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记忆里的Abies是个有点闲不住的人, 跟每时每刻都有可能搞出意外的酒井不同,Abies在老师们面前还是很乖的,执行任务的时候也不会出什么纰漏, 甚至会主动照顾年纪小的孩子。只是每当闲下来的时候, Abies总要给自己找点事干,比如说去找那个不是很喜欢说话的银发小孩玩。
当然, 不喜欢说话是一方面, 更重要的是当时的他还没怎么学会人类的语言,Abies的邀战理所当然被看做了令人烦不胜烦的挑衅。于是就在阿法纳西无奈的注视下,他们总是在清晨、正午和黄昏打起来,也就是A.U.R.O的老师们教授某个课程的间歇。
不过他和Abies的关系并没有其他人想象得那么差, 按照维兰德的说法, 打架或许是“他们这种孩子”增进感情的方式。黑泽阵一直觉得维兰德是个经常胡说八道的骗子, 但在这点上或许维兰德没有说错。
因为他们两个是一样的。
这是Abies的说法。Abies说他的父亲是猎人, 他从小就跟父亲生活在森林的边缘, 湿热繁茂的丛林才是他本应居住的地方,至于来到冰海附近的理由, 当然是父亲死了。他的父亲帮来历不明的人带路进森林,等那群人出来的时候父亲却不见了。
那些人对镇长的解释是父亲被野兽袭击而死, 他们没能把人带出来, 但Abies花了半个月的时间在丛林里找到了父亲已经腐烂的尸体。他的父亲被潦草地掩埋在一个浅坑里, 除了被野兽啃食的痕迹外, 上面还有枪伤,子弹穿过额头, 下手的人应该是个老练的“猎人”。
Abies觉得应该用猎人来描述那些人, 毕竟年幼的他知道在森林里最强大的不是猛兽,而是有着足够经验和耐心、善于抓住破绽将猎物一击毙命的猎人。
所以他回到小镇上, 从村长那里得知那些人还会回来,就策划了一场漫长的复仇计划。
他花了三个月,利用了一切他能利用的东西,跟那些人认识,让他们放松警惕,然后提供模糊的情报,将杀死父亲的仇人引入精心设计的陷阱,最后看着他们死在丛林最危险的沼泽区域。那些人沉下去的时候他就站在沼泽的边缘,有条不紊地拆除陷阱,让一切看起来就像是一场意外。然后,他才去埋葬了父亲。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Abies清楚再周密的计划也有被人拆穿的可能,所以他准备换个地方生活。但就在仅仅一天后,他还没来得及准备好离开,有个黑发男人就拜访了他们的小镇,然后找到了他。
“是维兰德?”
“就是维兰德,他问我有没有见过前往森林的那些人,忽然就问我他们是不是已经死了,我没玩过他。”
Abies说着,不满地踹了踹柜子,里面的金属摆件发出叮叮当当的声响。
红发的男孩坐在壁炉上晃着腿,脚下正在燃烧的木柴发出噼噼啪啪的声音,而银发的那个却站在距离火堆最远的位置,翻开一本从图书馆馆长那里拿来的书安静地看,只有被喊了才会说两句话。
他们两个就像是从不相交的两个极端,在三更半夜的城堡里徘徊,然后在大厅里相遇,谁也不想吵醒白天工作的维兰德和其他人,就这么在月光照亮的房间里对峙,然后Abies会闲不住地开始天南海北地聊。
黑泽阵记得他那时候问,为什么要跟着维兰德回来;Abies回答因为维兰德说他会养我嘛,有人管饭不是很好吗?所以我就来了。
“是吗。”
“所以只有我们是一样的,我们是同类,我们是兄弟,Juniper,以后我带你去我家吧!”
“不要,太热了。”那种又湿又热的地方到底有什么好去的。
“答应我啦答应我啦,我可是第一次邀请人一起回老家的,你不会真的要拒绝吧!”
“不去。”
后来阿法纳西走了,西泽尔也走了,几个年长的孩子也陆陆续续地走了,只有一位腿有残疾的兄长偶尔会来找他们,用温柔的声音说很晚了,你们两个也该睡了。
因为这位叫做Oak(橡木)的兄长一直坐着轮椅,黑泽阵也从来都没有跟他打的心思,在这种时候就会说我待会回去;而Abies总会撒娇说再玩会啦,根本就不困嘛,有时候还会在地上打滚。
每当这种时候银发的少年总是静静地看着,就好像站在摄像机外去看世界。而Abies会把他拉过去,说对吧,Juniper,现在还完全不到睡觉的时候啊!
他总是冷淡地反驳说我也打算睡了。
再后来那位兄长也离开了维兰德的城堡,临走的时候说你们两个要好好相处,于是刚跟银发的同伴打了一架的红发少年拍拍胸口说放心啦,我们可是这座城堡里唯一的同类。
银发的少年没有反驳。
毕竟到那个时期,维兰德的城堡里已经只有一群会喊着“哥哥哥哥”到处找他的小孩,想打个架也只能去欺负跟他年龄差不多的Abies,不过Abies倒是对这件事乐此不疲。
有时候他们离开城堡,在冰海的边缘散步,那只已经长大的鹰落到银发少年的手臂上,亲昵地蹭了蹭他的脸。
Abies就会酸溜溜地说,你对鹰都比对人亲近。
他继续往前走,走到苍蓝色的天地中央,说,是因为你太吵了,而且它是我从小养到大的家人。
Abies:是是,不管看到谁都会抢到自己家的狼王大人。
他:你好吵。
Abies:我就要说,有本事来打啊。
于是他们就打起来,那只鹰落在一边,已经习惯了这两个人的争斗,甚至收起翅膀打算睡一觉。
有时候他们被维兰德派出去做任务,那个黑发、有点严肃的男人总是会无奈地看着这两个小孩,说你们两个一起出去真的没问题吗?要不然还是Hyacinth(风信子,酒井)……
两个人就异口同声地说不要。
比起随时可能打起来但干正事的时候还靠谱的同伴,跟总是出意外但任务完成率100%的酒井出门……起码黑泽阵是宁愿选前者的。
任务总是需要隐藏自己的身份,毕竟他们未来或许还有别的“工作”。那段时间他的头发已经很长了,战斗起来总有敌人会扯住那头银色的长发,任务结束后他就会显得很暴躁。于是Abies说打架的事交给我吧,我不想再等你洗两个小时的毛才能往回走了。
嗯,然后他们又打了一架。
黑泽阵记得他最后一次见到Abies是在东京。那天他坐在黑泽阳的公寓的窗台上,游轮还没出发,有个红发的少年从窗外路过,向他的方向看来,狡黠地眨了眨眼。当天下午他收到了一个信封,什么都没写,但里面有一片冷杉的树叶。
后来,身处乌丸集团的他找到机会重新联系上维兰德,才知道Abies听说他死后,有很长一段时间什么话也不说,直到阿法纳西回去跟他谈了谈。第二年,Abies也离开了维兰德的城堡,完成了同伴没能完成的工作,成为了打入明日隐修会的一根楔子。
所以……
到底为什么会……
“滴答。”
“滴答。”
他醒来的时候,首先听到的是水声,是雨后的水从屋檐滴落到地面水洼里的声音。
然后是虫声,鸟鸣声,风吹过密实树叶的声音,以及更远处水流从高处落下的瀑布声。好像还有极远的位置传来的人声,但他无论如何也听不清楚。
周围很热。
身体很沉。
他努力睁开眼睛,在木板拼合而成的地面上撑起身体,从昏暗的房间一角看到正从东方照进来的清晨的光。看不到太阳,无论从开着的门还是窗看去,都是一片生机盎然的绿色。高大的树木遮挡了视野,低矮的灌木掩盖地面,空气里泛着令他不适的热度。
二十岁的黑泽阵在这个空旷的房间里坐起来,先看了看被放置到墙壁边缘的家具,又看向挂在他脚上的镣铐。金属链条的长度不够他碰到房间里任何一样东西,包括墙壁。
银发青年跟被激怒的野兽一样磨了磨牙,牙齿咬合发出的声音让他清晰地感受到自己的愤怒,他发誓要把某个背叛者给宰了。
“Abies。”
他让自己冷静下来。他知道他不应该失去冷静,但眼下发生的事已经完全超乎他的预料。
Abies背叛了?还是维兰德的计划?就算他没有背叛A.U.R.O,只是在执行自己的任务,但无论如何,现在的情况也不可能出现在维兰德的计划里吧?
根本没人知道他会出现在巴黎!
黑泽阵花了几分钟让自己冷静下来,又花了几分钟确认那根镣铐暂时搞不断。手上没什么力气;金属链条的另一端深入地底,不知道连接到什么地方;房间里的家具虽然被移动到了墙边,但一应俱全,应该有人在这里住过。他推断这是在亚热带地区,总之绝不可能是巴黎的车站。
衣服还是原本的,但通讯设备都不见了,包括任何能触摸到的金属物件。伤口被处理过了。包扎得很仔细,就像以前在维兰德的城堡里时候那样。
银发反射着浅浅的日光。
他在那里等了很久,直到从外面照射进来的日光变成更耀眼的暖色,那个红发的青年才回来,脚步轻快地踏进门,站在距离他不远不近的位置,说:
“你醒啦?虽然我给你打了营养针,但你想吃点东西吗?我一直想给你推荐这里的食物,他们有一种……”
“Abies。”
“啊,想听解释?”红发的青年敷衍地点点头,“就是你想的那样,我绑架了你,把你从巴黎带到了我的故乡,这里是我以前的家,收拾了一下还能用。死心吧,我不会再放你回去的。”
黑泽阵跟他对视了好一会儿。
Abies说话的语气非常坦然,坦然到上街对警察说“我绑架了个人”都不会有人信的地步,让人觉得可笑。
黑泽阵问他:“Crucis(南十字)是怎么回事?”
Abies从旁边搬了把旧椅子,就坐在门口,在黑泽阵碰不到的地方。他认真地想了一会儿,才回答:
“当年我不是卧底进隐修会了吗?然后一直在上代南十字手里做事,他是个狂妄自大的人,半年前我看他不顺眼,就找机会给他设计了陷阱,让他死在了隐修会自己人手里,然后我代理了Crucis的职位。半个月前的定期会议里,我的代号通过了。”
“陷阱……”
“毕竟我是猎人嘛!我用阿法纳西设陷阱本来是想随便抓个人交差的,没想到你出现了,于是我的计划全部得大改,要烦死了。他们还在问A.U.R.O的事,问我维兰德为什么没死,我怎么会知道。”
红发的青年抱怨地说着,黑泽阵就看着他,很久才说了句,原来你真的背叛了,Abies。
Abies回应,是啊,因为你死了嘛。我对维兰德没什么意见啦,但不想再待在A.U.R.O了,刚好他们能给我的,隐修会也能给我。
反正他最开始跟维兰德走也不是因为要报仇,他跟其他人不一样,和隐修会没什么深仇大恨,就算当初杀他父亲的是隐修会的人,他也当场就给报了,那些人的尸体就在附近的沼泽里,到现在都没人发现呢。
黑泽阵看着昔日的家人不再熟悉的脸和陌生的表情,很久都没有说话,门口的人也静静地等他继续问。
就好像回到了城堡里的大厅,纯白的月光带着微微的蓝色,从厚重窗帘的缝隙里钻进来,而他们两个总是沉默一会儿,又聊一会儿。
他整理好心情,知道Abies会回答他的所有问题,就问:
“什么时候开始的?”
“就是半年前。我明明很听维兰德的话,但他无论如何也不告诉我你是怎么死的,所以我经常跟他吵架,那次吵了很长时间,被隐修会的另一个高层发现了……我累了,不想继续了,就干脆跳反了。”
“维兰德呢?”
“他这个人一直很敏锐,很快就猜到我这边有情况,我换了传递情报的渠道,说我被人怀疑了,他就减少了跟我联络的频率。当然,这次的计划他也没有告诉我,我是从Hyacinth那里套出来的,好险,幸亏我早就知道,不然就死在会议上了。”
Abies说到这里,忽然想起了什么一样,做了个抬手的习惯动作。然后他笑了。
“维兰德死前,我给他打了个电话,他接了。他好像完全不相信我会背叛他啊,明明是那么聪明的人,栽倒在亲情上,真可怜。”
“Abies!”
“你也是,明明在执行别的任务吧,非要冒险来联络,栽进陷阱里的感觉怎么样?”
“……”
“安心安心,反正维兰德还活着,那我背叛的事也已经暴露了,已经骗不到别人了。”红发的青年摆了摆手,一副无奈的表情。
他知道隐修会内部有卧底,毕竟他自己就是,他也能猜到这次A.U.R.O会有点动作,但没想到维兰德会做得这么绝。
从酒井那里得到消息后,Abies知道维兰德打算最后才通知他撤离,但事情远没有那么简单。机构的某个同盟里有其他组织的卧底,对方跟得到了这次的情报,与隐修会的另一位高层做了交易,所以他们打算趁这个时候对A.U.R.O和同盟机构进行反击。
所以真正行动的时候包围圈出现了漏洞,隐修会的几位高层从现场逃离,A.U.R.O指挥中枢的位置泄露,然后,他们遭到了袭击。
Abies对隐修会死了多少高层并不关心,他甚至希望能多死两个,反正不是他的问题,维兰德也没给他传递这次行动的情报。但他也没想过维兰德会死,所以他打了维兰德的电话,然后杀死了听到他打电话的高层,正好找到了被抓的阿法纳西,就把阿法纳西带了出去。
隐修会正在内部清查,当然会怀疑到他这个新晋升的、跟A.U.R.O有联系的高层Crucis身上。
他完全不慌,说那就用我的身份钓几个人出来,反正他们还不知道我已经背叛了——
“大致就是这么回事,你还有什么想问的吗?只要我知道就都会回答你,毕竟我们是同类嘛。”
Abies依旧是笑着的,脸上的表情跟黑泽阵昏过去前,在车站被捅了两刀那时候看到的笑没什么不同。
黑泽阵知道这个人跟以前已经完全不同了。
即使表面看着还一样,内里也不同了。不,他们已经七年没见了,对他来说这个人的面容也已经变得陌生。
“两个问题。”
“你说。”
“阿法纳西和我的朋友怎么样了?”
“你的朋友被我杀了,不过阿法纳西还在逃……你有新的朋友了啊,他人不错,到死也不说你在做什么工作。等抓到阿法纳西,我可以带他来见见你,反正隐修会只要尸体就够了。”
太轻易了。
他就这么轻易地把那些话说出口了,就好像提到的不是往日的同伴,也不是完全陌生的人,只是在纸面上划掉一行无关紧要的文字而已。
黑泽阵将拳攥紧又松开。
他不会陷入愤怒的泥潭,将自己的理智丢却,他需要……耐心,时机,以及复仇。
“另一个问题呢?”
“你过来。”
“一旦踏进那个范围我就会被你杀死吧,我现在可不敢接近你。就这样,我先回法国了,有‘家人’的消息我会回来告诉你。”
黑泽阵看着依旧坐在那里的Abies,无数回忆从他的脑海里闪过,最终画面定格在冰海的天空上,然后画面一瞬间变成黑白,染上了鲜红的血。
他咬了咬牙。
“滚。”
……
最先听到的是Oak的死讯,据说他当时跟维兰德在一起,维兰德逃了出去,但坐着轮椅的Oak没有逃离的可能,他在死前的最后一刻做好了部署,让可能暴露的人尽快撤离。
那位温柔的兄长什么都没能留下,只有记忆里一幕幕快要变得模糊的影子。
据说在现场还死了十几位A.U.R.O的成员,但不是城堡里的人,只是机构的同伴。Abies不认识,只给黑泽阵说了个数目,然后说,他已经派人去城堡看过了,那里空荡荡的,谁也不在。
撤离是当然的,但孩子们要离开当然有迹可循。
没法跟总部联络的情况下,维兰德的城堡位置又暴露了,Abies当然清楚他们所有的应急预案,顺着找人也轻车熟路。
角落里的电话铃声忽然响起,然后自行接通,传来的是Abies的声音。他人在法国,又很想报道大家的情况,总是不分白天黑夜地来“通知”,反正事情发生以来,那个银发的青年只要有一点动静就会醒,根本不用担心他听不到。
“这次的事可不怪我,我没想杀他们,是别人非要把据点炸掉,结果没人逃出来……啊,Freesia老师——那个医生,她还活着,带着Bluebell(风铃草)跑了。就是经常跟在你后面喊哥哥的那个小女孩。”
“对不起,Freesia也死了,不过我可以带妹妹来看你。她也说很想Juniper哥哥。”
“城堡里真的没人了啊,我还以为维兰德能回来看看。我找到了你的英国朋友写给你的信,就帮你烧了。不用谢。”
“你记得Linnea吗?你跟我提到所以我去找了,她现在人在加拿大,你想见她吗?”
“你还记得那对双胞胎吗?你的‘家人’你一定记得吧,他们来杀我,我本来想放过他们的,但现在死了一个,另一个不知道去了哪里,下次再跟你说。”
那个总是跟他说少受点伤好不好,我每次追着你跑也很累的医生死了。
那个总是跑到他面前说“哥哥可以教我吗”“哥哥也会离开吗”“哥哥我要抱抱”的小女孩也死了。
那些他永远记得面孔的家人死在了挪威的冰海边缘,死在他托付去照顾他们的人手里。
Linnea死了。没人知道她还记不记得十多年前在雪原上见到的银发哥哥,也无从知晓。
城堡里的双胞胎死了一个,另一个据说是疯了,所以再也不用玩猜猜我是谁的游戏了。
图书馆的老馆长死了,死前把A.U.R.O的资料烧了,还跟两个隐修会的高层同归于尽。
那只鹰死了。
那天他在地上昏睡,长时间的情绪波动加上没有食物摄入让他终于昏了过去。让他醒来的是Abies,红发青年正在尝试给他喂点东西,大概是汤水一类,反正现在也不可能让他吃别的。
看到他醒来,Abies说,对不起,我回来太晚了,要吃点东西吗?
他从愤怒到麻木仅花了几天,只是冷冷地看着Abies,没有反应。他在计算杀死Abies的时机,虽然暂时还是个难以完成的计划,但只要有机会他就会动手。
红发青年依旧站在安全距离的边缘,大概是小时候被打怕了吧,深知这个人看起来虚弱的时候也有什么样的杀伤力。
“吃点东西,别死了,你还要杀了我为他们报仇,对吧?”
“……”
Abies知道他的同类一向很理智,理智到可怕。
他看着那个银发的青年神情冷漠地把东西咽下去,还是没让他吃太多,就轻声说:“你还记得你养的那只鹰吗?”
黑泽阵记得他把吃进去的东西都吐了出来,然后对曾经的同伴说:“我会杀了你,Crucis。”
他不会再叫他Abies了。
……
Hyacinth是死在他面前的。
不知道从哪里得到了消息,找到了这个偏僻的地方,对黑泽阵说“我带你逃出去”。
但他的话还没说完,子弹就穿过了他的心脏。Hyacinth慢慢转过身,看到了Crucis的身影,只问了句“为什么”,就倒在黑泽阵身上。
他的呼吸逐渐变微弱,但在生命的最后一刻,还是努力地笑了笑,把攥在手心里的东西放到了黑泽阵的手里。
一个很小的瓶子,里面装满了樱花。
那个到处闯祸的孩子总是跟他说家乡的花开得很好看,他的名字里也带着樱花,但可惜不是樱花的代号,那个代号属于他的父亲。他不想继承父亲的代号,那样父亲就可以一直看着他。
他说等从家乡回来就给大家带特别漂亮的樱花,当时黑泽阵没有放在心上,因为他们两个的关系一向不怎么样。他单方面地不喜欢酒井这样给他惹麻烦的人,酒井也总是觉得他不说话真的很讨厌。
在七年后的现在,黑泽阵抱着跟他关系向来不好的同伴,看着那个平时总是在笑的青年就这么慢慢死去。
很久以后,他才对依旧站在门口的人说:
“维兰德开始组织反攻了吧。”
Crucis说是啊,不愧是维兰德,这么点的时间就重新准备好了足够掀翻隐修会的力量,这样才像他。
他说还有一件事。
“Betula死了。”
——阿法纳西死了。
正午的阳光难得照进来,在门口花了一条斜斜的线。Crucis拿出一个本子,随意地翻了两页,然后扔在了地上。
“这是阿法纳西写的诗。逃亡的时候他说是留给你的,所以他死后我特地照出来带给你了。我没告诉他真相,他到最后都不知道我是叛徒,死得很平静。”
“……”
“你已经不会对我的话生气了啊,Juniper。这样我很有挫败感。对了,我知道给隐修会提供情报的组织名字了,MI6和某个国家的公安组织里有间谍,来自于「利维坦运动」和……”
“说完了吗?”
“尸体不用我帮忙处理?还是说你要跟死人待在一起?”
“你、给、我、滚。”
Crucis走后,那本摊开的诗集就被扔在门口的阳光里,黑泽阵抱着同伴依旧温热的尸体沉默了很久很久,才想去拿那本诗集。
阿法纳西的诗集,他没完成的那首诗,还有——
够不到。
无论如何也碰不到的位置,他在阴影里,那本诗集就在门口的阳光里,不管怎么努力都碰不到好像近在咫尺的笔记本。指尖好像能触摸到笔记本的边缘,却只能将它推得更远。
阿法纳西。阿法纳西。
银发青年慢慢地把手收了回去,在黄昏阴影的黑暗里,用力地往地面砸了一拳。
“哥哥……”
他的兄长,最终还是死了。
意识逐渐抽离。
空气里还是泛着灼热的温度,但他从不知何处感受到了比冰海更冷的冷意,攥在手心里的小瓶滚落到身边,一片片堆叠的樱花在黄昏里仿佛绽放。
Crucis回来的时候就看到昏过去的银发青年,叹气,自言自语说他好像把人逼得太紧了。
他俯下身来,要查看情况的时候,却被人狠狠扼住了咽喉。
只是短短半秒钟的时间他就被拖离了安全区域,后脑撞在地面上,接下来面对的就是一张冷漠到极点的脸。
黑泽阵把人重重砸在地面上,攥着对方喉咙的手带着仇恨慢慢收紧,他知道这样的机会几乎不会有第二次。
Crucis开始挣扎,他们像多少年前一样较劲,但这次银发的孩子打定主意要杀死对方。
这算什么。
这算什么?!
黑泽阵以前从未想过会有这样的一天,他要亲手杀死自己的家人,即使这个人已经不配再被这么称呼。
他看着Crucis挣扎的力道不断减弱,最终不动了,而他在保持了很长时间这个动作后,才缓缓松开手,在原地愣了很久。然后什么都没做。
死了,结束了。
他终于回过神,想去找钥匙,却听到了枪上膛的声音。Crucis睁开眼睛,好像在说:别小看猎人,我可是最擅长设陷阱的。
砰。
血花在黑泽阵身上炸开,银白的长发上终于染上了属于他自己的血,但也有Crucis的。
有人从外面打中了Crucis。
还开了不止一枪。
那个瞬间,红发的青年好像明白了什么,忽然大笑起来,血从他的胸腔里溢出,然后他迅速将手里的枪对准了自己的脑袋。
“你不会有亲手杀我的机会了,Juniper。”
他开枪,在来人抵达之前,就死在了那里。死透了,没有别人继续动手的余地。
“……别那么叫我。”
银发的青年低声说。
赤井务武——这个时期还有着黑麦威士忌代号的组织卧底、MI6成员,他接到Hyacinth的消息,到的时候只看到了这样的场面。
他杀死了A.U.R.O的叛徒,却只看到满地的血、两个人的尸体,和一动不动的银发青年。
赤井务武慢慢走近,试探着问:“Juniper?”
银发青年几乎是立刻、应激地喊出来:“别那么叫我!”
他低着头,声音是哑的,过了很久才平复了呼吸,但墨绿色的眼睛里看不见了光。
他问指挥中枢真的失陷了吗,他们都死了吗,赤井务武说是。
他问维兰德在哪里,赤井务武顿了顿,才说维兰德那里现在也不安全,等情况稳定下来我再带你去找他。
“我们先离开……”
赤井务武要去扶他起来的时候,黑泽阵从Crucis手里拿走了那把枪,开了几抢才打断链条,抱着已经彻底冷掉的Hyacinth站起来,说:
“我自己能走。”
他们离开了这里。
他们在附近的城市里埋葬了Hyacinth,黑泽阵没找到樱花,放了一束浅黄色的风信子在风信子的墓碑前。没有葬礼,他们赶时间离开。
赤井务武问,Abies泄露了多少情报,你清楚吗?
黑泽阵回答,你当他把知道的都说了就可以,从维兰德的城堡到指挥结构,到其他人的位置,到联络的方式,还有从阿法纳西和其他人那里得来的情报。Crucis已经不是我们的人了。
他的语气很平静,平静得像一潭死水。
赤井务武看着墓碑上的名字,酒井樱生。
“他绑走你的原因?”
“我怎么会知道。”
“他知道组织的事吗?”
“我怎么会知道?!那条疯狗的事谁会知道,我从十几年前就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
“……”
“对不起。我现在没那么冷静。”
“发泄一下才好。”赤井务武看着逐渐暗下来的天色,说我们走吧,那位先生在找你,现在你也不适合回到组织里了,正好借这个机会离开吧。
黑泽阵没反驳,事实上他已经很累了,但他不能睡过去,他也睡不了。
离开这里。
去哪?
还能去哪里?他还能回到哪里?他的家?对了,最小的那几个孩子还活着,他们没有住在城堡里,维兰德把他们送到别的地方了。他要回去找维兰德,维兰德也把孩子们当成他的家人,当初维兰德就是死去了所有的队友,重建了A.U.R.O,为了向隐修会报仇赌上一切的。
维兰德一定也很难过吧。他要去找维兰德,那个人明明很看重所有家人,却每次都能狠下心来。
他们在城市边缘的一座酒店里落脚,酒店里有A.U.R.O的人,没有为难他们,也没有询问他们的身份。
只是如果他们被隐修会抓到的话,作为普通人的他们也会死吧。
这几天偶尔有消息传来,赤井务武没有避开他,他就听着隐修会的人逐渐被剿灭,和A.U.R.O的成员被找到,或者活着,或者死了的消息。有人死亡,有人逃亡,有熟悉的名字,也有陌生的。
其中也有最后几个孩子的消息,他们没在城堡里,去年被维兰德送到挪威去了。黑泽阵记得其中一个孩子有代号,Daisy(雏菊),是个会画画的孩子,会叫他哥哥,还会把画出来的每一幅画拿到他面前,问他画得怎么样。
他总是说再努力一下吧,Daisy就说哥哥好过分,从来不夸我一下!但下次她还是会来,期待地看着他,眼睛亮闪闪的。
“让我去救他们。”
“你现在这样还想救谁?”
“让我去!”
“够了!你是想死在那里吗?!维兰德让我来救你不是让你死的!”
“……”
“那几个孩子我会找人去救他们,你老老实实待在这里,我不想再从那种地方找到你第二次。”
然后那几个孩子也死了。
会叫他哥哥的,最后几个孩子。他最后的几个家人。
黑泽阵觉得他应该跟赤井务武吵架,跟他说如果自己去的话就不会有这样的结果,他总能把他们救下来。可是他没有。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他低声说,也不知道自己还能向谁道歉。向亡者道歉,已经没有意义了。隐修会即将消亡,就连复仇也不知道再去找谁。
最后他安静地待在酒店里,给自己缠着绷带。
除了刚开始被捅的两刀和后来的枪伤,他身上还有别的伤口,是在任务期间和帮阿法纳西摆脱追兵的时候受的伤。刚开始Crucis帮他处理了一下,后来就不敢碰他了,导致伤口有点发炎,在燥热的天气里甚至有的地方开始腐坏。
他耐心地把坏掉的组织挑出来,消毒,上药,机械的动作让他有了思考的余地。
黑泽阵尝试去猜测Crucis的想法,对那个人来说,只有他才是同类,从小到大那个人都这么说。Crucis不是在针对他杀死“家人”,只是遵从自己的习惯,既然选择了背叛,就要把所有的隐患都清除掉。猎人,陷阱,还有生存。
Crucis在报复他,在报复让自己背叛、后悔又无处可去的Juniper。
可笑。
“你没有资格。”
他低声说,却又不知道接下来还能说什么。他已经累了,真的很累。
他忽然想起那个装满樱花的小瓶子,自己走的时候没注意它掉到了哪里,他打开房间的门,要去问赤井务武那个东西在哪里,却听到了走廊里传来的声音。
“维兰德死前通知了我,让我暂时代替他……”
话没能说下去,因为赤井务武也听到了脚步声。
四目相对。
他问:“维兰德死了?”
很久,赤井务武说:“几天前还活着。”
他又问:“跟Daisy他们在一起?对吗?”
没有回答。
他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再醒来的时候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他坐在黑暗里,知道自己是躺在床上。直到听到窗外传来的吵闹声,还有白日城市的喧嚣与温暖,才意识到自己看不见了。
不是世界陷入黑暗,只是他看不见了而已。就是这么简单的事。
他循着记忆下床,找到昨晚用来剜肉的刀,都不用做什么心理建设,就往自己的侧颈捅了下去。
有人攥住了他的手。
他在黑暗里听到赤井务武甚至可以说有点惊慌的声音:“你要干什么?!”
他用力想把刀掰回来,手很稳。
他说:“我承诺过,如果我的家人们都死了,我也不会独自活着。隐修会已经是一盘散沙,你们会完成剩下的一切,我没法为他们报仇,但好在仇人也死了。现在……”
也差不多了吧。他想。反正,已经没有任何——
赤井务武忽然问:“那秀一呢?”
“他?”
“我儿子。你说过他也是你的家人、你的族人吧。你现在要丢下你最后的家人去死吗?”
他愣了很久,直到赤井务武放开手,那把刀就落在地上,发出很清脆的声音。
他想,原来,他还不算是,彻彻底底的,一无所有啊。
一片死寂的黑暗里,他听到身边的人拿出打火机,点了根烟,然后才说:“还有两个给隐修会提供情报的组织需要干掉,你别死在什么事都没做完的时候。”
“哪两个组织?”
“利维坦运动,和……乌丸集团。”
第102章 鹤鸣于日落时分
医生的诊断结果是心因性失明, 在时间如此紧张的情况下,也没有什么好的治疗方案。或者说,从目前的情况来看, 短时间内能治好的可能几乎没有。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 银发青年反而显得不焦不躁,他在迅速适应看不见的生活, 以及恢复身体。
冷静和理智到可怕的程度。
赤井务武知道他什么情况, 没管,只说了维兰德临死前的安排。
“当时他身受重伤,让我暂时用他的身份收拢A.U.R.O的余部,制造出他还好好活着的假象, 包括基金会和外围组织在内的中枢权限也给了我。”
“他本人呢?”
“他最后说你失去联络了, 他没能接你的电话, 让我找到你。他留给你的话是, 如果他死了, 就由你来继续,直到结束这一切, 就跟他当年一样。”
“我知道了。”
现在的黑泽阵看不见,赤井务武就把情报一条条念给他听, 两个人整理了A.U.R.O现在的势力, 而接下来他们要迎接的, 是敌人疯狂的报复和漫长的重建工作。
不过他们确实没有多少时间, 这里并不安全,A.U.R.O的总部挪威也被盯上;英国因为MI6方面的问题, 就连赤井务武本人都不敢回去。所以权衡利弊后, 他们打算去意大利,起码短时间内不会有问题。
事实证明意大利确实没问题, 有问题的是他们自己。
就在他们预定离开的一个小时前,赤井务武忽然来找到他,说我们得走了。
虽然看不到,黑泽阵从空气里闻到了血的味道,而且赤井务武的呼吸声没那么稳,多半是他身上的血。
他还没那么快适应失明的世界,但很快站起来,问发生了什么事。
根本来不及带走什么东西,赤井务武只处理了跟他们的身份有关的线索,就拉着他往外走:
“Crucis(南十字)曾经把他抓到你的消息告诉了隐修会的其他人,乌丸集团从那个人手里得到了情报,正在追查我们的下落。联络人失踪了,现在我们得做最坏的打算。”
“去哪?”
“先躲开他们再说,我怀疑他们马上就要来这里了。”
比起遭受重创可以说是已经散架的明日隐修会,现在的乌丸集团绝不是他们两个人就能单挑的敌人,即使他们有A.U.R.O的指挥中枢,能调动在世界范围内的同盟的力量,但那没用,对不讲道理的敌人来说,那只会让他们多杀几个、几十个、几百个普通人而已。
联络人是指赤井务武在组织卧底时期的联络人,也是昨天跟他交流的对象,他的失踪意味着赤井务武和黑泽阵的行踪可能已经暴露,更有可能A.U.R.O的情况也会被敌人掌握。
于是他们在一片黑暗里逃离,期间不断听到曙光联合和隐修会的消息,有好的也有坏的,但他们都已经自顾不暇。
那位先生似乎铁了心要找他们,完全没有要收手的意思,带着看不见的黑泽阵一路逃亡的赤井务武都感到了棘手,即便如此他也没说过要把人丢下。
黑泽阵也没说过。
虽然他们都知道那位先生未必会杀死“琴酒”,但到时候黑泽阵还能不能是黑泽阵就很难说了。而且,就算丢下他,赤井务武也不会因此而安全。
最后两个逃亡的人被逼到了完全不熟的地带,继续这么孤立无援地下去可能撑不了多久。
“这里……”
“怎么了?”
黑泽阵在听附近的声音,在过去的一个星期里他都能听到类似的声音,可以说是对这里非常熟悉。
他认真地听了一会儿,才说:“在你找到我的地方附近。”
“你想干什么?”
赤井务武几乎是立刻就想明白了黑泽阵要做什么,但他第一时间皱眉,又想起来银发青年看不到他的表情。
黑泽阵确实看不见,他抓住赤井务武的肩膀,用很慢的语速说:“是你杀了Abies,是你阻止我去找Daisy他们,是你让我对维兰德的死袖手旁观,是你让我变成现在这样,所以,我恨你。”
他正在说服自己。
他咬字越来越重,某种沉重的负担压在身上,到最后把他压得有点喘不过气了。
赤井务武就这么看着他,看到银发青年睁开的绿色眼睛里暗淡无光。他说,真的要这样吗?
黑泽阵说,来都来了。
赤井务武就站在原地,抽了整整一根烟,才说好吧,就这样,先活下来再说,我们以后再联系。
他得来做这个恶人了——不,对乌丸集团来说他本来就是恶人,对Juniper来说,或许也是。
……
四月初,乌丸集团的那位先生终于找回了弄丢的孩子,他亲自去接的人。
他从遥远小镇边缘的那座旧房子里找到了已经昏迷很久的银发青年,对方在高烧状态,意识都不是很清楚,看起来被关在这里很长一段时间了。
罪魁祸首早已不知所踪,被派来找人的组织成员都被杀死,导致那位先生找到地方花了不少功夫。但对他来说,人还活着,这点损失可以不计。普通的组织成员而已,死多少他都不会在意。
“是谁?”
“我们在附近发现了……呃,本来应该在欧洲执行任务的组织成员黑麦威士忌的踪迹,不确定他是不是跟这件事有关。”
“Rye,他应该是……”那位先生并没有用太长时间回忆,也没叫加尔纳恰,不管他要找的人是谁,结果都只有一个。
那就是把那个人杀了。
那位先生叹了口气,亲自抱着昏迷的银发青年往回走。组织在附近有据点,他叫来了医生,整整一天一夜过去后,病人才算是脱离了最危险的状态。
等人稍微清醒一点后,那位先生问他最喜欢的孩子:“你还记得发生了什么吗?”
银发的青年恍惚了很久,才用干哑的喉咙说出断断续续的话:“赤井……是他……赤井务武……我恨他……”
他们问过他很多遍。
他们反复地、有技巧地提问,最终得出的结论是组织的黑麦威士忌真实身份为MI6的探员赤井务武,对方用某种手段潜入组织,并因前段时间MI6内部出现间谍的动荡撤离,但离开前他出于为同伴报复或获取情报的理由绑走了正在欧洲执行任务的琴酒。至少从银发青年的视角来看是这样,无数次的反复询问里都只有同样的结果。
那位先生只潦草地看了一眼报告,让组织追杀赤井务武,顺便调查几年前的旧案——关于组织原本就要追杀的对象是怎么混进来的这件事,那位先生也很想知道,虽然他对这个MI6探员压根没上过心,但不代表这个人就能轻而易举地混进来,一定有人在背后帮他。换言之,组织里有卧底。
然后他回到据点地下的房间里,看那个安静坐在病床上的银发青年。对方比以前乖顺了很多,可能是因为看不见,也可能是因为短时间内受到了太多次审讯,不,用普通的询问来形容会好一点,毕竟他们也没用多少手段嘛。
“Gin。”
被喊了名字的人完全没反应。
那位先生早就习惯他这种态度了,就继续说我会让人追杀赤井务武,你先养伤,最近不会有你的任务,其他的事之后再说。
他对着那双毫无神采的墨绿色眼睛看了一会儿,就起身要走,走到门口的时候,那位先生听到了背后传来的声音:
“您会丢掉我吗?”
“会,”那位先生回答,“所以你要在我失去耐心之前恢复过来。”
黑泽阵没问不然的话会怎样,他想他和那位先生都不期待看到那样的后果。
他慢慢地抬手覆在自己的额头,用力,但痛苦程度丝毫不减。
记忆停留在他让赤井务武给他洗脑的画面,然后就是恨……刻骨的恨意,就连他自己也分不清仇恨是哪里来的,又是冲着谁去的。他直觉知道这不应该是对赤井务武的,但他更不应该质疑。
他不该怀疑,他不能怀疑,他必须把这份情绪留下来。组织的人随时都可能来“复核”他的记忆,他不能在这个时候露出破绽。
“我应该……恨……”
仇恨的利刃本应指向何方?浑浊的记忆被擦掉了多少东西?是这么短的时间里发生的事,只能是他自己要忘记的,他删去了自己的那部分记忆,他经受过维兰德的训练,这种事也不是第一次做了。
“赤井务武。”
你要活着,你要活下去,不然我丢掉的记忆找谁要?
四月。
那位先生非常在意,所以几乎整个组织的人都接到了寻找黑麦威士忌的任务,最终他们在美国找到了他的踪迹。
找人前后花了大概半个月的时间,原本事情没这么麻烦,但那位先生说“要活的,我有个问题想问他”,于是几个代号成员接到的工作就从追杀工作变成了抓捕工作。前者是他们的强项,后者好像是警察应该干的事,他们平时绑架的都是柔弱的程序员、研究员,但这次对付的是老练的同行,事情就没那么顺利了。
那位先生就把远在欧洲拍戏的贝尔摩德叫回来,给她打电话,说有个任务需要你回来帮忙。
贝尔摩德还没问是什么任务,那位先生的手机就被人拿走了。
一般人可没这个胆子。
那位先生转过身,发现已经醒来的银发青年正看着他,墨绿色的眼睛恢复了原本的明亮,但又比以前暗了很多。
“让我去。”
“你的身体……”
那位先生比黑泽阵本人还清楚他的身体情况,虽然恢复得相当顺利,但就这么几天,要参与战斗还是太勉强了。
黑泽阵再次挂断了贝尔摩德打回来的电话,把那位先生的手机扔到一边,重复了一遍:
“让我去杀了他。”
墨绿色的眼睛仿佛在燃烧,将他作为「什么东西」的最后一丝烧尽,那样刻骨的恨意不是假的,也做不了假。
那位先生跟他对视了一会儿,说那你去吧,但我有事要问他,别杀了,打残回来就好。
银发青年根本没回答他,就往外走。
那位先生不太放心地问,你听到了没有,别直接把人杀了。可是他没说完,银发青年就消失在了转角。
那天加尔纳恰也在,只是没有靠近,银发青年离开后他才走出来问:先生,您是不是太纵容他了。
那位先生的回答是:
“是啊,他会执行我的命令,但不听话,也不喜欢任务,更不喜欢这个组织。早就有人问我为什么还留着他了。”
“您很喜欢他。”
“也没那么喜欢。亲手打磨出来的武器,再不顺手也凑合着用吧,我已经没有精力去打磨下一把了。最后的总是特殊的。”
当然,只要是武器就有折断的时候。
那位先生想了想,还是再给贝尔摩德打了个电话,让她去看着,保证被追杀的黑麦威士忌还能活着。
贝尔摩德当然……失败了。
她任务历程中少有的失败,但一想到任性妄为的是Gin就能轻易理解了,毕竟以她和亚莉克希亚的关系,怎么溺爱那个孩子也并不为过。
那位先生听到情报人员传来的消息,琴酒毫无收敛的意思,把赤井务武杀了,子弹直接打中了对方的心脏,他还引爆了那座建筑保证目标能死透,就连贝尔摩德都苦笑着说“BOSS,别找了,那种情况下谁都活不下来”。
等银发的青年回来,那位先生发现他从贝尔摩德那里拿了根烟。琴酒以前从来不抽烟的。
那位先生问:“我给你的任务是什么?”
黑泽阵回答:“我说了,我是去杀他的。”
银发的青年从一开始就没打算执行他的命令,大概也做好了接受惩罚的准备,但那位先生叹气,说就这样吧,我知道你恨他,这次的事我不追究。
他想知道这把刀的忠诚程度,也不是只有那一种办法;要知晓MI6和卧底相关的情报,更不是非赤井务武不可。所以他打算继续纵容,毕竟这是「最后一把」了。
那位先生还在想,银发的青年就语气很淡地问:“这次是哪种惩罚?”
看,不顺手的刀。
他明明说了“不追究”,琴酒还是要故意说这种话来气他,那位先生对贝尔摩德说你先出去吧。
贝尔摩德看了琴酒一眼,那位先生说他能有什么事,我跟他谈谈,贝尔摩德才出去了。
银发青年依旧站在原地。
那位先生问:“你自己的检查报告看过了吗?”
黑泽阵回答:“看过了。”
医生说这次受的伤需要很长时间来痊愈,那两刀就是冲着彻底废掉他的战斗力去捅的,保守估计需要半年到几年的时间来恢复,放着不管继续参与战斗的话可能会造成内脏衰竭的结果。
那样的他就没用了,那位先生没有这么长时间的耐心,所以一定会用到他死为止。
不过现在也还有另一种选择。
“第十六研究所有个项目,可能会死,要不要去你自己决定。”
那位先生到这时候才有心情端起杯子,喝口水,水里是茶,或者说维持他身体状态的药。
“什么项目?”
“关于身体组织恢复的项目,到现在为止的实验体没几个活下来的,当然,这也是因为那些研究员不怎么上心,我会告诉他们,如果你死了他们都得死。”
“可以。”
“也许会很难熬。”
“嗯。”
几个小时后,第十六研究所战战兢兢地迎来了这位可以说是有史以来最为贵重的实验品,一个不小心他们整个研究所的人都活不了了。
银发的青年就好像没有痛觉一样配合他们的实验,闲暇的时候会随手拿本书来看,无论是医学、生物学、文学、典籍,哪怕是无聊的笑话书他都能没什么表情地看下去,所有的研究人员都怕他死了,毕竟这些实验就是让人无数次徘徊在死亡的边缘。
每次小研究员心惊肉跳地看着他再次醒来的时候,银发的青年都会说“怕什么,这不是还活着吗”,最后小研究员说求您别说话了,我真的会害怕。
也不是没人想在这个时候杀死他,但那位先生往研究所里安插了足够的人手,想杀他的人最终都消失了。黑泽阵只是看着研究所的天花板,那些痛苦对他来说其实都不算什么。他觉得,他总是觉得,有更痛苦的东西被掩埋在记忆深处,而他现在还不能死,也不能失去价值。
总之,在死了无数实验品,差点把一群研究人员吓破胆后,实验终于还是成功了。
离开研究所的那天,小研究员追出来,问他:“这本书还没看完,您要带走吗?”
他没说什么,接过小研究员递给他的一本自然杂志,走了。
他回到组织,依旧是那位先生最信任的利刃,依旧是乌丸集团里的那个“琴酒”。
只有贝尔摩德说他变了。
那个金发的女人说他开始学会抽烟,开始对任务漫不经心,不想处理人际关系,也不再喜欢看着人群,而是跟她一样去看无人的大海。
贝尔摩德这么说的时候,他们正在任务的间隙,两个人都没去做任务,而是在咖啡厅里摸鱼。
他喝了一口咖啡,几乎尝不出味道,他的味觉比以前钝了许多,但还能用。
“有吗?”
“当然有啊,我真想知道那群研究员是不是对你的脑子做了什么,把以前的Gin还给我啊。”
“他们不敢。”
“唉。”
“人都是会变的,莎朗。我也是。”
那位先生也是。从那次事件后,那位先生对他的监控变本加厉,准备给琴酒派个搭档,一直跟随着他,随时汇报他的情况。
黑泽阵没有反对,但说人选让我自己来定。
在这种无关紧要的小事上,那位先生一向纵容,就同意了他的选择。那时候他刚放走露比,看到一个灰蓝色眼睛的年轻人,他知道那应该是卧底,但选择把人留下了。
不为什么,只是因为他想。
那个年轻人后来被叫做伏特加。黑泽阵跟伏特加说,无论遇到什么事,如实向那位先生汇报就可以了,有关你自己的情况不用。
每次伏特加看着他,想说什么,他总是在伏特加把话说出口前就转身,说:“走吧,任务。”
后来那个灰蓝色眼睛的年轻人跟了他很多年。
有时候黑泽阵说累了,准备去休息,伏特加就会说大哥去睡会吧,我去做任务,然后这期间发生的一切都不会向那位先生汇报。他们都清楚,但谁也没有说过。
一年后,在一个温暖的午后,他站在一座异国他乡的教堂里,等了很久,才有人到他面前,给了他一样东西。
那是一本诗集,上面原本沾了血,但被好好擦拭干净了。
黑泽阵闭上眼睛,不想看到那个人,不然胸腔里涌起的恨意就会将他淹没:“我还以为我真把你杀了。”
赤井务武坐在教堂的长椅上,把烟从嘴里抽出来,慢悠悠地说:“没那么容易,我暗示你要打心脏了,提前做了准备。辛苦了。”
那位先生不会听到这场对话,黑泽阵把定位和监听的装置丢在贝尔摩德那里了。
他要任性,贝尔摩德比那位先生还能纵容,毕竟他是亚莉克希亚即使用无数个谎言来填补也要保下来的“陌生人”。
黑泽阵说别在这里抽烟,又问:“我的记忆呢?”
赤井务武望向教堂的雕像和玻璃彩窗,把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烟掐掉,还是对无奈的神父有了那么一点尊重。
然后他回头,说:“我只能告诉你当时发生了什么,能把记忆还给你的人只有维兰德。我不是他。”
“这两年里是你在用他的身份行动,重新组织A.U.R.O,其他人都以为他活着,在他们眼里你就是他。”
“所以呢?”
“你要扮演他,就演下去。在我面前,在所有人面前,直到达成我们的目的。”
“啊。”
赤井务武简短地应了一声,有点意外,也没那么意外,他站起来,跟黑泽阵对视,伸出手,轻轻放在银发年轻人的头上。
“那以后,我就是你的父亲。我就是他。Juniper,你擅自忘掉的东西,想起来吧,为了「曙光」。”
……
名为「利维坦运动」的组织,就是在那之后不久的时间里消亡的。听说有来历不明的人参与了针对他们的行动,但具体的背景无人知晓。
乌丸集团始终隔岸观火,只有最开始被对方不长眼的人惹恼的琴酒跟那位先生打了个招呼,去找他们的麻烦了。那位先生说Gin难得生气,就让他去玩吧。
那个银发的年轻人找到「利维坦运动」成员的踪迹,什么也不说,也不接受他们的道歉。大多数情况下他懒得自己动手,扔给警察或者其他机构的人就是结束。那位先生知道他不喜欢杀人,反正那个组织跟他们没什么关系,也没管。
只有黑泽阵知道他在干什么,以及他要干什么。
他从一片黑灰飞舞的火场里出来,望向远方。他们的目的已经达成了一半,花了三年的时间,接下来他们要面对的是更大的组织,一个盘踞在黑暗里一个多世纪的庞然大物。
但好消息是,那位先生活不了多久了。
那次事件结束的时候,他跟赤井务武见了一面,他对赤井务武说我真不想见到你,你打算让我继续这么恨你下去吗?
为了两个人都能活下去而制造的洗脑结果持续到现在,只剩下了对彼此的折磨。
赤井务武说就这样吧,反正你本来就应该恨我。维兰德让我去救你,我本应早点找到你,我本来也能救下他们,但我们最后什么都没做到。
“我真的会恨你。”
一直、一直这么说下去,反复强调,假的也会变成真的。
“那就来杀了我。”
反正再怎么失去理智,你也不会杀死你的“家人”,你的“父亲”。哪怕他们都知道他不是维兰德。
他们不欢而散。
那之后黑泽阵再也没有联系过赤井务武,那位先生看得很紧,于是黑泽阵也没有接收A.U.R.O的消息。
赤井务武知道他的意思,就派来了一位「朋友」。
准确来说是从东京找来的,酒井(Hyacinth)的叔叔,他顺着很少的线索就找到来了A.U.R.O过去的据点,赤井务武跟他接触,确认了他的身份。这个也姓酒井的男人得知哥哥和侄子都已经牺牲后,就说让他加入吧,反正现在的A.U.R.O已经没有几个核心成员了。
当时赤井务武笑了笑,说有代号的成员就只剩下Juniper一个人了,他才是这个机构真正的首领。
“对了,别叫他Juniper,他不喜欢。”
“这样啊。但你一直那么称呼他。”
“因为维兰德会这么叫他。维兰德是个冷酷的男人,他以保下我的妻子和孩子为筹码,把我绑在了A.U.R.O的船上,还跟他的孩子绑在一起,直到复仇结束前,我们都谁也不能解脱。”
“你没撂挑子走掉,说明他人其实还不错吧?”
“谁知道。”
那之后又过了很久,琴酒死了。
赤井务武在挪威的海岸边看了很久,从那里去了美国,又到日本,说是在调查隐修会残党的事,但他很清楚自己在找什么。
他不能把维兰德最后的孩子弄丢了,而且,他说过,他是那个孩子的父亲,就算Juniper已经死了,他也会想方设法把骨灰带回海拉,那是Juniper自己说过的愿望。
不过,人活着比什么都强。
原来你也会有这种想法啊。在察觉到自己松了口气的时候,赤井务武开始嘲笑自己。
……
时间回到现在。
星夜的鹤鸣港,晚风正掠过大地。从立美术馆“死”里逃生的赤井父子正在秋田市的港口吹风。
披着黑泽阵另一位父亲外衣的赤井务武简略地说完了当年的故事。当然,他没说自己真实身份,关于机构的事也没提,毕竟那已经是只属于A.U.R.O旧人的事了。
“……我把他从Crucis手里救出来,他的父亲也死了,他本来想去找他的家人,但被我拦住了。因为你还活着,所以他没能死。后来他回到乌丸集团,就是因为有你的存在,才能继续复仇的工作。”
他们在海边。
赤井务武靠着栏杆,没有抽烟,事实上自从教堂那件事后他就没那么喜欢抽烟了,总是拿着烟的人换成了那个银色长发的年轻人。
他看向自己的儿子,属于赤井务武的儿子,赤井秀一听完了整个故事,到现在都没说话。
赤井务武又想起一件事来,又说:“现在你明白他的反应是怎么回事了吧?我记得你加入组织的时候他差点要疯了,六年来第一次联络我,让我把你送回英国。我拒绝了。”
其实那孩子也知道这是不可能的吧,都已经加入组织了,离开就只有被追杀的可能。而且赤井务武自己都十多年没回家,更不敢用自己的真实身份出现,怎么可能改变一向独立的大儿子的想法。
“你不说点什么?”
“没想好说什么。”
“他不想让你负担与你本人无关的重量,所以什么都没告诉过你,但你也太迟钝了,什么都没发现。”
“……”
这也是理所当然的吧,在“赤井秀一”的视角里,“琴酒”就只是那个组织里的敌人而已。若是从一开始就抱着我们有关的心态去看,才会被当做有臆想症的疯子吧。
赤井务武还能笑出来,但也不知道自己在笑什么了。
“作为他的‘父亲’,你的‘陌生人’,我知道你没有必要为他做什么,也不需要为这件事负责,毕竟你从一开始就是被强行牵扯进来的无关人员。”
但是就这么算了?怎么可能。别说Juniper不甘心,赤井务武都不会让事情就这么结束。
他走向赤井秀一,要越过的时候,把手搭在儿子的肩膀上,说:“但作为前辈(父亲),我觉得既然你非要知道,而且都听完了,就给我负起责任来吧。”
赤井务武也不觉得自己儿子能做什么安慰人的事,说不定他们还会继续打架,但秀一只需要活着,他们之间的关系就无法被斩断。
他继续往前走。
戴着帽子的男人走了没几步,背后的赤井秀一忽然问:“你真的只是前代Rye吗?”
赤井务武向后挥挥手,继续走,只说:“对我儿子好点。”
他们两个摆脱赤井玛丽跑出来已经很不容易了,聊了这么半天,他估摸着这会儿玛丽已经把秀吉安顿好来抓人了,赤井务武想,这家庭的铁拳还是让儿子替他承受吧,他还有事要忙。
秀一,得辛苦你了。两边都是。
……
时间已经是清晨。从秋田飞往东京的航班即将起飞。
机场的工作人员已经在催促,候机厅里也变得比夜晚吵闹了许多。诸伏景光看向自己身边的银发少年,发现黑泽依旧靠着他,完全没有要动的意思。
好像……睡着了。
他小声地喊了黑泽,但是黑泽依旧没醒,于是诸伏景光动作很轻地把银发少年抱起来,小心翼翼捞起快要落在地上的银色长发,往正在排队的安检处走去。
“抱歉,我弟弟睡着了。他这几天都没怎么睡好,有点累了。”
第103章 破晓
“且欲蹈乌丸之垒, 刈赤山之旗,联青丘之缴,封黄龙之尸。”(*《国殇文》)
江户川柯南念出了石壁上的文字。全是汉字, 换个人来估计很难看懂, 但对名侦探来说刚刚好。
此时已经是清晨,其他人都从山洞里撤离, 只有三三两两的人还在找自己落下的东西。
到处旅游的侦探小姐看到他还在地下教堂附近, 就凑过来问:“你在看什么?”
江户川柯南把位置指给她看:“祭坛后面的布拽下来,墙上写着字呢。”
公安来的时候为了不让目标发现异常,没有怎么动这里的东西,事后进行现场清理的时候也没发现这里有块全是灰尘的破布。江户川柯南走到这里的时候差点摔倒, 下意识去扶墙的时候把布给拽了下来, 一时间灰尘乱舞, 名侦探咳嗽了半天, 才看清后面是刻着浮雕壁画的墙。而就在壁画的中央, 就有这么一行文字。
旅游侦探跑过来看,又环顾四周, 整个地下教堂已经可以说是破败,也没留下什么东西, 估计有价值或者有线索的物品都已经被拿走了。
“乌丸什么的……好像在哪里见过, 是「大唐」的古文吧, 我以前在中国调查案件的时候曾经见过……”她自言自语。
“世良姐姐不是说你一直在欧洲工作吗?”江户川柯南把视线从壁画移到了旅游侦探身上。
“啊, 小时候的事了,我以前跟着父亲满世界乱跑, 不过十多年前我父亲过世, 我就留在欧洲老家,然后当上了职业侦探。”
穿着绿色外套的年轻女孩跟小侦探眨眨眼, 然后说都这个时间了,你也该回去睡觉了吧,小弟弟,明天可是周一,要上学的。
江户川柯南就摊开手,说其实我们学校明天停课,因为前天刚发生了案件……这在米花町属实常见,老师们补课都很熟练,所以不用那么急着回去。
他看着正在把背包重新背上,准备离开的旅游侦探,还在想刚才那行汉字的事,就说:“菲、菲莉娅姐姐,你刚才说的……”
“那个国家的文化我没什么研究啦,不是我的专长。”旅游侦探拍了拍小侦探的脑袋,又想了想,说,“也是,英文名字比较难记,你叫我的日文名字吧。”
“侦探姐姐有日文名字吗?”
“有啊,六分仪(ろくぶんぎ)真理,你可以直接叫我真理姐姐啦。”
到处旅游的侦探小姐跟小侦探挥手告别,说她这次来日本是受朋友的委托,现在要回去了,还有,像江户川君这样的侦探,以后一定能成为福尔摩斯那样名震世界的大侦探吧?
江户川柯南AKA平成年代的福尔摩斯自信点头。当然,他一定会成为那样的名侦探!
……
秋田,潟上市。
乌丸集团第十六研究所。
虽然是编号相当靠前的研究所,但在建立了四十多年后,这座古老的研究所依然在使用状态中。目前第十六研究所的主要研究方向是保健品的开发和外伤医疗药物的改良,是能被直接摆在明面上的医药机构。
他们甚至开了几家保健品公司,当然明面上跟乌丸集团没什么关系,但据说卖得很好。
此刻,不允许进入的研究所资料室里,有个男人正坐在椅子上,翻看那些放在上锁的柜子里的文件。
黑樱桃酒(Maraschino),组织的代号成员。
当然,他本人已经死在游轮上了,现在出现在这里的人是贝尔摩德。她套着前同事的外壳,来到莱伊跟她提及的第十六研究所,从被销毁得七七八八的研究资料里找到了一些语焉不详的记录。
比如说,在十三年前,有位“特别重要的大人物”被送到这里当实验品的事。
“所以这位大人物是谁?”
她把文件扔到一边,问站在她旁边看起来异常紧张的研究所主管。当然,对方害怕也是理所当然的,毕竟黑樱桃这个人在组织里就是以“喜怒无常、随手就干掉两个底层成员”出名,大家可能会害怕琴酒,却不会躲着琴酒走,因为只要你还有价值,琴酒就不会对你动手;但遇到黑樱桃一定是要离他远点的。
研究所的主管是个三十岁左右的女性,穿着整整齐齐的研究服,此时还在发抖,但还是努力鼓起勇气说:“那是那位先生要求不能向任何人透露的机密……”
“他都死了,”贝尔摩德用黑樱桃的声音懒洋洋地说,“死人有什么好怕的,如果你不告诉我,现在就会死在这里哦?”
骗她的。
贝尔摩德很喜欢有勇气坚持原则的人,虽然她早就做不到这点了,但她也不至于看到跟以前的自己很像的人就去干掉,那没意义,还显得她很无聊。
她晃晃手里的枪,又笑着补充:“是波本先生想知道,而且我已经有答案了,只是需要跟你确认而已。”
“真的……吗?”研究所的主管还是有点犹豫,她当然没法反抗这些代号成员,特别是这种动不动就杀人的。但那位先生曾经说过,如果把当年的事透露出去,他们所有的知情人都得死。
贝尔摩德也清楚那位先生的手段,就说:“我可以向波本先生打电话向你证明,但你知道直接跟BOSS通话是什么意思吧?”
研究所的主管低着头,深吸了一口气:“不管您是因为什么理由来打探这个消息,原则上我都不能说出跟那件事有关的情报……”
原则上不能,那就是可以通融一下的意思。贝尔摩德把黑樱桃的枪放回去,等着她的下文。
“但请您不要动研究所里的人,他们大多数都是后来被调进研究所的,对当年的事一无所知。”
“说吧。”
“十三年前,我还是个小研究员的时候,那位先生把……琴酒大人送来了,说是让他配合我们进行某项药物的研究。我们哪里敢啊,老师都不敢碰他,最开始是用克隆体做的实验……”
当时她还是个实习生,刚跟着老师到这座研究所,还没从良心的谴责和人生的意义里挣扎出来,整个研究所就面临着稍微不慎全员灭口的危机。
她记忆里那个银发青年在实验室里看书的画面依然清晰,明明身处随时可能会因为实验和药物而死的环境里,他却总是显得那么平静,就好像确定自己不会死一样。
他说:我不会死,你们也不会,别浪费时间了。
明明安抚实验体是她的工作,但那时候的她反而被那个银发的青年反过来安慰了。所以她每次去的时候都会带几本书,书是还没拆封的,不然带不进去,那位先生不允许任何有潜在危险的东西被拿进银发青年的实验室。
当然实验也成功了,整个研究所的人的命也保住了,那时候老师说要不咱俩还是跑路吧,乌丸集团真不是人待的,一个搞不好就可能被杀了。
她很赞同。
几年后老师辞职跑了,没带上她,甚至推荐她成为了新的研究所主管,她看着老师留下的“加油干,你是我最棒的学生”的留言,傻眼了。
老师——带上我——带上我一起跑啊——
总之,她一直留在这座研究所,幸好实验成功后那位先生要求他们继续改进,后面第十六研究所就一直在开发副作用极低的衍生药物,最终转行去做保健品了。
代号为琴酒的银发青年也找她要过几次名为“λ-AP13”的药物,每次她都说副作用真的很大,不要再用那种东西了,琴酒只是说你跟那位先生汇报就可以,他不会管的。
“东江小姐。”
“哎?黑樱桃先生,我知道的都已经说了,琴酒大人上次来已经是三年前的事了,他后来是什么情况我完全不清楚。”
“不是要问这个,我想知道实验用的克隆体最后怎么处理了?”
“那些……都是没有自主意识的克隆体,在制造他们的时候老师就阻碍了大脑的发育,按照要求是要完全销毁的。但当年的研究工作是老师在主持,也许下层冰库里还有用来进行器官更换的留存。”
但就算有,进行了加密的实验用品编号也只有老师清楚,老师叛逃了,主管东江小姐可不知道那些东西当年被放在哪里。
幸好那位先生没有追究她的责任,可能是因为她当年确实只是个新人研究员,又或者银发的那位大人为她说了两句话?虽然有点白日做梦的嫌疑,但东江小姐觉得后者的可能性更大。
她还在忐忑不安地想着,贝尔摩德就问了下一个问题:“我记得你们研究所最近被人入侵过?”
诶诶诶?!为什么这个人会知道?!上个月有人来查看研究所的资料,也说是波本先生让他来的,还拿走了λ-AP13的样品,所以你们每次来的时候不要都说是波本先生派来的啊!
东江小姐:“其实……”
贝尔摩德:“好了,我知道了,确实有这件事对吧。我要问的问题已经问完了,恭喜你,安全了。”
东江小姐会意地低下头,说这里我来整理,我不会把见到您的事说出去的。
她听到房间里另一个人的脚步声逐渐远去,终于松了口气,去整理被翻开的资料。其实真正的研究成果和研究记录都被销毁了,但有心人总能从这些东西里把真相抽丝剥茧地找出,也许这就是侦探的魅力……吧?
不过,她确实已经很久没见过那个偶尔会笑的银发青年了,上次见面的时候他还——
东江小姐的手忽然顿住。
啊,琴酒大人已经死了啊。她终于想起来,然后低头把资料整理好,放回封闭的柜子里,输入密码,上锁,然后对着档案室发了一会儿呆。
外面有人在喊她:“东江老师!这里的实验出问题了,救命,捞一捞啊!”
啊,她教过的最差一届学生。东江小姐想,她迟早要把这个要命的研究所扔到笨蛋学生手里,然后撒丫子跑路,什么破地方,根本待不下去了!
……
米花町。
琉璃寺公寓。
6月15日,上午。
公寓的房东琉璃寺小姐看着那对兄弟回来,背着弟弟的哥哥跟她打招呼,哥哥看起来很高兴,但弟弟的表情不是很好。
她听到弟弟说“放我下来”,但哥哥说“都到这里了,让我背你到家吧”,两个人又说了几句什么,最终还是就这样了。
银发的少年好像还没睡醒,声音听起来也没以前那么冷淡了。
琉璃寺小姐看着他们往里走,终于忍不住问:“其实我有件事很想知道,虽然可能有点打扰,但……你们真的在上学吗?”
从5月10日到现在,整整一个月的时间,她就没怎么见这过对兄弟在正常上学的时间出门和回家。
当初是他们说要转学到帝丹她才放心地把公寓租给他们的,现在她怎么想怎么不对,万一有什么情况,她没能帮上忙倒不是问题,但要是帮犯人(就是那个非常可疑经常半夜来的金毛)隐藏了被胁迫的孩子就麻烦大了。
诸伏景光看到房东小姐的表情就知道她在担心什么了,笑着说没事的,我们真的在上学,只是最近遇到了一点小麻烦。我弟弟是侦探,他被卷进某个案件里……
“什么案件?”
“啊,大概是跟中世纪就存在的古老犯罪团伙的余党进行惊险刺激的斗争,然后在警察的帮助下将犯人抓住的案件吧。”
“……”
琉璃寺小姐脸上写着你以为我会信吗的表情,但就在这个时候,有两个穿着警服的人来了公寓门口。
警察?这时候来这里是因为……
公寓的房东小姐瞬间就变得警惕起来,每次有警察来都代表她的公寓里出现了案件,虽然这是很常见的事,但接下来会有一群侦探来找她,到半夜都不得安生。可恶的米花町!她迟早要把这些到处惹麻烦的罪犯通通驱逐出去!
不过这次那两个警察好像不是来找她的,直奔两个少年就去了。银发少年把脑袋埋在他哥哥背上,而黑发的那个从警察手里接过什么东西,还特别熟稔地聊了两句。
琉璃寺小姐:?你们看起来不是一般的熟?
这两位警察是警视厅公安部的同事,来给他送重新办理的证件的——高中生嘛,特别程序特别办理,虽然不知道两边的公安是怎么商量的,但“波本先生”、“大家长”、“教父”果然如日中天,话语权越来越大了。(笑)
诸伏景光跟同事聊完,就回头去看琉璃寺小姐,跟公寓的房东说:“你看,我弟弟是协助警察工作的,不会有事的。”
琉璃寺小姐看着那两位警察离开的背影,终于信了,然后问:“请问你弟弟是……”
哪位侦探?
诸伏景光略加思考,其实他在做假面骑士Shine的时候听到过好几次自家同事兼养父兼弟弟的名号了,不过晚上可能遇到的时候他都是绕着黑泽走的。
他记得那些人对夜晚的银发幽灵津津乐道,侦探们提起来也很感兴趣的模样。
“小阵啊,我记得有人叫他No.73,制裁一切的审判之——”
“闭嘴。”
黑泽阵表示什么东京的幽灵、漆夜的恶魔,传说中制裁一切罪恶的审判之银,都跟他没有关系,他现在只想回家。在山洞里跟人打了几架后他直接就去机场了,现在只想回家洗个澡。
于是兄弟两个就跟琉璃寺小姐告别,上楼去了;而琉璃寺小姐若有所思,翻开TTD侦探东京塔的网站,赫然看到上面的排名已经更新。
No.47-侦探SILVER,如幽灵般神出鬼没,徘徊在东京暗夜里的审判者、跨越暴风雨的银色道标!就是他,审判之银!
“原来是他啊!”
琉璃寺小姐恍然大悟,既然是侦探,还是有排名的侦探,那天天不上学也正常。
在米花町,你需要了解的侦探特征有:
1.神出鬼没随地刷新,走到哪里冒出侦探都是很正常的,如果看到有人从下水道井盖里钻出来拔腿就跑,你要先搞清楚他是不是侦探然后才能报警。
2.跟警察、记者和相关从业人员都有良好的关系,熟练出入各类案发现场,而且非常神秘,不会被任何人阻拦,甚至到场就能说出几条没人知道的线索。
3.不会轻易出现在学校,虽然他们偶尔还是会上学的,但有案件发生的时候100%不在学校,你可以通过附近的案件发生率来推断侦探今天上不上学。
4.任何年龄的人都有可能成为熟练的侦探,哪怕是小学生和老爷爷,如果你听说有什么解决过一千多件案件的小学生侦探,不要怀疑,那有可能是真的。
呃,而且好像也就住在她家的公寓,就在那对兄弟隔壁。
琉璃寺小姐往楼上的方向看去,两个少年住在公寓四层的尽头,她没记错的话,早上有人送来了……
四楼。
黑泽阵看着趴在公寓门口的行李,还有一只耷拉尾巴的小白狗,沉默了一会儿,问:“这是什么?”
“哈罗。”
“我是说它为什么会在我们家?”
“Zero说他要搬过来,还说你已经同意了。”
“……”
黑泽阵把哈罗拎开,打开门,说不可能,我不会让他进我家门的,想都别想。
哈罗:“汪呜呜~”(委屈)
银发少年跟小白狗对视了一会儿,在关门和把狗扔到楼下之间选择了嫌弃地把狗拎进家门,还要严肃地跟它说不准乱跑。
毕竟这只狗一个多星期没见过主人了,收留一下也没什么。
对了,他的……
黑泽阵回头,问努力掩住笑的诸伏景光:“猫呢?”
昨晚他从曙光大厦出来后,把猫带到了废弃工厂附近,两只猫不愿意下去,他就顺手把猫交给附近的警察看着了。
诸伏景光问:“我的猫?”
黑泽阵回答:“我的猫。”
诸伏景光拍手:“好啦,我们家的猫跟Zero一起回来,他说要是不让他来,那猫就别想要了。”
黑泽阵:“……好,猫不要了。”
两只小猫,可怜的“飞来的波本”和“飞走的莱伊”,现在还不知道它们已经被抛弃的事实,仍旧在跟降谷先生回家的路上……
当晚,黑泽阵终于把他银色的毛、呃,人类的头发清理干净,拒绝了哈罗“汪汪(为什么不剪短)”的提议,把狗拎进去也洗了一遍。虽然哈罗奋力挣扎,但被邪恶的琴酒强势镇压,当时诸伏景光正在打扫家里,没能听到哈罗的呼救声,等回来看到的时候,在动物园里滚了几圈的小狗已经白回来了。
小狗惊恐地躲在离银发少年最远的角落,等银发少年抱着本书去看的时候,又哒哒哒蹭过去,趴在他脚上不动了。
黑泽阵:……
哈罗:汪汪。(我很乖!不要赶我出去,顺便把我家主人一起收留吧!)
黑泽阵冷漠地把狗拎出房间,关上了门。
哈罗:汪呜……(扒拉门中)
住在隔壁的灰原哀最近从学校请假,至少乌丸集团的事结束前她不打算继续有规律地出门了。听出门的诸伏景光说琴酒已经回来了,而且没有告诉她,灰原哀生气地破门而入(指踹开了门口的箱子),看到黑泽阵正打开房间门,严肃地跟狗说话。
灰原哀:“……”
她关上黑泽家的门,再打开,看到银发少年把狗拎起来说话;她再关上,再打开,看到黑泽阵冷淡地站在客厅里,假装无事发生地看向她,湿漉漉的头发还没擦干。
灰原哀冷静地问:“你假扮琴酒有什么目的?”
黑泽阵:“……”
他平时很普通人就这么难让雪莉接受吗?早知道以前去见她和明美的时候就不那么正式了。
要么公事公办在执行任务期间去找雪莉,要么就比较郑重地去宫野家做客的琴酒先生如是想。
他们面面相觑,最后灰原哀说别玩狗了,我给你擦擦头发。
黑泽阵说你不是从十三岁四个月零三天开始就不干这件事了吗,灰原哀刚找到毛巾,听完气得手都开始抖了。
“是从那次以后你说不用我了!还有,这种时间你记得这么仔细做什么?!”
“……”
“给我说。”灰原哀觉得她真的越来越能耐了,甚至可以凶琴酒了,但她现在是一点都高兴不起来。
银发的少年背对着她,很久才说:“那时候我特地去看了小孩叛逆期的相关书籍,对照你的情况研究了一下,还跟明美商量过,明美说过两天就好了。”
不过他等了很久,等到现在,按照那本书的说明,他觉得雪莉的叛逆期到现在都没过。
但他这么说,雪莉会生气吗?
黑泽阵发现灰原哀擦头发的动作停下了。
小女孩从背后抱住了他,轻声说:“我小时候很爱你。现在也是。不用把我的每一句话放在心上,我会说谎,会赌气,也会跟你吵架,但我真的爱你。姐姐也是。”
黑泽阵嗯了一声。
哈罗趴在他脚边汪了一声。
黑泽阵把得寸进尺爬到他腿上的狗拎开了。他把狗放在桌子上,翻开书,又合上,问:“我会做点心,你要吃吗?”
“吃。”
“待会我去做。”
“姐姐什么时候回来?”
“她在挪威那边,再等等吧。而且明美比你懂事多了,从小就不怎么给我添麻烦,你上班玩游戏的时候……嗯?”
“琴酒!我讨厌你!”
半个小时后,去买东西回来的诸伏景光看到赌气的灰原哀和自己擦头发的黑泽阵,觉得他好像错过了什么……也可能没有,大概只是普通的日常而已。
灰原哀看到诸伏景光回来,就站起来,把放在衣服口袋里的药塞给了黑泽阵。
很小的药片,不过就他们的研究来说,花里胡哨的包装没什么用,琴酒也不会挑剔药的口味——不过她还是调过味道的,没那么苦。
她说:
“试用的药,能在你睡着的时候抑制记忆重演,前提是你真的能睡着。在你清醒的时候没用。”
“不用安眠药?”
“你对自己的处境明明很清楚吧,随时都可能有人来杀你。完全睡过去这种事等以后再说,就算我给你那种药你也不会吃的。”
“嗯。”
“我需要你的血样来做进一步的研究。现在不行,等你明天睡醒了再来找我。”
“好。”
灰原哀把手揣在衣服口袋里,就这么走出去了,心情好像不是很好、但又好像很好的样子。
诸伏景光看着她走出门,又关上门,问黑泽阵:“你们吵架了?”
黑泽阵正在很慢地梳头发,银色的长发毫无阻碍地顺着梳齿落下。他沉思片刻,回答:“没有,我觉得她很开心。”
虽然只是感觉,但雪莉应该是比较开心的,他又觉得自己可以懂小女孩了。
他又问:“耽搁了好久,外面有什么事吗?”
只是去下面的超市买个东西,用不了这么长时间才对。
诸伏景光伸了个懒腰,解释说:“超市发生了案件,差点被当做嫌疑人了,幸好你在警视厅的朋友认识我,特地调取附近店铺的监控帮我证明没有嫌疑,我才回来。”
黑泽阵站起来,转过身,微微皱眉:“你有没有觉得这附近的案件比古桥町还多?”
这里是不是有点邪门了。要不然我们还是搬走吧,反正这学也不是非上不可。
诸伏景光倒是特别适应:“有吗?习惯就好啦,黑泽,我们只是能看到的案件比普通人要多而已——啊,对了,还有一件事,我们楼上刚搬来了个金发的服务生……”
黑泽阵听到关键词就知道不对了,墨绿色的眼睛里带着谴责。哈罗甚至汪了两声。
诸伏景光顶着黑泽阵谴责的目光,笑着继续说了下去:“是附近的侦探,服务生是兼职,待会他要来我们家拜访。”
银发少年把梳子拍在了桌子上。
“我们搬走。”
“但他说跟你认识,是你的老板,你们曾经有过一段很愉快的时光,他从前任老板那里夺走了公司,当上了日本最大黑暗组织的教父,但你卷了组织的钱跑了,他只好来找你。”
“我什么时候……”
“因为Zero说,他在组织里能找到的最贵重的东西,就是你啊。”诸伏景光颇为认真地回答。
当然,如果是降谷零的话,应该也会这么说话吧,那家伙作为公安的时候一向认真。
黑泽阵啧了一声,没再说话。
哈罗继续往他脚边蹭蹭,发觉银发的同类没拒绝它靠近,就安然地躺下,打了个滚。
过了一会儿,他问:“他人呢?”
诸伏景光迟疑了一下,才回答:“赤井家好像吵架了,他作为赤井一家的外挂亲戚,被请去主持公道了。”
黑泽阵缓缓打出了一个问号。
此时的赤井家。
一脸“看来我们家是时候谈谈心了”的赤井玛丽坐在沙发上,没戴针织帽的赤井秀一想走走不了,脑袋上有个包的羽田秀吉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世良真纯正在给降谷零倒茶,还说“Boss大人坐坐坐”。
降谷零:如果来之前他们告诉我是来做什么的,我绝不会来!你们赤井家的事到底跟我有什么关系啊!
黑泽阵:哦,不愧是宫野透,就连打入赤井家这种事都能办到。
诸伏景光:对吧,Zero是很厉害的。
宫野志保:(在家吃某人做的点心,隔壁赤井家?不认识,反正跟她没有关系)
第104章 黎明间
虽然楼上新搬来了某个黑白通吃的组织BOSS, 还准备问他要压根不存在的欠款,但考虑到BOSS大人正在一人围观赤井家的鸡飞狗跳,黑泽阵拿了雪莉给的药, 打算今晚睡个好觉。
他躺下, 枕边没猫还有点不习惯,但也没有把那只小白狗拎上来的想法, 就这么睡了。
没睡着, 因为有人忽然打电话来。
他听到铃声,拿起手机,看到是江户川柯南打来的电话。
小侦探好像正在调查案件,问他六月初的时候有没有在米花町“不小心”打晕几个犯人, 这可能是案件的关键线索。
黑泽阵:被我打晕的罪犯有点多, 不知道你说的是哪个。
江户川:大概是6月1日晚八点后出现在米花町的犯人。
黑泽阵:有十来个吧。
江户川:那排查起来应该比较容易, 你还记得他们大致长什么样吗?我抓到了一起银行抢劫案的犯人, 犯人交代说自己在附近转是因为他们中拿着装钱的箱子的同伙失联了, 我推测他们是被路过的假面骑士或者审判之银送进警视厅了。
黑泽阵:可能不是那么容易。
江户川:为什么?
黑泽阵:我刚才说的只是那天晚上的。
他确实记得那段时间他把多少个犯人顺手送进警局,但问题是他确实不知道每个人长什么样——不是记忆力的问题, 他可能打晕人的动作太快,压根就没看到对方的脸。
如果里面真有“与某银发侦探起冲突意外被抓进局子不敢承认自己抢了银行就先随便蹲几天”的犯人, 黑泽阵觉得, 就算没有他小侦探也能把犯人找出来。
所以, 他摸了。
黑泽阵对小侦探说:“我打算睡一会儿, 你去找高木,我一般给他打电话, 他记得我抓了谁。”
说完, 他就挂断电话,闭上眼睛准备睡。
虽然雪莉给的药不是安眠药, 但他在游轮和秋田都没怎么睡好,需要时间来补觉,回家放松下来就已经困了,希望没人继续打扰……谁啊?!
有消息发来,不是电话。
From Vermouth(备注:很闲的老女人):-
有空一起吃饭吗?
黑泽阵盯着手机屏幕看了半天,才没好气地回她“没空,要睡觉”,贝尔摩德说她已经回日本了,明天见个面吧。
From Gin(备注:小阵)-
你不是在美国吗?
From Vermouth(备注:很闲的老女人):-
昨天有人找我帮忙,我只好把手头上的事忙完来帮你,结果干脆把工作做完了,就来日本了。
哈。
黑泽阵一看就知道贝尔摩德是在胡说八道,她在美国的事哪有那么容易忙完,但既然她这么邀请,那贝尔摩德可能确实已经回到日本了。
他不想跟贝尔摩德继续闲聊,就说可以,明天,地点你定,然后就把手机一扔,准备睡觉。
好了,麻烦的人被敷衍走了,现在他可以睡……
有电话。
银发少年耐着性子坐起来,长长的银发从肩膀上垂落,他拿起手机,面无表情地想这次不管是谁打来的电话,他都要把这个人揪出来打一顿。
明美的。
那就算了。
黑泽阵叹气,接通了宫野明美打来的电话,问她有什么事。
宫野明美听出他可能已经睡下了,连忙道歉,听黑泽阵回答没事才继续说:“志保很关心你,她说你的记忆出现了一点问题,无法控制地想起以前的事,我记得妈妈曾经跟我说过类似的症状。”
“艾莲娜?组织进行过相关的研究?”
“我不确定,但妈妈确实跟我提过‘一个病人’,当时我们已经搬到乌丸集团了,所以应该是组织研究室里的病人,也许当年的研究资料里能可行的治疗方法。”
“好,我知道了。我抽时间去看看。”
“希望能找到解决的方法,那么琴酒先生,晚安。我也很爱你。”
“……”
“哈哈,因为志保这么说了,我觉得还是亲口对你说一句比较好。琴酒先生总是不擅长应对这种话呢。”
电话被宫野明美挂断了,最后的一刻听筒里还传来了她的笑声。黑泽阵动了动嘴角,干脆又躺回去了。
明美总是这样,温柔又天真,喜欢跟他开点小玩笑。
黑泽阵觉得她这样就很好,但组织终归不是适合她们姐妹待的地方,等一切结束后……大概能看到与过去完全不同的宫野姐妹吧。
关于组织研究所里可能存在的资料,黑泽阵是懒得自己去找的。首先宫野夫妇本身肯定没做过相关的研究,应该是跟他们有交流过情报的其他研究所,但组织的研究所有几百个,光日本境内就有七十多个,自己查要到什么时候。
他还不如把这件事托付给波本,反正他们事后也是要清查组织资料的——一把火烧掉也可以,比起搞出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来,黑泽阵觉得自己这点副作用完全不算什么。
“波本……”
黑泽阵想给波本打电话,忽然想起这人在赤井家,准确来说是在赤井玛丽和世良真纯那里,羽田秀吉也去了,很显然,赤井秀一也在。
他顿时就没了兴趣,打算明天再联系波本,却在这个时候收到了这群人发来的消息。
——「这群人」。
先发消息来的是羽田秀吉:
「小银哥不好了,我妈和我哥要打起来了,他们还提到了你,你知道是怎么回事吗?对了,有位金发的先生也在,据说是我们家的亲戚,叫做宫野透,是真的吗?他不会是我爸假扮的吧?」
然后世良真纯紧急联系他:
「琴酒大哥,你快来,这个家不能没有你,BOSS大人要跟我哥打起来了,还说除非你来不然今天谁也别想拦住他们。对了,我听说贝尔摩德其实是你妈,这件事是真的吗?」
接下来跟他联络的人是赤井玛丽:
「家里太乱了,大儿子闹叛逆,二儿子不争气,女儿太小,便宜外甥倒是靠谱但很忙,我打算去你那边住两天。还有,所谓的前代黑麦威士忌,其实是我认识的人吧。」
哦,你们赤井家开会,都拿我当外援是吧,要不要我帮你们叫个赤井务武来?
黑泽阵面无表情地继续往下翻,果不其然看到了某个FBI发给他的消息,语气非常无奈,而且很短。
赤井秀一:「别生气了,宿敌先生。齿痕我会留着,长发也会留回来。」
黑泽阵:「你是谁?偷这个混蛋的手机做什么?」
赤井秀一:「……」
沉默蔓延在空气里。
黑泽阵用余光瞄到哈罗已经小心翼翼地爬到了床上,在他脚边给自己找了个位置,鉴于狗比较乖他也就没管。
反正公寓的床够大,也不至于缺那么点地方。
他对小狗伸了伸手,哈罗就忽然精神抖擞,猛地向他扑过来,直接扑到了他脸上。在被舔一脸口水前,黑泽阵眼疾手快地把狗从自己脸上扒拉下来,总感觉这个场景好像在哪里见过了。
他把狗放一边儿,再去看手机,墨绿色眼睛的视线和哈罗的尾巴扫过手机的讯息界面。
赤井秀一:「小银,你九岁的时候答应给我弹钢琴,还说要带我回你家。」
黑泽阵:「呵。我不承认,去找你的小姑娘吧。」
赤井秀一:「好啊,我现在就去?」
黑泽阵:「滚。」
他就不应该看赤井秀一的消息,这个人对他来说很重要和他不想看到这个人没有任何冲突,赤井秀一永远掌握着让他生气的1000种方法。
好,黑泽阵决定了,他要把手机关机,今天就算是组织BOSS打电话来他也不会接了!
按下关机的前一刻。
降谷零给他打了个电话。
黑泽阵:“……”
他接通电话,用一种很慢、很冷,像是要杀人的语气对降谷零说:“BOSS大人,给我一个打扰我睡觉不会被杀的理由。”
降谷零一听就知道不对了,黑泽每次叫他BOSS大人的时候,要么是故意的,要么就是心情特别不好的时候,现在显然是后者。他看了一眼只到九点钟的时间——谁这个点睡觉啊,根本没人能猜到你已经睡了好吗?
但该顺毛还是要顺,降谷先生说他只是把东西搬到楼上,接下来一个月大概都没时间去那边的公寓,猫在风见裕也那里,明天就送过去,还有他搬家的原因是原本居住的地方被ANI组织的残党给炸掉了,不是他突发奇想要搬来的。
黑泽阵听他说话,电话的背景里好像还有点不太和谐的打斗声,就说:“你要搬到哪里与我无关,你今晚打电话来找我做什么?”
降谷零:“呃……”
黑泽阵:“说吧,看在哈罗的份上我给你个机会。”
降谷零:“赤井家发生了一点「小小」的矛盾,我还有工作,但不好直接走开,你能不能假装有事来接我?”
黑泽阵:“……”
波本,你要不要听听你在说什么?
《乌丸集团的BOSS波本先生被困MI6、FBI、将棋名人与高中生侦探的交锋现场,无奈之下向琴酒发出求救信号……》
降谷零知道黑泽阵心情不好,权衡片刻后又说:“或者让Hiro来找我,但我发消息他没回。”
黑泽阵:“他睡了,我去找你。”
诸伏景光睡得比他还早。
苏格兰先生昨天参与了整个行动,前半夜满秋田市找黑泽没找到,后半夜在机场帮他注意周围的情况,飞机上也没敢睡;回到家后他简单把家里打扫了,吃完晚饭就去睡了,估计明天还会头疼,黑泽阵给他家小孩关门的时候还在想明天醒了给诸伏景光做点早饭。
不过现在看来,今晚除了诸伏景光大家都不用睡了。贝尔摩德不知道在哪里鬼混,小侦探半夜查案连带着警视厅的某些人一起加班,小白鸽继续他的夜间活动去偷宝石了,雪莉说她要先设计几个改进药物的方案明天早上不要叫她起床,而黑泽阵被组织的BOSS大人一个电话叫去了鸡飞狗跳的赤井家。
去救降谷零?
呵,被吵到睡不着的黑泽阵才不可能去拎上BOSS大人就走,他打算把让他睡不着的人都打一顿!
嗯……赤井玛丽不能打,真纯太小不打了,秀吉应该没惹事,降谷零还要上班。
赤井秀一,你有什么意见吗?没有,很好。
……
东京,暗夜,米花町。
某个穿着黑风衣的银发少年再次出现在米花町的街道上,这条消息很快就登上了TTD侦探东京塔的网站,并迅速传遍了整个米花地下世界。
“听说了吗?那个假面骑士SILVER又出现了,今天晚上还是不要出门了。”
“什么,那他的搭档假面骑士Shine呢?那个也有段时间没出现了吧?”
“不好说,但我听说他们是王不见王的宿敌,两个人绝不可能同时出现,今天出现的是SILVER,他可是见到罪犯就打,特别喜欢把人打断腿的家伙啊!”
“呃,你们在聊什么,他不是个小孩子吗?”
“闭嘴。”
“闭嘴,我听说他根本不是小孩子,而是从影子世界来的长生种,别看他长得这么小,其实已经一百多岁了,而且是某个神秘组织的首——唔!有偷袭——”
说话的人还没说完,他的身后就传来了脚步声,紧接着他的后脑勺被人咚的一声击中,一名准备出去抢劫的罪犯被敲了闷棍倒地不起。
另外两个同伙战战兢兢地往后看,果然看到一个穿着黑风衣的银发少年站在残月的天空下,手里拎着一根棒球棍,仿佛传说中游走在米花黑暗里的少年神明。
抢劫犯A:“不用您动手,我自己来!”
他光速找了一块板砖(是用他苦练二十年的技巧从墙上直接拔下来的)把自己拍晕,应声倒地。
抢劫犯B:“慢着!SILVER大人,我有一件事想问,这是我一生只有一次的请求!”
他当场来了个土下座,黑泽阵看他跪得很快很专业,就冷淡地点点头,示意他快问。
得到许可的抢劫犯激动地冒着生命危险问:“请问假面骑士Shine这段时间没出来是出了什么事吗?他还会来吗?”
黑泽阵:“……”
什么乱七八糟的,你们这些经常在警视厅里进进出出的惯犯就没有别的事可以做了吗?
他干脆地把这个人敲晕,但留下了一句话:“他在家睡觉,明天出来。”
抢劫犯:原来……是这么一回事……根本不是什么关系很差王不见王,你们就是……普通地轮班啊!我要把这个消息传……传……
抢劫犯先生昏迷了。
黑泽阵拿着降谷零给的警视厅排班表,拨通了高木警官的电话。
高木涉接到他的电话,第一句就是:“犯人在哪里,几个,伤得重不重?”
他很熟练了,真的已经很熟练了。
现在搜查一课的新人培训里都有“接到xx地点有犯人的陌生电话不要慌,带着手铐和麻袋去装人就好了”的笑话了,某些小学生初中生和高中生对东京造成的恶劣影响可见一斑。
高木涉跟同事到了具体的地点,看到等在这里刚要走的银发少年,拉住他问:“黑泽侦探,最近警视厅的饭要供应不够了,你要不要过两天再加班……”
黑泽阵就看着他。
很久,他说:“我只是路过。”
高木涉犹豫再三,还是解释:“其实我们上次抓到了几个犯人,他们说是特别好奇东京是不是真的有能徒手制服数个成年人的初中生侦探才来的,啊,我不是说你的问题,我是在说——”
“我知道了。”
黑泽阵打断了他的话,不过他并不是觉得高木这个老实人哪句话说得不对,有人好奇他的存在也很正常,他在组织里的时候就经常有新来的代号成员刚听说他的名号来挑衅,结果就是挨个被他打了一顿。
组织明星?谁提谁挨打。
他把棒球棍扔给高木涉,说:“放心吧,我最近要补觉,不会出来,至于另一位,他有正经工作,接下来也要忙了。”
高木涉的同事凑过来,露出了如释重负的表情,不好意思地说:“是吗?你这段时间帮了我们很多忙,但我还是觉得让小孩子半夜在城市里跑来跑去做警察本来应该做的工作有点过意不去。”
“我不是小孩子。”
“……”
同事看着银发少年离开的背影,小声问高木涉:“难道那个「审判之银是魔法世界长生种」的传闻是真的?”
“怎么可能,这个世界是没有魔法的,而且他……他……”高木涉说到一半,忽然想起自己小时候在隔壁黑泽阳家里见到的银发哥哥,陷入了沉思。
他觉得,呃,他一直觉得这两个就是同一个人,毕竟有时候他不小心说错,这个银发的黑泽侦探都能接下去,而且也不会说什么,怎么看都不像这个年龄的小孩。而且他上次看到银发少年路过一张老电影的海报,特地在那里停留了一会儿,跟卖旧录像带的老板说话的时候语气也有点怀念。
难道、难道那是真的?这个世界上是有那种「神秘」的东西存在的?不不不,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黑泽阵:你在想什么,我看那个电影海报因为那是贝尔摩德演的,上次和波本一起看了,波本都说难看,我问那个老板,老板也说难看,不是我和波本的问题。
贝尔摩德:?
离开了组织的银发少年越过车水马龙的街道,踩着店铺的广告牌越过发生事故、警车已经抵达的车祸现场,轻巧落地然后翻过栏杆,以最快的速度前往目的地。
背后有人想追,但是被拦住了,阻拦的人说“新来的吧,那是侦探啦,东京的侦探都是这样的,会一些特技”。
十分钟后,黑泽阵终于到了赤井玛丽和世良真纯住的地方,一座看起来很普通的公寓。
他刚走进公寓的大门就闻到了MI6的味道——不是物理意义的味道,是某些让人感到熟悉的设置。毕竟他曾经也协助那群人工作过,只是他不是很想承认而已。
反正他当时跟MI6也是单向对接,那时候赤井玛丽都不清楚他的身份和具体的工作。
他敲门。
门里本来有什么声音,忽然就寂静下来,接下来世良真纯开门,黑泽阵往客厅里扫了一眼,干干净净,就连会客的桌子上也干干净净——很明显是刚才几秒钟里给打扫掉的吧!
看到来拜访的银发少年,房间里的人神情各异。
降谷零:黑泽竟然愿意来救我,太好了,我要找机会把这件事告诉Hiro和贝尔摩德。(喜)
世良真纯:诶、我就是跟琴酒大哥吐槽一下,他来……等等,难道贝尔摩德真的是他妈?他来灭口知道情报的人?(惊)
羽田秀吉:啊……小银哥真的来了,他好像已经休息了,这么打扰他真的好吗?下次给他带上次特地买的茶叶去道歉好了。(忧)
赤井玛丽:还嫌这里不够乱?Juniper,你又不是猜不出来我们为什么要开会,你来这里是想火上浇油吗?(恼)
赤井秀一:来打我的。(安详)
这里面只有一个人猜中了黑泽先生的心思,所以跟他最心有灵犀的是谁呢?谁呢?谁呢?
黑泽阵走进赤井家的门,对世良真纯说睡吧,你还是未成年小孩,然后越过赤井玛丽,对羽田秀吉说过两天还有对局吧,别掺和这些了。
接下来他走到赤井秀一面前,扯着赤井秀一的衣领,说:“跟我走。”
降谷零:等等,黑泽,你不是来救我的吗?
赤井秀一被抓住衣领,因为银发少年现在的身高问题他只能配合地倾了下身体,但很显然,他刚才忍不住笑的一下让琴酒非常在意。非常、非常、非常的在意。
在被打之前,赤井秀一决定挣扎一下:“我们在讨论家事……”
黑泽阵冷笑一声:“怎么,我跟你就毫无关系了?”
呵,我能一个电话把你爹叫来,你们在座的所有人都不能。
当然,赤井务武没松口,他是不会说的,因为那代表着“维兰德”这个名字的落幕,他们两个都对此心知肚明。
赤井玛丽抱着手臂,就在那里冷眼旁观;羽田秀吉到现在都没搞清楚他家是什么情况,只担心他小银哥这么小的身体跟他大哥打架会不会吃亏;世良真纯有话要说。
世良真纯小心地问:“所以琴酒大哥,你是来加入我们这个家的吗?”
黑泽阵:?
第105章 黎明间
首先, 这肯定不是他的问题,黑泽阵觉得自己跟赤井家没什么联系,除了小时候跟赤井玛丽偶尔见面、和赤井秀一有点关系、偶尔带羽田秀吉出去玩、现在的“父亲”是赤井务武外, 他跟赤井家的人都不熟。
(世良真纯:那我呢?你直说跟他们很熟, 只是跟我不熟不就好了!)
银发少年松开抓住赤井秀一衣领的手,环顾四周, 发现房间里所有的人都在看他, 包括赤井家的便宜外甥宫野透先生。
他回想起自己收到的“赤井家求救信息”,缓缓发问:“你们在吵什么?”
声音很轻,但不知道为什么足够有压迫力。面对此情此景,几位家庭成员交换了几个眼神, 可惜全都没看懂对方的眼神, 就各自给出了自己的回答。
赤井秀一的回答特别平淡, 就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
“没事。”
赤井玛丽毫不客气地说:
“我准备把秀一赶出家门, 送你了, 我不要了。”
羽田秀吉看到他小银哥不是很好的表情,决定从他听不懂的地方开始说:
“母亲问大哥为什么没回美国, 大哥说跟朋友有约,就不走了。母亲又说小银被你欺负成这样, 你转身就走, 什么朋友这么重要让你不舍得走?大哥说‘是他不想看到我, 我留下做什么’……”
最后是世良真纯接上了话:
“然后妈妈说‘你还真是跟你爸一模一样’, 然后他们说了些我没听懂的东西,就吵起来了, 我想去劝架, 但透哥也去劝架,最后透哥和秀一哥打起来了。”
于是黑泽阵就看向了她说的「透哥」。
降谷零:……
首先, 他真的不是宫野家的亲戚;其次,世良真纯,我让你别叫BOSS大人了,不是让你直接管我叫哥!我当时说我跟你哥关系好是骗你的,我们关系不好,很差,特别差!
降谷先生在那一瞬间想了很多,但对上黑泽阵的眼睛,他只说了句:“对,我跟他打了。”
当时的情况真可谓一片混乱,降谷先生本来正在偷偷给诸伏景光发消息,期待发小能来救他,但诸伏景光迟迟不回。
就在这个时候他忽然听到了什么不对劲的声音,赤井玛丽站起来,世良真纯见势不妙赶紧拉住他,降谷零想都没想就要按住赤井秀一,起码在场的人里只有他能拦住这个人了。
结果赤井秀一说没事,打不起来,赤井玛丽就看着她大儿子,说:我当时就不该放你去FBI。
赤井秀一的回答是:我有自己做选择的权利,而且现在你说什么都晚了。
这时候降谷零觉得他得说两句,就插话:FBI也算不上什么好地方吧,你不是要辞职吗?
赤井秀一当时说你们公安也没好好到哪里去吧,看你现在……
话还没说完呢,这俩人就打了起来。世良真纯参与不了他们的打斗,赤井玛丽打定主意袖手旁观,羽田秀吉是家里战斗力最低的,没有插手的余地,于是直到怪盗基德从他们窗户外面路过才停下来。
当时穿着白色礼服的魔术师特地往窗口看了一眼,哇,好多熟人,于是黑羽快斗就快快乐乐地跟他们打招呼,说:你们在开家庭会议吗?
其他人:……
确实,但情况并没有那么乐观。
降谷先生用再不走就把怪盗基德抓进大牢的威胁赶走了黑羽快斗,然后赤井家所有人(和他们的亲戚)就坐回到了原地,陷入了对峙和冷嘲热讽的状态。
就在局势好像快要缓和一点的时候,羽田秀吉决定说点别的活跃一下气氛。毕竟刚才是在说小银哥,他就顺着话题说了点开心的事。
于是他说以前小银哥带他去听音乐会,还遇到了几个跟他不是很友好的人。其中一个在将棋方面跟他有些过节(应该是赌输了所以亏了不少钱),冲着他来的,但小银哥只是淡淡地扫了对方一眼,说这是“我朋友的弟弟”,于是那个人就光速滑跪说“真是对不起啊哥以前多有得罪了”,从那以后再也没在他面前出现过。
羽田秀吉一直觉得小银哥是个很神秘很厉害的人物,说不定他在做卧底工作的时候不小心当上了黑暗组织的二把手什么的,但他没问过,当然也不会去问。毕竟赤井家的传统就是这样,大家都有自己的事要做,各有各的保密要求,别问,问了也是“按照规定不能透露”,搞得他很小时候开始家里人就不怎么交流了。
按理来说这个话题应该不会有问题,当时小银哥也挺轻松的,但羽田秀吉说到一半就发现母亲和大哥的表情不对,那位宫野透先生虽然没什么表示,但以羽田秀吉的观察力还是发觉宫野先生平静的外表下微微恼火的情绪。
诶、所以他大哥和小银哥到底是什么情况?好的不能说坏的也不能说,难道他们俩结仇了?
羽田秀吉,搞不懂。
接下来他就看到母亲忽然对大哥说,你在美国不是很好吗,这次去了就别回来了。
大哥说他打算辞职,不过要留在日本,没打算去英国。
赤井玛丽开始冷笑,于是气氛就变得更紧张了,接下来赤井秀一说他要走了,正好世良真纯要给大家添茶,碰倒了茶杯,茶水倾泻出去,桌子上乱七八糟的。
正好这个时候有人来敲门,所以他们就手忙脚乱地收拾,世良真纯趁那几个经验丰富老特工收拾桌子的时候去开门,整个过程用了不到三秒钟——如果开门看到的不是被谈论的主角就很完美了。
嗯,就是这样。
赤井秀一没说话,降谷零偶尔说两句,整个过程基本上是羽田秀吉复述的,他听不懂的部分世良真纯来说,赤井玛丽负责喝茶。
黑泽阵听完,就问了一句:“所以你们吵架的原因是我?有什么好吵的?”
没人说话,没人回应,一位路过的小银先生在赤井家的家庭地位足以体现。
既然是在别人家里说话,黑泽阵也把语调放轻了一点,又说:“是我不让他走的,这是我和他的事,不用你们插手。”
赤井玛丽放下茶杯:“行,我老了,你们自己解决。”
她跟大儿子有矛盾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这次只是刚好说到Juniper了而已,就算没有这件事他们也能吵起来,从十多年前赤井秀一离开家的时候她就知道事情会变成这样。
不知道赤井务武抛下妻子儿女去哪了,秀一的教育到这个地步赤井务武要负一半的责任——该不会是去替别人养孩子了吧?哈?算了,赤井玛丽不觉得自己失踪十八年的丈夫能有这耐心。
世良真纯:“妈,你现在是最小的。”
赤井玛丽:“……”
是的,她看起来比黑泽阵还要小那么一点,毕竟银发少年长得要高点;再加上身体不好偶尔咳嗽,现在的赤井玛丽确实是整个赤井家(看起来)最柔弱且年幼的人。
黑泽阵觉得赤井玛丽大概需要一点安慰,也可能不需要,反正用不到他来,他也不会。
然后他对赤井秀一说“走吧,解决一下我们的事”就往外走——这次没打算扯衣领了,当他没听到刚才的笑声吗?
黑泽阵和赤井秀一走后,赤井家的门被关上了。
四个人在客厅里沉默。
很久,赤井玛丽发问:“是谁把他叫来的?”
世良真纯、羽田秀吉和降谷零同时否认是自己干的,于是赤井家最后又开了个总结小会,最终确定,肯定是赤井秀一把人叫来的!
降谷零:……虽然FBI自己叫人来讨打的可能性不大,但黑泽来这里肯定跟我没有关系,所以锅就给你背了,据说小时候就跟黑泽认识的赤井先生(波本的表情)。
世良真纯:妈妈生气了,呜哇啊啊,不能让妈妈知道是我把小银哥叫来的,还把贝尔摩德就是他妈的消息被泄露出来的事告诉他,大哥,拜托你了,救救!
羽田秀吉:虽然不是很清楚他们之间的情况,也不知道今晚是怎么回事,但小银哥应该不是为我来的,我看到其他人也发消息了,应该是别人说了什么……
赤井玛丽:哼。一个个的、一个个的都这样。非要搞得你们两个都遍体鳞伤才行吗?
……
赤井家外。
米花町的街道上,银发少年和黑发男人一前一后地走。晚十点,街道上已经没几个人了,虽说东京的夜晚依旧热闹,但这个时候的居民区当然不比商业区,只有刚从电车上下来的社畜步履蹒跚地往家爬。
赤井秀一看前面的少年走了很久,不像是要找地方打架的样子,就问:“要去哪?”
黑泽阵正在往他去过的某个方位走,本来没想回答,但已经快到了,就说:“午夜场的音乐会。我从朋友那里要了门票。”
“不打了?”
“玛丽会生气。”
“你跟她关系很好啊。”
赤井秀一始终跟前面的人隔着一段距离,就好像这样他们才不会打起来一样。
他们在组织里的时候也隔得很远,每次、每次琴酒看到他都不怎么开心,琴酒也曾经直说“我最不想看到的人就是莱伊”,现在想想,那个人不想在随时可能会死的组织看到他属实理所当然。
黑泽阵的声音好像很远,又好像很近:
“以前受过她不少照顾,比如说骗我留长发,擅自给我决定了人类社会的名字,还有十八年前叫我去做客结果整家人忽然失踪什么的。”
“……”
“我没去,走不开,还以为你们家的人都死了。那年我回到海拉,按照我们族群的习惯,在记录族人死亡的石碑上给你划了一道。”
说是石碑,其实是一块矗立在雪原里的黑色岩石。幼年时期的他经常坐在那块巨石上,俯瞰属于他的领地。
黑泽阵说到这里,忽然停下脚步,转过身,似笑非笑地对赤井秀一说:“我带你去看过,你说这是雪原里古代居民用刻字计数的遗迹,应该找两个考古学家来看看。”
赤井秀一:“……”所以那块石碑是我自己的坟头是吗?而且还是雪原公墓?
黑泽阵看到赤井秀一的表情,把嘴角的笑压下去,转身继续往前走。
是啊,他带赤井秀一去看看自己的坟墓,虽然只是风雪里的一道痕迹,等记得它们的人也死亡,这就会变成附近的小孩闲来无事划出的痕迹,再也没人知道其中的含义。
当然,划下那道痕迹后不久,他从赤井务武那里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只是已经划出来的伤痕无法复原,就这样放着吧。
赤井秀一问:“为什么不告诉我?”
黑泽阵淡淡地说:“没那个必要。对你来说也不重要。”
赤井秀一在听,但前面的人语气一如既往的平静,听不出有任何不对来,毕竟琴酒早就习惯收敛所有的情绪来面对组织,面对世界,面对任何一个人。
他想点根烟,又没这么做,只是说:“我是说十三年前的事。”
银发少年的脚步猛然顿住。
行人与车流从他们身侧经过,夜色里的两人都一动不动,直到某个时刻,仿佛被切割了时间的画面才重新开始有动作。
风将少年的长发吹起,遮住了远处的灯火,在漆夜的环境里,冷调的暗银色显得有些发灰。
黑泽阵只用了几秒钟的时间就想清楚了一切,站在原地,没有回头,问:“他跟你说了多少?”
还能有谁?
这不是「谁会泄露情报」的问题。还记得那件事的人就只有他和赤井务武,他自己永远不会把事情告诉赤井秀一,那将陈年往事说出口的人就只有一个了。
赤井秀一也没继续往前走了,想了想,回答:“不少,从你小时候开始讲,到我加入组织为止。”
赤井务武,你还真敢说。
黑泽阵转过身,注视着几步之外的赤井秀一,问:“既然你都知道了,还跟着我做什么?”
赤井秀一感受到了明显的敌意。
是啊,任谁发现不想被任何人知晓的过去已经为人所知,估计都高兴不到哪里去,更何况是自尊心这么强的琴酒。
不过赤井秀一想,从某种方面来说……他也挺了解琴酒这个人的。
所以他说:“我只是觉得,如果我知道了还隐瞒下去,你会更不高兴吧。”
黑泽阵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才问:“他还说了什么?”
赤井秀一说:“让我对他儿子好点。”
黑泽阵冷笑:“呵。他倒是很会说。”
看看你自己吧,赤井秀一,你这些年过得不也是不怎么样吗?赤井务武在北欧那么多年,几乎就没有闲下来的时候,现在忽然来日本,难道不是因为你还活着吗?
银发少年顿时就没了兴趣,说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吧,别靠近我,我没心情。
不过赤井先生向来是个有主见的人,具体表现在他会以自己的判断行事,不会听任何人的意见,就比如现在,他反而走到了黑泽阵面前。
看到对方微微抿唇的动作,赤井秀一知道这次可能不是那么难哄——琴酒其实是希望他知道的吧?只是不希望任何人说出口,自己也绝不会说。
他决定问:“他是你父亲?”
毕竟他说你是他儿子,还特地因为这件事跑来找我。
黑泽阵别开视线:“算是。”
见鬼的,他是你爹,不是我爹!等这些事结束了我就把他叫来给你看看!
赤井秀一发现黑泽阵有点恼了,虽然可能不是对着他的,就换了个问题:“音乐会还去吗?”
黑泽阵没好气地说:“去。”
票都拿到手了,来都来了,不去有点浪费。虽然他觉得以莱伊的音乐鉴赏水平,大概是听不习惯古典乐的,据说他在酒吧拉手风琴卖唱(?)的时候都是偏流行乐的。
请莱伊先生待一整晚,谢谢。不是报复,请你来听音乐会怎么能叫报复?
于是,当晚——
赤井秀一被迫听了整场老掉牙的音乐会,除了古典乐器还有更老掉牙的歌曲,手机还被人拿走没地方跑。而银发少年从开场就睡着了,一直睡到音乐会散场,看起来大概睡得不错。
赤井秀一:……
没关系,琴酒开心就好。勉强把人哄好了就是胜利。
至于依旧在炸毛的他妈,被他惹毛的降谷君,需要他解释点东西的真纯,以及一头雾水的秀吉,他们……就等回去再说吧,毕竟家庭矛盾也分轻重缓急。
唉,他提议让宫野透去是缓解矛盾,不是激化矛盾的,谁知道会有人把琴酒叫来。
到底是谁叫的人?赤井秀一觉得他应该回去问问,到底是谁把琴酒找来的。
音乐会结束,人们逐渐散去,此时已经是凌晨,还有观众在音乐厅里,大概也是睡着了,对这些状况很熟悉的工作人员甚至帮忙给他们盖了个毯子。
在二楼包厢里的赤井秀一看到黑泽阵终于醒了,就问:“睡得怎么样?”
黑泽阵反问他:“听得怎么样?”
赤井秀一说还可以吧,在组织里的时候被拉着听了不少,感觉组织的大家都挺守旧的。
黑泽阵说你嘴里就没两句实话吗?
赤井秀一就笑。
银发少年重新穿上他的银色风衣,在短暂的沉默后,忽然说了句:“我会给你弹钢琴,但不是现在。”
赤井秀一听出他话里有话,挑眉:“什么时候?”
“等我把你抢回来以后。”
“那我可能永远听不到了。”
“……(恼了)”
很显然,就黑泽阵自己的角度来说,跟赤井秀一这个人聊天相当于自找麻烦,他真希望赤井秀一能少说两句,但那样就不是赤井秀一了。啧。
他真不想见到这个人!赤井秀一就不能跟赤井务武学学自己从他的视线里消失但安全地活着吗?!
黑泽阵往外走,背后传来了某个人的声音:
“所以睡得怎么样?”
“还好。”
他确实睡着了,既然赤井秀一现在不会趁他睡着的时候给他一枪,不用白不用。哼。
“他说你早就没法正常入睡了。”
“跟你有什么关系。”
“所以在我身边你是睡得着的?”
“……别得寸进尺。”
“来我家?”
“赤井秀一,”黑泽阵面无表情地看过去,一字一顿地说,“我想杀你比和你打一架容易多了。”
被威胁的赤井先生只好抬手投降,虽然他完全不觉得黑泽阵能狠下这个心来。
音乐厅的走廊里没几个人,倒是有工作人员在尽头打哈欠,也是一副马上就要睡着的样子,再一看屏幕上放的是恐怖片。深夜和恐怖片很相配,特别是在经常发生案件的米花町。
黑泽阵扫了一眼那部电影,很老很经典的电影了,就是有个问题,他出演了。
他把目光挪开,用最快的速度往外走,反正他本来也就不高兴;但赤井秀一也往那边瞄了一眼,迟疑地说:
“我好像看到了……”
“你没看到。”
“所以那是你?原来贝尔摩德说的是真的,你真的陪她出演过电影角色。”
“……”
贝尔摩德,你完了。黑泽阵冷漠地想,中午他要跟贝尔摩德去吃饭,他决定把两只猫和一只狗都带去,波本先生,你的狗被我征用了,反驳无效。
“刚才那是恐怖片里的幽灵少年?”
“不是幽灵,是那部电影的幕后黑手制作的AI,原型来自于他本人的少年时代,电影根本不是灵异片,而是科幻片。多的我不记得了。”
“……”
“可能是为了过审吧。”
他们走出音乐厅,此时的动静还没迎来黎明。不过也快了,马上就是新的一天。
路灯已然熄灭,晨雾正在散去,店铺刚刚开门,工作党需要上班,学生们也得……上学。
黑泽阵表示他忘了,反正帝丹中学一年级的那位班主任已经放弃找他回去上课了,而且米花町的老师们应对缺课的「侦探类生物」都很有经验。
他们走到一家便利店附近,赤井秀一说他要去买点东西,问黑泽阵要回了自己的手机。
黑泽阵给了他,就等在外面,看到便利店门口的自动贩卖机上“火爆热销!夏目财团联名KILL Irish饮料”的广告,缓缓打出了一个问号。他觉得,爱尔兰好像是从海洋馆事件后就开始脑子不正常了,要不然还是让他弟弟干活吧?
今天的黑泽先生也觉得,爱尔兰是他带过的最差的一届孩子。
他往便利店的玻璃里看了一眼,赤井秀一是真的要买点东西,就没继续关注了,干脆坐在长椅上等。
等了一会儿,他看到一位金发的年轻人走到他面前来,脸上写着“你不会被某个FBI拐走了吧,组织的BOSS波本先生很担心你,你的猫也是”。是的,降谷先生把猫带来了。
这个时间的街道还有点凉意,两只小猫被降谷零放开,眨眼间就钻到了黑泽阵的风衣下面,抖了抖毛。
黑泽阵知道降谷零已经开始做针对乌丸集团计划的最后筹备工作了,从今天开始会很忙,没什么事不会特地在即将上班的时间来找他,就问:
“有新线索?”
“有,是第47号列车相关的线索,我们调查了它原本停放的旧车站的录像,发现在列车被意外开出去的前一个星期,录像就坏了,但再往前一个星期,有个可疑人物曾经去找过……”
降谷零坐在黑泽阵旁边,开始翻录像。
他还在找,赤井秀一已经走了出来。FBI的探员先生本来打算回美国,就让同事把家里一些东西给处理了;但现在不用回,自然是要重新买。
他在长椅的另一端坐下来,说便利店有个抽奖活动,他刚才买完东西随手一抽,抽到了一瓶老板放在奖池里的加尔纳恰葡萄酒,还碰到了真行寺学校的校长,跟校长聊了两句。
校长说学校在重建,但下一任校长不会是他,他打算退休了,以后想到处走走,这次回来是跟大家告别的。很遗憾跟校长遇到的是路过的赤井秀一,不是冲矢老师,不然他们还能再说几句,不过,估计以后也没什么见面的机会了吧。
“啊,就是这个人。虽然粒子很粗,但勉强能看出这个人的模样。”
降谷零找到了同事发给他的录像,拿给身边的两个人看,然后看到录像的两个人发表了评论。
“我没认错的话,他就是加尔纳恰。”
“这不就是校长先生吗?他刚才还在跟我说话……”
几秒钟后,降谷零和黑泽阵缓缓看向了赤井秀一,而赤井秀一看向了校长先生离去的方向,三个人都陷入了可怕的沉默。
第106章 黎明间
发现组织的代号成员“加尔纳恰”就是古桥町真行寺学校的校长后, 乌丸集团的一二三把手连夜找人调取路口的监控录像寻找校长的下落,发现他……他走到一个僻静无人的小巷,然后掀开下水道井盖, 优雅地进去然后消失了。
拿到调查监控录像的FBI、公安和A.U.R.O调查员面面相觑, 最后全部陷入了沉思。
官方的记录里,这位校长先生叫做真行寺直司, 六十一岁, 年轻时去美国留学,回国后就一直从事教育工作,是一位勤勤恳恳、颇为豁达、将终生都献给教育事业的老人。
虽然他的履历很漂亮,但对乌丸集团的一二三把手来说, 呵呵, 小把戏, 琴酒都有几个相当漂亮的社会身份, 什么大学教授、知名侦探、年轻企业家、报社记者等等, 所谓的档案就是拿给普通人看的。就凭他优雅地消失在下水道井盖里,他就不正常!
不过人消失在下水道里就不好找了, 加尔纳恰作为组织的“记录官”,不可能不认识莱伊, 再加上现在的情况, 很有可能是他趁自己的身份还没彻底暴露, 当场跑了。
有点后悔今天没用冲矢老师限定皮肤的赤井秀一问C班的小阵同学:“你应该见过他吧, 那时候没认出他是加尔纳恰?”
他记得那位校长虽然不是很经常在学校里出没,但偶尔也会从C班窗外路过, 按理来说黑泽阵应该能注意到才对。
银发少年往椅背上一靠, 闭上眼睛,回忆了一会儿, 才说:“不,我见到的‘校长’不是加尔纳恰。”
黑泽阵在组织里见到加尔纳恰几乎都是二十年前的事,从他把自己输给那位先生、失去记忆后就再也没正面见过用黑布蒙着眼睛的青年,当然,“不正面”的时候还是碰到过的,毕竟加尔纳恰也有来找他的时候——背着那位先生。
只是以他的记忆推断,这一代加尔纳恰的年龄不会超过五十岁,起码不是什么六十一岁的老人,也就是说,真行寺学校的校长只是他会“借用”的身份。
黑泽阵敲了敲椅子的扶手,说:“我见到加尔纳恰的时候他都是蒙着眼睛的,就像第47号列车停放地点的录像里一样,他换了墨镜,但我还能认出他来。如果你确定你看到的就是‘校长’,那他应该有个替身。”
降谷零靠着桌子,大概理解了目前的情况:“也就是说两位校长交替在学校里出现?”
黑泽阵睁眼,点点头,有点提不起劲来:“大概吧,他见过这个时期的我,会怀疑我的身份,就不可能亲自到我面前,也就是说我出现在那所学校里的时候,所谓的‘校长’都不是他本人。”
他可以确定自己在学校里见到的人不是加尔纳恰,对方就是一位普通的老人,也可能那时候出现的才是真正的校长;但无论如何某位记录官已经被路过的拿着一瓶加尔纳恰的赤井秀一吓跑,他们现在很难找到这两位校长了。
BOSS大人随即谴责地看着他的二把手莱伊,你怎么就把我们到手的猎物给吓跑了?
赤井秀一:……
在便利店抽奖刚好抽到一瓶加尔纳恰还刚好遇到了加尔纳恰本人这是他的错吗?
黑泽阵把那瓶酒丢进垃圾桶,宣布:“你全责,以后不准买酒了。”
赤井秀一:“可以,那你送我。”
交通课送来的录像没什么好继续看的,校长的资料也找得差不多了,但既然校长有问题,那学校里应该多少还有点线索吧。
哦,学校在五月初就已经被炸了啊,没事了。
黑泽阵现在完全明白了:五月初,海洋馆的事件刚刚结束,朗姆确认了他的身份,说不定已经告诉了加尔纳恰,于是这个人就趁「少年琴酒」还没回去,直接把学校炸了,消除所有痕迹,从此消失在世界上。
接下来,得知琴酒还活着的加尔纳恰一直在想方设法确认琴酒的立场,但他不能立刻肯定“黑泽阵”已经彻底背叛了组织,因为:
一、是朗姆先要杀琴酒,琴酒才会把他干掉的。既然加尔纳恰看到了学校里的黑泽阵,他就知道人家小琴酒在好好上课,闲着没事出去溜达,跟朗姆那个老东西没有半点关系。
二、摸鱼不代表不干,旷工不代表辞职。那位先生活着的时候琴酒都不听话,老板死了人家给自己放假怎么了?而且琴酒活下来后没有去找组织的人报复,从加尔纳恰的角度来看,这已经很难得了。
三、据说琴酒还活着的事跟波本有关,加尔纳恰看不透波本这个人,决定再观望观望。
从这个角度推断,ANI结社对黑泽阵的敌意和游轮上的事故,可能都出自加尔纳恰的试探,第47号列车的事也是;于是他终于在鹤鸣港把琴酒惹毛了,黑泽阵出手反击,相当于告诉他“我还活着,滚”,于是加尔纳恰就暂时收手,没再有什么动静。
这次黑泽阵随手从加尔纳恰地“家族”里挑了几个人来敲打,加尔纳恰见势不妙准备收拾东西跑路,收拾着收拾着转头就看到了大摇大摆地出现在米花町的莱伊……
好!不用怀疑了!肯定是波本和莱伊有问题!琴酒也有问题!加尔纳恰连夜跑路!
“总之,”黑泽阵把降谷零推走,“你去加班吧,借两个公安给我,我和其他人去查那所学校的事。”
降谷零被推到门口,但还是往回倒了倒,问:“你要Hiro吗?我把Hiro给你送来,别带FBI了。”
黑泽阵觉得后半句可以,但是前半句就算了,诸伏景光确实刚刚复职,但他还有自己的工作要忙,特别是关于组织身份的事。
“他是你的协助者,不是我的吧。”
“我可以把你在公安的档案恢复一下,这样你就能名正言顺地……”
算盘打得挺好。黑泽阵没听降谷零继续说下去,就干脆打断了他的话,问:
“你就这么在意我不是公安警察的事,BOSS大人?”
“可赤井玛丽说你在MI6确实有档案,虽然她不清楚你参与了什么任务,但你在MI6真的有正式的档案。”
BOSS大人表示其实他不是很在意这件事,毕竟黑泽本来就不是,他只是把某句话说了两遍。
黑泽阵:……
他都不知道自己在MI6有特工档案!赤井务武和维兰德这两个人到底对他的身份做了什么?
银发少年攥起拳又松开,他不可能找已经死了的维兰德抱怨,又不想联络赤井务武,就迁怒了无辜的BOSS大人,没好气地对降谷零说不可能,别想了,快做你的工作去,我跟你们公安没有任何关系。
于是自觉踩到黑泽阵尾巴被迁怒的降谷先生遗憾地离开了随便租的酒店钟点房。
赤井秀一看到公安先生走了,问:“我们去调查?”
黑泽阵站起来:“不,我要回家睡觉,加尔纳恰已经跑了,他早就做好了抹消痕迹的准备,就算有线索也不差这一时。”
反正能抹消的都抹消了,他准备等江户川柯南放学后,拎两个侦探来帮他找。
赤井秀一也大概猜到了他的想法,毕竟有时候米花的侦探还是很好用的,降谷君也借用过……不过,如果说回家睡觉的话……
“需要我陪你睡吗?”
“去你家?”
“回你家也可以。”
“……”
黑泽阵还没继续跟这个人扯,就听到了背后传来的声音。他在帝丹中学的班主任就站在他身后,还拎着一摞试卷,欲言又止,止言又欲,欲言又止。
反复几次后,班主任终于说:“黑泽同学,要不然,你还是来上课吧?”
黑泽阵:“……老师,你想错了,他是我的朋友。”
话音未落,老师看他的表情就更加痛心了。痛心、不安、自责,种种复杂的情绪从老师脸上闪过,让两位擅长辨别人面部表情的卧底沉默。
赤井秀一缓缓找出了他和琴酒在组织里时候的照片,他们还真有那么张合影,是在格陵兰拍的,而且是在他“坟头”附近拍出来的。
但现在不是计较这个的时候,他把照片拿给老师看,说:
“您是小阵的老师吧,我是他的叔叔,刚从美国回来,最近家里有些情况,他没能去上学,等过两天我一定把他送到学校。”
老师还是有点迟疑:“你跟你兄弟长得不像啊。”
作为一名专业的FBI特工,赤井秀一忽悠人的技术是专业的,他对老师说自己和弟弟来自一个重组家庭,他们有共同的父亲,弟弟的母亲是外国人所以弟弟和小阵都是这样。但他和小阵的眼睛颜色还是差不多的,勉强能看出来是一家人吧!
老师……老师最终还是在“你吃代餐从父亲吃到这么小的孩子身上”和“看来他们真的是一家人”之间选择了道德水平比较高的后者,毕竟他记得黑泽同学是位侦探,有几次他请假还是警察帮忙来请的(这个学生根本就没自己请过假,都是事后有人告诉老师他旷课的原因),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
于是,帝丹中学一年级B班的班主任放心地走了。
几个小时后,B班的班主任天城老师在高档餐厅跟相亲对象见面,抬头就看到同一名银发学生正在跟一位金发、戴墨镜,无论衣服还是首饰都价值不菲,一看就是有钱人的女性吃饭。
黑泽同学跟那个有钱的女人面对面地坐着,气氛特别悠闲地吃饭,两只小猫趴在黑泽同学腿上睡懒觉,他脚边还有一只软乎乎的小白狗。老师一看,他们点的还是这家餐厅最贵的那种情侣套餐。
班主任:心梗要犯了。
他觉得自己肯定是弄错了什么,就假装从学生的桌边路过,听到那个女人在说:“你不记得了吗?那次我们在巴黎玩,我对同事说你是我的男友……”
班主任:啊啊啊啊啊啊——
不用怀疑了,不用想了,虽然他没教这个学生多长时间,但这是他教育生涯里最失败的一天!他为什么没有多想想一个学生天天不去学校是为什么,难道说是侦探就可以原谅一切了吗?!(其他老师:天城老师,你上次就是这么说的)
天城老师深吸一口气,顶着相亲对象诧异的目光,去跟他的学生说:“黑泽同学。”
黑泽阵其实早就注意到有人在看自己了,但是他的头发本来就很显眼,没有恶意的目光他一般懒得理会,于是直到班主任到面前,他才意识到哪里不对。
“啊,老师。”
“黑泽同学,你已经一个多星期没来学校了,有什么困难一定要告诉老师,老师和大家都会帮你的。”老师向他传递了期待的、殷切的目光,还有「黑泽同学你肯定不是自愿的对吧」的表情。
“……”
黑泽阵觉得老师一定是误会了什么,都怪贝尔摩德这个女人,每次都要搞这些名堂。
他微微皱眉,刚想解释,就看到贝尔摩德站起来,摘掉墨镜,对班主任说:“老师,你好,我是小阵的妈妈,刚从美国回来,我们还是初次见面呢。”
班主任骤然对上一张好像在哪里见过的大明星的脸,卡了一下:“啊……原来你是黑泽同学的……妈妈啊……”
等等,这不是他最喜欢的演员克丽丝·温亚德吗?她已经结婚了?不不不,只是长得像而已吧,而且如果她有这么大的孩子,那克丽丝几岁就结婚了啊!
贝尔摩德显然是早有准备,从包里拿出了自己的身份证明(波本先生准备的,快说谢谢波本先生),以及她和小阵的亲子照片(当年拍家庭题材电影的时候拍的,反正她没变Gin也没变),跟老师解释说她刚才是跟儿子开玩笑呢。
班主任这才松了口气,赶紧道歉说自己误会了什么,因为他早上看到黑泽同学跟一位陌生的黑发男性从附近比较有名的情侣酒店里出来,到现在都耿耿于怀……然后这位老师又给被误解的学生道歉,黑泽阵忍了忍,还是没在普通人面前拆贝尔摩德的台。
黑泽阵:呵,到底是哪里来的叔叔和妈,我也很想知道,维兰德都说我是雪地里长出来的。
“所以您这次是打算在日本定居吗?”
“是呢,手上的工作已经忙完了,我想回来照顾小阵一段时间,就特地来东京了。”
“真是太好了,我一直担心小阵和他哥哥两个人住不是很方便,而且他哥哥最近被选中去了秘密网球训练营(指公安),也不是很经常来学校……”
“真不好意思,我家的情况让老师额外担心了。”
“没事没事。”
天城老师看完那堆照片,确定这两个人是真的很熟很亲近,心里的大石头终于落了下来。他往刚才吃饭的位置走去,陡然想起来,自己好像是来,来,来,相亲的……
天城老师,看到桌子对面的位置变得空荡荡的,忽然掉色。
完蛋!
他低头看手机,想给母亲大人报个“你儿子可以继续单身了”的喜,却发现自己收到了相亲对象的消息。
【把约会对象扔在一边去做自己的事真是过分啊,不过天城君笨手笨脚地关心学生的样子很帅气,我原谅你了。天城君先去忙自己的事吧,我们可以下次再见。对了,一看那两人就是母子啦,天城君真是完全看不懂女人,哎。】
天城老师:……
好像,他的相亲还没死透,对吧?
另一边。
黑泽阵低头,从杯子的水面里看到了自己的倒影,确实是特别年轻的小孩。他对贝尔摩德说:“你就这么想当我妈?”
贝尔摩德撑着脸,笑盈盈地说:“比起你这辈子都不可能有的女朋友,果然还是母亲的身份更亲近一点吧。”
“身份证明哪里来的?”
“波本先生给的~”
“……”
黑泽阵磨了磨牙。很好,波本,你完了,你和贝尔摩德合作来对付我?你和你的狗都别想再进我家的门!
正在黑泽阵脚下睡得迷糊的哈罗一激灵:汪呜?好像梦到了不得了的东西,不对劲,快蹭蹭银色的同类。
两只小猫:快走快走,这个家不需要狗!
贝尔摩德摸了摸波本猫,小猫很乖地蹭了蹭她的手,她逗猫玩了会儿,忽然问:“你要跟我去看亚莉克希亚吗?”
黑泽阵沉默了一会儿,才说,没有必要,她想见的人不是我。
他很清楚,亚莉克希亚真正想见的是自己的亲生儿子,是死在二十年前那座游轮上的Cedrus。
贝尔摩德看到他的表情,低笑了声,说:“你果然记得亚莉克希亚是谁啊。”
她虽然跟黑泽阵说过亚莉克希亚的事,却从未提到过Gin不是亚莉克希亚真正的孩子;那位先生想控制Gin,当然也不会把这个事实说出口,只会说他是自己的后代。
黑泽阵没说话。
反正那位先生已经死了,以贝尔摩德和亚莉克希亚的关系,她也不会卖自己。
贝尔摩德继续说:“那位先生还活着的时候,每隔一段时间就给她寄你的照片,她很想见你,但那位先生每次都说让她再等等,直到你「死亡」——为什么这么肯定她想见的不是你呢?都二十年了,她早就把你当自己的孩子了。”
这二十年里,她只能看着你啊,Gin。那位先生不让她见到你,你也「不能知道」关于她的任何情报,她只能用无数个谎言来让自己坚持下去。
谎话说多了自己也会相信。亚莉克希亚为了保护你,告诉那位先生你是她的孩子,拼命地骗她自己说她爱你,她知道你为了让她活下去而被迫做的事,你们两个的牵绊早就超过了陌生人的界限,即使——
即使你和她到现在为止,都还一面都没有见过。
黑泽阵一向看不懂女人的心思,但这次他知道贝尔摩德在想什么,他低着头,问:“他,乌丸,跟你说过我为什么会被当做亚莉克希亚的孩子抓到组织吗?”
“没,我知道你的时候你已经变成‘那样’了。”
“因为亚莉克希亚真正的儿子西泽尔是我的朋友、我的兄弟、我的同伴,他在二十年前就已经死了。我没想好如果她问我,我应该怎么回答。”
毕竟亚莉克希亚应该……一直以为自己的亲生儿子其实还活着吧。他不会在重要的事上对重要的人说谎,所以,他不能去见她。
“Gin。”
“没别的事我就走了。”
“她疯了十多年,而且也活不了多久了,只想见你一面。”
“……”
“你是个温柔又心软的人,你会答应我,去见姐姐的,对吧?”贝尔摩德笑着看他,这次的笑,跟以往都不同。
黑泽阵跟她对视了很短的时间,就把目光移开了。
很久,他说,好。
他应该去见见,见一见……在那位先生说“找错人了吗,杀掉有点可惜啊”的时候,在电话里哭着说“他就是我的儿子”的那位母亲。
去哪里?
去「伊甸园」,那位先生禁止他靠近的地方。
……
赤井秀一对自己忽然被叫去干活这种事已经很熟练了,但某位黑泽先生在他家里进门就睡着,中午睡醒就去找贝尔摩德约会,还把自己扔给某位小学生侦探这种情况,FBI的探员先生也是头一次见。
他觉得自己是被当枕头用了,而且琴酒好像有点放心过头……等等,他们在组织里一起出任务的时候,琴酒不会是真睡着了吧?
幸好莱伊先生当时听信了组织里的传闻和前辈的嘱托,相信琴酒是个睡着也不会放松警惕的人,不然他的小银就要死在自己手里了。嗯,也可能不会死,但被抓也好过不到哪里去。
“所以,你们刚发现这所学校的校长就是组织里一个非常神秘的代号成员?”
江户川柯南已经听赤井秀一说到第三遍了,还是困惑地眨眼,觉得自己在听天方夜谭。
这件事的主要问题在于,他因为偶尔会来附近破案,跟那位校长,也是认识的……不仅如此,帝丹中学跟这所学校联谊活动的时候,小兰拿到了空手道交流赛的冠军,这位校长还亲自给毛利兰颁发了奖杯。
赤井秀一只用一句话就结束了小侦探的问题:“琴酒这么说的。”
江户川柯南动了动嘴角:“黑泽哥哥说的,那就……应该是真的了。”
毕竟赤井先生可能忽悠,安室哥哥可能搞神秘,但琴酒是不会在卖组织这件事上有任何犹豫的。
没有!任何人!比!琴酒!卖得!还快!
“他人呢?”
“和贝尔摩德吃饭去了,说是欠贝尔摩德的人情,还得陪她去买新手机。”
江户川柯南鼓了鼓脸,不满地说:“然后在日本境内调查重要跨国组织罪犯的工作就被公安交给了路过的FBI和二年级的小学生?”
虽然他是很高兴能帮上忙啦,毕竟他可是名侦探,而且这种线索几乎被销毁的情况下他的思维能力更能派上用场,那群公安FBI和CIA等等在脑力和推理逻辑上或许不弱于他,可是“从普通人看不到的地方发现线索”才是侦探的本质。
但是吧……就叫他和赤井秀一两个人来,赤井先生手里甚至有公安给的调查权,这好像哪里不对劲啊?
赤井秀一纠正他:“不,是BOSS波本先生把这项重要任务交给了组织的二把手莱伊先生和他的亲信银色子弹。”
江户川柯南举手:“那我申请跟我的搭档苹果酒(Cider)一起调查!”
也就是服部和白马跟组织的案件没关系,不然江户川柯南就要提议让降谷先生给他们一人安排一个代号了。
赤井秀一听到妹妹的代号,想起现在还鸡飞狗跳没落地的赤井家,叹了口气。
他真希望赤井务武能现在就出现替他吸引火力,这个家没有仇恨值最高的赤井务武不行。
下午,他们两个拿着公安给的名单,调查了学校里可能有的可疑人物,以及爆炸发生前后的事。
据说真行寺学校发生爆炸的时候,两伙人都被抓进了警局,只有路过的校长看到爆炸想躲远点,意外受伤。随后这位校长就住进了附近的医院——当然,现在看来这件事也一定是有内幕的,爆炸的主谋应该就是校长和加尔纳恰。
江户川柯南坐在真行寺学校附近的长凳上,看着不远处正在进行重建工作的学校。很显然,爆炸刚发生没多久重建工作就开始了,现在基本构架已经快要完成,想从下面挖出点线索来也不太可能。
原本学校的档案都已经在爆炸里消失,不过有些东西还是有记录的,特别是在公安能提供帮助的情况下。
小侦探拿着这所学校建立以来有记录的全部教职工资料,已经毕业的学生档案暂时没办法全面找到,但前段时间学校爆炸后转走的学生资料非常好查,而且全部建立了电子档案。
他还在看,这一摞纸就被人忽然拿走。
长长的银发落到他面前,江户川柯南往上看,果然看到了黑泽阵的身影。
小侦探干脆往后靠在黑泽阵身上,拉长声调问:“你跟贝尔摩德约会完了?”
黑泽阵一边翻资料,一边说:“别听那个女人胡说。”
江户川柯南点点头,又补充道:“是赤井先生说的。”
不远处还在看学校爆炸发生时新闻资料的赤井秀一觉得背后忽然沁出了冷汗。那是因为……因为贝尔摩德她自己经常那么说,谁不觉得她想追琴酒多年没追上啊,这能他的问题吗?组织里所有人都知道啊!
幸好黑泽先生头也不抬,继续看那些资料,只说了句:“也别听FBI胡说。”
他对FBI很有意见。虽然不是针对赤井秀一本人的意见,但他对赤井秀一本人也很有意见。(冷漠)
黑泽阵一张张翻过刚被打印出来不久的档案,从里面抽出了几张塞给小侦探,说:“组织的人。”
江户川柯南接过来,感叹:“真不少啊。”
黑泽阵又抽出了几张,还是那句:“组织的外围成员。”
江户川柯南踮起脚尖,把那几张纸拿走,跟另外的放在一起,又感叹:“所以这些都是那个‘加尔纳恰’的人?”
黑泽阵再从剩下的里面拿出十几张,说是组织成员的家属,还是放到江户川柯南手里,才慢悠悠地说:“不,加尔纳恰跟组织里的任何成员都不存在直接的上下级关系,可能这里本来就是组织家属院吧。”
第107章 黎明间
什么是“组织家属院”?
简单来说, 组织成员没用了就杀掉实在是太浪费的行为,浪费人力也浪费子弹,还会被警察和侦探满世界找, 那位先生意识到这点后, 深刻地反思了自己年轻时候的行为,在世界范围内建了一些组织外围机构, 专门用来存放离退休的组织成员, 以及某些重要成员的家属。
当然,不是白养的,组织不做慈善,所以他们是要工作的!要生产价值, 才能……有工资, 对, 组织安排的甚至算是高薪工作, 毕竟大家都是给组织玩过命的, 或者家属正在为组织卖命的。
“你们乌丸集团待遇还挺好?”江户川柯南抬了下眼皮,对黑泽阵说。
“也没那么好。”
黑泽阵觉得他应该点根烟。不过他已经很久都没碰过烟了, 再加上身边还有小孩,这种没必要的讲故事背景动作就省了。
他略微回忆了加尔纳恰跟他说过的八卦, 解释道:“上世纪八十年代末, 被称之为‘日本经济泡沫’的时期, 一些没有正式社会身份的组织成员找不到工作, 他们的家属活得也很艰难,就铤而走险, 来……抢劫乌丸集团。”
合理又离谱, 你们组织原来是这样的组织。江户川柯南腹诽了一阵,问:“他们成功了?”
黑泽阵淡淡地回答:“成功了, 他们甚至找到了那位先生的位置,当时他正在跟首相见面,两人双双遇袭,幸好区区一把手枪干不掉首相,也干不掉BOSS。当时乌丸财团也在裁员,但那位先生还是决定优先安置组织的人,就把他们安插进了财团里。”
“那财团的普通员工……”
“被裁了。”
标准结局。
江户川柯南叹气,又听到黑泽阵慢悠悠地说一些被辞退的老员工找不到新的工作,迫于生计,就铤而走险踏上了犯罪的道路,然后加入组织,再然后……
嗯。组织给他们分配了工作,有人很神奇地回到了自己原本的岗位上,然后理解了世界的真实。
“平成大萧条后,那位先生暗中投资建设了一些普通的社会机构,比如学校、医院、殡仪馆、疗养院或者福利院等等,都是能大量安插人手且不会引起注意的场所,用来安置受伤退休的组织成员或者被监管的家属,明美和志保当年也是在这样的学校里读书的。”
“很多吗?”
“不少,我没有接触过这方面的事务,那位先生手里也未必有这些细枝末节的资料,加尔纳恰就算知道也不会清楚每个人的具体情况,这种小事都是由各个地区的负责人与组织后勤对接管理的。”
“那你为什么会认识这些人?”江户川柯南扬了扬手里的近二十张资料,问他。
赤井秀一翻完新闻走过来,看到黑泽阵沉默了一下,就替宿敌先生回答:“因为他是组织里的明星琴酒大人,组织在日本的成员很少有没见过他——唔,你真动手啊!”
话还没说完,银发少年就给了他一记肘击。
黑泽阵没好气地说:“闭嘴。”
什么组织明星,他没听说过,他只是个普通路过的、有点显眼的、替那位先生当靶子的代号成员而已。
江户川柯南有点担心地看过去,结果发现装作被打疼的赤井先生跟他眨了眨眼。
名侦探:这里就我们三个人,琴酒对自己用了多大力气有数,你犯得着演吗赤井哥?
黑泽阵往赤井秀一的方向看了一眼,又从小侦探手里拿走了那些资料:“我只是执行任务和测试新人的时候会查看他们以及相关人员的档案,现在因为APTX4869的副作用都能想起来了而已。比如——”
他从里面抽出了一张,这份资料属于一位不到五十岁的男性,是真行寺学校的图书管理员,他没去过学校的图书馆,当然遇不到这个人,而且对方的变化太大,就算碰到也不见得能认出来。
黑泽阵记得这个人,不仅仅是资料的范畴,他确实跟对方见过,还接触过不短的时间。
“这个人是乌丸集团第十六研究所的前任负责人,他曾参与过一项机密研究,十年前,这项研究彻底完成的时候,他认为组织要处理掉他,就策划跟自己的学生从组织逃走,并伪造了一起事故。”
“那他还活着?”
“因为当晚他发现了新的研究方向,连做了三天的研究,后来才想起来要逃跑的事。整个研究所里的人都以为他叛逃了,我接到任务去找人的时候才发现他在上锁的研究室里埋头做实验。”
“……”
“当时他说自己找到了让人起死回生的可能,抱着我的腿哭着说让他再活两天,我把他扔给那位先生派来的人,后来就不清楚了。”
剩下的事不归他管。
黑泽阵跟这位老研究员一共只有两段见面的经历,第一次是十三年前他在第十六研究所接受实验的时候。当时这位研究员每天都脚步虚浮地走路,跟他的学生说“你遗书写了吗,墓地买了吗,咱俩明天可能就要死了”,毕竟如果琴酒出事,他们也都得死。
说起来,那时候的小研究员临危上任成了第十六研究所的负责人,他们还又见过几次;当时她还特地追出来给了他一本没看完的杂志,不过杂志被他忘在组织里了,有机会让波本拿来吧。
“从资料来看,他五年前就来这所学校任职了,我还以为他已经死了。”
黑泽阵想说点什么,但又好像没什么好感慨的。江户川柯南又拿出了一张,问他:
“那这个呢?”
“六年前主动找到乌丸集团的黑客,黑进内部系统只为求职,要求包吃包住每天睡懒觉不用按时上班,哦,原来他在学校里负责看守不停电就没人去的电力室,而且宿舍就在电力室隔壁。”这位黑客,加入乌丸集团可算是让你走上吃喝玩乐的人生巅峰了是吧。
“那这个呢?”
“组织以前的代号成员,因为枪伤放弃代号了,没死,他知道的东西不多,那位先生说给他安排养老,原来是在学校看大门。”而且还是夜班,怪不得黑泽阵没见过。
“那这个呢?”
“一年级B班的班主任小春老师,我不认识,但爱尔兰认识,大概是朗姆的人吧。”而且应该是组织的外围成员,外围到Gin的名号都没听说过,不然她帮忙办理手续的时候看到一个银发的叫Gin的小孩怎么也该多看两眼。
江户川柯南每拿出一张,黑泽阵就用他冷淡平静的语气叙述自己知道的情况,但他也不可能认识全部的人,就说让波本去翻朗姆留下的资料吧,东京后勤这块以前是朗姆在管。
就是朗姆已经死了,不知道资料还能不能找全。
“哦,我已经完全理解了。”
江户川柯南点点头,把这些资料揣起来,从另一摞里抽出了一张资料,拿给黑泽阵看。
“那这个呢?”
黑泽阵看着冲矢老师的资料,面无表情地把这张纸塞给了赤井秀一本人。
“不认识。组织里的蠢货。”
继续在这里待下去也不会有什么线索,反正还有时间,黑泽阵看着档案上的地址,说我们随便抓个人问问吧。虽然没人认识加尔纳恰,但或许有人会了解校长的去向。
他们找到了第十六研究所的前负责人,也就是东江小姐的老师、真行寺学校的图书管理员。
这个人准备等学校重建后回到学校工作,现在每天就在自己家附近的河边钓鱼,日子过得非常悠闲。
鱼钩被抛到水中,波光粼粼的水面上泛起金色的涟漪,他哼着小曲,听到背后有人,就特别快乐地喊:“嘿,你怎么知道我今天钓到了一条十五斤的大鱼?”
黑泽阵幽幽地说:“是啊,你怎么知道我找到了追杀组织叛徒时候的漏网之鱼?”
钓鱼的人动作猛地僵住。
哈,哈哈,背后的声音怎么好像有点耳熟,像前工作单位来的那个索命的银发厉鬼……他的手抖得像筛糠一样,整个人一卡一卡地转头,果然看到了——
“卧槽谁这么不怕死和琴酒生了个儿子啊!”
一声惨叫,惊起一片麻雀;银发少年冷着一张脸,直接把钓鱼的人踹下了水。
黑泽阵觉得他平时就是对某些人太放纵了,当初这位第十六研究所的前负责人抱着他腿哭的时候他就应该往那堆试管上开一枪,让对方死了这条心,而不是现在对他毫无起码的恐惧感。
江户川柯南:(抹汗)
赤井秀一:(笑)
幸好研究所的前负责人自己会游泳,过了一会儿就扑腾上来,用一种不可置信的表情看着来这里的三个人。
他先看最左边的,看起来有点眼熟但也没那么眼熟的银发少年,对方那双墨绿色的眼睛跟琴酒一模一样,脸上好像写着“我赶时间杀完你还要回家吃饭”。
他再看最右边的,黑发、戴着高个子男人的针织帽——大震撼!针织帽成精,是他,是组织里传说中的针织帽妖怪莱伊!传说琴酒和莱伊出现在一起世界就会毁灭!
他再看最中间的,戴眼镜的穿蓝色西装的小学生,虽然好像跟组织没有关系,但跟这两个人在一起的可能是什么普通小孩吗?说不定他就是东京传说中能召唤死神的恐怖小学生!
“那个,我就是个钓鱼的,能放过我吗?”
“不能。”
“……”
研究所的前负责人听到黑泽阵冷冰冰的回答,缓缓从岸边下沉,咕噜咕噜沉到了水底。
赤井秀一看黑泽阵不打算下水,就蹲下来,把人从水里捞上来,说:“我们是警察,来问你几个问题。”
黑泽阵:?
前负责人:?
江户川柯南:?
研究所的前负责人颤颤巍巍地看着他头顶的针织帽,说你不要骗我,你真的是警察吗?
赤井秀一说当然是(美国警察),你需要我拿出证件来吗?那样的话我们谈的内容可能就跟现在不一样了。
研究所的前负责人:“呃,还是不用了,但我还有一个问题,跟你一个品种的那个金毛,他是……”
赤井秀一:“他是FBI。”
研究所的前负责人:……%%¥……&*()¥%这个组织已经完蛋了,我上次听说波本当上了BOSS,那岂不是说整个组织都已经落在FBI手里了吗?!
他缓缓看向站在一边没再说话的银发少年,长得很像琴酒的初中生冷冷地看过来,研究所的前负责人小心翼翼地问:“请问你的母亲是……”
黑泽阵:“……”
黑泽阵:“再问一句你就不用上来了。”
看这冷淡的表情、威胁人的语气还有纯银色的长发,绝对是琴酒亲生的崽!研究所的前负责人从水里爬出来,吸气,呼气,吸气,呼气,终于让自己冷静下来了。
他做好了心理建设,英勇地说:“问吧,不管问什么我都会回答,就算让我卖掉我那几个蠢货学生也没有关系,他们早就应该脱离乌丸集团这个鬼地方了!”
这位前负责人已经想好了,反正这样的阵容来找他肯定不是为了什么小事,他今天很有可能被灭口,幸好他早有准备提前写了五十封遗书,把遗产留给自己的学生们,让然后分别找不同的律师事务所公证,哼哼,等他死后就可以作为一桩遗产瓜分的悬案出名了!
(东江小姐:感动。感动得想打人。)
赤井秀一问:“你跟真行寺学校的校长熟吗?”
研究所的前负责人:“啊……还算熟……”
赤井秀一就点点头:“好,那就说说校长的事,说完你就可以走了。”
研究所的前负责人顶着一脑袋的问号,不可置信地说:“就这?”
黑泽阵已经听到有点不耐烦了,完全是江户川柯南拉着他才没动手,现在他打断了这两个人无休止的确认,轻飘飘地问:
“不然?”
“不不不不不不没事,我这就说,我这就说。这件事还要从四十八年前,一个风雨交加的晚上说起,在北海道的一家医院里,婴儿的啼哭声与雷声同时惊醒了产房外的麻雀,然后,我出生了……”
然后,研究所的前负责人被忍无可忍的黑泽阵暴打了一顿。
他就知道能教出在做实验的时候念叨“人的能力是有极限的,我在这短暂的人生中只学会了一件事,越是做研究,就越不会做研究……”的小研究员的老师,肯定也不是什么正经东西!
江户川柯南吓得当场就爬到了他身上,说琴酒哥哥你冷静,这里是河边,还有别人在钓鱼啊!
然后他环顾四周,发现其他的钓鱼人都在拍手称快,说打得好啊!我们早就想揍他一顿了!
江户川柯南:……
黑泽阵放下手,对赤井秀一说你们两个问吧,我先走了。银发少年消失在下午的河滩边,只有湿淋淋的钓鱼人、成精的针织帽和恐怖的小学生留在原地。
研究所的前负责人趁赤井秀一在看黑泽阵,小声对江户川柯南说:“小弟弟,我跟你说这两个人不是好人,趁他们没注意我们快跑吧。”
江户川柯南推了推眼镜:“啊,我忘记自我介绍了,你好,我是组织的代号成员,‘银色子弹’,是个名侦探。”
研究所的前负责人:“……”
他沉默了很久,直到赤井秀一回过头来,这位老研究员叹气,问赤井秀一:“其实我们组织不是犯罪组织,而是各国卧底和侦探的培训对抗组织,这是一场演习,所有人都不知道彼此的身份,抓到对方的破绽就能毕业,对吧?”
这位在组织里混迹多年的老研究员,已经看透了一切。
第108章 黎明间
江户川柯南觉得老研究员说得很对, 起码在琴酒先生刻意往乌丸集团里加卧底、排除真正罪犯的十几年里,组织里的卧底含量一定比之前高了不少,而在这个情况下, 他们首先要解决的问题不是对付敌人, 而是避免误伤友军。
哦,每时每刻都在误伤啊, 没事了, 还是看我们琴酒大哥来管事吧,他可能不知道谁是卧底,但他可以随便拎出人来怀疑,还有调人做任务的权限, 多问几遍不就有数了。
他坐在岸边, 说:“所以说说那位校长的事吧, 不用从你出生开始讲, 那个不重要。”
研究所的前负责人:“万一我其实是没觉醒记忆的外星人, 我的本体已经从火星来到了地面,正准备毁灭地球……”(*《假面骑士》某一部的梗)
“……”
“咳咳, 是这样的,你们是组织的人, 那我就直说了啊。我从第四研究所退休后, 本来想回第十六研究所给我学生打下手顺便养老的, 但上面的人说第十六研究所改行做保健品了, 现在他们那边编制爆满,就把我调剂到了外围养老机构。”
研究所的前负责人叹着气, 漫不经心地看向自己那条十五斤的大鱼, 摇了摇头,才继续说。
“他们把我安排到了这所学校里, 据说学校的副校长是我们的人,这里是组织的家属院,里面还有几个组织的人,平时在这里就正常工作,偶尔学校里发生跟组织有关的事才用得到我。而我第一次见那位校长,是我工作几个月,他到图书馆视察的时候。
“既然你们来问他,那他应该是有问题的,但我可以保证,我从头到尾都没觉得他有什么异常,就像个普通人。不是那种杀人的,他身上没血味;也不是我们搞研究的,哎,要是他搞研究我一眼就能看出来。校长跟我说了图书馆里的情况,还说想搞几个阅读活动,问我能不能想几个方案——总之那次会面特别正常。
“后来我跟他见了几面,都是这样,但有一次啊,有一次,我觉得很诡异到现在都忘不掉。那是个半夜,我把家里的钥匙忘在图书馆了,又跟人去喝酒,发现的时候学校都关门了。于是我用当年逃出研究所时候练的矫健身手爬进去找钥匙,偶然间往图书馆的窗外一看!豁!震撼的一幕出现在了我眼前!校长他竟然——”
研究所的前负责人说到这里,做出相当震惊的表情,深吸一口气,缓了缓,吊足了胃口,才说:
“我看到他抡起地上的下水道井盖,狠狠地往某个人的头上砸去,然后他优雅地从下水道里消失了!等我出去看的时候,地上却没有尸体,什么都没有,太恐怖了!”
“……”
江户川柯南觉得,那应该是这位图书管理员喝多了产生的错觉……什么优雅地消失在下水道里,这可能吗?
赤井秀一点点头,说然后呢。
于是这位研究所的前负责人就坐在河岸边,时不时看一眼他那条十五斤的大鱼,说关于校长本人去了哪里他还真不知道,只是以前听校长说过他要回到英国老家,他老家好像是在伦敦,可能这次就准备回去了吧。
不过!有个更重要的情报他一定要告诉这两个人:他觉得其实校长是从魔法界偷渡来的地鼠妖怪,时不时就要找个下水道钻进去,而东京的下水道系统里肯定存在着“另一个世界”,那里可能是一座满是魔物的地下迷宫!
而且啊,而且,他还听说最近有一位魔法界的长生种来到了东京,对方好像就在东京的夜晚活动,前段时间席卷整个日本的暴风雨也跟他有关,所以晚上出门的时候千万要小心。
赤井秀一:“……”
江户川柯南:“你很幸运。”说这话的时候琴酒本人不在,你可真是太幸运了。
不过组织里的人都秉承神秘主义,大家得到的消息落后十来个版本也正常,在东京夜晚的街道上乱传的新闻被胡说八道就更正常了,得到这样的结果也只能说是意料之中。
赤井秀一把那些不必要的魔法成分丢到一边,从里面剖析出了可能的真相,然后问了这位老研究员半天,就站起来,说:“谢谢你的配合,我们要走了,之后可能还有警察来问你,到时候回答他们就可以。”
研究所的前负责人:“不是,你们真是警察啊?刚才你们难道不是开玩笑的吗?”
赤井秀一安详地说:“毕竟组织是多国合作的卧底培训机构,里面有警察和侦探也很正常吧。”
研究所的前负责人:“呃,那容我问一下,琴酒是哪里来的卧底?他是考官?你们真能毕业吗?”
赤井秀一:“他是MI6。”
江户川柯南侧目。
一大一小两个人离开了河岸边,研究所的前负责人松了口气,往后一躺,觉得自己又活过了一天。
等下,他好像撞到了什么,背后还传来了有东西落水的声音……这位钓鱼大叔的表情逐渐变得惊恐。
“鱼!!啊啊啊我的鱼!我那十五斤的大鱼啊!快回来——”
不远处。
江户川柯南伸了个懒腰,问赤井秀一,就这么问他没问题吗,万一他把见到我们的事告诉别人呢?
赤井秀一说没什么,这里是东京,而且你确实是波本先生的亲信,我也确实是代表警察去调查的,也是组织成员。组织里有不少像他那样的组织成员,你知道他们为什么能活到现在吗?
“是因为……”
“因为他们即使看到了、听到了也不会说,不然那位先生同样会将他们灭口。所谓的‘养老机构’只是集中监视他们,顺便榨取最后一点剩余价值的地方而已。”
“我知道啦,但是琴酒没说。”小侦探迈着小腿,想到灰原开发解药的进度,叹气。
本来应该过段时间就能完工,但灰原做到一半忽然说她有别的工作,就去做别的研究了。
虽然江户川柯南知道她是要给琴酒做抑制记忆的药,可是灰原根本不承认,就说有别的事要忙,才不是为了琴酒,江户川柯南只能说……自从住在琴酒隔壁,科学家雪莉小姐是越来越像正常的小学生了。
赤井秀一伸手去摸了摸江户川柯南的脑袋,替黑泽阵解释:“他觉得你是小孩子,不应该了解那些事,他对小孩子一向要温柔点。”
不过赤井先生回忆了自己小的时候,他遇到的银发小女孩脾气也没好到哪里去,而且他到底是怎么跟小银打起来的……好像是他准备去做点东西吃的时候。
呃,是因为有火吗?看到厨房的火,觉得那是在挑衅,所以跟他打了起来?
江户川柯南低着头,没注意到赤井秀一走神,嘀嘀咕咕:“我又不是真正的小孩。”
上次在海洋馆的时候也是,明明知道他是侦探,还要捂住他的眼睛说不要看,作为名侦探的他已经见过无数稀奇古怪的尸体了,真的不会被吓到啊。叹气。
赤井秀一的意见倒是跟黑泽阵一致:“未成年就是小孩子吧?”
江户川柯南:“……”不就是还有两年吗?外表看起来小真的差那么多吗?抗议!我要抗议!
名侦探气呼呼地往回走,两个人到处找黑泽阵,毕竟银发少年走的时候也没说自己要去哪,估计就在附近吧?
没找到。
人呢?我们那么大一个琴酒哪里去了?
赤井秀一缓缓拨通了黑泽阵的电话,刚接通,他还没说话,听筒里就传来了夏目——C班的夏目同学的声音:
“冲矢老师!好久不见啦!你在找小阵吗?”
忽然听到元气满满的少年音,赤井秀一还没反应过来,过了一会儿才想起这是真行寺学校初中部的网球部长的声音。
啊,说起来附近就是夏目同学转去的那所学校,原本真行寺网球部的人大多数都过去了吧?
冲矢老师:……
冲矢老师没带变声器出门啊!
他求助地看向了旁边的小学生,于是江户川柯南唉唉叹着气,拿出自己的蝴蝶结变声器,跟赤井秀一演双簧。幸好他常年扮演别人,在模仿语气这项技术上已经炉火纯青,除了自己不会变声外,跟基德那家伙也差不了多少。
(黑羽快斗:差很多的好吗?!能自由地变声才是最难的地方啊,名侦探,你不要把事情说得这么轻而易举啊!)
江户川柯南用冲矢老师的口吻说:“是夏目君啊,我刚才在跟阵君一起散步,忽然有事再回来就找不到他了,他跟你们在一起吗?”
夏目同学语气特别高兴地说:“是啊,他要比赛啦,正在换衣服!今天我们有个部员请假了,本来还以为要放弃这场比赛,结果小阵路过,高中部的前辈们也同意让我们原初中部的成员上场,但只能这次,下次不行了。所以小阵就来帮忙啦!”
嗯,当然是网球部的小阵同学,跟他哥的爹、他们的养父和那什么影子世界里的魔王都没有任何关系!
在网球部,只有打网球的人才有资格说话!
江户川柯南挂断电话,对赤井秀一说他们正在附近的体育馆里打网球,我们要去看看吗?
赤井秀一说走吧,虽然他丢下我们就去打网球,但如果我不等他的话,他肯定会生气。
小侦探往前走了两步,忽然回头问:“赤井先生跟黑泽哥哥已经和解了吗?现在你们算是什么关系呢?”
一位平成年代的福尔摩斯虽然不清楚钢琴公主和摇滚乐手之间的恩怨,但对这两个人之间的气氛和降谷先生的反应还是极为敏感的。江户川柯南觉得这两个人就像是说开了什么一样——不过都这个时候了,你们也该说开了吧?!
FBI的探员先生想了一会儿,才回答:“我也不知道,但他一定是很喜欢我,才会这么多年都抓着我不放吧~”
黑发男人按住针织帽,往街道的尽头走去,只留下一个潇洒的背影。
江户川柯南:啊,赤井哥说出来的话,信10%就够了,一点都不能再多。(经典款半月眼)
……
此时的黑泽阵确实在网球场上,但出现在他对面的人有点不对劲。本来他就是友情来帮忙的,打赢打输都无所谓,毕竟夏目同学只是觉得没能参与很可惜,输赢是另一回事。
当然,黑泽阵没打算输,也从没想过自己怎么输,嗯……但打自家小孩的话,偶尔让一下也可以吧。
站在球网对面的诸伏景光正在笑:“你是不是在想我为什么会来?”
黑泽阵一看就知道诸伏景光是要跟他来真的,把从夏目那里借来的帽子往下压了压,问:“高中部和初中部的交流赛而已,有必要这么认真吗?”
这是双打比赛,他跟夏目打了一局,对面就说要换人,他们的前部长来了,反正是自己学校内部的交流赛,大家当然想看原本传说中的最强上场,所以也没有人反对。
黑泽阵不是很愿意。
他跟那群小孩的时候可以划水摸鱼照样能赢,毕竟本来就是在玩,但如果诸伏景光真要打,双方消耗的体力就要成倍增加了。
而苏格兰先生要找他打网球的原因,应该是……
“小阵,「我们的」妈妈说要搬到家里来,你有什么头绪吗?”
诸伏景光,一位训练有素的公安警察,网球侦探,全国网球大赛三连冠的持有者,面带微笑地将继续要擦出火花的网球砸过了球网!
想要去接但是被黑泽家的母亲吸引了注意力的夏目:好闪耀的球!难道这才是黑泽前辈(诸伏景光)的真实实力吗?!
夏目同学:“前辈,这招有名字吗?”
诸伏景光:“还没起名字呢,要不然就叫流星之琴酒吧?”
黑泽阵:“……”
被cue还不能说话的黑泽阵看到越过夏目直冲着他来的小球,不得不把球拍从右手换到左手,才接住了诸伏景光的球,把根本就是用全力打来的网球打了回去。
他无视了夏目「你换左手,你竟然也隐藏实力」的震撼表情,趁这个间隙对诸伏景光说:“这要问你家的那位,他没告诉你?”
贝尔摩德说证件是波本帮她准备的,虽然她说话也只能信一部分,但都到这里了,证件肯定不是假的,跟某位降谷先生脱不了关系。
“Zero做的东西我当然知道,但有人说她中午跟你共进午餐,还一起跟学校的老师见过面,手续也办好了,钥匙你也给她了,除了告诉我什么都准备了。你有什么话要说吗?”
“钥匙是……”是贝尔摩德说帮他把猫和狗送回去才要的啊!
“所以,我们就在这里分出胜负吧!”
诸伏景光没给黑泽阵说话的时间,收起了脸上的笑,没去接被打过来的球,而是沉下声,宣战:
“看看你能不能赢过哥哥我这个称霸了网球界的人。”
黑泽阵:“……”
苏格兰,你的网球游戏还没玩够吗。
他向旁边的网球部经理九枝松同学(等等,前面八个都没了吗)借了根发圈,把长长的银发绑了个马尾,又把帽子扣回去,才重新回到场上,看向等着他的诸伏景光。
“可以。”
就陪他家小孩玩一会儿吧。
夏目在他耳边小声说:“黑泽前辈已经很久都没这么认真过了,小阵你真的要跟他打吗?”
黑泽阵面无表情地答:“不打这场的话我今晚很有可能会被赶出家门。”
事情到底为什么会变成这样,黑泽先生也不是很清楚,但有一件事——这场比赛是有人录像的,诸伏景光是吃准了他不会转身离开让所有人好奇这对兄弟的家务事,才特地到网球场上来的。
这样默认他的决定、但又用接近赌气的方式表达不满的做法,在黑泽阵看来,确实形同于……幼崽的撒娇。他家小孩闹脾气想咬他很正常,他不会生气。
“来吧,我陪你。”
“好——”
黑泽家的两位看起来很高兴,且打得很尽兴,打到对面跟诸伏景光搭档的高中生同伴都跟不上了,现在黑泽阵和夏目相当于是二打一,但夏目完全高兴不起来。
夏目舟:“等等、小阵,你确定你能赢过前辈吗?我觉得他一个人就能打我们两个啊!”
黑泽阵:“其实我没学过网球,那天是看着学的。”
夏目舟:“哈?!”
黑泽阵:“输了我就去你家,你和你哥养我吧。”
夏目舟:“这倒是没问题,但前辈……前辈肯定不是真想赶你出去吧?!小阵你体力好,我们努力一下看看能不能打赢。”
黑泽阵:“……不太可能了。”
他看着那位高中生离开比赛场地,有个路过的金发的公安警察被喊住,然后接过了对方的网球拍。
比赛进行到这个地步,大家已经不在意场上的人是谁了,关键是能不能带来更激烈的比赛,反正——反正谁上也打不过,已经是大家一起凑热闹了。
黑泽阵看着站在他对面的诸伏景光和降谷零,对夏目同学重复了一遍:
“不太可能了,他们找了外援。”
而且是一位据说确实很会打网球的外援,你们两个人来欺负两个初中生真的好吗?
夏目同学听出了黑泽阵语气里的严肃来,趁对方还在打招呼的时候,紧张地问:
“那我们怎么办?我记得那边的人好像是隔壁学校的网球教练,也很强……等等,难道你真要住在我家了吗?不行,你要是被夏目渚那个笨蛋传染了怎么办?”
而且他总觉得刚才小阵和前辈打出来的网球砸到人身上是会出人命的。
站在他身边的银发少年叹气,把帽子还给夏目,郑重、且有点不情愿地说:“你去把冲矢老师叫来。”
几分钟后。
一位组织的卧底、电视台的主持人水无怜奈AKA基尔小姐下班,她的记者同事敏锐地嗅到体育馆里好像有特殊情况,热闹得反常,就在下班的路上拉着她来看。
哦,只是学生之间的比赛啊,没什么特别的新闻——没有特别到下班的时候还要加班的地步。
同事确定没什么好看的,就拉着水无怜奈要走,却发现水无怜奈跟木桩一样钉在了原地。
水无怜奈:啊……啊……啊……波本苏格兰莱伊(粉毛版)和琴酒在同一个场上打网球,我怎么会做这样的梦,果然是梦吧……对吧……吧……
第109章 黎明间
被喊来的冲矢老师:我只是换了个伪装特地来看网球比赛而已, 怎么刚进体育馆就轮到我上场了?上就算了,对面这两个是怎么回事?
他看向面无表情的银发少年,无声询问, 我们真的要打赢这俩人吗?
黑泽阵:……难道只有他是想哄他家小孩开心, 其他人都想赢?
反正降谷零和诸伏景光都来了,赤井秀一也来了, 就当乌丸集团团建吧, 反正也不会有组织的代号成员闲着没事来参观……刚想到这里,黑泽阵就看到了体育馆外目瞪口呆的水无怜奈。
嗯,那是意外,没关系, 不会有其他人来的。黑泽阵在心里默默纠正, 忽略掉在看台上假装自己不存在的爱尔兰, 然后对赤井秀一说:
“你不行?”
“……打吧。”
于是, 代表高中部的网球部前任部长苏格兰和外援教练波本, 跟代表初中部的网球部成员琴酒和老师莱伊,展开了一场绝对不应该出现在普通赛场上的世纪决战!
虽然我们的波本选手和苏格兰选手是很有经验的网球运动员(?), 但对面的两位也不是吃素的,毕竟他们也曾经练过几天网球, 甚至展开过激烈的对决!
好, 那么刚加班回来有点困的波本先生还挂着debuff!昨天晚上陪人去听音乐会早上给人当枕头完全通宵的莱伊先生也不在状态!是谁有着最完全的战斗力?是苏格兰先生!
苏格兰先生打出一球, 只见那个小球如同离弦之箭一般爆射而出, 直冲着对面而去,观众席上有人在喊:“看, 是部长的成名绝技, 飞来的波本!”
波本先生:……
有位金发的选手一个趔趄差点摔倒,虽然他没接到对面打来的球, 但还是谴责地看着自己的队友。
苏格兰先生笑了!苏格兰先生表示他还有很多类似的绝招!毕竟今天是交流赛,可以都用一遍给大家看看!
观众席上顿时传来了欢呼声!
所以,这场包含了父子、兄弟、同事、仇人、宿敌、幼驯染、青梅竹马等等关系的比赛,究竟是哪一方能获胜呢?!
——后来,爱尔兰先生在写日记的时候,为怎么描述现场的情况而发愁,比如说:
1.《乌丸集团的一二三把手和跟他们纠缠不清的苏格兰先生正在打杀人网球》
2.《三个假死的组织成员和一位有三个名字的组织BOSS正在挥动球拍》
3.《三位公安警察和一位美国FBI试图在赛场上一决雌雄》
4.《场上一共四个人有三瓶都是威士忌所以被排挤的到底是谁我不说》
5.《唯一留长发的、唯一身高没超过170的、唯一没有KILL饮料的、唯一……》
爱尔兰还在想呢,忽然有个阴恻恻的声音在他背后响起:“夏目渚,你在写什么?”
他缓慢抬头,看到了……他弟弟。
夏目舟拿着他哥的日记本,看到了上面的内容,把眉毛拧成一个疙瘩。他觉得他哥在内涵小阵,不确定,再看看。
爱尔兰瞬间惨叫起来:“别看别看,这是机密,真的是机密!”
他扑过去要抢他弟弟手里的日记本,却被运动神经发达的弟弟轻而易举地闪开。夏目舟往前翻了几页,除了他哥的日常废话外,还看到了KILL Irish饮料的新包装设计和《蓝花集市随想录》的更新读后感,以及一堆酒名。
哈,这都是什么东西,夏目渚不是说他每天都在忙着想财团的事吗?哥,这就是你所谓的财团工作?
“夏目渚,你打算让我们夏目财团改行去卖酒和饮料吗?”
“不、不行吗……其实我们家本来就在做跟酒(组织)有关的生意……”
“做个鬼的生意,我看到你在日记里说小阵了,待会我就拿给他看,你一边叫他爹又一边嫌他麻烦,还说他——”
“不行,绝对不行,弟,你是我亲弟弟——别走啊!没办法了,只能使用这招了!!!”
爱尔兰看着夏目舟离去的背影,表情从恍惚到坚定,最终他从衣服口袋里摸出了一个型号老旧的手机,按下了上面的一个按键。
然后,体育馆里发生了爆炸。
那天有位刚好在场的记者记录下了爆炸发生的瞬间,网球带着火花冲出天空,如流星般砸落大地,霎时间风云变幻、天摇地晃,刺耳的尖叫声此起彼伏,仿佛世界末日降临!
她在报道上这样写:《网球历史上最黑暗的一天!四位网球至尊从高天原战至黄泉比良坂,打到天地失色、日月无光,大道都磨灭了,引发了网球界史无前例的宇宙大爆炸,夏目财团名下的体育馆轰然倒塌!》
而事实是这样的:爱尔兰炸掉的是体育馆里本来就预备要爆破拆掉的一部分,那里根本没人,他趁爆炸发生的时候大喊一声吸引弟弟的注意力,抢走日记本就跑。其他人看到他跑也迅速往外跑,工作人员在组织撤离,等所有人跑出来以后他们才发现……呃,完全无事发生。
只有在打网球的四个人没有出现。
江户川柯南很清楚他们没事,又刚好接到黑羽快斗的电话,就先回去了。基德说他走在路上被当做了工藤新一,现在需要去破案,名侦探救命救命,这样的日子我快过不下去了。于是小侦探只能通知一下其他人,就往回走,看来网球大战的结局他是看不成了。
而夏目同学意识到刚才那几个人不见了,环顾四周却哪里都没找到,就疯了一样往回跑,结果看见……
看见小阵正踩在栏杆上,拿着刚才的日记本敲他哥夏目渚的脑袋,还冷漠地说:
“我没有你这样的儿子。”
然后他哥就抱着小阵的大腿开始哭,小阵看向隔壁的金发网球教练,说你的人你管管,金发教练摇头表示你养的小孩你自己管,最后还是冲矢老师去摸了摸他哥的头,而旁边的黑泽前辈(诸伏景光)对小阵说算了吧,他还年轻,犯错很正常。
夏目舟:?
槽点很多啊!全都是槽点啊!为什么你们这群人看起来都很熟啊!为什么黑泽前辈要说他哥还年轻啊!为什么哥你一个财团理事长还要管隔壁网球教练叫老板啊?!(等等这个人他好像在游轮上见过,摘掉帽子……这不是传说中的黑暗组织教父吗?!)
夏目同学艰难地开口:“你们,你们……”
诸伏景光看到他过来,就笑着跟这位网球部的后辈介绍:“啊,夏目君,我来给你介绍一下,这是飞来的波本,这是飞走的莱伊,这是流星之琴酒,这是爆裂的爱尔兰。”
夏目舟:我哥就不用介绍了吧!!!还有这些网球招式外号是怎么回事你们是要在这里卖酒吗,只有小阵不是威士忌真的没什么问题吗?!等等,我哥的日记……
他哥有气无力地说:“还是我来介绍吧,这是咱爹,咱爹的儿子,这是我老板,这是二老板。”
夏目舟:槽点更多了吧为什么黑泽前辈从小阵的哥哥变成小阵的儿子了啊!而且那不是地下世界的大家长吗?难道说冲矢老师是那个邪恶组织的二把手?!
他看向冲矢老师,那位一向温柔的粉毛老师被小阵看了一眼,无奈地说:“这个跟我有仇,这个跟我有仇,阵君也跟我有仇,你哥被我打过。”
夏目舟:……
这个世界一定是哪里出了问题,不然不可能会变成现在的样子。他看着他哥“呜呜呜弟啊你现在知道得太多了,我们兄弟两个恐怕明天就要被灭口了”的表情,冷静地把他哥拖走,说对不起,我回去一定会教育好我哥的,然后把带来的限量版糖果送给小阵做赔礼,就拖着爱尔兰走了。
冲矢老师靠着观众台的边缘,说:“真可靠啊,弟弟君。”
黑泽阵正在低头看地面上被网球擦出来的痕迹,头也不抬地说:“秀吉也很懂事,只是你很少跟他见面而已。”
赤井秀一扯掉变声器,换回了他自己的声音,顺着就说:“这不是有你吗?”
黑泽阵都快习惯了,不,他早就习惯了,只是从莱伊背叛组织变成赤井秀一后,这人再也不跟他演了,想到什么就说什么,最近更是变本加厉。
但诸伏景光没有习惯。
他脸上带着微笑,重新把网球拍拎起来,说:“我们还没打完呢。”
黑泽阵本来都想默不作声地回家去了,被诸伏景光一把薅住,墨绿色的眼睛甚至有点无辜。
他说:“已经这个时间了,真要继续?”
因为比赛换人加上后面的混乱,现在都已经是傍晚了,他们一群人直接去吃个晚饭也没问题。
诸伏景光有点遗憾地放下手:“离开网球部后,难得能有一次……”
黑泽阵:“我陪你。”
即使知道诸伏景光是故意这么说的,黑泽阵还是改口,毕竟这里是东京,即使体力耗空,波本先生也会保护他们的……吧?
正坐在一边的波本先生:还打啊……Hiro,要不然我们明天再打,我真的很困……
靠墙站着的赤井秀一:也困,但不说。
就在这个时候,降谷零忽然看到了走回来查看情况、又准备挪走的水无怜奈,当场就喊:“水无小姐!”
水无怜奈就没听过波本这么阳光灿烂的声音,吓得一个激灵,试探着走到这群人面前,问:“有什么事吗?”
降谷零郑重地把网球拍放到她手里,说:“交给你了,一定要赢啊!”
水无怜奈:???发生什么事了?
然后降谷零看向赤井秀一,问:“你不困吗?你也根本没睡吧。找个外援吧。”
赤井秀一:“……你确定?”
然后他们转头,看到了正在观众席上跟他们挥手的贝尔摩德。贝尔摩德:“啊拉,需要帮忙吗?”
其他人异口同声:“不用!”
于是,空荡荡的体育馆里,再度展开了对决……至于这场比赛的胜者到底是谁,在场的人都表示不便透露。由于小阵同学并没有被赶出家门,我们姑且认为他赢了吧。
然后,他们一起去餐厅组织团建聚餐的时候,被餐厅的服务生那样看了,然后服务生说:“你们难道就是刚才在网络上很火的那个、打出「无限接近幻想的网球对局」的人吗?”
他们:?
服务生激动地拿出被上传的视频,给他们看,那赫然是降谷零、诸伏景光、黑泽阵和冲矢昴正在打网球时候的视频,短短两个小时过去,这条视频的点赞量和转发量已经到了恐怖的地步。
可以说是瞬息之间就忽然爆火!乌丸集团的神秘高层只差一步就能出道了!他们仔细一看,这条视频是怎么火的,哈,原来是传说中的大明星克丽丝·温亚德转发了!
于是所有人都看向了贝尔摩德。
贝尔摩德:啊拉~(笑)
面对此情此景,和已经覆水难收的局面,波本先生现在就算是想要封锁视频也来不及了。他让人去调查加尔纳恰的下落,找遍东京的下水道确实难做,但学校里的组织成员还是可以查的;接下来他连夜收购了一家体育器材公司,挂在乌丸集团名下,对某些发来问号的组织成员的解释是“因为琴酒喜欢”。
毕竟波本先生是邪恶的组织BOSS,把琴酒洗脑洗成了现在这样,那小孩想打网球也很正常吧?BOSS大人陪着玩也很正常吧?想多了就是你的问题,别问,问了会死!(恶狠狠)
降谷零打完电话,回到餐厅的桌子上,加入了组织卧底和二五仔们的讨论:
“我们还是把贝尔摩德赶出家门吧,这个家不需要她。”
“同意。”
“我根本就没答应过让她住进来。”
“啊,还有一件事,我们都出来吃饭了,Hiro你的猫和哈罗都在家里吧,有人喂吗?”
“别这样啊,我可是帮你们喂完宠物才出来的呢。(笑)”
“等等,贝尔摩德,你不会真打算住进他们家吧?他们看起来不是很欢迎你啊……(迟疑)”
“我可是小阵的妈妈,他怎么会拒绝我呢?”
“贝尔摩德,别得寸进尺。”
黑泽阵看了一圈儿,将这吵吵闹闹快快乐乐的一群人收入眼中,虽然基尔小姐还没搞清楚发生了什么事……但确实,这个时候的组织看起来竟然还有点温馨。
嗯,全是卧底和二五仔的情况下。
不过他家里确实塞不下贝尔摩德,毕竟公寓就那么两个房间,他不能跟别人一起睡,总不能让贝尔摩德睡沙发(贝姐:你完全没考虑过让我睡床对吧),所以……
他是不是应该换个大点的家了。
就在所有人都想办法怎么住进他家或者把其他人踹出他家的时候,黑泽阵正在翻曙光某个基金会下属的房产,准备找个地方搬家,省得再有人想住的时候没地方。
看到访问记录猜到他想干什么的赤井务武:……便宜儿子,你是真不懂人心啊,肯定是维兰德没教好你,不是我的问题。
当晚。
贝尔摩德还真就要住在黑泽家,黑泽阵拿她没办法,贝尔摩德这个女人就是会忽然来找他然后把他家当自己家住,这么多年来都是如此;最后诸伏景光说没事,我去楼上波本那里睡,贝尔摩德就笑笑,然后……
然后黑泽阵去隔壁雪莉那里睡了,因为江户川柯南和黑羽快斗连夜接了个大案子,没回来。
独自住在黑泽家的贝尔摩德:叹气。
终于能回家睡觉的赤井秀一:倒头就睡。
而雪莉……
栗子色头发的小女孩打开门,看到门外抱着枕头的黑泽阵,面色不善地问:“我不是让你睡醒来给我血样吗?你人呢?一整天都不见人,然后带了贝尔摩德那个女人回来?”
黑泽阵缓缓从袖子里拿出一个装了血的试管,放到她手里,说我有记得这件事,只是昨晚有点事没回来。
灰原哀更气了。
小女孩想到黑泽阵今晚也没地方睡,还是没有关上门,就跺跺脚,说:“没让你抽这么多吧?!我说了让你最近减少剧烈运动吧?你到底知不知道你现在是什么情况啊?!我是你的医生,你要听我的话!”
黑泽阵就顺着她说:“好,你是最好的医生,我这段时间不会出去了。”
没想到灰原哀听完这句话,死死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忽然撞进他怀里,低声说:“我才不是。我治不好你,只能缓解症状,我也做不出你那种APTX4869的解药,我跟妈妈差得太远了。”
银发少年身体僵了一下,过了一会儿,他轻轻抚摸灰原哀的脑袋,说:“我对医学不了解,不知道艾莲娜抵达了什么样的高度,也不知道你还差多少,但我知道你很努力了。别熬夜了,睡吧。”
灰原哀没动。
黑泽阵也想不出来能继续说什么了,半晌,他说了句:“那你给我编头发?”
灰原哀缓缓抬起头,问:“你是小孩子还是我是小孩子啊?!”
黑泽阵:“也是……”
灰原哀:“我要!快点把头发给我玩!”
黑泽阵想,他一天到晚哄完这个哄那个,也不知道在干什么,好像什么都没干,但是又好像……也挺开心的。
大概吧。
第二天,头发被编到身后、还编了几朵花进去的黑泽阵走出门,去找熟人的时候,他们都表情怪异,犹豫再三,挣扎着问:
“贝尔摩德,你这么假扮琴酒,真不怕被琴酒打吗?”
黑泽阵:?
贝尔摩德:可是Gin现在比我矮啊(笑)
第110章 黎明间
6月17日, 酷暑由南向北开始席卷北半球,而人类终将一败涂地,拜倒在空调和棒冰的脚下。
正在轻井泽度假的基安蒂和科恩拿起清晨的报纸, 浏览最近的新闻, 不过一般没什么好看的,在东京附近地区会发生的只有凶杀案、爆炸案、投毒案、绑架案, 还有一般的娱乐新闻, 而基安蒂对时尚杂志外的娱乐相关都没那么感兴趣。
她快乐地把度假酒店提供的小饼干放进嘴里,说实话她很喜欢这个饼干,薄而酥脆,甜而不腻, 她决定看完这份报纸就再去要一份。
基安蒂这么想着, 把报纸翻过一页, 哦, 是她更不关心的体育版, 肯定没——
下一秒,基安蒂的表情变成了空白。
“科恩, 科恩,我们在哪?今年是哪一年?”
“什么?”
“我看到波本莱伊琴酒和苏格兰的儿子正在打网球, 还上了体育版的头条……不好!这里是异闻带, 我们快跑, 这个世界马上就要毁灭了!”
“啥?”
科恩看到基安蒂扔下报纸就跑, 不得不凑过去看了一眼,然后, 他摘下墨镜又看了一眼。他觉得刚才自己摘下来的是眼睛, 不是墨镜。
只是一张照片而已,看起来就像是组织的人在打网球, 而且爆红网络,贝尔摩德都出手帮忙造势,肯定没什么的,对吧?吧?
他缓缓看向基安蒂消失的方向,表情一片墨镜。
所以,就在他们度假的时候,组织发生了什么?难道乌丸集团终于要在波本先生的领导下,往偶像事业发展了?我们的终极爱抖露波本大人要出道了?
他犹豫再三,没敢问波本,而是询问基尔:波本先生对偶像事业感兴趣吗?我们出道需要做什么准备吗?
就算问错了也没关系,那样基尔就会说“没有这回事,你从哪里得到的消息”了,基尔对组织里的大多数人一向友好,可能是做主持人和记者的职业习惯吧。
收到消息的水无怜奈:?
呃,科恩为什么要问这种问题,难道是最近有想成为歌手或者演员的打算?她沉思片刻,把同事曾经发给她的《近期新人偶像出道指南》发给了科恩,说“如果你有这个想法的话我可以帮忙,但以这个年龄出道已经有点难了”。
很久,科恩回复:好的。
……
此时,尚不知道自己的属下要出道的波本先生正在做“陛下何故造反”的准备,乌丸集团是个太过庞大的组织,可谓牵一发而动全身,不是他说“天凉了,让乌丸集团破产吧”就能完事的,从上次加尔纳恰的动作就可见一斑。
公安对真行寺学校里可能牵扯到组织的人进行了调查,这些人都不清楚校长的真实身份,多数认为校长就是普通人,少数……呃,少数觉得校长脑子有点毛病,比如说经常检查学校附近的井盖什么的。
“看来我们还需要点时间。”他在电话里叹气。
降谷零正在公安的办公室里,反正现在他是BOSS,也没人管他去哪,而跟他打电话的人是他在公安的上级黑田兵卫——虽然就目前的情况来看,估计很快也就不是上级了。
我们的降谷先生得升职,不是因为他做出了多么大的功绩(虽然事实也的确如此),而是因为在需要调动各方面人手、跟其他机构的人联络的情况下,他需要更大的权力来确保计划的进行。
除此之外还有一点,自从他成为乌丸集团的BOSS后,有些每天都安稳坐在办公室里喝茶的人就开始担心他背离公安,彻底成为组织的人,所以得先稳住我们的波本先生。当然,这不是因为他们不相信公安警察的意志和信念,你问他们的时候他们都会这么回答。
总之,在各方面因素的影响下,摧毁乌丸集团的计划已经不能再拖,现在唯一的阻力只有……
“已经不错了,波本,这可是我们跟那些‘朋友’少见的合作。”
黑田人在英国,刚结束一场不那么愉快的谈话,但不愉快的是对方,他还是很愉快的。
毕竟波本才是BOSS,他们掌握了主动权——显然这条消息不会被透露出去,就算对方已经通过别的途径知道“波本是公安卧底”,也不会将其付诸于口。这是秘密,就算他们都知道,也是秘密。
降谷零的声音与泰晤士河上的水汽一同被风吹来:“上次是十三年前?”
黑田在泰晤士河边点了根烟,说:“别查那件事了,以你现在的身份只会引来猜忌,‘教父’先生。”
他开了个玩笑,但这里的两个人都知道,那「可以」不是玩笑。
降谷零的回应非常简单:“我知道。”
黑田兵卫觉得波本或许从一开始就没变,认真固执到让人发愁的地步,但放任波本继续调查十三年前的那场失败合作只能让公安内部更不稳定,所以他问:
“你调查那件事是想做什么?去问让你知道这件事的人也许还能容易点。”
“我不会问他。”
降谷零不会去问黑泽阵,即使他已经发觉那些被抽走的资料或许有关一个机构,一个组织,一场十三年前发生的事。
他也不会将黑泽阵跟那个机构的关联告诉任何人,即使那个机构已经不存在,无法在组织清算的时候为“琴酒”提供帮助,但赤井玛丽说过MI6会保护他们的探员,因为“帮他建立档案的人如此承诺了”。
电话挂断,降谷零整理了手头的工作,才发现已经下午了,他扣上帽子,一如既往不引人注意地往外走……
就被路过的记者认出来采访了。
“安室侦探!请问你有兴趣重回职业网球的赛道吗?!你打算回应克丽丝·温亚德小姐希望跟你比赛的邀请吗?”
“安室先生,所以网球界真的是侦探行业的下一步发展趋势吗?您对TTD这个月的排名是怎么看的?”
“侦探界的白色流星!不要啊,安室先生,侦探才是你唯一的归宿啊!不要去打网球啊!”
很快就被闻讯而来的记者团团围住的降谷零,终于意识到了,为什么今天诸伏景光跟他说出门记得伪装一下……
而就在不远处,穿着浅色衣服、依旧没把头发拆开的黑泽阵吃着冰激凌从马路对面路过,并投来了一个怜悯的眼神。
加油喽,住在楼上的波本先生。
黑泽阵出门的时候还在想要不要把雪莉给他编的头发拆开,现在他无视了降谷零“贝尔摩德你假扮琴酒干什么”的眼神,安然路过,没有一个记者发现他就是昨天跟名网球侦探安室先生打网球的人。
事实证明雪莉是正确的,谢谢雪莉,不然他不可能安然无恙地从学校回来。
是的,黑泽同学今天去上课了。
不是闲着没事去学校,事实上他很想在家里补觉,但清晨的时候名侦探给他发消息,说他和黑羽快斗追着犯人翻越山和大海到了英国,一时半会回不来,让他帮忙给班主任小林老师请假,电话的背景音里还有枪声和黑羽快斗的惨叫声。
希望小孩没事。
黑泽阵答应帮他请假,但小侦探电话挂得太快,甚至没给他小林老师的电话号码。雪莉还在睡,其他人都在忙,黑泽阵想了想,觉得为这点小事吓到别人没什么必要(毕竟他打电话都是大事),就亲自去给小学生请假了。
就是小林老师在听到他说“江户川和他的双胞胎弟弟正在跨境打击犯罪,明天就能回来”的时候,还是瞪大眼睛看了他很久。
虽然小林老师很想说“这个理由好像有点超过了”,但来帮江户川请假的银发少年神情太认真,也太平淡,让人生不出任何“他在说谎”的理由,小林老师觉得这是个单纯的好孩子,可能他听到的情况就是这样,还是等柯南回来再问具体是怎么回事吧。
所以她犹豫了半天,才问:一天够吗?要不请两天?
请假顺利成功。
黑泽阵跟江户川柯南发了“老师同意你在苏格兰场实习两天”的消息,没过多久就收到了小侦探回复的一串问号。
接下来他准备去找他的枕头先生睡一觉,刚转身就被人抱住了腿——这个高度和力道有点熟,黑泽阵强行压下把人踹飞出去的动作,低头一看果然是爱尔兰。
爱尔兰在已经开始上第一节课的帝丹小学门口惨叫:“爹!你带我走吧!我弟弟要赶我出家门啊!”
黑泽阵:“……我没有你这样的儿子。”幸好这个时间学校附近没人,不然夏目财团就要名声扫地了。
爱尔兰死死扒着他的腿,委屈地说:“别啊,爹你别这样,当初不是说好了要养我的吗?你是不是不爱我了,现在你家里的人越来越多……”
他话还没说完,就听到背后传来哗啦一声书籍落地的声音。
帝丹中学一年级B班的班主任天城老师就在他们身后,还保持着搬书走路的动作,但怀里的一摞书已经全都掉到了地上。
天城老师颤抖地问:“黑泽同学?”
黑泽阵:“……”
爱尔兰:“……”
帝丹小学的校门口就像一张定格的风景画,站着的银发少年,抱着他腿的黑发青年,以及不远处O_O的老师,他们保持了这个场景很久,很久,很久。
最后天城老师镇定地推了推眼镜,把地上的书一本本捡起来,自言自语:“没关系,黑泽同学不想上课就不来,老师这里没关系的,但地上凉,可以让这位先生先起来……”
天城老师内心:啊啊啊啊啊(土拨鼠尖叫)!所以根本不是我们家学生被包养了,真相是他包养了别人吧?!不行不行,黑泽同学才那么小,我不能这么揣测他,不能,这样有悖师德……
他抬头,发现地上那个黑发青年小声对黑泽同学说“爹,要灭口吗”,然后黑泽同学轻飘飘地看了对方一眼,那个黑发青年就不敢说话了。
天城老师:……
啊,好像已经不用问了,比起初中生少年包养几位成年人,他现在觉得事情的真相更可能是——其实黑泽同学是极道少主,年纪轻轻就当上了XX组的组长,昨天碰到的两个人和今天这位都是他的手下,这段时间他们跟别的极道组织发生了冲突,所以黑泽同学才没时间上学的吧。
“老师。”
天城老师还在想,黑泽同学终于开口,冷淡的声音让天城老师寒毛倒竖!
“黑泽同学,其实我什么都没看……”
“我去上课。”
黑泽阵嫌弃地把爱尔兰拎开,对老师说不好意思,这是我父亲的朋友的儿子,他习惯找人帮忙的时候就喊爹,没事的时候他就是所有人的爹,不用管他。
天城老师:“哦……那你真的要来上课吗?真的吗?真的?”
黑泽阵:“……真的,我现在就去。”
他转头对爱尔兰说回公司吧,你弟给我打电话了,就接过天城老师手里的书,两个人一前一后地离开了原地,前往就在帝丹小学旁边的帝丹中学。
于是,黑泽同学在学校里度过了平静的一天,天城老师悬着的心又落了下来。
这一天实在是过得太平静,连个案件斗殴没有,唯一的插曲就是国文老师请他分析一下现代诗人杜松子的诗,黑泽阵对着自己的黑历史沉默半天,说:他的诗写得很没水平。
国文老师:……
这位很欣赏诗人杜松子的老师并没有生气,而是说等你长大就能理解了,下课后就打电话向自己的朋友、真行寺学校一年级C班的国文老师抱怨。
那位朋友说:那你让他写两首新的嘛,现在看以前的作品确实会觉得有很多不足。
国文老师:?
黑泽阵:完全没有这种打算,谢谢,再见,也不打算把阿法纳西的诗集发表出去。
大诗人Juniper在学校里平静地上课,期间还收到了诸伏景光发来的消息。诸伏景光问他在哪,黑泽阵说我在学校上课,然后诸伏景光给他打了一串问号。
[冲矢老师是无辜的啊!]:所以黑泽,你竟然去上课了?
[杜松子]:顺路。
[冲矢老师是无辜的啊!]:那老师一定很欣慰吧?对了,我今晚跟Zero加班,不回去吃饭了,你记得吃晚饭和把贝尔摩德从我们家里赶出去。
[杜松子]:她住两天自己就会走,不用管。
贝尔摩德是什么打算他不清楚,但黑泽阵知道贝尔摩德她——没空。
很简单,电影的拍摄正在日程上,贝尔摩德极其上心,她从游轮上下来回美国就是为了电影的事,现在日本场景的部分要开始拍摄了,她很快就要忙得脚不沾地,哪有空来烦他。
唯一需要担心的问题就就是那部电影《来自黑暗组织的Jin》被改成什么样了,以及,波本不会真的拉组织成员去拍那部电影……吧?
在科恩被偶像事务所介绍到隔壁电影剧组的时候,黑泽阵决定先相信一向可靠的降谷零。
[冲矢老师是无辜的啊!]:好吧,我继续在Zero那里住几天。(叹气)
[杜松子]:所以你打算什么时候把这个蠢透了的ID换掉?
[冲矢老师是无辜的啊!]:我觉得还好啦,而且用这个ID给莱伊发消息的时候很开心~
[杜松子]:……
黑泽阵觉得,诸伏景光开心就好,毕竟只是个名字而已。只是一个名字,就能同时伤害到波本莱伊和琴酒,苏格兰真是恐怖如斯。
不过很快他就看到诸伏景光的ID变了,变成了……
[我弟弟打网球天下第一!]:好!改了,那我和Zero先去忙,晚上见。
[杜松子]:…………
要不,你还是改回原来那个名字吧,苏格兰。
再往后,学校放学,黑泽阵在回家的时候路过被记者围住的降谷先生,又路过正在采访其他人的基尔小姐,路过正在跟电影导演交流的科恩,路过咖啡厅里摸鱼的贝尔摩德,路过正在调查案件的世良真纯,路过换了个河岸钓鱼的研究所前负责人,路过诸伏景光在加班的警视厅大楼……
他从组织成员的全世界路过,心想所有人都在忙,这次总能让他睡觉了吧。
“救、救命……”
银发少年听到模糊的求救声,脚步一顿,往旁边的小巷看去,只见几个拿着铁棍的成年男人将另一个人堵在小巷深处,被围住的人惊慌地后退,但其他人步步紧逼。
哦,抢劫。
黑泽阵记得这群人。他上次散步遇到他们在计划抢银行,就把他们的计划拿来念了,一句句批判过去,最后撕了计划书,顺便把人打了一顿,说就你们这水平也想抢银行,还是去工地搬砖吧,别让我再看到你们。
呵,看来确实应该把人送进局子里,至于警视厅的饭够不够,关他什么事。
黑泽阵刚才还在想他今天没遇到任何案件,莫不是走错了米花町,他脚步不急不缓地走进小巷,靴子踩在地面上的声音在狭窄的巷道里回响,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
那几个抢劫犯看到他,先是恶狠狠地说“小鬼,别来碍事”,但银发少年继续往他们的方向走,有人就觉出不对来了。
“银色长发,难、难道他是……”
“喂,你不是说他最近都不会出现吗?”
“我也不知道啊!”
抢劫犯们紧张地退后,退后,把被他们包围的人挤到墙上,挤成了小饼干,而银发少年就这么走到了他们面前。
“你们……”
黑泽阵刚开了个头,抢劫犯们当场就给他跪下了,赶紧解释:
“大哥别误会,我们就是路过!我们是来跟他交流感情的!大哥!”
“我们真的去工地打工了,但是每到一个工地就发生一次案件,真的干不下去才来抢劫的啊大哥!”
“大哥,都是他们的错,我是被胁迫的!大哥你要相信我啊!”
你们,能不能统一一下意见再来回答。
几个抢劫犯面面相觑,恨不能回到半分钟之前,但黑泽阵的注意力并没有在他们身上,因为……
就在这几个人身后,帝丹中学一年B班的班主任天城老师正紧紧靠着墙,抱着自己的包,歪戴着眼镜,用一种极其震撼的眼神看着他。
天城老师:……
黑泽阵:……
要不然,还是考虑一下早上爱尔兰的提议,灭口吧?黑泽阵面无表情地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