都给我咽回去!”
在爸爸手上体会了一把疾风迅影的惠高兴拍手,“哇!”
一转头老公儿子都不见的晓:?
五条悟惊觉自己刚才竟然没有察觉到甚尔的动作,顿时被燃起了兴致,“你管老子……嘶。”
爱子:“啊。”
锤了大少爷一脑袋的甚尔淡定收拳,“几年不见,嚣张不少啊。”
他早就想这么干了。
惨遭爆栗的五条悟不甘心地捂着脑袋,低头嘁了一声,迅速在心里判断了形势。
看来现在还打不过。
于是嚣张了两年的大少爷审时度势,老实巴交地转身——
“喂,那边那个,你知不知道你的身体——”
甚尔当即一个肘部绞杀!
五条悟疯狂拍打:“咳咳……你他妈的放手!”
甚尔青筋暴起:“你……”说完一噎,回头瞅了一眼坐在自己另一头手臂上的儿子。
惠眨了眨布灵布灵的大眼睛。
甚尔默然回头,硬是把脏话咽下,“行,我答应你,给我闭嘴!”
五条悟抬手比耶!
惠拍手,“糖果哥哥万岁!”
被儿子背刺的甚尔差点吐血。
看着角落里的小中大终于演完默剧,晓笑着歪了歪脑袋,凑到爱子耳边。
“请问那个孩子……也是孤儿院里的吗?”
看上去不太像啊。
“他不是。”千鹤回答了她,“他是大少爷。”
“大少爷?”晓头顶问号,心想这难道是孤儿院里的外号?
爱子点头肯定:“嗯,确实是大少爷。”
大少爷得到了想要的承诺,但是不打算现在履行了。
“小鬼你跟你爹长得也太像了吧。”被宝宝分享糖果的五条悟马上将惠划入了自己的阵营,盘腿坐在地上跟他聊天,腮帮子鼓鼓,“你也是天与咒缚吗?”
“天女咒噗?”小小惠疑惑。
被推过来招待小客人的千鹤在一旁无语,“他听不懂。”
“嘁。”五条悟不屑嚼糖,“老子这么大的时候都能上房揭瓦了!”
千鹤冷静:“看见外头那个树根没有,我小时候切的。”
上房揭瓦算什么本事。
五条悟嘿哟了一声:“那你有把一栋屋子推倒过吗?”
千鹤想了想:“没试过。”
惠左看看,右看看,灵机一动,“城堡!小车车!”
玩沙子,推倒!
于是宝宝从爸爸手上拿回了小车车,左手一只糖果姐姐,右手一只糖果哥哥,快乐地朝小沙池冲锋而去。
大少爷看见沙池,丝毫没有顾及形象的意识,挽起袖子就兴致冲冲道:“哈!让你们见识一下本大爷的精湛艺术!”
“好耶!”惠捧场。
“你们没人想挖坑吗?”千鹤觉得自己可以研究个新陷阱出来。
小朋友们玩在一块,大人们要办正事了。
按理来说。
把带来的礼物都给孩子们分了下去,晓扭头见甚尔还在外头看着,笑着摆手,“你去忙你的,不用管我。”
其实所有正事就是在这里待着的甚尔:“……”
好吧,这个时候该怎么演?
好在这个时候,离离子从楼上下来了。
“看来你找到了让她们和谐共处的方法。”离离子瞥了一眼晓,心中了然,走到甚尔身边,淡淡道,“恭喜。”
甚尔低头看了眼离离子的白色眼罩,“你看到什么了?”
“很奇特的纹路。”离离子道,“我从来没见过。”
像树叶的脉路,又像是溪流淌过大地,晓身体里的筋络从她的心脏开始,又在她的心脏结束,经由不同的方向走过她的全身,无数能量线路形成奇特的循环,宛如一朵盛开的花,精致却自然。
“一看就不可能是人类的手笔。”离离子继续道,“人类做不出这样的杰作。”
“她没有察觉到自己的变化吗?”
“有。”甚尔双手抱胸,目光穿过人群,望向中央笑靥如花的身影,“但她不信。”
无论是咒术师的咒力,还是精灵的灵力,想要使用,都需要精神力的引导。
换而言之,你需要想象,需要坚信,像使用自己的手臂一样自然而然地笃定,十米外的易拉罐就是会因为你的一抬手而掉落,血脉中发热的力量就是能够透体而出,灼伤空气。
但晓可是从全国最顶尖大学中毕业出来的医学科精英,世俗科学建立了她的世界观,她怎么可能会信?
“有一次孩子的手臂上不小心划了一个伤口,她无意中治好了。”甚尔说道,“她把这件事当成笑谈,跟我说是自己眼花了。”
“……”离离子顿了一下,“也许她只是在逃避。”
人类突然遇到自己从未接触过的情况,总是会恐惧的。
“不重要。”甚尔面无表情,“我会让她永远不相信的。”
离离子:“这有点难。”
甚尔:“比起这个,你们打算把我拖在这里到什么时候?”
老板说他会回来,可没有承诺会什么时候回来。
还把六眼也一起拖住了,他是打算把所有可疑人员都汇聚到一起,让对方一网打尽吗?
离离子:“不知道,我们只是相信店长罢了。”
甚尔:“姑且说一句,若我是羂索,这个时候可不会往枪口上撞了。”
不是他自负,现在孤儿院里有他和六眼在,说是坚如堡垒都不为过,想直接突破又全身而退的可能性几乎为零。
想到这里,甚尔意识到了什么,“他故意的?”
从头到尾都不是想在孤儿院守株待兔。
而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离离子点头。
“这样,他就别无选择了。”
“接下来,就差个理由。”
三天后,天元突然紧急宣布终结自己的生命,咒术界哗然。
同一时间,总监部所有高层汇聚东京高专,面见天元。
八天后,有未知势力偷袭高专,企图控制天元,失败。
三个星期后,所有人退出天元结界,特级咒术师九十九由基亲自镇守大门。
一个月后,一名东京高专学生行迹诡异,沿路蒙骗师长,闯入天元结界。
与此同时,甚尔的手机响起,夜蛾打来电话,对头却传来老板的声音。
“恭喜你,甚尔君,我们赌赢了。”
“我想,是时候了。”
第92章 孩子的记忆
惠发现, 爸爸最近总是喜欢带他去一个外头有沙子的大屋子里头玩。
大屋子很大,还有很多哥哥姐姐,大家都喜欢妈妈做的糖果, 每次他来, 他们总是会带着他一起去探险。
探险小队有很多成员, 队长哥哥会听小鸟说话,祭司姐姐能发出砰砰的声音,还有矮冬瓜哥哥, 总是会消失不见。
糖果姐姐最厉害!她是小队里的骑士, 能把所有东西都切成两半!连恶龙都被她轻而易举地打败了!
但是我什么忙都帮不上……惠后知后觉地感到了沮丧。
“惠是吉祥物!”祭司姐姐语气笃定, 抬手摸了摸惠脑袋, 煞有其事地说道, “吉祥物可是超级重要的哦!”
惠不懂,“真的吗?”
“当然!”队长哥哥也跟着点头,“没有吉祥物,就没有探险小队, 所以吉祥物是小队里最重要的成员。”
糖果姐姐:“没错。”
被大小孩称赞得飘忽忽的吉祥物回家看见妈妈, 非常骄傲地炫耀了自己的江湖地位。
“我是吉祥物!”惠把自己脑袋上的纸皇冠指给妈妈看。
晓举着照相机被可爱得捶胸顿足, “是哥哥姐姐给你做的吗?我们惠真棒!”
被妈妈又夸了一遍的惠不好意思地垂头,转身跑到高大的父亲背后藏了起来。
正在加班完成维修店工作的甚尔:“……”
被当成吉祥物是什么值得称赞的事情吗?
到后来,爸爸带着他一起住进了大屋子里。
“妈妈不一起吗?”惠趴在爸爸的肩头, 想要伸手拍另一个肩头上的行李袋, 但因为手不够长, 变成了在空气中挥手。
“妈妈要工作。”甚尔不动声色地举高手臂, 惠如愿以偿地拍到了行李袋, 高兴地又拍了几下,“不准闹。”
惠充耳不闻, “爸爸,今天想肉,不想胡萝卜。”
甚尔:“孤儿院是大锅饭,我不做。”
惠:“那可以不想菜吗?”
父子二人对视。
甚尔:“没问题!”
惠:“妈妈不在!”
沆瀣一气的父子俩在孤儿院居住的第一天就惨遭滑铁卢。
“我们这儿,禁止浪费粮食。”身材魁梧的厨房大叔声音响彻整个大厅,他面容可怖,在毫无对话声的大厅里左右巡视,每个被他经过的孩子都正襟危坐,唯恐被他盯上。
“菜单不容有差错!都给我全部吃完!”
惠坐在婴儿椅上,一手幼儿叉子,一手幼儿勺子,低头看了看面前为他特别准备的胡萝卜肉粥,咽了咽口水,无助地扭头看向爸爸。
甚尔也自身难保,他正盯着身前的蔬菜沙拉,满头黑线。
离离子在一旁淡定地切牛排,“这可是厨师长用心搭配的,吃吧。”
甚尔:“为什么你有肉,我没有?”
离离子:“你吃太多了。”
肉很贵的。
第一次加入集体生活的惠本以为自己可以一直跟哥哥姐姐们一起冒险,却发现事实不是这样的。
“要上学。”千鹤背起小书包,摸摸惠的脑袋,“回来给你带好吃的。”
在哥哥姐姐们哀声遍野的分别中提前感受了一把周一痛苦的惠寂寞地挥手,在准备跑去找爸爸的路上,遇见了漂亮的糖果哥哥。
“哥哥不上学吗?”惠疑惑。
“上学?”五条悟叼着根棒棒糖溜溜达达地走进教堂大门,不以为意道,“那是什么东西?”
不上学的漂亮哥哥人高马大,快有爸爸那么高,但是他说他跟爸爸不一样,还是鲜嫩的小年轻,没有可比性。
惠似懂非懂:“哦。”
大概是爸爸更厉害的意思吧。
又一次看着漂亮哥哥被爸爸一脚踹到了操场另一头,惠双手捂住耳朵,无师自通了无语的表情。
声音好大啊,嗙嗙嗙,好像气球爆炸。
“你没了术式就不行了吗?!”一片飞尘中,甚尔啧了一声,不爽道,“废物!”
清风吹过,尘埃后的五条悟显露出身影,他抖了抖发麻的手臂,嘴角勾起傲气的弧度。
“怎么?嫉妒?”
下一秒,甚尔的身影在原地消失,空气中接连发出阵阵爆破声,五条悟当即飞起,却在仓皇中再次被击中。
“把你的嘴上功夫省省吧!”
惠身体缩成一团,人小鬼大地叹气。
好吵哦……
总是被揍的漂亮哥哥不会受伤,还能把宝宝丢着玩。
“你飞啦!”被无下限牵引,惠低头看了看变得遥远的地面,张牙舞爪地挣扎,“飞啦!”
“五条家没告诉你不要轻敌吗?”抬手丢过去一瓶可乐,甚尔一脸淡定地接住对方回礼的自家儿子,“全身上下到处是弱点,你竟然能活到现在。”
“哈?”五条悟简直匪夷所思,用可乐指了指自己,“你在说老子?”
三百六十五度无死角的侦查顶级配置——六眼,再加上全方位无缝隙的概念防御装备——无下限术式。
这是“到处是弱点”?
五条悟:“你该不会老年痴呆了吧。”
甚尔冷哼了一声,把儿子摆到肩头坐好,但他懒得多言,只道:“过度依赖你的术式可不是什么好事,小子。”
“像你这样的人,最容易犯这种低级错误。”
说完甚尔便带着儿子转身离开了。
惠回头看了一眼垂头坐在原地的五条悟,然后拍拍爸爸的脑袋,“爸爸又欺负小孩。”
因为甚尔走到哪,哪里就会有小孩的哭声,路上的家长们都对他退避三舍,晓总调侃他,惠便记住了。
甚尔无语,“别什么话都乱学。”
惠:“没有乱学,妈妈说的。”
成为语言素材的妈妈周末来探望,并从儿子的口中听到了添油加醋的事情发展经过,顿时大惊,“爸爸把哥哥弄哭了?”
惠肯定地点头,“哭了。”
于是当天又来孤儿院找打的五条悟亲眼目击了昨天刚把自己当沙袋丢着玩儿的陪练又开始树立起了拒绝暴力形象,并在儿子的控告中装聋作哑,演技娴熟看起来不是第一次。
“砰砰砰。”惠张开手,“大声!”
晓猛地回头看向甚尔。
甚尔:“小孩子说的话没几个能信,你看我像无缘无故打小孩的人吗?”
晓一听也觉得不是,当即教训儿子,“惠,不可以冤枉爸爸。”
惠不干了,“我没有!我没有!哥哥!”
被特邀出场的一米八小孩哥闻言立马乐颠颠地跑上来凑热闹,“哦豁,你老年痴呆终于被老婆发现了?”
甚尔:“……”
甚尔:“你看他像会哭的主吗?”
五条悟问号。
五条悟:“什么?老子?哭?开什么玩笑!”
但晓却突然倒吸了一口冷气。
“你的手?”她连忙牵起五条悟的手臂,就见从短袖伸出的白皙皮肤上有好几块紫色的淤青,分外显眼,触目惊心,一看就是最近才造成的伤势。
晓大惊,“这是怎么回事?!”
甚尔:“……”
五条悟:“……”
甚尔:你他妈昨天手上还没有这些痕迹的!
无下限喂狗了吗!
五条悟心虚地抬眼看了看天空。
晓不相信丈夫会打小孩,但对他不知轻重的力气并没有多大的信心。
甚尔头疼,“不是我。”
“我要使力了,他的手还能在?”
五条悟:“他才碰不到老子呢。”
七嘴八舌终于给自己洗清了嫌疑,在晓不解的目光中,惠眨了眨眼睛。
惠:“哥哥没哭吗?”
五条悟:“小鬼你这是造谣!”
天下第一的六眼可以探查可以辅助,唯独不是用来流泪的!
就这样,在鸡飞狗跳中,日子平静地度过了。
直到某天,惠醒来,发现爸爸不在,漂亮哥哥不在,连爱子姐姐都不见了踪影。
只有离离子姐姐抱着他,看着窗外乌云密布的天空。
“要下雨了吗?”惠探出个脑袋,“收衣服。”
离离子闻言一顿,“嗯。”
“收衣服。”
当天晚上,大雨倾盆,惠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大的雨,好像天空破了一个洞,所有雨滴都被吓得从乌云上掉了下来。
沙池被水浸透,颜色暗沉,里头还埋着没来得及收起来的沙滩玩具,小车车的货箱里渐渐盛满了雨水,滴答滴答,涟漪连成了海浪。
狂风将窗户吹得砰砰作响,惠不敢靠近,一溜烟钻进了被窝里。
爸爸去哪里了?惠伸出一双大眼睛,期盼地望着门口。
晚餐时,甚尔回来了。
“爸爸!”看见大门熟悉的身影,惠眼睛一亮,立马吭哧吭哧地爬下婴儿椅,朝门口跑去,“爸爸!欢迎回来!”
寂静的大厅里,所有人的视线顿时都看了过去。
肆虐的凉意从打开的大门中闯进整个空间。
甚尔伸手扶住惠的肩膀,不让他沾上自己身上的湿水,“吃完饭了没有?”
“没有。”惠注意到甚尔身上湿漉漉的衣服,大惊,“爸爸你下雨啦!”
“嗯。”甚尔抿了抿嘴,回头看了一眼,然后牵过惠的手往楼上走去,“我们回去洗澡。”
惠奇怪,“不吃饭吗?”
甚尔:“一会儿再吃吧。”
父子俩离去后,大厅里所有人才站了起来,一窝蜂地往门口涌去,嘈杂的人声重新填满整个空间。
惠在小跑中匆忙回头,从尚未围起来的人群缝隙中,看到了里头的场景。
一名穿着和服的大姐姐矗立其中,闭着眼,脸上湿水流淌。
漂亮哥哥独自穿过人群,走到大厅的角落,垂头默不吭声,手上拿着一台破旧的游戏机。
一名冷面大哥哥背上背着一位睡着的白衬衫哥哥,哥哥的白衬衫上面都是草莓汁,爱子姐姐站在一边,用手臂擦了擦眼睛。
还有好多好多人,穿着红色裙子的阿姨,像胡桃夹子的叔叔……
“看路。”
温暖的大手挡住了他的视线,惠顺势转回脑袋,仰头。
“爸爸,他们是谁啊?”
“……”甚尔顿了一下。
“改天再说吧。”
第93章 战后
一年后, 东京禅院,新家。
惠已经三岁,该去上幼儿园了。
“爸爸, 抱抱。”背着小书包的惠站在院门前, 仰头张开手。
甚尔低头看了看惠。
惠委屈地抿嘴。
甚尔顿了一下, 抬头见晓还没出来,无奈还是蹲下身子。
“这就是你昨天跟妈妈说的要做大孩子?”
“不要了。”
“真是娇气。”
新家跟之前两人租赁的屋子相比要宽敞不少,外表虽然还是差不多的风格, 但门口前头终于有了个不小的前院, 停下一辆车绰绰有余, 楼层也更多, 包括阁楼和地下室一共有五层, 里头不仅有惠的独立卧室,还增加了甚尔的工作间和晓的书房,更加宽敞明亮了。
地理位置上,为了兼顾孩子的教育问题, 两人搬得距离之前的位置稍微远了一点, 虽然这样导致两人上班的时间都加长, 但这附近的学校设施齐全,幼儿园小学中学都不远,接送孩子倒是方便。
晓打理完毕从家里走出, 就看见父子俩在院外凑在一起, 嘀嘀咕咕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顿时佯装生气道:“惠, 你昨天怎么答应妈妈的?”
上幼儿园了, 要独立,不能总是因为偷懒不想走路, 就撒娇让爸爸抱。
听到妈妈的声音,惠立马伸出手死死圈住爸爸的脖子。
甚尔当即松手,向晓示意自己的无辜,惠的两条小腿顿时悬空,全靠胳膊才没掉下来。
甚尔:“他自己爬上来的。”
惠顺势攀登,踩着爸爸的胸肌,熟门熟路地爬上他的肩头,坐了下来。
甚尔:“你看。”
晓无奈叹气。
门口的“禅院”表札结实地定在院门柱上,在春风中屹然不动。
送惠上幼儿园这条路一家三口都顺路,可以一起走一段。
开学第一天,妈妈有很多事情唠叨。
“上学要听老师的话知道吗?”晓絮絮叨叨地交代,“吃饭不可以挑食,午休要好好睡觉,要跟同学们好好相处……”
惠把脑袋搁在爸爸的头上,白嘟嘟的小脸蛋像馒头一样被挤成了一团。
面对妈妈的唠叨,父子俩表情一致,宛如复制粘贴。
禅院父子:= =
这样的淡定当到了幼儿园门口的时候,就变得尤为突出起来。
“哇啊啊啊啊不要不要,不要——!”
“爸爸妈妈哇啊啊啊啊——!!”
在一众刺耳的嚎哭声中,惠冷静地爬下爸爸的肩头,背着蓝色的小包包跟爸爸妈妈乖乖挥手道别,“拜拜。”
已经在妈妈的教导下完全弄懂幼儿园是个什么地方的惠完全不慌。
不就是换个地方干饭嘛,爸爸妈妈要上班,他懂的。
泪眼汪汪地将孩子送入校园,深觉这是孩子成长的另一个阶段的开始,在离别氛围的感染下,晓望着惠人小鬼大的背影,心中感触良多。
晓:“亲爱的你看,惠都这么大了!”
正在发呆的甚尔:?
昨天不是才量过身高吗?
标线还在墙上呢!
接下来晓就要坐地铁去上班了,而甚尔则走另一边,因为机车维修店附近没有地铁站,他需要步行二十分钟左右。
“唉,惠小时候还会哭闹,现在越来越像你了。”后自后觉地反应过来自己家跟别人家相比,第一天入学似乎少了一个仪式,晓深表遗憾,说完她抬头看了看甚尔的淡然表情,又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果然是跟爸爸学的。”
崇拜爸爸的小男生模仿爸爸真是再正常不过了!
甚尔对此没什么想法,“他是我儿子,不像我像谁?”
在地铁站告别前,晓突然提议道:“要不要买辆车?这之后你上班也方便。”
走二十分钟,也就是要提早起床二十分钟,晓倒是无所谓,惠也能乖乖起床,就是甚尔每天早上都要痛苦脸。
甚尔垂头看了眼地铁站里人头涌动的拥挤场景。
“我再看看。”
今天也是跟独角兽告别的日子。
一年过去,危机已解除,没有警戒的必要了。
【我打算带着宝宝回家去。】独角兽用角蹭了蹭小小独角兽的头,【可能会睡一会儿,我们好久没睡觉了。】
精灵一睡,估计就是几百年。
【这个给你,若是有什么事情需要帮助,可以带着它来京都找我们。】
甚尔将白角收下,塞进了丑宝的嘴里。
一年前,羂索已死。
那是一场凶险的战斗,所有人都没有意识到战况会如此激烈。
天元在老板出现在他面前的那一瞬间,就已经明白了所有,一切都在老板的预料之中,天元确与羂索是旧识,并对他颇有了解,甚至通过覆盖于日本全界的结界术,掌握了不少连老板也不知道的情报。
但是还是有一件事,出乎了老板的预料。
那就是天元的死志。
“孩子,你跟我很像。”
也许是漫长的时光里终于遇见了一位境遇相似的晚辈,天元不介意多说几句。
“我拥有不死的术式,这是祝福,也是诅咒。人类的躯体是弱小的,千百年来,为了维持神志,我不得不接二连三地夺取她人的人生。”
“我不得不。”他重复道,“我没有选择。”
说完,他抬头与老板对视,从他的眼神中,老板感受到了似曾相识的挣扎。
每次当他望向镜子时,也曾看到过同样的东西。
“作为人类,我应该死,可我又不能死,我也不想死,如此漫长的寿命,剥夺她人人生换来的性命,早已经不是人类该有的定义所在……”
“你想作为人类死去,对吗?”老板接话道。
“这很难。”天元缓缓道,“对于我来说,很难。”
他还是人,他便想活,但作为超越人类寿命的生命,他想死。
平常人从不会有这样的烦恼,也没人能够理解他。
因为人终有一死,寿命是命运之神送给生命的礼物。
“我想你正在触碰这个边界,孩子。”天元望着沉默的老板,“人类的身体撑不过五百年,因此每五百年会有一名星浆体诞生,而为了守护星浆体到我面前,命运会让守护者随行。”
老板眸光一动。
六眼。
“但这次不同,出现了个意外。”天元语气释然。
老板当即反应过来:“你想任由这一切发生?!”
“为何不?”天元不解,“既然我自己做不到,那就让命运下手。”
究竟是守护者更胜一筹,让千年的命途持续下去,还是变数异军突起,终结一切……
他只需要等待,就有结果。
“但我不愿。”老板皱眉,“我不能让更多的孩子面临险境。”
这也是为了曾经的自己。
“既然变数已成,谁又决定他只能毁灭一切?”
“刀锐利,但还要看用的人是谁。”
最终天元答应了老板的计划,以自身作为诱饵,静候羂索上门。
这是一场不知道结果的赌局,两人最终还是不约而同地将审判的权利,交给了命运,却是以另一种方式。
若输,天元静候几年后的死亡,愚弄了整个咒术界的老板也难以逃脱。
若赢,那么……至少他们之中有一个,能够继续向前。
想要骗过敌人,就要先骗过自己人,一开始,咒术界大部分势力都对此表示了激烈的反对。
「御三家」中,五条家中立,表示尊重天元大人的选择,加茂家反对,但在家主单独面见天元后,又改变了主意,与五条家一同退到了舆论线外,不发一言。
其中禅院家抗议最为激烈,认为这是天元对所有咒术师的背叛,不可原谅。
而就在舆论声浪到达最顶端的时候,一股势力趁虚而入,袭击了东京高专并失败,这惊动了常年在外的特级咒术师九十九由基,最后查出背后是一个叫做盘星教的民间宗教组织,如今已被连根拔起。
为此咒术界舆论经历了一小段平息期,而就在这时,禅院家不知为何忽然爆发了大规模的内乱,无心再干涉天元的事务。
而造成这一切的,正是幸男的姐姐,禅院抚子。
连老板也不知抚子为何要策划这次的行动——这对她并没有益处——又是如何能够将时机把握得如此精准,他们之前并未有任何联系,甚至在战后才发现互相之间目标一致。
只能说英雄所见略同,聪明人总能窥探大局,并知道如何才能达到自己的目的。
这之后一切顺理成章,事实证明,天元的死亡将会重创羂索的计划,甚至于在知道这可能是陷阱的情况下,也要带着咒灵大军,不顾一切地阻拦。
大概真的是命运,本不应该落入局中的五条悟最终还是阴差阳错地加入了战场,不过是一时兴起的凑热闹在看见破旧的游戏机时坠入了沉默之中,实力已逼近特级的六眼与现任特级一同守卫东京高专最后的防线,无人能撼动。
但羂索毕竟奸诈,眼看着败势已现,当即就要脱身而出,他的逃匿路线诡异又残忍,只有老板看穿了他的把戏。
最终拼死,拖住了他一秒。
一秒,对于其他人来说转瞬即逝,而对于甚尔来说,能做的事很多。
长时间的蛰伏到了爆发的时候,杀手往往只在敌人最脆弱的时候出现,一击必胜。
而当时,他手上拿着的,是能够无视物理防御,直接攻击魂魄的——噬魂刀。
身体可以挪移,但灵魂可不会改变。
最后时刻,甚尔问清楚了一切。
“你的妻子?哈哈哈哈……”大脑长出了口腔,发出诡谲的笑声。
“她不应该存在!”
“人类的进化才是命运所归!”
一刀砍断跨越千年的宿命,甚尔震了震刀,一抬头,看见的就是老板倒下的身影。
直到现在,他也没能醒来。
“禅院……禅院!”
甚尔回过神来,“做什么?”
“发什么呆啊?”同事拍拍他的肩膀,指了指自己身后的那台机车,“搞不定了,快帮我看看。”
甚尔放下手中的东西,“哪里的问题?”
“发动机,这玩意我最不擅长了。”
“这哪里是发动机的毛病,是输油管。”
“啊?这样吗?”
“欸!”眼看着甚尔看出问题就想溜走,一点都没有帮忙的意思,同事连忙捞住他的肩膀,“这可是xx牌最新款,一会儿修好给你试骑?”
维修店就这好处,修完了为了检验结果,可以免费体验一把。
“我没驾驶证你是第一次知道?”甚尔剜了他一眼。
同事惊讶,“你还没去考啊?”
会修车不会开车也是有点神奇。
甚尔闻言一顿,想了想,“有推荐的驾校吗?”
“有哦。”
甚尔回头,随便从地上捡了一把扳手,对着那辆机车敲了两下,见有一个石子从里头掉了出来,他又上手换了个螺丝。
同事当即启动机车,发动机声音嗡嗡,启动正常。
靠,大佬敲两下,顶他修一个下午!
“哪个驾校?”
“哪个驾校?你等等周末我就给你报好名咯!”
第94章 水族馆
买了车以后, 活动范围自然就扩大了不少。
“老师说,要分享假期去哪里玩。”惠乖乖爬上汽车后排的儿童椅上,系好安全带, 一板一眼地从小挎包里掏出一个小本子, “妈妈帮我写。”
他把这当成了某种汇报任务, 学着妈妈平时的样子,觉得自己也要做笔记。
“不行哦,这是惠的作业, 不是妈妈的作业。”晓坐进副驾驶, 回头教育儿子。
惠:“可是我不会写字。”
晓:“那就画出来嘛。”
“写什么, 不是有照片吗?”甚尔坐在驾驶座上, 不明白这娘俩为什么那么执着于麻烦的手写笔记, “把家里的相册背过去,够你说的。”
从惠出生以来,晓保存了好多照片,书柜里有一排全是。
惠听完眼睛一亮, 觉得这是个好主意, 但笔记还是要做。
“我要写。”他固执道, “就要写。”
他觉得妈妈写得密密麻麻的小本子真的太酷了,他也要。
可是他现在又还太小,虽然相比于其他小朋友已经认了很多字了, 但是还是不会写字……惠抬头透过后视镜, 委屈巴巴地与爸爸对视。
接收到儿子信号的甚尔:“……”
他才懒得跟在小孩背后做笔录员呢。
于是甚尔选择启动汽车, 假装没看见。
被爸爸妈妈同时抛弃的惠顿时孤立无援, 抱着小本子不知所措。
晓透过后视镜看了眼沮丧的儿子, “已经是小男子汉了,要学会自己解决问题, 知道吗?不懂的才可以问爸爸妈妈,不可以把自己的事情推给别人。”
惠憋嘴:“知道了……”
假期游玩的目的地是一家新开的水族馆。
“哇,好大。”晓牵着惠的手下了车,一抬头看见水族馆大门,惊叹道,“宝宝快看,上面有鲨鱼。”
全新的水族馆处处都带着鲜艳的色彩,为了吸引顾客,特地选择在学生放假的假期开张,周围有不少卡通图像,热闹的人群中多是带着孩子来游玩的家长。
惠仰头看见漂亮的卡通大门,马上就把刚刚的郁闷抛到了脑后,看到门边卖气球的摊位,兴奋地晃了晃妈妈的手,“妈妈,我想要那边的气球!”
两分钟后,抓着一只海胆气球,惠牵着爸爸妈妈的手,兴高采烈地踏进了水族馆的大门。
新开的水族馆果然不负盛名,不仅展示的海洋生物品种繁多,还有许多可互动的表演节目,亲子游戏也不少,一时之间还真不知道要先从哪里开始。
“妈妈!发光鱼!”惠一进馆内,就被迎面而来的水墙吸引住了注意力,拉着妈妈就往前跑。
巨大的透明玻璃墙一直延伸到天花板,探头朝里面看去,仿佛置身于海底。
各种形体的游鱼从他们眼前飘过,就好像在倒立的天空中飞翔。
“那是水母。”晓蹲下身子把惠抱了起来,让他看得更高,“宝宝还能认出什么鱼?”
“水母?”惠瞪大了眼睛,他在画册里看到过水母,但是不知道原来现实中的水母看上去那么轻薄,像塑料袋。
甚尔跟在母子俩身后,双手插兜慢悠悠地踱到两人身边,面无表情地看着一头黑色的魔鬼鱼从他眼前飞了过去,视线逐渐聚焦到面前的玻璃墙上。
看上去挺脆,靠谱吗?
“快站好,妈妈给你拍张照。”
一转眼,晓就已经掏出了照相机,给惠左右拍了好几张。
“我们也一起拍一张吧。”晓左右看了看,想找个路人帮忙。
甚尔围观了一会儿,见此走上前,“不用。”
然后把晓手中的照相机递给惠拿着,再让她把惠抱起来。
“做什么……哇啊啊——!”
周围的人都停下了动作,纷纷朝他们投去了惊讶的目光。
甚尔一抬手,用一只手臂就把母子俩一起抱了起来。
“拍一张就得找一个人吗?”甚尔仰头示意儿子,“就这么拍吧。”
晓害羞死了,“等……怎么也不说一声!”
她还穿着白裙子呢!
而惠已经坐在妈妈怀里,淡定地摆弄好了相机,“按这里吗,爸爸?”
“把镜头翻过来。”晓只想快点结束,红着脸连声催促,“把爸爸也拍进去。”
惠努力伸长小手,“爸爸,茄子。”
甚尔努力勾起嘴角。
最后照片里,是惊慌失措的妈妈,淡定的儿子,还有凶神恶煞的爸爸。
晓看到成品当即笑出了声。
惠探头,“爸爸好吓人。”
“像怪兽。”
甚尔:“……”
水族馆里除了海底通道,还有水上表演,惠摸到了虎鲸滑滑的皮肤,看到了企鹅憨态可掬的身影,还把气球送给了小海豚。
然而接下来的每张照片里,怪兽爸爸都拒绝再露出任何笑容。
趁着甚尔走在前头,晓蹲下身子凑到惠的耳边,自以为小声道:“爸爸伤心了哦。”
惠一惊,“爸爸伤心了吗?”
晓憋着笑,煞有其事地点头。
前头听到一切的甚尔:“……”
不,我没有。
惠也觉得没有,在他的印象里,爸爸的情绪非常稳定,甚至连做了一个下午的炖肉不小心被他碰掉了都不会生气。
虽然这之后会告诉妈妈,然后妈妈就会教训他……
惠疑惑地歪了歪头,哒哒哒地跑到爸爸身边,拉住他的小拇指,仰头,“爸爸不要不高兴。”
甚尔低头,“没有不高兴。”
惠:“那妈妈说你不高兴。”
甚尔:“你妈妈胡说的。”
晓在后头一边偷笑一边举起照相机。
美好的回忆在此定格。
然而就在这时,不远处的角落里突然爆发出了激烈的争吵声,随即就是小孩子刺耳的嚎哭声,将所有人的视线都吸引了过去。
“你一定要在这个时候跟我吵吗!!”
“丢脸的是你又不是我!”
“真是一天都不得消停!!”
“哇啊啊啊——!!”
惠也被响亮的声音吓了一跳,连忙躲到爸爸背后。
“怎么回事啊?”晓来到父子俩身旁,朝喧闹的中心看去。
甚尔弯腰把害怕的惠抱了起来,“看就知道了。”
一男一女两名成年人不顾形象地互相嘶吼,旁边的孩子无助地大声哭泣。
估计是哪对家长带孩子出来玩,结果半路吵起来了吧。
“啊,妈妈。”惠一愣,忽然伸出手拽了拽甚尔的衣领,然后指了指那名正在哭泣的小孩,“那是小帽子。”
暑假期间,在亲子活动的热门场所遇到同班同学也不是一件怪事。
晓对这个小帽子同学也有印象,之前惠回家有跟她说过班里有个奇怪的孩子,每天都不怎么说话,一来就带着个帽子躲进角落里,跟大家玩的时候也是帽子不离身,于是大家都叫他小帽子。
“那就是小帽子同学吗?”晓见孩子哭得满脸通红,但是隔壁两个大人却完全不管的样子,心头难过,起了恻隐之心,“惠,你去悄悄地把他带过来好不好?”
两个大人看来一时半会儿也冷静不下来了,他们外人也没办法插进去,还是先把孩子安抚好再说吧。
惠乖巧地点头,从爸爸身上跳下来,还非常有隐蔽意识地在几个大柱子背后灵巧走位,偷偷地靠近了小帽子。
被惠牵到跟前了,晓才发现原来帽子底下是个短头发的小女孩。
晓把纸巾递给惠,让惠再递给她。
惠:“给你,不哭了。”
也许是看到了同学,小帽子努力忍住了哭声,却没有接过惠给的纸巾,只是抽泣地用手臂狠狠擦了擦眼睛。
晓顿觉怜爱,“别害怕,阿姨给你买冰淇淋。”
不远处的争吵声还在持续,但晓也不好带着孩子离开父母太远,便打发甚尔去买些小孩子喜欢的东西回来。
结果甚尔直接从口袋里掏出了糖果,“这个够吗?”
晓一看糖果是从甚尔口袋里掏出来的,顿时警觉。
晓:“哪里来的糖果?”
甚尔是不吃糖的,而他们家唯一喜欢吃糖的人,不巧,现在正在被限制吃糖。
甚尔默默低头与儿子对视。
惠:“……”
晓:“惠,妈妈说过糖吃多了会长蛀牙的吧!”
惠捂住耳朵,甚尔望天。
晓:“亲爱的!”
甚尔:“……”
他现在说他毫不知情还来得及吗?
来是来不及了,但好歹行动未遂,还能戴罪立功。
糖果果然是小朋友中的硬通货,吃了惠递过去的软糖,小帽子果然止住了哭声,只是还是低着头不愿意讲话,听到父母的争吵声还会下意识地一缩肩膀,往惠的背后躲。
看这模样,应该是对父母这样的状态习惯了。
晓伸手摸了摸小帽子的头,“你今天也是来水族馆玩的吗?”
小帽子顿了一下,点了点头。
见孩子还是害怕,对她也颇警惕,晓无奈只好让惠多陪陪同学,自己跟甚尔站到了一边,看着他们。
可是惠跟小帽子也不熟,挠了挠头,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谁想却是小帽子主动说了第一句话。
“你爸爸会给你带糖。”她道。
惠一听到这个,脸顿时垮了下来,“但是被妈妈发现了。”
笨蛋老爸。
小帽子闻言点了点头,抬眼朝甚尔和晓的方向看去。
估计还在因为孩子的糖果唠叨,晓双手抱胸对着甚尔指指点点,埋怨不停,甚尔当即举手投降,一米八以上的大高个愣是一个字不敢回嘴,脸上面无表情,望着妻子的眼底却带着几分笑意。
不像是有了孩子的父母,倒像是小情侣打情骂俏。
小帽子眼底闪过一丝羡慕,“我爸爸说,男人这样是丢人的。”
“为什么?”惠真诚疑惑。
小帽子:“不知道。你的爸爸是妈妈吗?”
爸爸说,女人不能在吵架的时候顶嘴。
惠想了想,不知道她指的什么意思,但领悟大概是在炫耀老爸,“我的爸爸很厉害。”
“他会瞬间移动!”
突然从那里,变到那里!
小帽子当即被转移了注意力:“哇!”
“还可以把东西打碎!”惠崇拜地瞪大了眼睛。
小帽子指了指深海墙:“那边的鱼缸也可以吗?”
惠毫不犹豫地点头,“当然可以。”
小帽子一皱眉,生气道:“不可能!你骗人!”
妈妈说超人都是假的!
“我没有骗人!”惠也生气了,“我爸爸就是可以!”
“你骗人!”
两个小孩好好地突然就吵了起来,晓一惊,连忙上前把他们拉开,“不可以吵架!”
惠:“妈妈她冤枉我!”
小帽子一见晓来了,又不说话了,但是眼神看上去显然并不服输。
晓只好问清楚情况,“她冤枉你什么了?”
听完前因后果的晓头冒问号。
虽然甚尔确实力气很大啦,但是水族馆的玻璃壁能够抵抗成吨级别的水压,肯定不是人类徒手能够破坏的啊!
一旁的甚尔:……不是说小孩不记事吗?
“我没有骗人。”惠委屈,“爸爸!”
晓哭笑不得,“这……”
小孩子对崇拜的爸爸有些不切实际的幻想是很正常的,但他们也不好戳破……
就在晓为如何守护幼小的心灵焦头烂额的时候,那边吵架的两人似乎终于反应过来孩子不见了,一边互相指责,一边着急忙慌地四处寻找起来。
“都怪你!没用的东西!”
“孩子被你教得连不乱跑都不会,你才没用!”
晓见此连忙就想招手示意两人孩子在这,结果就在这时,意外发生了。
甚尔眼神一凝,扬身一扑,瞬间将妻儿罩进了怀里。
而此时,在普通人看不见的视野中,从争吵的夫妻二人身上凝聚出条条黑丝在空中汇聚,互相的埋怨与羞辱终于还是突破了边界,结出了诅咒的果实。
下一秒,玻璃壁碎裂的闷响炸起!
“砰——!”
“啊——!”
玻璃碎渣纷飞,新生的咒灵沿着破口扬长而去,成吨的水压猛地将破口撕碎,万幸玻璃成块状隔离,并没有成片破碎,水柱喷涌而出,现场尖叫声划破空气,所有人顿时乱作一团。
“怎么回事!!”
“坏了!玻璃坏了!”
慌乱中,人群向出口涌去,场地内水位迅速上升,不过转眼就到了成人膝盖处。
有工作人员在这时大喊:“紧急制动!快!”
甚尔当即抬头,顺着工作人员跑去的方向很快就看见了二百米外的制动把手。
然而水流湍急,水位涨得很快,制动把手所在的地方还在水柱附近,以工作人员目前的移动速度,估计还没到那里,就要被水流淹没了。
而制动打开,另一头的泄水闸开启,泄水还需要时间。
电光火石之间,甚尔立马站起身子,低头朝晓道:“你先带着孩子们离开!”说完也不等晓反应过来,就往制动把手的方向走去。
“甚尔!”晓第一时间就将孩子们护到了自己身下,眼见着甚尔离去,顿时不再犹豫,将两个孩子推上高处,往出口的方向蹚水而去。
在一群被水浪裹挟得动弹不得的人群中,甚尔逆流而上,行走宛如平地,仿佛周身的水流不存在一样,连高压水柱都视若无物地穿行而过,直把周围的人看得目瞪口呆。
水位迅速上涨到了腰部的高度,甚尔来到闸门前,一拳敲碎防护玻璃,拉下其中的把手。
紧接着,临近的机房里顿时传来铁器转动的声音,周围水位的上涨速度迅速下降,直至停止,水缸里的鱼也顺着打开的紧急闸门游了出去。
危机解除。
工作人员这时才勉强赶到甚尔身边,“感谢!太感谢你了!”
一片狼藉中,晓把孩子推上了漂浮在水中的桌子上,自己还全身泡在水里,一转头,透过起伏的水面,看见了被工作人员抓着手不放的甚尔。
她松了口气,但心头又察觉到一丝诡异。
“我就说我爸爸很厉害吧!”惠得意炫耀。
小帽子还撇嘴不认。
“这算什么超人啊……”
第95章 窗纸
医生是对人体研究最为精细的职业之一, 为了探寻人类生老病死的缘由,人体的每一个器官甚至每一个细胞,他们都要了解。
即使是专攻于某一科室的医生也同样, 因为人体是一个整体, 有的时候出现在一个部位的症状, 很有可能却是由更远的一个器官病变导致的。
晓其实早就察觉到甚尔的身体与常人不同了。
毕竟是朝夕相处,肌肤相亲的丈夫,无论是令人惊叹的体检报告, 还是无需锻炼就自然保持的低体脂, 哪一项都足以令她产生疑惑。
但她都没有多想, 也不太在意, 总觉得估计是这里头涉及到了自己的某个知识盲区, 发生在甚尔身上的现象虽然稀有,但说不定也在世界的哪个角落同样发生着,只是她少见多怪而已。
然而奇怪的事越来越多了。
仔细想想,一切好像是从甚尔去巴西出差的那个夏天开始的。
她永远都无法忘记那个在她眼前自动愈合的伤口, 即便之后所有一切都恢复了原状, 但那一瞬间的震撼依旧埋藏在她的内心深处, 被她刻意忽视,刻意逃避,刻意合理。
就像人受伤会下意识地避免疼痛, 她的世界观上出现了伤痕, 她便只能祈祷时间能让它快点自愈。
但这之后, 她又从甚尔身上发现了其他秘密。
来源灰色的耳坠, 超过常理的支出, 随身携带的匕首,甚至是有时回来时身上带着的隐隐血腥味……
她甚至怀疑甚尔是不是杀手, 就像好莱坞电影里的007一样,日常在危险中徘徊,但一想到他曾经做过保镖,又觉得大概是他以前的职业习惯,更何况甚尔怎么可能做得了杀手的事呢?
每当回家看到刚出炉的新鲜晚餐时,晓都在心里摇头,暗笑自己想太多。
可一切又在那次生死边界的抢救中,回来了。
晓抚摸着孩子重新光滑的皮肤,强压着心中的震动,在紧张与恍惚中,不自觉地将刚刚发生的事情向依赖的丈夫脱口而出。
“刚刚孩子摔了一下,我还以为有伤口呢……哈哈……估计是我看茬眼了,最近手术太多了吧……”
餐桌对面的丈夫闻言一顿,脸色出现了凝重的偏移。
对枕边人的神态熟稔入骨,这些变化自然逃不开她的眼睛。
晓忽然垂下眼,不再看他。
半晌后,对面淡淡道,声音如常。
“也许是累了,多休息吧。”
晓内心陡然一空。
他知道。
他知道些什么。
没由来的紧张,没由来的颤栗,也许语气只是有细微的差别,但晓还是听出来了。
她开始小心地观察。
所幸生活还是平常,没有波澜的海面掩盖了底下的暗流。
“妈妈。”孩子跑来委屈告状,“爸爸把我的奥特曼弄坏了。”
坚硬的模型上有一个凹陷进去的拇指印,晓都能想象的出来甚尔打着哈欠摆弄,却不小心使过力了的样子。
“改天让爸爸再给你买一个。”晓摸摸惠的头,安慰道,“谁叫爸爸那么不小心的。”
大型破坏王不是第一次在迷糊中损坏物品,晓早已习惯,没放在心上。
可人,是能在高压的水流中如履平地的吗?
毫无停滞感,同时毫发无伤。
眼看着对方穿过水流向自己靠近,晓蓦然在这一瞬间想起了那年的大火。
他也是这么闲庭信步,毫发无伤。
毫发无伤?晓低下头,想在自己身上找到一个伤口,却一无所获。
“怎么?”甚尔矮身抱住晓的大腿,将她举起放在漂浮的桌子上,湿透的衣服勾勒出他宛如罗马雕塑一般完美的身躯,“受伤了?”
“没有。”晓隐住自己的失望,“都湿透了啊,我们快回去吧。”
甚尔上下看了她一眼,湿漉漉的白裙贴在白皙的肌肤上,半遮半掩地勾出迷人的轮廓,让他眸色一暗,“嗯。”
在工作人员的引导下室内的游客全数逃脱,他们在门外找到了小帽子的父母,互相鞠躬客套后,各自离去。
忽然的意外让游玩的热情被迫中断,惠抱着小包抱怨,“妈妈,都坏了。”
小本本也没有了。
晓看着照相机也很愁,“不知道相片还在不在。”
刚刚照相机被惠抱着,但边边角角还是粘上了水。
晓后知后觉意识到当时的情况险恶,他们差一点就要淹死了!
“爸爸好酷!”惠倒是很快兴致勃□□来,牵着甚尔的手一蹦一跳,“我要回去告诉所有人!”
还有谁比他的爸爸帅!
上了车,甚尔从后备箱翻出了个毯子披到晓身上。
车上的毯子只有一条,晓当即就想脱下来给惠裹上,被甚尔强硬阻止。
“孩子要感冒。”晓皱眉。
“大夏天的,小孩命硬。”甚尔不肯,“儿子,让妈妈听话。”
惠得令:“我不要毯子!妈妈要毯子!”
好在一路顺畅,三人很快就回了家,晓先给还在兴奋的惠洗了澡,才拿起浴巾,进了浴室。
甚尔不动声色地放下手中报纸,捞起一旁的浴巾随手搁在肩膀上,推开浴室门走了进去。
进去时,晓还在淋浴,看见甚尔进来顿时一惊,“你怎么进来了?”
“节省时间。”
蒸汽弥漫中,甚尔慢条斯理地把身上的衣服一件件地扔进脏衣篓,他身材高大,气质散漫,举手投足之间就是一个个时尚镜头,灰蓝色的眼眸紧盯着水流下的人影,像头随时准备捕猎的黑豹,野蛮,又性感。
稍有兴致地欣赏了一场脱衣秀,晓抬眼看着甚尔缓缓走进,紧接着头上的灯光被遮挡,水流被阻拦,她伸手渐渐攀上他的胸肌,感觉自己后腰出现了熟悉的温暖,眼神逐渐迷离。
甚尔低头,顺着绿宝石般的眼睛,吻过脸颊,吻过鼻头,最后擒住柔软的红唇。
水声喧嚣,将所有声音掩盖。
风平浪静后,晓靠在甚尔的怀里,坐在放满水的浴缸内,闲闲地划水玩。
“真是危险啊。”晓半阖着眼,有些累了,“怎么突然玻璃就破了呢?”
事情发生得太快,现在回想起来全是惊险。
甚尔的手揽在晓的腰间,有一搭没一搭地抚摸,“意外吧,新开的店有点问题很正常。”
晓闻言一顿,“新开的店不是才应该更结实吗?”
各种材料都是全新的,也没有设备老化的问题。
“谁知道呢。”甚尔在水里换了个姿势,一只手臂把晓的身体往上提了提,“估计老板没什么经验。”
“刚开业就出了这么大的事,肯定要上新闻了。”
“……不一定。”甚尔语焉不详道。
现在正是咒术师最忙的季节,逃出去的咒灵估计很快就会被击杀了吧。
晓忽然仰头,抬手摸了摸甚尔嘴角的疤痕。
甚尔垂眼,一侧头叼住她的指尖,“怎么。”
“这是怎么来的啊?”晓含笑问道。
“之前不是说了吗。”甚尔漫不经心道,“小时候摔出来的。”
“这样啊……”晓垂下眼帘,“真想看看你小时候是什么样。”
甚尔想了想,“你不会喜欢的。”
晓笑了,“你怎么知道我不喜欢?肯定跟惠一模一样。”
“我小时候可没他那么讨喜。”甚尔有自知之明。
一个从地狱爬上来的小鬼,所有人都避之不及,丑陋,目中无人,怎么可能会让你喜欢上?
晓不说话了。
水龙头上挂着的水滴落在水面上,掀起一圈涟漪。
“甚尔。”晓忽然出声道,“你会有事瞒着我吗?”
甚尔懒散的神情一变。
“……为什么这么问?”甚尔不动声色道,“昨天我买的蔬菜可没有少。”
晓顿时喷笑出声,“你怎么总是这样。”
“哪样?”见晓笑了,甚尔心口一松,“刚刚那样?”
感觉腰上的大手在故意捣乱,晓无奈,“又闹我。”
“不然闹谁?”
“油嘴滑舌。”
在水里笑闹了一会儿,直到浴缸里的水都变凉了,两人才不得不从里面出来。
擦干身体,换上衣服,晓一边用毛巾擦头发,一边状似无意地说道:“以后有什么事可要告诉我哦,不能再耍赖了。”
“什么?”甚尔刚打开吹风机。
晓笑笑,“没什么。”
新学期,惠的假期分享取得了大成功。
“他们都吓呆了!”坐在爸爸车后正要一起去接妈妈下班的惠高兴地手舞足蹈,“小帽子给我作证!”
对于小男孩来说,没有什么比自己有个超酷的爸爸更能让自己挺直腰板的事情了。
“是吗?”甚尔倒是无所谓自己被儿子拿去当成谈资,闻言嘴角一勾,“不过,惠,有件事你得记住。”
惠:“什么?”
甚尔:“在妈妈面前要学会闭嘴,懂吗?”
惠当即倒吸一口凉气,“这是英雄的秘密吗,爸爸?”
电视上都这么说的,英雄要隐藏真实身份!
“差不多。”甚尔神情略显凝重,“要保护妈妈。”
惠认真点头,“我知道了。”
这是男人之间的约定!
接上妈妈后,果然被盘问起了今天的校园见闻。
“今天在学校里做了什么啊?”晓笑着回头问儿子。
惠严肃摇头,“什么都没做。”
晓顿时有些奇怪,“什么都没有能跟妈妈说的吗?”
“没有。”惠坚定摇头。
晓疑惑地歪了歪头,看向甚尔。
甚尔:“……”
这小子,这样不是更让人怀疑了吗。
“老师今天没布置作业?”没办法,甚尔只好插话。
“没……啊,有的!”惠头上冒出小灯泡,“妈妈,老师说要把这个给你。”说着他从背包里掏出了一张传单,递给了晓。
“什么?”晓好奇接过。
“校园亲子游园活动?”
甚尔听都没听过这玩意,“什么东西?”
“就是学校邀请家长一块儿来跟孩子游玩的活动!”晓当即兴奋起来,“啊在下个星期,得请假才行!”
甚尔一听就不感兴趣,刚想说你一个人去就行,就听惠惊喜道:“爸爸妈妈都要来学校吗!”
甚尔:“……”
晓抬眼瞅了瞅甚尔的侧脸,低头偷笑。
惠布灵布灵的大眼睛在后视镜里疯狂输出。
甚尔:“……行。”
惠:“好耶!”
甚尔:= =
又要赶工了。
第96章 亲子活动
孩子的校园亲子活动, 可是家长们的另一个战场!
拔河、接力,还有袋鼠蹦蹦跳!
“可不能输呀!”晓换上自己崭新的运动鞋,穿上全套装备, 信心满满, “争取第一!”
某种无名的烈火正在她的背后燃烧。
精英妈妈很有胜负欲, 但显然,她的丈夫没有。
她儿子也没有。
父子俩朦朦胧胧地被一大早叫醒,打着哈欠。
甚尔:“……什么玩意?”
惠脑袋一点一点, 软绵绵举起手, “唔……妈妈加油~”
一路上, 晓都在车里研究游园规则。
“这是积分赛制。”晓势在必得, “有两个单人项目, 三个合作项目,合作项目的积分会多一点,我们要重点抓这一部分。”
甚尔一边开车一边听着,“有什么好处吗?”
晓马上道:“冠军奖励是一盒有34色彩色铅笔, 42色水彩笔, 54色油性蜡笔, 还有36个丙烯颜料的终极儿童绘画套餐!”
甚尔:“……”
晓把画册翻过来给甚尔看,“你看!是一个可以折叠的木箱!看起来很棒吧!”
画册上将冠军奖品进行了整页展示,木箱分为四个区域, 打开以后表面的两侧还可以继续升起张开, 露出底下的另外两个区域。
四个区域都摆满了五颜六色的各种画笔, 颜色鲜艳动人。
晓:“我们一定要得到它!”
甚尔:“……儿子?”
惠坐在后座的儿童椅上, 听到爸爸叫自己, 困呼呼地抬眼透过后视镜,与前方的爸爸对视了一眼。
甚尔:确认过眼神, 儿子没兴趣。
于是甚尔决定摆烂。
不过是小孩子之间的过家家游戏,那么认真做什么?
结果甚尔到了现场,发现这么想的家长好像只有他一个。
园区内,人头涌动,放眼望去,每个家庭都盛装出席,做足了准备,若是不小心跟身旁的人对视上了,还能从对方的眼神中看到野心勃勃的光芒,空气中仿佛弥漫着竞争的硝烟味。
只不过竞争的方向好像有点不太对劲。
“哎呀,你是顺子的妈妈吧,你好你好,孩子经常提起顺子。”
“我知道,她们总爱一起玩。”
“还得是顺子带着,不然这小丫头回家准哭鼻子。欸,您这是xx的包吧,我上个星期还瞅见呢。”
“呵呵,刚发布没几天啊,您消息灵通。”
“欸,一叶妈妈!好久不见,今天您可真漂亮。”
穿着光鲜的家长们很快带着孩子们三三两两地聚到了一块,言谈举止间矜持又友善,好几个小朋友脸上都露出了茫然的表情。
惠倒是不茫然,他一直很坚定地困顿着,此时也没去找自己的小伙伴,揉揉眼睛向爸爸伸出手。
“爸爸,抱。”
甚尔便弯腰把他抱了起来,让他靠着自己的肩膀。
晓正在四处寻找老师的身影,刚一发现目标就踩着运动鞋一个箭步冲了过去,临走时回头朝甚尔说道:“你们在这里别动,我去跟老师聊聊。”
好妈妈要时刻关注儿子在学校中的表现。
晓一走,人高马大的甚尔顿时就在人群中显眼了起来。
现场来参加活动的大多都是妈妈,爸爸只有零零散散的几位,像他们这样一家三口齐上阵的并不多。
这是可以理解的,毕竟活动在工作日,并不是所有人都觉得为此请假是一件值当的事。
而就在这些零零散散的爸爸中,甚尔毫无疑问鹤立鸡群。
先不说他英俊的面庞,魁梧的身姿,肩膀宽阔腰背挺拔,身上的荷尔蒙是个女人都无法忽视,其他或瘦弱或肥胖的男人跟他相比根本没有可比性。
更别说他现在轻柔地抱着他的孩子,那姿势一看就是经常做这事的,直把其他妈妈羡慕得眼神发亮。
甚尔对周围的目光视若无睹。
“你昨天不是九点就上床了吗?”甚尔低头问儿子。
妈妈的时间表精准又严格,到点必须执行。
“唔……”惠什么事都不会瞒着爸爸,如今他紧闭着眼,困极了也迷迷糊糊地挣扎回答道,“奥特曼……”
这大概不是指晚上七点会在电视机八台准时播放的剧集——就算时间正好,侵占了孩子睡眠时间的电视节目也只会被妈妈毫不留情地掐断——甚尔估摸着,大概指的是那几个模型手办。
上次甚尔不小心给儿子整坏了一个,很快就补偿了回去,现在小男孩正是崇尚奇幻大英雄的时候,总是喜欢左手奥特曼右手怪兽地演独角戏。
晓总夸惠天生乖巧,在其他小朋友还在拆家的时候就学会了自娱自乐,现在看来这个自娱自乐已经演变成了欺上瞒下的熬夜圣典。
甚尔认为这显然是继承于他的风范,并给予了高度赞赏。
“儿子,你收尾还差点意思。”甚尔循循善诱,“不到最后一刻不能松懈,不然就会前功尽弃。”
“欺诈是滴水不漏,重建现实,瞒天过海,你今天不应该困。”
可惜三岁的儿子并听不懂他说的话,看上去已经睡着了。
甚尔只能遗憾禁言,并在脑海中想好了一应应对措施。
毕竟给尚未长大的儿子擦屁股,也是父亲的责任。
果不其然,过一会儿晓回来了,看到在甚尔怀里睡得迷迷糊糊的惠,终于察觉到了不对劲,“怎么这么困啊?是昨天没睡好吗?”
“昨天半夜他房间进了蚊子。”甚尔面不改色,“我凌晨起夜看见了,那个时候已经过了12点,估计都没睡好。”
晓没有怀疑,还嘀咕了几句最近蚊子确实多,得买点驱蚊水了。
等待中,活动开始,这是一个年级的游园活动,教导主任站在讲台上简单地做了个演讲,并感谢各位家长的参加,还介绍了游园活动的各种规则,包括晓之前在研究的积分制还有最后的冠军礼物。
当那一盒绚丽的绘画套餐被摆出来的时候,甚尔明显看见晓的眼睛亮了!
甚尔:“……就那么想要那个吗?”
晓:“我想要金牌!”
好吧,胜负欲不分大小,连儿子幼儿园的比赛冠军也同样。
甚尔表示不理解,但可以做一个听话的参赛工具人。
蛮力十级,把面前这栋教学楼敲断也成。
比赛开始后,甚尔发现在赛场上还有一位与晓目标相同的家长。
棒球帽,运动裤,运动鞋,手腕还处戴着一个灰色的护腕,没有浓妆淡抹,与晓相谈甚欢。
第一场只是热身,是家长和宝宝的“你投我接”比赛。
宝宝负责丢球,家长负责接球,球不落地算一分。
小帽子仰起头,露出一双大眼睛。
小帽子:“比赛快要开始了,他怎么还在睡觉?”
甚尔低头:“那是你妈妈?”
小帽子:“当然!”
甚尔:“你爸爸呢?”
小帽子声音低了下来:“妈妈说他死了。”
这显然不能算是祝福。
甚尔:“怎么死的?”
小帽子迟疑了一下,“嗯……大概是摔死的?”
甚尔决定揭过这个话题,并在哨声中晃醒儿子。
刚睡醒的宝宝站在起点线上,一边打着哈欠,一边抓起一旁的网球。
“丢到妈妈手上的篮子上。”晓抬手诱导,“快。”
旁边的小帽子已经丢出去好几个了,可好一会儿过去,他们的篮子还是空的,这不免让晓有点着急。
“快,宝宝。”
小帽子又丢出去了五六个,中了一个,“篮子太小了!”
好在这对大家来说都是问题,比赛开始一分钟,最高成绩才是三个。
可比赛时间只剩下半分钟了。
晓无奈,“宝宝,快醒醒!”
在比赛即将结束时,惠蔫巴巴地丢出去了三个。
但三个全中。
“我赢了!!”小帽子欢呼地扑进妈妈的怀里。
最后准头不行的小女孩以量取胜。
接下来是拔河比赛,甚尔一骑绝尘,一只手拽住缰绳屹然不动,独自一人拉趴了对面一串家长,获得头筹。
紧接着的“袋鼠蹦蹦跳”,惠刚醒不久,被妈妈连拖带拽地得到了第三名。
到拍球传递时,惠终于彻底清醒了,但甚尔手下的球实在是太过猛烈,一阵风过去,没人知道球是怎么过去的,只能给他们判了个第一。
最后一场接力赛时,禅院一家的积分屈居全场第二,而第一正是小红帽母女。
他们在最开始的团体赛上失分太多,只能靠最后的接力赛翻盘了!
接力赛需要孩子和家长跑完全程400米,孩子100米,家长300米,甚尔说这个比赛他可以上,但被晓拒绝。
晓:“那太欺负人了!”
参加接力赛的都是妈妈,拔河把甚尔派上去已经让他参与过了,其他时候就不要欺负人了吧。
对此甚尔只能耸耸肩。
惠是最后冲刺的人,此时已经到了操场的另一端候着,面色紧张。
晓是站上起跑线的时候才发现,她的膝盖好像受伤了。
不知道是什么弄的,大概是方才“袋鼠蹦蹦跳”的时候被粗布擦了一下,总之看上去不是很严重的软组织擦伤,但多少有点影响行动。
晓看向身旁,小帽子妈妈正在认真做着热身,看上去也对冠军势在必得。
见晓看过来,她回头,神态眉飞色舞,表情可比上次跟丈夫争吵时要生动多了,“你怎么不让你老公上场?”
“那样胜之不武。”晓摇头。
小帽子妈妈笑了一下,“下次我也要找一个跟你这个差不多的。”
晓听出言外之意,一惊,“孩子怎么办?”
“……”小帽子妈妈沉默地拉伸了几下,“以后她会懂的。”
“好好珍惜你的幸运。好胜的人就不应该跟好胜的人在一起。”
晓不好评论,站在原地也跟着活动了一下,结果那伤口不发现还好,一发现总觉得隐隐作痛,片刻后,她犹豫了一会儿,偷偷走进了一旁的草丛里,然后蹲下身子,用双手捂住伤口处。
就一次。晓在心中对自己说道。就一次,反正也不是什么很严重的伤,过几天也会自己好的。
绿色的微光一闪而过,等到晓拿开手的时候,底下的皮肤已经平整如初。
晓又摸了摸那块地方,面上露出怪异的表情,像是不小心吃到了酸柠檬,但仔细一嚼又发现有点甜。
会没事的。晓安慰自己,听到集合的哨声立马回到了起跑线。
那天回家的车上,惠抱着满满当当的绘画套餐,新奇不已。
惠:“妈妈!我想画彩虹!”
晓乐呵呵地笑:“好哦。为了庆祝胜利,我们去吃好吃的吧!”
甚尔脸上一如既往的无表情:“附近有烤肉自助,去吗?”
母子俩高兴道:“好耶!”
于是方向盘一拐,一家人欢声笑语地朝烤肉餐厅进发。
晓望着天边落下的夕阳,被火烧一般的云朵吸引住了目光,微微眯了眯眼,右手下意识地放在膝盖上。
听着儿子兴奋的声音,她缓缓露出得意的微笑。
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嘛!
第97章 狗狗
“爸爸, 快点!”
转眼四年过去,惠上小学了。
“别催!”甚尔被叫得头大,从楼上快步下来。
“快点!我要迟到了!”惠背着小书包, 旁边挂着一个网球拍, 急得两脚原地踏步。
惠开学加入了网球部, 新来的部员每天要起早一个小时去学校收拾球场,供前辈球员们练球。
这就连带着每天要送他去上学的甚尔也得早起一个小时,晓则干脆决定自己坐地铁去上班了。
本来他当初买车, 送儿子才是顺带的, 结果现在老婆还是得坐地铁, 自己也要忍受早起的煎熬, 简直像活在地狱。
甚尔:“你最好庆幸你是我儿子!”
惠对爸爸每天早上的起床气语句已经见怪不怪, 嘴上叼着面包就一溜烟钻进了车里,“快点,快点,都怪爸爸起晚了。”
甚尔把脏话憋进嘴里, “臭小子。”
惠入学的小学比幼儿园要更远一些, 驱车也要二十分钟。
“下次你去坐校车。”甚尔说道。
小学是有专门接送学生的校车的, 按照绝大多数学生的家庭地址取公约数规划路线,他们家就在市区中央附近,校车能直接到达他们家门口。
“那要二年级才可以。”惠把面包囫囵吞枣一样地塞进嘴里, “二年级就不用捡球了。”
按照他现在每天要提早一个小时去学校的时间表, 肯定凑不上校车。
甚尔叹气。
行, 就这一年。
前方红绿灯, 汽车平稳停下, 惠抱起水瓶吨吨吨了几口,终于解决了早餐。
“爸爸, 妈妈昨天晚上跟你生气了吗?”
甚尔敲击键盘的手指一顿,“你从哪里知道的?”
“我听到的。”惠并不担心,只是好奇,“你们干嘛吵架?”
其实平常他也有看过爸爸妈妈吵架。
虽然他爸爸情绪稳定,妈妈会讲道理,但是当爸爸不小心把妈妈的花踩了的时候还是会被骂,或者妈妈把爸爸乱丢的东西收起来第二天导致他找不到的时候也会有些争执。
但都跟昨天不一样。
惠不知道怎么形容,但大概就像是麻辣豆腐和火锅的区别。
“没吵架。”绿灯到了,甚尔启动汽车,“小孩子家家别管那么多。”
这句话惠就不爱听了,“我不是小孩子了!”
甚尔:“你上个月才刚掉了门牙!”
跟爸爸又斗嘴失败的惠踩着沉重的步伐踏进了校园大门,路上有同网球部的同学看见惠追了过去,隐隐能听到他们的对话声。
“禅院!早上好!哦,又是你爸爸送你过来嘛,真好~我爸爸只会让我自己滚出门……”
眼见着儿子安全到达学校,甚尔调转车头,往机车维修店开去。
一路上车内安静无言,甚尔漫不经心地瞥了一眼后视镜,想起昨晚的事。
他和晓确实吵架了。
“……上次的保留资格早就过期了,现在惠也长大了,我想再考一次。”
还是因为那个该死的无国界医生。
当年晓早就已经获取了资格,但因意外怀上惠而不得不申请资格保留,好在总部那边对她的能力非常欣赏,也认可她愿为人类事业献身的热情和勇气,回信告诉她安心养胎,同时同意保留她的无国界医生资格。
但也只有三年,过了三年,她依旧需要重新考核,重新检验自己的能力,重新说服总部,她的手术刀还没有生锈。
然而三年后她并没有如约而至,三岁的孩子并没有她想象中的那么独立,他还需要母亲,还会在跌倒后大哭,还会糯糯地拿着叠好的风车让妈妈帮忙吹口气……
幼儿园的亲子活动大多都是母亲参加,她不想在孩子无法替代的童年中缺位,让他觉得自己比别人少了什么。
可现在惠已经七岁了。
他开始不喜欢爸爸妈妈进自己的房间,不喜欢被叫成小孩子,不喜欢被妈妈喂饭……晓便觉得,是时候了。
她已经三十多岁,也是时候该继续追逐自己的梦想了。
甚尔自然不同意,但这个问题他们之前早有过争论,他已经知道怎么应对,“我不会答应的。如果你一定要去,那么我会跟在你后面。”
晓一听这话果然也不乐意,“你怎么去?你既不是医生也不是军人,你没办法去!”
甚尔:“那我就自己买机票去。”
晓:“你想作为平民进入战区吗?!”
甚尔早就查过这方面资料了。
“自由记者怎么进去的,我就怎么进去。”甚尔不咸不淡道,“他们可以,我自然也行。”
他眼神坚定,灰蓝色的眼眸仿佛千年冰山无法撼动,晓蓦然想起那条从灰色路子里得来的耳坠,心中顿时就明白过来,他所言不假。
他说到做到。
“不行!”晓发现他们无法说服对方,只摇头,“你走了,孩子怎么办?”
“同样的问题也问你!”甚尔狠下心,“晓,你不能这么自私,你不能只顾着你自己,你想丢下我?”
甚尔知道自己在说卑劣的话,但他不在乎。
从蛮荒中孤独行走了二十余年,是晓给了他一个新的世界——晓就是他的世界,如果他失去她,他会当场堕落,当场发疯,没有什么比晓重要!
但晓并不能感同身受。
她不知道甚尔孤独的过去还带着血腥味,也看不见他的偏执——她只觉得既然她能陪伴甚尔,那么也能给更多生命予以支持。
更何况,更何况……
晓紧握拳头。
她觉得她现在能救更多!
四年的时光冲刷了她对未知的恐惧,从花园中枯萎又重新挺立的花,到手术台上本已拉平又再次跳动的心电图,她小心翼翼,逐渐自信。
虽然她至今也不明白这股脱离现代科学的力量到底是什么,虽然每次她都会让自己筋疲力尽甚至昏厥,也不知道超乎常理的治愈现象会造成什么后果……但在生死存亡之时,一切都不再重要。
时间,生命需要的是时间,而她现在能够做到!
普通的有把握的病例她不敢下手,但现在生死攸关的人有了新的希望!
只要她去到前线!
“还有更多人需要我。”晓更加坚定了,“只是两年而已,两年我就回来。”
“你还想待两年?!”
晓觉得甚尔简直小题大做,“就是两年!我决定了!”
最后两人不欢而散,谁也不能说服谁。
晓一意孤行地开始准备考试。
车辆渐渐靠近目的地,甚尔回过神来,抬头见机车维修店门口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偏头啧了一声,拐弯将车停进停车位。
“你很闲吗?”甚尔下车,背手关门,“高专的校长当得这么轻松?”
夜蛾单手插兜,一如既往戴着一副墨镜,见甚尔到来,侧身朝他看去。
“本来应该可以轻松的。”他道,“但最近不是了。”
这不是夜蛾第一次来找甚尔。
自从上次的大战之后,作为战场的东京高专花了一些时间才恢复,总监部有不少损失,也有不少机会,恰好上届校长受伤退位,夜蛾便抓紧利用自己这些年积攒的政治力量,趁机上位。
不过仓促晋升还是带来了后遗症,作为高专校长,他根基不稳,急需在校内积攒自己的人脉与名望。
虽然五条悟被他说服入校缓解了这一部分的焦虑,但这个缺口依旧存在。
不能太过明目张胆地调人,那就从头开始培养。
天与暴君的名号经过上次一战已经彻底镇住了总监部,非常有拉拢的价值。
“我不会去高专当老师的。”甚尔直接无视夜蛾走进了店里,“那日子不适合我。”
“不试试怎么知道?”夜蛾道,“你有足够的实力和资格,不想传承下去吗?”
“不想。”甚尔冷漠拒绝,转身关门。
进高专对他一点好处都没有,他无缘无故为什么要去当那个什劳资的保姆!
同事见甚尔进来,八卦道:“那位先生今天来的挺早的。”
“话说你真的没想过要去做老师吗?虽然他说的什么学校我从来没听说过,但是当老师可比我们这轻松多了,而且也不用脏兮兮的。”
常年和机车呆在一块,他们的身上总有一种散不去的机油味儿,而且就算他们之后年纪大了另起炉灶,也断不会跟教师一样稳定。
老师能做一辈子,一直到退休,而宫崎爷爷现在躺病床上了,还在唠叨店里的订单。
不过禅院当老师?能教啥呢?同事琢磨。
估计不是机车维修,就是体育吧。
“没兴趣。”甚尔道。
高专的老师可不是那么好当的,就总监部那政教不分离的鬼样,连正在学习的学生都会被派出去执行危险的咒灵袱除任务,更别说天元就在东京高专的底下了,要是去了那里,估计天天都是麻烦。
早晨开门,客人渐渐多了起来,甚尔作为店里技术最好的工程师,很快就忙得不可开交,将所有问题都暂时丢到了脑后。
下班接儿子放学,中途接到了晓的电话,说她要晚点回去,父子俩便改路直接去超市买了食材,然后回家做晚饭。
“爸爸。”惠坐在小凳子上拔菜,“你不要跟妈妈吵架了吧。”
你看妈妈都不回家了,今天可没有晚班。
“你怎么还记着这事?没吵。”甚尔一想就知道晓肯定在办公室里偷偷复习考试呢,顿时脑瓜子疼,“一会儿写你的作业去。”
“我今天的作业在学校就写完了。”惠拔完一捆菜,又拿起另一捆,“现在我要拯救你们的婚姻。”
甚尔:?
甚尔:“你从哪里学来的鬼话?”
惠:“学姐告诉我的。”
甚尔头更疼了,伸手使劲搓了搓惠的脑袋。
“爸爸!蒜!”
“没吵架。把菜给我,滚去洗澡去!”
于是惠被爸爸丢进了浴室,不情不愿地洗完澡,电视频道翻来翻去不感兴趣,开始精神旺盛地在家里上下探索。
地下室是爸爸的工作室,他常来,里面都是机油味。
楼上有妈妈的书房,书柜里都是人体解剖图,他望而却步。
最后他跑进了爸爸妈妈的主卧,抓起床头的松鼠木雕左右玩耍。
听说是以前爸爸送给妈妈的礼物,惠新鲜劲还没过。
结果玩着玩着,翻身的时候手突然一松,小小的木雕松鼠顿时就从他的手里甩了出去,眼看就要狠狠坠地!
“啊!”惠大惊失色,当即就要扑出去。
妈妈生气没关系,爸爸生气就大条了!
略有些褪色的木雕松鼠在空中旋转,惠心头一紧,手尽力伸出,指尖却还是错过,心里顿时呐喊:
完蛋了!!
然而就在这时,地面上忽然出现一团阴影,阴影逐渐凝实,仿佛活着的墨水,迅速竖立,然后如海浪一般脱落。
木雕“咚”的一声砸在毛毛茸茸的狗头上,毫发无伤。
黑色的幼崽狗狗吐着舌头,清澈的眼睛水波潋滟。
“汪!”
惠当即坐倒在床上,面露惊恐。
“爸爸——!!”
第98章 教材
甚尔逮住黑玉犬的脑袋左右观察。
惠抱着被子在他身后警惕探头, 这个时候他已经不太害怕了,但还是很不安,“爸, 爸爸, 这只狗狗是突然出现的。”
“嗯。”甚尔不咸不淡地应答, 手下薅狗头的动作不停。
“汪!”黑玉犬被薅得毛发乱飞,但不敢动,只能委屈巴巴地看着主人。
蒜!蒜!主人他有蒜味!
惠一惊, 福至心灵, 仰头看爸爸, “爸爸, 它讨厌你手上的蒜味。”
甚尔啧了一声, 薅得更狠了。
黑玉犬:呜呜呜呜……
惠当即冲上去挂在爸爸的手臂上,“爸爸不要欺负它!”
甚尔只好松开手,得到解脱的黑玉犬迅速化成阴影落入地面消失不见。
惠大吃一惊,“它不见了!”
甚尔抬手把手臂上的儿子薅下来, 放到面前, 认真对视。
“这件事不能告诉妈妈, 知道吗?”甚尔道。
“为什么?”惠眨了眨大眼睛。
“妈妈怕鬼。”
“可是狗狗很可爱。”
“你还记得上次妈妈从游乐园鬼屋里出来后的样子吗?”
惠脸色一变,点头,“我知道了。”
甚尔拍了拍惠的肩膀, 做下男人之间的约定。
晓回家时, 晚饭已经准备好, 家里一切如常。
“我回来啦!”她放下肩上的帆布包, 看到正在看电视的儿子, 例行询问,“今天在学校里过得怎么样?”
惠换了好几个台, 没抬头,“挺,挺好的,部长还教了我怎么发球。”
“作业写完了吗?”
“写完了,在学校就写完了。”
“哇,真厉害。”晓经过客厅时抬手摸了摸惠的头,“过几天就要期中考试了吧,要好好复习哦。”
惠沉默点头。
甚尔这时把汤端了出来,“开饭了!”
惠觉醒了术式,而且还是禅院家最引以为豪的血脉王牌——「十种影法术」!
第二天一大早,又在店门前看见夜蛾的甚尔烦躁地揉了揉眉骨,转身走进店内。
夜蛾见此什么都没说,如往常一样,转身打算离开,似乎他来这里只是想确认甚尔有没有改变主意。
“等等。”
夜蛾脚步一顿。
甚尔靠在店门前,扶额叹息,挣扎了一分钟。
夜蛾彻底回头,“你改变主意了?”
“没有。”甚尔当即否认,但朝他伸出了手。
“把你们的教材借我用一用。”
甚尔打算亲自教导惠学会使用术式。
拥有力量的人却不会控制和利用,有的时候不仅是对周围的人,更是对自己也非常危险,甚尔没有咒力和术式,自然也没研究过如何使用他们,只能借一借专业学校的教材。
他也想过要不要告诉直毘人,毕竟只有禅院家有对十种影法术最完备的研究材料和研习经验。
当年直毘人就跟他提过惠可能会觉醒术式,没想到一语成殱,觉醒的还是个这么麻烦的术式,让甚尔头疼了一晚上。
但禅院家内部自从上次的内斗以后也不知道情况如何,他虽然信任直毘人,但不认为他能在那场斗争中全身而退,毫发无伤,此时贸然将惠觉醒十种影法术的事情告诉他,禅院家的其他势力很有可能会得到消息,造成更大的麻烦。
就那群老不死的态度,估计不是想将十种影法术收为麾下据为己有,就是忌惮警惕,暗杀陷害,免得自己在族中的地位被威胁。
而现在惠才七岁,还没有自保能力。
为突然牛逼起来的儿子发愁的父亲头脑风暴了一整天,周末便找了个理由,带着夜蛾给的教材,独自带着儿子来到了他外公家。
“十种影法术?!”谦和大吃一惊,花白的头发都翘了起来,“快给外公看看?”
惠一脸茫然地被谦和揪着双手,“看什么呀?”
他还没明白发生了什么。
谦和没想到传说中的术式竟然觉醒在了自家外孙身上,又是好奇又是激动又是担忧,心头情绪复杂,“你妈妈知道吗?”
“晓不知道。”甚尔推着惠进屋子,“不幸中的万幸,当时她不在家。”
接下来惠坐在外公家的沙发上,抱着茶杯,目瞪口呆地看着他头发花白的外公从那里变到了那里,还知道了有种东西叫做“术式”。
“是奥特曼光波吗?”
“不是。”
“那是魔法?”
“……也不是。”
给小学一年级的小朋友解释咒术师的复杂概念有点艰难,甚尔试了好几次,都惨遭失败。
“我像他这么大的时候可没那么呆!”又一次念教科书失败的甚尔颓然仰倒在沙发上。
“普通的小学一年级就是这样的啊。你不能要求他一晚上长大。”谦和笑眯眯地端出曲奇饼,“来,惠,吃饼干吗?”
无论怎么样都没办法像爸爸说的那样把叫“咒力”的东西凝聚到手上的惠紧张地抓住衣角,见外公端上零食,马上抓了一块,然后抬手递给爸爸。
“爸爸,饼干。”
甚尔从教科书下露出一只眼,抓过饼干一口吃下。
惠又抓了一块饼干,跟着一起吃。
谦和露出和蔼的笑容,“不然这样,惠,你想象一下,想要拿你面前的饼干。”
“哦。”惠把饼干咽下去,擦擦手,闭上眼睛,努力想象。
拿饼干,拿饼干,拿饼干……
半分钟后,他感觉手上一沉,睁开眼,就是一双水灵灵的眼睛。
黑玉犬疯狂摇尾巴:“汪!”
谦和:“哇哦!”
毛茸茸的小狗狗抱起来超级舒服。
“嘿嘿哈哈哈哈……”惠把脑袋埋进黑玉犬的毛里蹭了蹭,手一松,黑玉犬就跑了出去,围着他上下乱蹿,尾巴狂摆。
惠坐在地上,抓起一边的铅笔往院子外丢,“去捡回来!”
“汪!”黑玉犬得令,小短腿当即狂奔。
甚尔和谦和抬手喝茶。
“真好。”谦和眼角弯弯,露出层层皱纹,看着外孙在院子里跟小狗四处奔跑的样子,头冒红花,一脸安逸,“他现在只能召唤一条小狗吗?”
“是玉犬。应该还有一只白色的。”甚尔努力回想,“之后应该会越变越强。不太清楚,大概能和无下限平局。”
上一任十种影法术咒术师就是禅院家的家主,跟五条家当时的六眼打了一架,两败俱伤。
“那样的东西不重要。”谦和笑道,“只要他能健康长大,就可以了。”
这之后谦和接过教科书,再根据自己的经验跟惠讲了讲控制咒力和运用术式的基础知识。
“咒灵?”灰头土脸的惠抱着狗狗坐在沙发上,被爸爸用毛巾疯狂擦脸,同时瞪大了眼睛,“怪兽吗?”
“差不多。”谦和道,“咒灵是由人类的负面情绪凝聚而成的。”
“负面情绪是什么?”
“就是愤怒,嫉妒,埋怨之类的。”
于是惠明白了,“爱迪!”
谦和笑眯眯,“没错,就是爱迪奥特曼的怪兽。”
甚尔:“……”
经过了一个下午的简单培训,惠已经能简单控制玉犬的出现了,也许因为这是十种影法术中最初的式神,所以无需调伏,也更听话。
“惠有天赋。”临走前,谦和说道,“他学得很快。”
这个时候惠已经把玉犬收起来爬进了车里,甚尔回头看了他一眼,“你想把他送去当咒术师吗?”
咒术师是天赋占八成的游戏,而现在惠觉醒了最顶尖的术式之一,如果成为咒术师,未来的前途不可估量。
“这要看他以后长大怎么想了。”谦和温和道。
他年纪大了,已经快六十了,这些后一代的事情,要后一代自己决定了。
回去的路上,惠问道:“那爸爸你也有术式吗?”
他已经知道术式是很少数人会觉醒的东西,也只有很少数人才能看见咒灵,而为了不让世界产生更多的咒灵,他们必须要向其他人保密这件事才行。
妈妈也是。
要是妈妈知道了肯定会吓坏的。惠低下头,很担心。
小小惠第一次知道自己有了跟电视里的英雄一样的特殊力量,但是并不率先高兴,而是开始担忧这其中会带来的后果。
也不知道是遗传谁。
“我没有术式。”甚尔不咸不淡道。
“啊?但是爸爸可以看到我的狗吧。不是……吗?”刚刚才学了新知识的惠很迟疑。
外公说他的狗狗只有咒术师才能看见,还有妈妈,因为妈妈是例外。
“我也是例外。”甚尔不堪在意地回答道,“以后你就会知道了。”
“是跟妈妈一样的例外吗?”
“不一样。”甚尔想了想,“妈妈打不过我。”
“可是妈妈不用打过你啊。”惠无语。
都不用动手,丢一个眼神就够了。
“……”甚尔笑了一下,“对。”
“她不用打过我。”
回到家,妈妈得到了一只脏兮兮的宝宝。
“这是做什么去了?”晓惊讶,赶快伸手拍了拍惠的衣服,掉下来不少泥渣子。
“去外公家了。”惠小心抬眼跟爸爸对视了一眼,“在院子里摔了一跤。”
其实是跟黑玉犬玩的时候滚上的。
“快去洗澡,换衣服。”晓无奈,“怎么这么不小心啊。”
跟妈妈撒谎实在是太心虚了,惠低下头就往自己的房间跑,又被甚尔半路提溜起来,朝浴室走去。
“先去洗澡,别把地板弄脏,衣服让妈妈帮你拿。”
“哦……”
最后父子俩一起进了浴室,晓只好在外头给他们拿好衣服,准备浴巾,最后再把脏衣服收起来,丢进洗衣机里。
“嗯?”正打算关上洗衣机盖,晓忽然发现了什么,手下一顿,伸手从一堆脏衣服里头掏出了一团绒毛。
绒毛软绵绵的,并不长。
“头发吗?”晓嘀咕着就打算扔掉,结果就在这时,那团绒毛竟然在她指间凭空化作黑烟,消失了!
晓瞪大了眼睛。
什,什么情况?!
第99章 鬼
晚上入睡前, 晓旁敲侧击地问老公。
“今天你们回爸爸那儿……没额外遇上什么吧?”晓颤颤巍巍。
她怀疑儿子撞鬼了!
莫名出现在衣服上的毛发,拿出来以后竟然像白糖溶于水一样消失不见了,这看上去就像是鬼魂诅咒留下来的痕迹!
“……为什么这么问?”甚尔不动声色道。
“没有……我就是问问。”晓脸色苍白地躺下身子, 用被子把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 双眼无神地盯着天花板, 不敢看甚尔,“也许……也许是我想多了吧呵呵。”
说不定老公也被夺舍了……
晓一惊,“亲爱的!你最喜欢的是西红柿还是青菜!”
甚尔:“……我喜欢肉。”
晓长舒了一口气, “哦, 好好。”
甚尔:“……”
什么跟什么啊?
一头雾水地按灭床头灯, 房间顿时陷入了昏暗之中, 甚尔躺下身子, 把身边人拉入怀中。
“你……真的喜欢肉吗?”
“……”甚尔抬手把妻子的脑袋摁结实了,“睡觉!”
第二天,晓特地跟着早起一个小时,抱着惠左右观察, 好一会儿才松了口气。
惠茫然:“妈妈, 我真的不喜欢辣椒。”
“好好好。”晓摸摸惠的脑袋, “羽毛球社要加油哦!”
惠:“……妈妈,我是网球部的。”
把神神叨叨的妈妈先送去上班,父子俩在车里对视了一眼, 感觉头上冒出来的问号能把汽车填满。
惠:“妈妈是不是知道我们的秘密了啊?”
甚尔:“别瞎说, 她想不到的。”
确实想不到, 在正常的世界观长大且这辈子见过的最不可思议的事情就是自己能让伤口愈合的医生, 距离理解这个世界还有别的生物形态还有一段距离。
但也不远了。
“惠美。”放下手中的复习资料, 晓脚下一蹬,旋转椅当即平移到办公室里的另一个办公桌旁, “你说……这个世界上会有鬼吗?”
“当然没有!”惠美毫不停顿地肯定道,随后无语地拍了拍晓的肩膀,“晓酱,你又不小心看到鬼片了吗?”
这年头互联网越来越发达了,同事里偶尔有人看了鬼片,手机里还存下了剧照,非常容易被经过的人瞥见。
“没有。”晓犹犹豫豫,“但是我昨天遇见了奇怪的事情……”
晓把自己昨天看到的奇怪毛发告诉了惠美。
“肯定是你看错了。”坚定的无神论者惠美断言,“一撮小毛被风吹走,你转眼就找不到了,这不是很正常嘛!”
晓一听,觉得有道理,“是这样吗?”
“不然呢?欸,你别自己吓自己。”
于是晓被说服了,但还是留了个心眼。
鬼可能没有,但是超自然现象确实存在啊!
在她暗搓搓的留意中,她发现父子俩最近确实有点奇怪。
“妈妈,明天我要跟爸爸去外公家一趟。”餐桌上,惠埋头一边扒饭一边说道。
“又去?”晓奇怪。
最近这段时间,惠总吵着要去外公家。
“外公说给我做了好吃的。”惠把之前说好的借口拿出来,“而且妈妈不是还要上班嘛,我跟爸爸去就好了。”
晓点头,刚开始并不在意。
第二天,惠又要去外公家。
“爸爸要帮外公修东西。”惠这次看上去很兴奋,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我也要一起去!”
“早去早回。”晓也从谦和那得到了消息,并不意外。
结果到了周末,惠还是要去外公家。
“啊,那个……”惠心虚地低下头,“我想把昨天在学校做的手工也给外公看。”
“那我也一起去吧。”晓一合手,“妈妈也想外公啦。”
她确实也有一段日子没有回家了。
惠欲言又止,抬头看向爸爸。
甚尔不慌不忙:“你今天不是打算打理花园吗?”
“啊,对哦。”晓一惊,“明天又要上班了,再不打理里头的花都要死了。”
于是晓只有遗憾作罢,摸摸惠的头让他要听外公的话。
惠自然连连点头,转身就在车上跟爸爸委屈吐槽。
“没有借口了……”惠人小鬼大地叹气,“这之后要怎么办啊,爸爸。”
惠想要学习使用术式,就必须要有人指导,而且还需要避着妈妈,就只能去外公家了。
甚尔沉吟片刻,心想惠接下来要学得不多,如果集中训练一个星期的话,应该就可以简单出师了。
甚尔:“我再想办法。”
既然爸爸这么说,惠也就不再担心了,一闲下来后,发现自己背包里少了最重要的道具。
“爸爸,我把手工落在家里了!”
“只是借口而已,不重要吧。”车都开出五公里了。
“但是……”惠不高兴,郁闷地嘟了嘟嘴,“我也想给外公看的啊。”
甚尔抬眼瞥了眼后视镜,无奈在前方路口掉头。
惠马上又高兴起来,“谢谢爸爸!”
而此时,刚把父子俩送出家门的晓正打算穿上装备进花园,转头就在客厅的沙发上发现了儿子落下的手工。
小学里的艺术课手工作业并不复杂,只是一个简单用毛线编织出来的小荷包,正面还有一朵正在微笑的太阳花,虽然线头多有毛糙,但是整体却很完整,显然是用了心思的。
因为这个手工作业,惠在课堂上还被老师夸奖了,回来很是高兴了一番。
说要给外公看,怎么还落在家里了。晓无奈,一边心想惠别是染上了爸爸爱乱放东西的坏习惯,一边朝沙发的方向走去。
然而就在晓弯腰打算将手工拿起来的时候,旁边的平地上忽然出现了一摊阴影,晓只觉得眼前一花,一个白色的身影突然出现,叼起小荷包转身就跳到了远处。
晓一惊,连忙扭头看去,发现那竟然是一只白色的小狗。
“狗?”晓疑惑,“你是谁家的?从哪里进来的啊?”
小狗叼着小荷包,抬头与晓对视了一眼,小小的尾巴摇来摇去,它似乎在犹豫什么,但很快又转身跑了出去。
“欸!等等!”晓当即抬脚就追。
惠的手工!
结果就在她追进花园时,竟眼睁睁地看着那只突然出现在她家里的白色小狗直直朝着围墙冲了过去,然后在即将碰撞的一刹那,宛如一滴水落入大海,化为阴影消失不见了。
晓:!!!
她脚下一停,浑身僵住。
不知过了多久,门口传来惠的声音。
“妈妈!我把手工落下了!妈妈!妈妈?”
惠跑到花园旁的走廊上,看见妈妈一个人站在院子里,一动不动,连忙跑过去,“妈妈……啊!”
晓整个人跌倒在地。
惠被带倒,“哎哟”了一声,低头一看,顿时惊慌失措,“爸爸!爸爸!妈妈晕倒了!!”
五分钟后,晓躺在客厅的沙发上,幽幽睁开双眼。
“妈妈!”惠立马扑了上去,焦急道,“妈妈你怎么样?”
甚尔蹲在一旁用凉水浸湿毛巾然后拧干叠好,放在晓的额头上。
“中暑了?”甚尔看了看外头的天。
秋高气爽,最炎热的日子早就过去了。
迷迷糊糊中回想起晕倒前看见的一幕,晓猛然惊醒,吓得当即坐起身子,抱住甚尔的手臂。
“亲,亲爱的!!”晓大惊失色,脸色苍白。
“我看见鬼了!!”
甚尔:“……嗯?”
一家三口在家里翻了个遍,最终还是没有找到惠的手工。
“果然不是做梦!”晓死抓着甚尔的手不放,“我看到了,一只这么大的小狗,白色的,冲进墙壁里消失不见了!”
“……”甚尔扭头看向惠。
惠一脸茫然。
他的狗狗不是黑色的吗?
甚尔扶额叹气。
惠还没学会感知自己的所有式神。
“你看错了。”见晓还处于惊慌中,甚尔只好拍着她的背让她回床上休息,“没有这种事。”
“可是……”晓拼命摇头,“我看见了!它叼走了惠的手工!”
“怎么可能有这种事。”甚尔睁着眼睛说瞎话,“一定是你看错了。”
这样的情况,外公家也去不了了。
明明自己亲眼所见,但老公孩子都不信,晓心头憋着火,第二天一回到家就坐在花园旁的走廊上,盯着外头不离开。
甚尔:“……你做什么?”
晓气呼呼,“我看见了!它一定就在那里!”
甚尔:……胜负欲战胜了恐惧吗。
而就在晓在花园旁蹲点的时候,惠蹑手蹑脚地跑回房间,回身轻轻把门锁上,然后把黑玉犬召唤了出来。
“嘘嘘嘘,不说话。”惠被扑上来的狗狗带着仰倒在地,笑嘻嘻地揉了揉它毛绒绒的脑袋,“是你把妈妈吓到了吗?”
黑玉犬摇尾巴,“汪!”
“那我的手工去哪里了?”
“汪!”
黑玉犬突然挣脱惠的手,朝门口跑去,转眼就消失了踪影。
惠顿时大惊失色,连忙开门往楼下跑。
边跑边喊:“爸爸!爸爸!不好啦!狗,狗狗——!”
下到楼底的时候,正好看见黑玉犬一蹦一跳地从电视机的屏幕里跃了出来,身后还跟着另一只欢快的白狗狗,嘴里叼着一个小荷包。
一黑一白两犬蹬着自己的小短腿往花园跑去,很快白犬就超过了黑犬,第一个冲到了花园外头。
早在惠大喊时,晓就已经回过了头。
甚尔抬手就想把这两只“乱臣贼子”踢回阴影里去,却被它们钻进地面躲了过去,再出来就直接跑到了晓的面前。
白玉犬垂下脑袋,把小荷包放下晓面前,还用鼻子往前顶了顶,然后坐下身子,仰起头,尾巴甩呀甩,仿佛在求褒奖。
“汪!”
黑玉犬更是直接钻到了晓的手下,强制摸摸。
“汪!”
晓脸色一僵。
甚尔见势不妙,赶紧冲上前去。
“晓!”
“妈妈!”
又晕倒了……
第100章 真相大白
晓醒来之后, 甚尔咬死将自己撇了个干净。
“我也是第一次见,怕吓到你才没说。”甚尔坐在床边面不改色地撒谎,“你爸爸知道是怎么回事, 所以这段日子我才总带着惠去那边。”
趴在一旁被黑白两犬淹没的惠挣扎着冒出脑袋, 难以置信地看向爸爸。
爸爸, 外公明明说你是比他还厉害的咒术师!
甚尔不动声色地伸手揉了揉惠的脑袋,并非常不小心地把他摁回了狗毛里。
惠:“呜呜呜呜……”
晓躺在床上,气若游丝, “所以……不是鬼?”
甚尔肯定道:“不是, 这是有科学道理的, 你看, 还有教材。”
晓一听, 顿时松了一口气,“还是科学好,科学好。”
惠:?是这样吗?
最终还是谦和被紧急召唤过来,解释了来龙去脉。
“这个……”谦和不安地搓手。
他也不是没想过有一天秘密会暴露, 但没想到会是因为自己有咒术师天赋的外孙。
话说回来, 惠竟然觉醒了十种影法术, 这本来就是奇迹了!
“晓,你别害怕。”谦和握着女儿的手,“这个世界跟你想象中的是有点不一样, 但是……我们这么多年不也就这样过来了?普通人遇到奇怪事的概率其实非常稀少, 大部分的人一辈子也不会知道这些事。”
“是什么样的奇怪事?!惠不会怎么样吧?”晓吓坏了。
“不会不会, 惠好着呢。”谦和示意晓稍安勿躁, “你看这两只狗多可爱啊。”
黑白玉犬:“汪!”
晓垂头看向它们水灵灵的大眼睛, 心头一软,“到底发生了什么?”
谦和并没有把事情说得很具体, 怕晓接受不了,只笼统地解释了咒灵的存在和咒术师的存在,对甚尔的能力和过去避而不谈,也隐去了更多沉重与血腥,就像对惠说的那样,把咒术师当成行恶扬善的特殊警察。
“……所以爸爸你以前曾经是咒术师。”晓微微瞪大双眼,但其中的震惊并没有谦和想象中的那样剧烈,“你瞒了我三十年。妈妈知道吗?”
“她知道。”想起亡妻,谦和目光逐渐柔和,“我想她是知道的。”
接下来,谦和又将她们一家与精灵一族的纠葛告诉了晓。
“不过这都是过去的事情了。”谦和说道,“现在这场诅咒已经结束,惠也平安出生了。”
听到这里,晓沉默半晌,语气有些微妙道:“其实……我也有事情瞒着你们。但是我现在觉得,你们应该早就知道了。”
一切都说通了,为什么她会突然拥有奇怪的治愈能力,原来全是因为精灵一族留在她们家族体内的力量。
——谦和只告诉了她这些,之前那些危机总归已经过去,再让孩子担惊受怕不是他的本意。
“你现在能做到什么地步了?”谦和问道。
于是晓告诉谦和,她最可怕的一次,是在手术台上徒手“创造”了一段血管,从无到有。
“当时大出血,我着急……”晓事后也吓了一跳,要知道当今人类科技想要生成人类器官还是非常前沿且困难的技术,更别说是在一瞬间生成的,而且之后病人没有产生任何排异反应,简直就像是他自己天生就有的那样。
如果是其他人可能理解不了这背后代表着什么,但晓是全日本最有才华的医生之一,自然明白这其中的重大含义。
这番能力若是失控,造成的伦理问题根本难以想象,甚至说不定还涉及人类基因库,要是自己一不小心……对自己的力量一无所知的晓越想越恐慌。
虽然她也因此睡了大半天,但跟生成生命组织相比,这点副作用根本不值一提。
一旁听着的甚尔这时也想起来,晓确实有一天特别困顿,但当时正好是她休假,有时晓上完晚班回来也会如此,甚尔便没有在意。
然而在晓眼里不可思议的事情,在咒术师的视角里,却有不一样的看法。
“你因为这样就睡了大半天?”谦和忍住回头跟甚尔对视的冲动,斟酌措辞,“那其他时候呢?”
“其他时候?我不敢用在别人身上太多,一般就是治治自己身上的划伤。”晓注意到谦和神情不对劲,“怎么了吗?”
谦和支支吾吾,“嗯,其实……”
甚尔知道谦和为什么那么纠结。
咒术界的医学与世俗的医学是完全的两个东西。
当然,根基还是一样的——毕竟都是对人类进行治疗——但是方法却南辕北辙,效果也完全不是一个量级。
别说能够瞬间治疗伤势的反转术式了——就算是身体被切成两半都能给你粘上恢复如初——单就是说用咒力增强身体素质这一项,就是现代医学想都不敢想的。
所以在晓眼里非常可怕的人类组织再生,在甚尔和谦和眼里,还真不算什么。
他们注意到的是晓使用力量的方式。
“晓。”谦和委婉道,“如果只是生成一小节血管,你不应该会陷入昏迷。”
晓没反应过来,“意思是……”
谦和叹气,“我的错。我不应该觉得灵力比咒力温和就自作主张地还是瞒着你,我应该教你如何使用自己的力量。”
这回晓明白过来了。
“这……这不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吗?”晓惶惶不安。
谦和摸摸晓的头,就像她孩子时一样。
“别担心,没什么可怕的。”
“你还可以做得更好。”
一切都已经解释清楚,谦和嘱咐晓好好休息,牵着惠走出了房间,两只玉犬也乖巧地化为阴影消失,将空间给晓一个人留下。
甚尔也打算跟着离开,但晓这时却出声道:“你给我留下。”
甚尔:“……”
谦和:“……”
惠好奇地回头瞅了一眼,被谦和提起来赶快溜走。
少儿不宜,少儿不宜啊!
房门关上,房间里只剩下了夫妻二人。
晓缓了一会儿,脸色逐渐凝重。
甚尔面不改色地转过身子,“要喝水吗?”
晓:“你看上去很镇定。不吃惊吗?”
甚尔双手抱胸,强装镇定,“吃惊过了,之前已经吃惊过了。”
“要凉水还是温水?”
“你要再说一句不相关的,就别再出现在我面前。”
“……”甚尔脸色一变,突然一溜烟地爬上床,钻进被窝里。
晓被他挤到了,“你干嘛!”
甚尔:“怕你不要我了。”
晓一顿,深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呼出。
“那你自己说。”
甚尔摇头,“没什么好说的。”
晓只继续问道:“一开始的时候,那场大火是怎么回事?”
甚尔还想闭口不言,但一看到晓抬手指了一下门口,顿时胆战心惊。
晓很生气,而她将话说得如此之重,说明她在心中已经有了自己的判断。
“我……额……”
甚尔很紧张。
事到如今,孩子都七岁了,时间是一款润物细无声的良药,这么些年过去,他的戾气早就如闯入春天的冰雪一般融化殆尽,被残肢断骸包围的生活仿佛成为了上辈子的往事,如今让他回想起来,也只有一个淡淡的影子。
噩梦不做了,连反应也变得比以前迟钝,这是时光不可避免留下的痕迹,也是他甘之如饴付出的代价。
但一想起自己要将自己的过去与爱人全盘道出,甚尔还是有点心慌。
最坏的情况也就是离婚!差不到哪去!
甚尔猛地闭了闭眼,又迅速睁开。
不!差远了!!
“额……我不太清楚。”甚尔强装镇定,“过去太久了……不记得了。”
晓长长地呼了口气,翻身就要下床。
“不!等等!”甚尔当即爬起来,捞住老婆。
晓不为所动,冷淡道:“那我们现在能好好谈谈了吗?”
甚尔觉得他总有一天会因为“谈谈”这两个字当场去世!
再不说,别说以后了,老婆现在就要走了!
终于认清现实的甚尔躺倒在床上,生无可恋,“你保证不跟我离婚。”
晓莫名其妙,“我为什么要跟你离婚?”
“你做了对不起我的事情吗?”
“没有。”
“那你做了对不起惠的事情?”
“……尚未。”
“你还想?!”
“……”
在儿子幼儿时期天天想着把人扔掉的甚尔不敢说话。
晓转身不耐烦地再次爬上床,“快点!最后一次机会!”
甚尔这回老实了,“那是一次意外……”
阔别多年,孔时雨虚假的“哥哥”身份终于被揭穿,一个完全陌生的交易生态向晓缓缓展开。
“……所以其实你算是非官方平台上的被雇佣人,那个平台上都是不受管束的咒术师,叫做诅咒师,你以前通过中介接取任务赚取酬金?”
“都是什么任务?”晓的脸上看不出表情。
“什么样的都有。”甚尔挑好的说,“比如保护雇主,找找东西之类的。”
就是保护的雇主不是什么好东西,要找的玩意大多也都能惹起不少腥风血雨就是了……
晓听到这里点了点头,“看来都不是什么好事。”
甚尔:“……”
晓:“不然你就不会瞒着我这么久了。”
“我……”甚尔一哽,“我早就不干这行了。”
晓没说话。
甚尔坐立难安,就像不知道执行日是何时的死刑犯。
许久后,他才道:“对不起。”
“对不起哪里了?”
“我不应该瞒着你。”
“还有呢?”
“我,我骗了你,我不是你想象中的那个人。”
他不会因为热心勇敢就闯入火场救人,也不会因为顾及他人安危就视自己的性命于不顾。
他只是一个自私自利,为了金钱造了成吨的孽障的诅咒师。
晓听完这句又点了点头,继续道:“还有呢?”
“还有?”怎么还有?甚尔绞尽脑汁,仿佛考场上最后十分钟才发现最后一道题的考生,“额,还隐瞒了惠的事……”
“不是!”
晓气不打一处来,“你怎么这么笨呢!”
“为什么不信任我?”晓直接一个翻身跨坐在甚尔身上,对着他的胸肌疯狂锤击,“你怎么不信任我!不信任我!不信任我!不信任我!”
每说一下就打两拳。
甚尔被这连绵不绝的猫猫拳打懵了,“没有,我没有不信任你。”
“你就是!你就是!”晓生气,“你还说我会跟你离婚!”
甚尔:“……”
“你污蔑我!你自作主张地污蔑我!”
“……”
“谁会跟你离婚!谁会跟你离婚!”又狠狠打了几拳。
“……”
“你是不是当我是傻瓜!”晓愤愤不平地给了终极一锤,“你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吗?”
“杀人如麻的大反派才不会给我做饭,也不会送惠上学,更不会帮邻居修灯泡!”
“坏蛋坏蛋坏蛋!”又打起来了。
最后晓终于累了,停了下来。
甚尔全程没动,见此眼角微微下弯,一双眼里仿佛盛满了整个宇宙。
“还打不?”
晓喘了口气,“不打了。”
“好吧。那手疼不?”
“……疼死了!”
晓气急败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