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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1章 水光

    从他们所站的位置能恰好通过狭窄门口看见夜空中的明月,星光璀璨,却比不上对方眸中的情谊,欲拒还迎的暧昧在不断发酵。

    就在梁清清以为范彦行要做些什么的时候,他却默不作声地率先挪开了视线,轻松平常地开口道:“我帮你提水,你先去找衣服吧。”

    她愣了愣,飞快跳动的心脏缓缓归于平静,说不上是松了口气,还是失望地勾了勾唇,那笑容着实有些勉强,点头应了一声后,便转身快步离开厨房。

    一进入院子就听见了树梢上知了正不停地演奏歌曲,原本她该是喜欢这种田园才有的声音的,可现在落进耳中,却莫名觉得烦躁。

    梁清清深吸一口气,站在门口将绑了一天的麻花辫拆下来,如瀑的长发瞬间铺散在腰间,黑发红唇,上挑的狐狸眼微阖,带着惊心动魄的妩媚勾人。

    回房间拿衣服废不了多少时间,等她慢慢走去后院的时候,范彦行正在帮她提最后一桶水,她走进浴房将衣服放在置物架上,耳边是徐徐砸进大木桶的水声,其中还混杂着不属于她的稍重呼吸声。

    浴房并不是很宽阔,摆了一个大木桶,置物架和椅子就没有太大的空余空间了,两人之间距离离得格外近,近到她只要上前两步就能和他肌肤相贴。

    门外的风吹进来,扰乱架子上的烛火,幸好只是晃动两下,并没有熄灭。

    梁清清抬眸朝着他所在的方向看去,他背对着她,男人的胳膊和手抬着水桶,因为用力,上面的肌肉线条绷得紧紧的,脉络分明的青筋凸起,每一寸弧度都带着荷尔蒙的味道。

    按着水桶边缘的手指一如既往的漂亮,瘦削而修长,指甲修剪得圆润干净,骨节微微弯曲,光瞧着就知道这定是一双温暖且蕴含蓬勃力量的手。

    梁清清盯着看,不由失了神,就连水声什么时候停止的都不知道,还是一声低笑唤回了她的理智,猛地抬起头,就撞进一双似笑非笑的深眸当中。

    看清那里面的打趣,她的脸庞爬上一抹绯色,没一会儿就燃烧到耳尖和脖颈,白皙的皮肤因为羞臊都泛出淡淡的粉红,她小心翼翼地呼吸着,竭力控制住情绪,生怕会被他听到这震耳欲聋的心跳声。

    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再次开口时嗓音结结巴巴的,还带着一丝沙哑,“你,你先出去,我要洗澡了。”

    范彦行单手拎着空桶,歪头盯着她,张了张嘴似乎想要说些什么,但最后还是闭上了唇瓣,另一只手抬起来摸了摸短寸,似乎有些刺手,他只是摸了两下就放了下来,然后点头道:“好。”

    长腿朝着外面迈去,在他转身的那秒,梁清清终于可以放肆自己的心跳,以及那说不清道不明的……心动。

    只是还没有等她彻底放松下来,行走时布料发出的摩擦声倏然消失,她疑惑地望去,就看见范彦行站在门口一动不动,还没等她开口询问,那道高大的身影就在她瞪大的眼眸中快速靠近。

    水桶砸在地上发出不轻不重的响声,彻底掩盖住了她喉间的惊呼。

    那双被她注视许久的手穿过她柔顺的黑发,掐住了后脖颈的软肉,被迫让她仰起头,像是主动献出红唇一般,他稍稍低头就吻了上来。

    强硬的攻势太过突然,她还没反应过来,整个人就被腾空抱起,关门声响起,后背紧随其后贴在木板上,冰冷的触感令人下意识地瑟缩了一下,下意识地抱紧了近在咫尺的滚烫热源。

    “范彦……”

    最后一个字还没落下,就被名字的主人钳住了下颚,他吻得很重,牙齿碾压着她的唇珠,酥麻的同时又有些奇妙的痛感。

    热气从唇上转移到耳垂,脖颈,随后停在锁骨处,感受着身前人略重的呼吸,梁清清眼睫颤得更厉害了。

    梁清清不自觉地伸手去挡,却被男人粗壮的胳膊给禁锢住,呼吸越来越沉,她五指不受控制地蜷缩了一下,像是想要抓住什么东西,但这个愿望一直留到最后才被满足。

    但那东西实在太烫,她握不住,是事后光想想就觉得恼怒羞涩的程度。

    而眼下,梁清清无暇去思考别的,她被他抱到屋内唯一的椅子上坐下,屁股下垫着的是他的上衣,柔软的布料很是舒服。

    脖颈无意识地向上扬起,长发扫过地板,让白皙漂亮的小脸彻底暴露出来,这张脸生得处处都符合他的口味,窈窕的身段更是勾他心魂,高高耸立的弧度几乎一手握不住,细腰玲珑,却最是敏感,微微一碰就要抖个不行。

    范彦行垂着头,将骨节分明的手指一根根在水中搓洗干净,余光瞥到椅子上的人正在偷偷往门口的方向挪去,眸中的笑意深了几分,装作没看见,直到双手都洗干净才转过头去,而此时那人已经挪到了门口,正要打开门闩。

    “清清?”

    慢条斯理的两个字让她浑身打了个哆嗦,正要加快动作打开门闩,眼看就要成功了,却被他拦腰抱起,重新抱回了椅子上,这次她坐的是他的大腿。

    梁清清闭紧眼眸,心尖蔓延开来一抹心虚,有些不好意思地别开脸,不敢看他此时是何表情。

    “跑什么?上次不是十分喜欢吗?”恶魔般的低语似是呢喃一样咬着她的耳朵说出来。

    “谁喜欢了?”这种时候梁清清一向是嘴硬的,可脑海中却不由自主地浮现出一些断断续续的羞.耻画面。

    想起那次的感受,心里的确有几分怀念,但是更多的是对其又爱又恨,来这么一次,得腿软很久,实在有些得不偿失。

    “是吗?”

    范彦行声线一向磁性低哑,此时故意压低嗓音说话,更显得懒散,尾音微微上扬,带着微微的蛊惑,梁清清鼓起勇气偏头看向他,就看到那俊秀的眼角眉梢都是笑意。

    她唇张开,正要说话,就察觉到月中月长感从腰腹间传来,语句化作缱绻的嘤咛,梁清清咬住下唇夹紧腿,颊边的红晕越发明显,还要继续用力将其挤出去,但下一秒臀上就挨了一巴掌。

    力道一松懈,月中月长感就越发深了。

    “干什么?难不成你刚才是在撒谎?”

    梁清清有苦说不出,只觉得眼前人无赖到极点,忍着痒意,她没好气地骂道:“这两者有什么关系吗?”

    话音落下,顿了两秒又恨恨补充道:“我没说谎!”

    “没说谎,你拦着我检验真假干什么?”

    他理直气壮的态度气得梁清清没忍住拧了一把他腰间的软肉,眼尾因为数量的增加而沁出两滴要掉不掉的泪珠,喉间溢出来的羞人声音被他尽数吞进唇中,这次的吻比之前来得更加热烈,像是要将她生吞活剥了一般。

    唇舌之间的酒味越来越浓,她觉得她这个没喝多少酒的人好似快醉了,不然怎么脑子越来越不清楚了,甚至都开始主动去攀他的肩膀,好让那些手指更深一些。

    不知过了多久,范彦行带着笑意的声音缓缓飘进她的耳中。

    “瞧,这不是很喜欢吗?”

    就算视线模糊,她还是看清了他手指间粘腻的水。

    梁清清委屈巴巴地瞪了范彦行一眼,想要开口反驳,却觉得无论说些什么都是徒劳无功,反而会让他抓住把柄再好好阴阳怪气她一顿,索性就不张嘴了。

    范彦行吻了吻她的眼睫,起身将她抱到椅子上单独坐着,只是还没等她稍微喘息上一会儿,他乌黑的头颅便埋了下去。

    板寸的短发刺得皮肤又痒又疼,却不及某处的半分。

    梁清清呼吸混乱起来,脚趾绷直,手下意识地去抓他的脑袋,只是刚碰到他就被禁锢住,十指紧扣放在旁边,另一只大掌也没闲着,哪儿软就抓哪儿!

    混蛋,混蛋,混蛋,重要的事情说三遍!

    这货从哪儿学的那么多手段,一次比一次让人无法招架,但偏偏这种醉生梦死的快乐直戳人心窝,想拒绝又舍不得拒绝,真是气死人。

    梁清清咬住下唇,用尽全身的力气才让自己没有发出太大的声音,只是细微的呜咽声还是不可避免的在浴房里回荡。

    不知道过了多久,范彦行突然抬起头,一本正经地盯着她,只是唇边的水光和粗重的呼吸表明他并不像表面看上去那样平静。

    他吐息在她肌肤上,冷沉的音调带着某种引.诱的意味,“清清,我们公开好不好?我也想从别人口中听到你是我对象这种话,以后光明正大地对你好,而不是偷偷摸摸的,像是见不得光一样。”

    正到一半,梁清清欲哭无泪地挠了挠他的掌心,这种事能不能事后再谈,她现在完全没有精力去想别的,只是范彦行铁了心要等到她的答案,她被逼无奈,只能胡乱地点了点头。

    “好,好。”

    答应过后,梁清清才后知后觉地觉得范彦行这话有些耳熟,像是在哪儿听到过,对了,这不是秦珍白天跟她说的话吗?

    她就说范彦行这个醋王怎么可能就这么将此事轻拿轻放了,原来是在今晚设局等着她呢!

    就连今天把所有人灌醉都在他的计划当中吧?她依稀记得他下午在后院当着梁学勇的面提到过喝酒的事情!

    还有今天晚上一系列的举动都是在给她下套,谁说欲擒故纵是女人勾搭男人的把戏?范彦行这不是玩得得心应手吗?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梁清清气得锤了范彦行后背两拳,只是气过之后又有些哭笑不得,战栗过后,被他抱在怀里时,忍不住戳了戳他的胸肌。

    “有事就不能直说嘛?非要弯弯绕绕来达成目的,我都替你累。”

    听见这话,范彦行就知道她反应过来了,但是这事从一开始他就没想瞒着她,再者依照她的聪明劲肯定会猜到的。

    “就是动动手,动动唇舌,哪累了?”范彦行没个正经,唇边勾起得逞的弧度,凑到她的耳畔耍流氓。

    梁清清翻了个白眼,偏头在他下巴上咬了一口,只是怕留痕迹没敢咬太狠,轻哼道:“我本来想着等我去县广播局报到的时候就公开的,但我后悔了……”

    知青点估计还要大半个月才能修好,眼下梁清清松口的时间比之提前了那么久,范彦行自然乐意,只是这小机灵鬼不肯吃亏,愣是转了口风。

    范彦行眸中闪过一丝无奈,咬住她的耳垂,掐着她的腰身,示弱喊道:“乖乖,我错了。”

    闻言,梁清清眸光一亮,清了清嗓子:“错哪儿啦?”

    第72章 公开

    要说错哪儿了,范彦行当然不想承认,便用唇堵住了梁清清接下来的话,身体力行告诉她自己哪儿错了。

    直到水冷了,两人才堪堪停下这场荒唐。

    梁清清捏了捏酸疼的双手,眼尾满是红晕,咬住下唇坐在椅子上没好气地抬起脚踹了范彦行屁股一脚,餍足的男人轻笑一声,甚至还有心情拍了拍她的小腿。

    “我去提点热水。”

    沙哑低沉的尾音微微上扬,莫名让她想起不久前这人故意压在她耳边喊她名字的事情,咽了咽口水,抬眼朝他看去,就瞧见这人正慢条斯理地穿上裤子,宽肩窄腰翘臀,那一处还没彻底恢复平静,昂首挺胸地宣示存在感。

    见状,梁清清脸颊上的红晕不由越发深了几分,只觉得掌心又开始发烫,蓦地收回脚,蜷缩成一团,让他快去快回。

    范彦行揉了两把她的发顶才开门走出去,他动作快,热水很快重新将木桶填满,后面的事是梁清清短时间内都不想再提及的画面。

    一直到过了很久,渐渐习惯后,她才能面无表情地夸赞他伺候人有一套,就连帮人洗澡都能很快从生疏到慢慢熟练,让她心甘情愿接受这种……

    用范彦行的话来说,就是夫妻情侣间的“小情趣”。

    夜色弥漫,酒香肆意,风拂过树叶发出微弱的沙沙声,一切都缓缓陷入沉睡当中。

    一连好几天,梁家的堂屋就没空过,大家都想来凑凑热闹,一开始马秀芝还精神满满地热情招待,但越到后面就越力不从心,这些人堵在这儿,让她没办法去做其他的事,每天重复一样的话简直是浪费时间。

    所以到后面,马秀芝就拉着梁清清一起躲了起来,让梁学勇自己一个人应对,他是个嘴笨的,跟他坐在一块能好半天都听不见一句回应,来别人家唱独角戏有什么意思?渐渐的,大家也就不自讨没趣了。

    转眼间就来到了梁清清去县城报到的前一天,全家人都如临大敌,反倒是她这个当事人淡定的不像话,好似对即将面临的长达半个月的培训没有丝毫紧张。

    但其实梁清清内心此时格外烦躁,因为她那天晚上松口答应范彦行的事情今日必须履行承诺了。

    “要多收拾几套衣服,免得到时候没有换洗的。”

    “还要准备一些吃的,上次你大伯母提了一块腊肉来,刚好切成块伴着辣椒炒,下饭又香,用罐子装起来,能多放几天。”

    马秀芝和王晓梅你一句我一句讨论得热火朝天,大家坐在院子里乘凉,说着说着马秀芝就要去厨房洗腊肉。

    范彦行不着痕迹地递给梁清清一个眼神,似是无形中的催促,后者心里猛地一跳,张嘴喊住马秀芝,“娘!”

    “怎么了?”马秀芝止住脚步,满脸疑惑地望向梁清清。

    梁清清清了清嗓子,视线一一扫过在场的所有人,鼓起勇气走到范彦行身边,拿出早就打好的草稿,眼一闭狠下心开口道:“我有一件事要告诉大家,我和范彦行谈对象了。”

    这句话像是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激起了千层浪。

    除了梁军强和王晓梅这些早就猜到内情的人只有些许惊讶以外,其他人纷纷瞪大眼睛,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不敢置信地在他们两人身上看来看去。

    “什么!”

    “啥时候的事情,我们怎么都不知道?”

    马秀芝眼前一黑,好半天才缓了过来,果然,上次的猜测根本就不是错觉,他们两个之间真的有情况,甚至谈起了对象!

    “昨天范彦行跟我告白,我就答应了,正好趁着今天这个机会告诉给大家。”梁清清微微一笑,面不改色地扯鬼话,这是他们两共同商量好的说辞。

    别的先不说,至少能减轻一些马秀芝他们被瞒着的火气。

    “叔叔婶子,我跟清清的事情是我经过慎重思考后才决定的,我喜欢她,不光是口头上的喜欢,是想和她白头偕老的喜欢。”

    范彦行早就站了起来,和梁清清并肩在一块,当真是郎才女貌,很是般配,说到这时他偏头深情地看了她一眼,眸中的光亮是前所未有的温柔。

    而梁清清也恰到好处的羞涩一笑,心跳不知不觉地慢慢加快,指尖抓住衣角,莫名有些激动和紧张,她深吸一口气,不明白自己是怎么了,情绪怎么会因为范彦行的甜言蜜语而波动如此之大。

    罕见的,她眼中闪过一丝迷茫。

    不等她细细想清楚,他继续往下说道:“我知道我现在只是一名知青,家人又远在千里之外,有很多不稳定的因素,你们对我的家庭情况了解的也不是很多,肯定会有各种顾虑,我都能理解,所以我想趁着这个机会跟你们说清楚,也表达一下我想娶清清的决心。”

    范彦行脸上满是认真严肃,态度谦卑,站在他旁边的梁清清能清晰感受到他身上的僵硬,也是这个时候,她才明白他远远没有平日表现出来的那般自信。

    原来,他也是会怕她的父母会不同意,会阻拦的。

    而且首次公开关系,他就想着一次性解决所有问题,将他的家庭和未来安排全都托盘而出,没有丝毫保留,同时也间接打消了梁家的顾虑。

    这样的坦诚,再加上女儿自己愿意,哪家的父母会狠心摇头呢?

    范彦行聪明且真诚,难怪这样的人在未来会登上那样的高位,在不同的道路上都能拼得一份旁人可遇而不可求的锦绣前程。

    闻言,梁学勇还没从震惊中回过神,看看范彦行,又看看梁清清,最后将视线求救般地投向了马秀芝,这个家里做主的一向是他婆娘,现在这么大的事情,自然也只能让她表态。

    几乎是梁学勇看过来的那瞬间,马秀芝就察觉到了,在心里暗骂了一句没出息,之后便深吸一口气,头次狠狠瞪了宝贝闺女一眼,这丫头都不跟她商量商量就跟人谈了对象,确定了关系,真是气死她了!

    虽然范彦行态度好,也是自己喜欢的小辈,但是就这么不声不响地拐走了她女儿,还是个外地人,以后回不回城,带不带上清清全都是未知数,她实在不想给他什么好脸色瞧。

    可同时……

    马秀芝眼珠子转了转,看向挺拔高大的范彦行,她很好奇能培养出这样知礼数又有能力的小伙子的家庭到底是什么样子的,以及他所说的决心到底是什么。

    于是,沉默片刻后,她还是清了清嗓子,插着腰让自己看上去更有气势地开口道:“那你说说吧。”

    这就是要给他一个机会了。

    范彦行几不可察地松了口气,“我的家庭比较简单,父母健在,有一个比我大三岁的姐姐,关系都挺好的。”

    “父亲在财政局任职,母亲在教育局任职,姐姐在军区医院当外科医生,姐夫是当兵的,他们两个有一对龙凤胎儿女,今年四岁,其他的亲戚太多了,现在一时半会儿也说不完,等以后再慢慢了解。”

    话音落下,院子里一片寂静无声,这样的家庭叫“简单”?分明是很不简单!

    一家子都是吃国家饭的能耐人,还是在京市那样的首都大城市,马秀芝只觉得呼吸都不通顺了。

    就连早就知道的梁清清都不免倒抽了一口凉气,因为她知道范彦行还没有把具体职务说出来,要是真的说出来了,估计马秀芝他们吓都要吓死,毕竟小心翼翼地在山沟里活了大半辈子,哪曾想过还会有一天能接触到能记入历史,登上报纸的大人物。

    “那你咋来这儿当知青了?”马秀芝抿了抿干燥的唇,满脸都是不解。

    依照范彦行的家庭背景,别说下乡了,估计去哪个部门混个职位都是简简单单,就算要下乡,动动关系也不至于来他们这个贫穷山沟沟里。

    马秀芝能想得到的,其他人自然也能想到,顿时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范彦行,莫非他对自己的家庭说谎了?还是说里面另有隐情?

    “因为以后我想当官,想真的做出一番为国为民的实绩,从基层往上走会更加踏实。”范彦行如实相告,这话也很直白,大家都哑了声,脑海中不由浮现出以往忽略掉的细节。

    的确,范彦行和村支书的关系大家都有目共睹,甚至公社中的领导都对他赞赏有加,以前村中开大会的时候也没少当众表扬他。

    村中之前是没通电的,是范彦行和村支书跑上跑下才落实下来的。

    水库大坝出现裂痕,是范彦行重视起来,找县城相关部门过来补上的。

    ……

    村中大大小小的事宜不管哪一件都好似有他的身影在。

    “所以在这待一段时间后,我会回京市。”

    他的目标从来都不是久留在乡村当中,他想待在更重要的岗位,拥有实权才能更好地做出实事。

    “那你回京市了,我们清清怎么办?”马秀芝从思绪当中回过神,立马抓住最重要的点,这也是她最在意最害怕的点。

    以后范彦行回城了,留清清一个人在村里,许久见不到面,跟寡妇有什么区别!

    马秀芝绝对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到时候清清会跟我一起回去,我不会让我们分隔两地,这件事情我还是办得到的。”范彦行提高音量,每一个字都掷地有声,“我和清清两情相悦,我不会让她受委屈。”

    “我想的是先谈一段时间,等我将房子的事情解决好,就结婚。”

    马秀芝听见这句保证,心里松了一口气,但眉头还是紧皱着,因为她深知男人的口头承诺那就跟一张白纸没有丝毫区别,甚至还没有一张白纸值钱。

    说反悔就反悔,辜负女孩子心意的男人一抓一大把,实在没有几分可信度,就算那个人是范彦行也同样如此。

    就在这个时候,梁清清几步走到她的身边,挽住她的胳膊,用手挡住耳朵,小声偷偷道:“娘,范彦行在追求我的时候,就把所有的家当给我了。”

    “这段时间家里吃的那些,不是范彦行买的,都是我买的。”

    马秀芝瞳孔放大,飞快瞥了梁清清一眼,亲眼见她点了点头,这才放开了一直皱着的眉头,但很快又重新拧上了。

    这丫头还真的厚脸皮,人家的钱票虽说给她了,但她说收就收,说用就用,还是给他们这一大家子用,花钱如流水,也不知道节俭一些。

    不光没有一点儿不好意思,看她那小模样,还理直气壮的很。

    范彦行也是,都不知道管管,惯着她挥霍。

    第73章 调戏

    不管是不是全部家当,能舍得给清清花钱,从另一种层面来说也是一番心意了。

    如果清清真的能跟着范彦行一起去京市生活,她这个当娘的没道理拦着,抛开一切不谈,她还应该高兴女儿嫁了个好归宿,终于圆了这些年的愿望,觅得良人能过上城里生活,成为城里人了。

    而且按照范彦行的家庭背景和他自身的能力,清清这辈子不说锦衣玉食,至少也是吃喝不愁。

    但是,这也就意味着,清清如果未来去了京市,那跟他们肯定是聚少离多,甚至下半生能不能再见一面都是问题。

    马秀芝一想到这儿,心就如刀绞。

    但看着梁清清含着期待的眼眸,马秀芝棒打鸳鸯的话涌到嘴边又说不出来了,视线扫了一圈在场的所有人,他们都在等着她表态。

    最终马秀芝眼一闭,苦笑一声,在心里叹了口气,这世上哪有父母能拗得过子女的。

    再者她也想赌一把,赌自己的眼光没有错,赌范彦行是清清的好归宿。

    “打算在哪儿建房子。”

    她不担心范彦行没钱没票建房子,只关心他们还在村里的这段时间,新的范家离梁家近不近,选址好不好,以后清清回家方不方便。

    听见这话,大家都知道马秀芝这是松口同意两位小年轻的事了。

    范彦行眸子一亮,里面似有水光闪过,喉结轻动,勉强压制住激动的情绪,但再次开口时尾音却不受控制地泄出几分情绪,微微上扬道:“我看好了两块地。”

    “一个是张贵亮叔家对面的那块空地,另一个是黄家栋叔隔壁的那块空地。”

    这两块地面积差不多大,依着山,周围都是好相处的人家,最重要的那就是都离梁家十分近,走两三分钟路就到了。

    范彦行倒是有心,方方面面都考虑到了,马秀芝不由更满意了几分。

    “第一块吧,我们家跟张家有些交情,以后也好有个照应。”马秀芝想也没想就直接拍了板,因为有句话她没说,那就是张贵亮的媳妇儿是她玩了几十年的好友,以后范家但凡有个风吹草动都在她的眼皮子底下。

    如此,她也能安心些。

    “好,那我过两天就去找村长他们盖章批条子。”

    这年头土地都是公家的,要想建房子都得走流程,好在知青要在当地建房子,一般不会有阻碍,所以这手续办下来肯定非常快。

    对于选地这件事,范彦行并没有意见,他也不知道被未来丈母娘暗暗安插了一个眼线在身边,反而开心马秀芝已经开始为他们所考虑,唇角的笑意顿时更浓了,下意识地抬眼看向梁清清,想跟她分享这种喜悦,她一定跟他一样雀跃。

    可他望过去时,就看见梁清清正在走神的一幕,似乎并没有将这件事看得有多么重要。

    顿时,心中那种不可言说的飞上云端之感就淡了些,可转念一想,刚刚梁清清附在马秀芝耳边说的那句话定是起了至关重要的作用,所以才能改变马秀芝的态度。

    她定是开心傻了!

    思及此,范彦行嘴角的弧度只差咧到耳后根了,他嫌少有笑得这么开怀的时候,情绪外露让他那张矜贵俊秀的脸生动起来,晃了所有人的眼,当然也包括梁清清。

    她从自己的思绪当中回过神来,不由暗自咂舌,好在这条金大腿生得足够帅,不然她当初肯定不会就这么一股脑地坚定选择他。

    “以后你要是敢对清清不好,辜负了我们的信任,我们这两个当哥哥的也不是吃素的,就算你是我好兄弟,我也不会手软。”

    梁军强见大家话都说得差不多了,便站出来冲着范彦行所在的方向挥了挥沙包大的拳头,看上去气势很足,但是细看就会知道他眼眶早就不知道在什么时候红了大半,就连声线都有些颤抖。

    “军强说得对,我们家就这一个女孩儿,你自己掂量掂量。”梁书强也站出来,平时温柔安静的人,这会儿放起狠话来,倒是意外的有威慑力。

    “清清在家里是千娇百宠长大的,我这个当嫂子的都看在眼里,你千万不要糟蹋别人家的女儿,不然我们就立马把清清接回来,以后我们这些当哥哥嫂嫂的养她一辈子!”王晓梅怀里抱着松子,上前几步站在梁书强旁边,这话十分有分量,相当于给了梁清清一条永远可依赖的后路。

    松子懵懵懂懂的,但也大概猜到了七七八八,平时天不怕地不怕的调皮小子,这会儿居然小嘴一瘪就要哭,“坏叔叔,跟松子抢小姑姑,以后我不跟你玩了,呜呜呜,小姑姑不要离开我。”

    大家都把要说的话说完了,马秀芝和梁学勇对视一眼,都没再开口。

    这个下马威给到就足够了,再多就不合适了,想必范彦行肯定能明白他们的意思。

    “大家尽可以放心,这辈子我都不会让清清受半分委屈,空口无凭,日久见人心,我会用行动证明一切。”范彦行的声音平稳有力,让每一个听到的人都忍不住感到安心。

    的确,他说的对,日久见人心,说再多好听的漂亮话都没用,得看现实生活中如何做。

    马秀芝点了点头,一切尘埃落定,眼下就该回归到另一件重要的事情,她偏头看了一眼梁清清,“走吧,吃多少辣椒自己放,娘给你做炒腊肉。”

    闻言,梁清清心里一咯噔,知道该来的终究会来的,马秀芝这就是要盘问她有关他们二人细致的事情了,比如说什么时候喜欢上的,什么时候看对眼的,有没有做不该做的事,她到底怎么想的……

    这也是刚才梁清清走神的原因,她在思考该怎么回答。

    “好。”

    临走时,梁清清下意识地扭头看了一眼范彦行,后者正被梁军强挽住肩膀,他们两人正说着话,但他一直注意着她,几乎是她看过来的一瞬间,就猛地抬起头,投过来一抹担心的视线。

    梁清清安抚性地冲他弯了弯眉眼,便上前两步挽住了马秀芝的胳膊亲亲热热地喊了一声:“娘,我想吃稍微辣一点的。”

    “还是别了,免得到时候辣得嗓子疼,影响你培训就惨了。”

    “还是娘想得周到,嘿嘿,有你真好。”

    三两句话就哄得马秀芝脸上重新露出了笑容。

    母女二人在厨房的谈话无人得知,但自此之后马秀芝对范彦行的因为“抢女儿”的敌意倒是少了不少,原因无他,只因为梁清清如实将范彦行对她的好都一一列举了出来。

    在马秀芝的观念里,只要是对她闺女好的人,都是同一阵营的人。

    给几分好脸色,也算是感谢了。

    第二天天刚刚亮,梁家就跟打仗一样全家总动员帮梁清清检查有没有遗漏的行李,毕竟这一去就是半个多月,期间估计是没时间回家看看了,所以吃穿用度都得准备齐全了,免得她一个人在县城里为难受苦。

    马秀芝要给梁清清塞钱票,被她一口回绝,打开范彦行给她的盒子,反而还给马秀芝塞了一些,“家里之前不是因为二哥结婚欠了一些债吗?都先还上吧。”

    马秀芝眼一热,差点滚出泪珠子,深吸一口气才拍了一下梁清清的手背,“你这丫头,还没嫁出去就开始拿夫家的补贴娘家了,也不怕范彦行因为这个跟你产生隔阂。”

    自打昨天开始,马秀芝对范彦行的称呼已经从范知青变为直呼其名了,这个变化估计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

    听见马秀芝的话,梁清清毫不在意地撇了撇嘴,“怕什么?他有钱!”

    “那也不是你这么糟蹋的。”马秀芝话还没说完,就被梁清清打断了。

    “我给我娘钱用怎么就叫糟蹋了,娘你说话真难听,赶紧拿着吧,这是女儿的一番心意,这些你都不要的话,那我以后可不敢孝敬你了。”梁清清语调不由地拔高,继续道:“再说了要是范彦行敢因为钱的事情跟我闹脾气,那我就跟他分手,结婚了就大不了离婚。”

    当初就是因为钱才选择抱上范彦行大腿的,如果他连这点钱都要斤斤计较的话,那她也没必要再跟他过下去了,趁早断了关系,别耽误她宝贵的青春时间。

    梁清清承认自己有些冷漠无情和偏执,可是她就是这样想的,因为范彦行承诺过她以后他会养着她,但是如果承诺过后,连她拿钱孝敬娘家都要管,那也太过小气了,也显得他当时那句承诺太过虚假。

    而且……

    “娘,你就放心吧,范彦行乐意着呢,他巴不得我多花些他的钱。”这话可不是梁清清胡诌出来的,而是范彦行亲口说的,亲自做的。

    梁清清话音刚落,马秀芝就想反驳,可看着她洋洋得意,煞有其事的模样,又把话头咽了下去,在心里忍不住琢磨,范彦行当真是这么……

    古怪的人?

    想来想去,她也只能想到用这个词来形容他。

    但是总归是好事,马秀芝就松了口气,犹豫片刻后还是伸出手接过梁清清递过来的钱票,她这个闺女哪儿都好,就是大手大脚存不住钱,她这个当娘的就帮她存起来,以后放在嫁妆里面再还给她。

    “剩下的钱票你都仔细着用,就算范彦行再有钱,也经不住你这么花,听娘的话,存起来吧,等你们以后结婚了可有得花销呢,尤其是生孩子之后。”

    马秀芝以过来人的经验劝道,颇有些苦口婆心。

    梁清清却瞪大了眼睛,脸颊和耳尖爬上一层绯红,如同傍晚的霞光,羞臊得声音都变了调,“娘你说什么呢?我才多大就说到生孩子了,八字还没一撇呢。”

    到底是小姑娘,说一句就要急眼。

    马秀芝抿唇笑了笑,存了心要逗逗她,便故意道:“不小了,村里你的同龄人早就结婚生娃了,村头李家媳妇儿都怀第二个了。”

    “我才不要这么早生孩子。”想到生孩子的痛苦,梁清清浑身打了个哆嗦,她现在年纪小,目前是完全没想法的。

    但有个自己血肉相连的孩子好像也不错。

    “顺其自然,有了就生,没有也不着急。”这些话脱口而出,就连马秀芝都愣了愣,梁清清意识到自己在说什么,连忙捂住脸,“娘,你饶了我吧。”

    看着梁清清红透的后脖颈,马秀芝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没再调戏她,这些话说多了对她一个黄花大闺女也不好。

    “时间差不多了,咱们也该出发了。”

    第74章 进城报到

    去往县城的路与往日并没有什么不同,可是马秀芝却觉得坐在拖拉机上风都是甜的,唇角的笑容就没断过,笑眼盈盈地跟车上的同村人聊天。

    其他人知道梁家撞了大运,女儿以后有大出息,也乐意说好话哄着马秀芝高兴,气氛是空前的高涨。

    梁清清看着马秀芝快咧到耳后根的嘴角,也不由弯了弯唇。

    今天并不是休假日,就算梁家人都愿意舍弃工分去送梁清清报到,大队长也不会同意,都走了,田里的活谁去干?所以今天来送她的只有马秀芝和范彦行两个人。

    他们一左一右将她围在中间坐着,范彦行一边帮忙打着伞,一边从包裹里面拿出包装精美的圆铁盒,打开盖子,挑了一个福字饼出来,奶黄色看着就格外有食欲,也很应景。

    “尝尝?”

    昨天洪炜要进城办事,范彦行便顺便托他帮自己将包裹拿回来,里面全是各色京市小吃和小玩意,全是女生会喜欢的,也是她喜欢的。

    晚上的时候梁清清乍然看到这些或熟悉或陌生的前世“家乡特产”,不可谓不惊讶,她都不知道范彦行什么时候给她准备了这些,用了心的礼物总比别的要更加令人动容,不得不说,她的内心软得一塌糊涂。

    范彦行对另一半真的好得没话说,几乎是费尽心思哄她高兴。

    要是能一直如此,梁清清觉得自己有一天肯定会控制不住地陷进去。

    看着有自己巴掌大的福字饼,梁清清收回思绪,提议道:“我吃不完,我们分一个吧。”

    “好。”范彦行从中间掰开,先给梁清清一半,然后又给马秀芝给了一个。

    这一幕自然落入了旁人眼中,他们先是眼巴巴地看了眼散发着香味的福字饼,羡慕地咽了咽口水,然后才望向坐的近,姿态又亲密的两人,嗅觉灵敏的人察觉到了不对劲,眼珠子转了转,用半开玩笑的语气问道。

    “梁小妹和范知青感情还真好啊,住我家的那个知青每天把自己关在屋子里,平时话都不说一句,哪像范知青这么大方好相处,真是羡慕。”

    一语双关,带着深深的试探。

    梁清清笑了笑,瞥了那人一眼,直接一句话堵得他说不出话来,“那当然了,要是不大方,不好相处,我也不跟他处对象啊。”

    这话一出,旁边的范彦行眸色深了深,唇角只差没扬到天上去,原本慵懒靠在车壁上的背脊都不由自主地挺直了些。

    这种感觉,就一个字——爽!

    梁清清话音刚落,拖拉机上就顿时炸开了锅,你一嘴我一嘴的不敢置信地议论开来。

    “啥时候的事情,我怎么都没听到风声?”

    “不光你,我也没听说过啊,我还想上梁家为我大儿子提亲呢,这下好了,晚去一步,被范知青给截胡了!”

    “谁说不是呢,但梁清清以后是要上省城去的,估计都看不上我们。”

    但村里好不容易出了一朵能力出众的娇花,他们全都打着内部消化的主意,可怎么就被一个外地来的知青先给谈上了?众人牙都要咬碎了,恨不得扑上去把范彦行给撕成碎片。

    “秀芝这是真的吗?你和老梁都点头同意了?”

    还有人不死心地转头去问马秀芝,比起梁清清,还是马秀芝这种当家长的话更有说服力,大家显然都是这么想的,一双双眼睛齐刷刷地看向马秀芝,期盼着能从她嘴里听到不同的答案,但是结果却令所有人失望。

    只见马秀芝大大方方地点了点头,“年轻人互相看对了眼,刚谈几天,现在都讲究婚姻自由,我们这些长辈的当然没意见。”

    态度都摆在这儿了,再问就是多此一举,就算再不甘心,也都闭了嘴,比起前半段路的热闹,后半段路格外的安静。

    除了拖拉机轰隆隆的噪音,就只有梁清清他们偶尔响起的谈话声。

    等到了县城,大家先后下车,虽然都有事情要办,但都不约而同地站在一边,眼红地望着梁清清他们提着大包小包的往广播局的方向走去。

    其实车上还有其他被选上当播音员和技术员的知青,但比起省城,他们这些村里的,自然是不够看,也就被自动忽略了。

    有时候现实就是这么残酷,这也是为什么有许多人挤破脑袋都想往上爬的原因之一。

    考虑到各个村子离县城的距离不一,所以广播局定下的报到时间是中午十二点。

    这个时间对于身处大坪村的他们来说是十分宽裕的,但是马秀芝为求稳妥,本来是想要赶第一趟的车来县城的,还是梁清清好说歹说才把她给劝住。

    去早了,也是在门口白等,还不如选个恰到的时间到。

    所以这会儿他们到的时候,广播局门口已经挤满了人,有来报到的播音员和技术员,但更多的是送他们来这儿的家长,每个人都特意穿上了最得体最好的衣裳,尽最大的努力挺直腰板,生怕被别人看不起,但行为举止还是有些拘谨无措。

    在这儿的大部分人平时都待在农村务农,这种气派的政府单位是想进去看看都没时间,所以大家都想第一个成功报到,然后迈进广播局的大门,多看一秒都是好的,而且头一个进去多有面!

    所以就算太阳当空照,都阻止不了人们往前挤的决心,就连一路一起过来的几个知青都着急忙慌地朝人堆里凑。

    这就便宜了梁清清,她一把拉住也跟着往前走的马秀芝,选了个有阴凉处的角落蹲着。

    “咱不往前走走?”马秀芝羡慕地看着站在最前方的那批人,恨铁不成钢地看了一眼恨不得一屁股直接坐在地上的梁清清,后者耸肩,笑嘻嘻道:“我们往前走也占不了最好的位置啊,还不如躲个清净呢。”

    “所以我说要早点来,你偏不听,现在好了。”马秀芝可惜地叹了口气,忍不住碎碎念,但还是顺着梁清清的话将手中的东西放在了看起来还算干净的石板路上。

    一旁范彦行勾了勾唇,“清清最近出的风头太多了,还是低调些比较好,免得被人针对。”

    闻言,马秀芝心里一咯噔,她咋没想到这方面来!

    “完了完了,这几天我可没少上外面得瑟去。”马秀芝来回踱步,一颗心七上八下,生怕给女儿无形中树敌,苦着脸道:“那咋办啊,都怪娘嘴巴没个把门的。”

    范彦行原本只是想帮梁清清说句话,但是没想到马秀芝会想那么多,甚至一想,就是最坏的情况,所以他连忙安慰道:“婶子你别想那么多,适当的炫耀也是一种保护,别人看清清厉害,想欺负她也得掂量掂量自己的本事。”

    “对啊,娘你别自己吓自己,我们现在就是刚刚好的一种状态,所以放心吧。”梁清清也被马秀芝过度的反应吓了一跳,可也清楚她这是担心她。

    “再说了,我能让别人欺负了?”她一边说着,一边挥了挥自己的胳膊。

    望着这一幕,马秀芝哭笑不得地停住了脚步,“就你那细胳膊能打得过谁?”

    话是这么说,马秀芝的情绪却稳定了下来,没再继续这个话题,也没再念叨着要往前面去了。

    天气热,站在阴凉处也不管用,没一会儿汗水就打湿了额头。

    范彦行拿着大蒲扇给梁清清扇风,连带着一旁的马秀芝也跟着沾了光。

    看着范彦行热得浑身都泛着红,梁清清心里有些不是滋味,抿了抿唇,直接抢过扇子不让他继续扇了,从包里拿出钱票让他去买三瓶冰汽水过来,喝口冰的比什么都强。

    “那我去买汽水,你们在这儿等我。”

    “好,快去吧,我们等你。”

    昨天她还让梁清清省着点花钱,结果今天就大手笔买了三瓶汽水,马秀芝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但到底合上了唇瓣,安慰自己道:“今天是个特殊的日子,多花些也没什么。”

    而且范彦行拎了一路大多半的行李,她和清清就跟空手来没什么两样,他刚才还给她们扇了那么久的风,是该喝点冰的降降热。

    好在供销社离这里不是很远,范彦行人高腿长,没多久就回来了。

    喝了冰汽水,整个人都像是活了过来一样,这是马秀芝第一次喝这玩意,抿了抿唇,没忍住又喝了一小口,细细在口腔琢磨着那股甘甜。

    难怪卖得那么贵,贵就是有贵的道理。

    甜水喝了能得一个瓶子,回家后还能当水杯用,这样一算还挺值得的。

    思及此,马秀芝被自己的想法惊了一瞬,她以前可是连一分钱都恨不得掰开两半花的人啊!

    不行,这架势咋向着清清大手大脚的方向发展了?日子还过不过了?一定是这段时间好吃的,好玩的被投喂太多了,所以脑子昏了头,以后得慢慢改正过来。

    这时的马秀芝根本没想到未来她的“胃口”只会被梁清清越喂越大,从几角,几块,几十块,几千块,几万块……

    慢慢的,直到花钱不眨眼。

    当然这都是后话了。

    “哎,那不是周书记吗,旁边的是他闺女周丽兰?他们来这么早?”马秀芝眼尖,对村里的人又认得全,闲的没事眼神随意一扫就看见了村里的熟人。

    听见这话,梁清清和范彦行几乎同时朝着不远处看去,就瞧见穿着白衬衫和黑西裤,犹如两个复制粘贴的人站在一块,他们的位置离门口非常近,一看就是一大早就过来了,而且刚才在拖拉机上没看见他们,更是应了这个猜测。

    第75章 老相好

    梁清清对周丽兰的印象还停留在面试那天她呵斥丁爱霞的事,现在看见她也只是多看了两眼。

    “周书记对这个女儿还真是疼爱。”

    马秀芝这话倒是没说错,身为村支书平时要处理的事多了去了,百忙之中还能腾出时间来亲自送女儿报到,足以看出他的态度了。

    但换作任何一个人,要是闺女读书厉害,还面试上了吃国家饭的职位,估计都会如此。

    只是周勇康的身份不一样,所以才显得特别些。

    梁清清捂着唇轻笑一声,抬起头看向马秀芝,目光如炬,“我才不羡慕别人呢,我娘也是真的疼爱我啊。”

    猛不丁听到这么肉麻的话,马秀芝浑身打了个激灵,没好气地看了一眼贫嘴的梁清清,但是心里却甜滋滋的,“你这嘴倒是越来越会说话了。”

    “那当然了。”梁清清扬起眉头,得意的笑,然后又看向一旁的范彦行,偷偷扯了扯他的裤脚,“你陪我去找个地方上厕所。”

    范彦行一直留意着梁清清,几乎是她刚有所动作就察觉到了,于是便点了点头,冲马秀芝道:“婶子,我和清清去上个厕所。”

    “行,去吧,东西我看着,你们快去快回,免得等会儿迟到。”马秀芝装作没看到梁清清扯人裤脚的行为,都是从年轻人过来的,她心知肚明他们那点花花肠子。

    想去上厕所是假,趁着这个机会赶紧单独相处一会儿说说话才是真。

    两人感情好,只要不出格,她拦着也没意思,还不如睁只眼闭只眼。

    “走吧。”

    范彦行伸出手将梁清清拉起来,她握住他的手,没怎么用力就站了起来,蹲久了腿有些麻,缓了一会儿才朝着来时的路走去,刚才路过的时候看到那边有个公厕,她便记在了心里。

    两人并肩走着,路上人不是很多,显得有些安静。

    梁清清拉着范彦行进了一旁的巷子,左拐右拐终于找到了一个僻静地的角落,刺眼的阳光被高墙挡住,光线昏暗,连带着闷热的空气都清凉了不少。

    她踢着地上的小石子,食指主动勾住了他的小拇指,柔软的指腹有一下没一下的摩挲着,唇瓣轻启,语气带上令人忍不住酥麻的娇。

    “我这次要在这儿待半个多月,你会不会想我?”

    范彦行瞧着梁清清细白漂亮的指尖,眸色深了深,上前一步搂住她的腰身,压低声音道:“你这是明知故问。”

    梁清清躲都不躲,踮起脚尖就搂住了他的脖颈,歪头眨了眨眼睛,白皙的脸颊边上浮现出两个浅浅的酒窝,给她增添了几分娇俏可爱,“我要听你亲口说。”

    温热的呼吸喷洒在鼻尖,染着几分汽水的香甜味道。

    “当然会想,日日想,每时每刻都想。”他眼眸低垂着,细密的睫毛覆盖其上,两人之间的距离很近,梁清清微微一抬眼就能看清他的样貌。

    头发很短,直愣愣的竖起来,无形之中加深了范彦行深邃的五官,让人的注意力都放在了他的脸上,男人味十足,尽管什么都不做,都像是一只蓄势待发的狮子,透着一股凶神恶煞的痞气。

    偏偏这样的人却凑在她耳边说这样缠绵悱恻的情话,嗓音低沉性感,让她的心跳声越来越大,直至震耳欲聋。

    她被哄得从头至尾都弥漫开一丝愉悦感,鬼使神差地凑上前亲了亲他的唇瓣,娇娇软软的声音里含着蜜,让他忍不住将心都捧给她看。

    “那你一有空就来看看我。”

    “好。”

    范彦行滚了滚喉结,低下头含着她的唇舌,念及着等会儿还有正事,他克制住自己的欲.念,只是浅尝一番,并没有像往日一样深入。

    深呼吸好几下,才将身体里的躁动给压下去,看着怕他大白天就发疯从而早就躲得远远的梁清清,没好气地扶额,然后伸出手将人抓回来抱进怀里。

    他就算再禽兽也不会选在这个地点,这个时候对她如何。

    “等下次……”

    她听不下去,伸出手捂住他的嘴,堵住了那些会令人面红耳赤的虎狼之词,轻咳一声,抿了抿有些泛红的唇瓣,“我们该回去了。”

    见状,范彦行视线在她泛着霞色的眼尾转了一圈,勾了勾唇角,想起什么便趁着这个机会说出来,“我这段时间要忙批地建房子的事情,所以肯定会很忙,但是只要一有空我就会进城来看你,等过了这段时间我们就能天天见面了。”

    梁清清点了点头,听见他这话,心中莫名的爬上一丝期待,指尖蜷缩一下,觉得未来的生活肯定十分安逸有趣,可……

    “但是如果培训期一过,会不会就要我去省城了?”

    如果是这样的话,两人见面的机会就会越来越少,甚至忙起来的话,十天半个月都不一定能见一次,不光和范彦行,和家人也是如此。

    早就习惯了在梁家的日子,梁清清突然十分舍不得,就算这次是进城生活的大好机会,圆了当初的执念,她都觉得很是纠结。

    再加上聚少离多,能撑过异地还不变心的男人少之又少,虽然梁清清相信范彦行的人品,以及对她的感情的,可是她也害怕这种感情会在长时间的积累中变淡。

    一想到那种情况,梁清清就有些难以言喻的害怕。

    但是话又说回来,如果真的将这件事情摊开来讲,她很确定自己不会为了一个男人放弃前途,两者相比,她还是会选择前往省城,而不是留在村子里。

    梁清清摇了摇头,将胡思乱想的脑袋摆正,她不能把事情都往坏处想,船到桥头自然直,大不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小孩子才做选择,她两者都要。

    “清清,我无条件支持你的选择,你先去省城也是一件好事,未来我们总不会一直待在村子里。”范彦行似乎看出了她的犹豫,伸出手揉了揉她的发顶,给予了她拒绝不了的安全感和后盾。

    同时他话中也带着旁的意思。

    梁清清眨巴了下眼睛,眼眸澄澈蕴含着雾气,她点了点头。

    两人在巷子里腻歪没多久就先后走了出去,梁清清走到巷口时停下脚步回头望了一眼,突然想起当初她和范彦行在医院天台看见的那对小情侣,没忍住噗嗤笑了一声。

    那时的她是真的没想过有一天她也会和男人偷偷摸摸的钻巷子,干些暧昧事。

    “清清?”

    那边范彦行见她没跟上来,也停了下来,疑惑地问她怎么了,梁清清摇了摇头,三两步追赶上他的步伐,相携朝着前方走去。

    等他们回去没多久,广播局里面就出来了两个工作人员,坐在桌椅后面让人排队在名单后面签名报到,签过名字的人就可以拿着行李往里面进了。

    梁清清他们也上前去排队,前方周丽兰应该已经进去了,没瞧见人,好在拿了伞,站在伞下排队也不热,三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时间也不算难熬。

    好在秩序被维持的井井有条,过了一会儿就轮到他们了。

    “这位同志请出示你的相关证件。”

    负责看着他们签名的工作人员是一男一女,他们垂着头只顾着认真工作并没有抬头看人,梁清清连忙拿出村里的介绍信和自己的身份信息,让他们核实。

    在看到梁清清三个字时,他们对视一眼,皆在眼中看见了八卦之魂。

    这些天局里都传遍了,说是从省城来的大领导亲自在乡下挑了一个女孩,培训之后就要带回省广播局当实习生,以后转正了就是正儿八经的重要播音员。

    而那个女孩的名字就叫梁清清!

    能进省广播局可是局里大部分人的梦想,可是如今却被一个乡下丫头给抢了先,这让他们如何能咽的下这口气?

    他们今天专门抢了这个吃力不讨好的活计就是为了第一个看看这名走了狗屎运的女孩子长什么样,又有什么本事能得大领导看重,要知道就连局里那些播音员都是被大领导挑出毛病骂了的!

    想到这,他们不约而同地抬起头看向站在桌子前的女孩,这一看不要紧,一看就挪不开眼了,不光他们,其实人群当中不少人都在偷偷往梁清清身上瞧。

    无他,只因为她的样貌实在是太突出了,突出到一出现就能夺走所有人的注意力。

    明明都是乡下人,在田地里摸爬滚打长大的,可偏偏就她一个人白得发光,身材凹凸有致,玲珑窈窕,两条乌黑的麻花辫垂在胸前,一点儿也不显得老土,也不知道她是怎么扎的头发,看上去松松垮垮的,细看却是一丝不苟的,一根多余的头发丝都没有冒出来。

    好看得不得了,带着一股慵懒范。

    最惹眼的还是当属那张脸,娇媚张扬,像是春日枝头灿烂开放的芍药花,颜色艳丽,漂亮又勾人。

    坐在桌前的男工作人员突然猛地站起身来,神色激动的看着近在咫尺的梁清清,呼吸变得粗重起来,看上去像是中了大彩票一般,只差没有手舞足蹈了。

    勉强收住情绪后,丁伟将右手在白衬衫上面擦了擦,这才朝着梁清清伸出了手,语调带着颤抖和兴奋,“梁同志你好,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

    对比丁伟的激动,梁清清一头雾水,面上显得格外平静,只是眉头却控制不住地皱了起来,不动声色地仔细把跟前的男人从头到尾打量了一遍,但是脑海中仍旧一片空白。

    她不认识他呀,这人谁啊,搞得好像他们很熟一样。

    但是脑海中突然冒出了另一个想法,顿时让梁清清瞪大了眼睛。

    这人该不会是原主之前的“老相好”吧?

    第76章 醋坛子打翻了

    但很快梁清清就否认了这个想法,就按照原书当中原主对苏津川的痴迷,不可能在背地里又勾搭另一个,而且最关键的是,书中没写啊!

    梁清清下意识偏头用余光看了一眼范彦行,就见他脸黑如碳地盯着丁伟伸过来的手,唇边勾起的弧度看起来瘆人的很。

    她毫不怀疑,如果她敢在他眼皮子底下握上去,那么之后要是被他逮住机会,肯定要狠狠折腾她一番,毕竟范彦行就是个喜欢吃飞醋的疯狗,当时面上不显,但却一直憋在心里,等到时机成熟,再变本加厉地从她身上“吃”回来。

    简单来说,就是变相的记仇。

    梁清清自然不会为了一个陌生人而自讨苦吃,于是她假装没有看见丁伟伸过来的手,惊讶道:“同志我们之前见过吗?”

    丁伟见状也不觉得尴尬,直接将手收了回来,面不改色道:“你可能不记得了,之前你来找凤姐的时候,我见过你。”

    这话说得含糊,很容易会让人误会,但实则那次是他单方面在二楼窗边见到了梁清清和李青凤在树下讲话,阳光下的女孩精致漂亮,一下子就闯进了他的心房,自此念念不忘。

    可惜李青凤的嘴硬得跟掰不开的蚌壳一样,但凡关于她的信息都打听不到半点。

    他本以为这辈子都再见不到她,谁知道她居然就是最近在局里出尽风头的那位幸运儿,这简直是上天给他们的缘分。

    梁清清,丁伟在心里默念这个名字,真好听。

    只要能在她跟前留下印象,就算撒谎也在所不惜。

    “呵呵。”

    梁清清笑意不达眼底,她记性很好,当然没忘记在广播局发生的一切,相反,她还记得很清楚,因为她跟凤姐只见过两次,除了雅丽以外,她根本没跟其他人打过交道,所以这位男工作人员定是说了假话,可是为什么呢?

    再次抬头不经意间撞进他的眼中,在看见里面炙热的情绪后,梁清清突然就明白了,不自觉地皱起眉头,他喜欢她?但按照他的话来说,加上这次他们估计只见了两次面,怎么就喜欢上了?

    这也太快了。

    但是她也不意外,微微叹了口气,忍不住臭美,看来有时候长得太漂亮也是一种烦恼啊,总是招些没必要的桃花。

    “我叫丁伟,以后大家就是同事了,你初来乍到要是有什么不懂的都可以问我。”丁伟的态度过于热情,再加上他故意未多加掩饰,所以很多人都察觉到了,暧昧的视线不断地在他和梁清清身上扫来扫去。

    梁清清深吸一口气,还没来得及开口,身侧就贴近了一抹高大的身影,紧接着耳边响起熟悉的冷沉嗓音,只是语气凉飕飕的,让人觉得周身温度都好似随着他的话从而下降了好几度。

    “我对象在里面有认识的人,就不麻烦你了。”

    范彦行一双锐目紧紧盯着丁伟,眼眸微眯,看向他的眼神极其冰冷,好似下一秒就能扑上去咬断他的喉咙,气场强势,有种说不出来的威压。

    丁伟被眼前这个男人惊得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这一步就让他顿时在气势上矮了一截,但他此时也顾不上这些了,只是猛地看向了旁边的梁清清。

    对象?这男人是她的对象?她有对象了?

    一连三个疑惑让丁伟脑子差点转不过来弯,只觉得心里的粉红泡泡在一个接着一个破灭,他的爱情还没开始就结束了。

    意识到这点,丁伟脸白了几分,望着比自己高,比自己帅的范彦行,暗暗计算了下能从他手里将梁清清抢过来的概率,只是计算后他不由更失落了,好半响才喃喃应了一句好,然后目送他们往广播局里面走去。

    “什么玩意儿,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就敢跟你攀关系,真是不要脸。”范彦行眸光幽深暗沉,面色紧绷,就算成功把丁伟吓退了也不能消他的怒火。

    听这话,显然他也猜到了丁伟在撒谎,梁清清在此之前根本不认识他,没见过他。

    梁清清和马秀芝对视一眼,两人福至心灵地一同附和着,将丁伟骂了个狗血淋头,这才让范彦行的脸色缓和了一些,只是他还是朝着梁清清幽幽看了一眼,那一眼令她的心脏跳得越来越快,脑海中突然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清清!”不远处响起一道惊喜的女声,梁清清转头望过去,就瞧见穿着黄色布拉吉长裙,戴着同色发箍的黄雅丽从台阶上跑下来,直直朝着她所在的方向奔来。

    “雅丽!”梁清清面上也浮现出一抹看见熟人的喜色,两人兴奋地牵住手。

    “我就知道你会被选上,所以早就做好准备和你一起培训了,但是没想到你还给了我一个惊喜,居然直接被选进省广播局去了。”黄雅丽尾音拔高,里面的笑意不似作假,她是真的为梁清清高兴。

    她一向喜欢聪明又漂亮的女孩子,梁清清刚好就格外合她胃口,现在她又有这种大好的机缘,身为朋友,她自然高兴。

    当初交梁清清这个朋友是交对了!

    “我也没想到,也多亏了你和凤姐当初提前告诉我消息,不然估计还没这么顺利,我要谢谢你。”梁清清眉眼弯弯,用力握了握黄雅丽的手。

    黄雅丽笑了笑,也没推辞这份谢谢,视线一转看向范彦行,下意识就要脱口而出,“你对象今天来送你的?”

    可是她刚要开口,就被梁清清给飞快打断了,“我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我对象,这是我娘。”

    黄雅丽疑惑地瞅了一眼梁清清,在看到她不着痕迹冲她眨了眨眼睛后,就意识到里面有情况,便轻咳一声,笑着道:“你们好,我叫黄雅丽。”

    “你好你好,你是清清的朋友吧?清清之前跟我提起过你,长得真俊。”马秀芝没察觉到异常,满脸笑容地冲着黄雅丽夸了一句。

    见状,梁清清重重松了口气,差点就露馅了!他们的真实交往时间没几个人知道,如果刚才黄雅丽说漏了嘴,那他们就等着被马秀芝混合双打吧。

    好在最后有惊无险。

    想到这,梁清清瞥了一眼范彦行,就见他悄悄冲她比了个大拇指。

    见状,梁清清勾了勾唇,挺直了腰肢,多亏有她!

    “等所有人都到了,就该听领导讲话,然后分配宿舍了,今天这么晚了,估计不会安排培训任务。”黄雅丽一猜一个准,没多久就听到一个人拿着大喇叭站上了高台,场面刹那间安静下来。

    “是我们县广播局的局长。”看见台上的人后,黄雅丽附在梁清清耳边提醒了一句,然后接下来就一直保持沉默,没敢再开口了,毕竟她自打入职后,可没少见识这位局长的雷霆手段。

    好在讲话没有持续多久,紧跟着就有几名工作人员领着他们往宿舍走去。

    宿舍就在离广播局不远的同一条街上,步行五分钟就到了,是一栋刚修没多久的二层砖房,不高但长,梁清清数了数,一层有十个房间,每个房间格局都一样,面积还算宽敞,上下铺,住六个人,中间摆着一个大长桌,配着六把椅子,角落里还有一个大柜子,六个空格,留给他们放衣服。

    一层住男生,二层住女生,有些房间已经住了人,但广播局根本没安排他们这些新人跟老员工住一个房间,因为他们大部分都是乡下的播音员和技术员,以后根本就不会住在这儿,就算住进去了,等培训结束了也得搬出去。

    搬来搬去,多麻烦。

    到了宿舍门口,梁清清没想到会正好撞上徐巧和苏津川,后者手中提着轻便的行李,就算衣着朴素,也依旧斯文俊秀,干干净净的,犹如温润如玉的君子,但梁清清知道他浑身的好相处都只不过是一层迷惑人的伪装。

    这个人心机且危险,以后上位的手段雷厉风行,可一点儿都不温柔。

    他的真情实意只有在面对徐巧时才会露出一二。

    打了个照面,身为同村人自然不可能装作没看到,就算再不情愿也得打个招呼,勉强笑着点了个头,腰间的软肉就被人掐了一把,力道不重,但存在感极强。

    梁清清简直欲哭无泪。

    果不其然,一扭头就看见刚哄好没多久的范彦行又黑了脸,这次更甚,他连装都不装,直接越过那两人就往楼上走去,梁清清没办法只能咬牙追上去,但偏偏刚进了楼梯间,黄雅丽就拉着她讲话。

    “清清,你们村怎么这么多好看的人?刚才那个男同志好俊啊,跟你对象是不同类型的俊,只是可惜有对象了,不然我也追一追,每天放在家里看着多养眼啊。”

    说着说着,黄雅丽还可惜地叹了口气。

    听见这话,梁清清额头上的青筋猛地跳了跳,莫名有些心虚地瞅了前方的范彦行一眼,他往上爬楼梯的脚步停顿了两秒,但转而就更快地往上迈步,落得又重又稳,像是在发泄什么一样。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但是黄雅丽不知道她以前“追”过苏津川的事情,所以怪也怪不到她头上去。

    梁清清只能干笑两声,转移话题道:“雅丽你住哪间啊?咱两是不是住得很远?”

    “我平时住家里,但是我在这儿也有个床位,就在转角第三间,你在第五间,隔得不远。”黄雅丽不知道自己无形之中给范彦行的醋坛子又加了一大碗醋,可谓是火上浇油,越烧越旺,她还在兴奋地说:“要是你不介意,咱们晚上还能睡一张床。”

    说完,她自己又否决了这个想法,“还是算了,培训肯定很累,我们还是各自好好休息吧。”

    梁清清点了点头,心思全然没放在这上面,等她加快速度进了分到的房间时,里面只有范彦行一个人,他已经手脚麻利开始收拾行李了,将盆和抹布拿出来,准备去走廊尽头的水房打水。

    “我跟你一块去。”

    范彦似笑非笑地看着她积极的态度,似笑非笑地挑眉道:“行。”

    “你们去吧,我在这儿歇歇。”刚才那一幕看得马秀芝胆战心惊的,她是知道清清之前和苏津川是怎么一回事的,可以说就是挑担子一头热,现在清清跟范彦行谈了,感情还那么好,她是真的不想两人因为这件事而闹矛盾。

    就应该按照她一直以来的观念,有什么话当时就说开了,免得到最后产生误会,消耗两人之间的感情。

    第77章 哄人

    广播局的宿舍是前两年刚修建的,设施还算完善,地板是水泥地,墙上还刷了白,很是亮堂。

    两人穿过走廊一路无话,水房里有几个正在打水的人,虽然彼此是陌生人,但是见到他们还是友好地打了个招呼,梁清清回了个微笑,乖巧站在范彦行身后跟他一起排队。

    在无人看到的角度,她的手讨好般扯了扯他的衣角,见他偏头朝她看过来,她连忙将手顺着衣角往里面伸进去戳了戳他硬梆梆的腹肌,娇俏地嘟起嘴,小声叹息道:“哎,有些人之前可是答应我……”

    后面的话没说完,范彦行就无奈地握住了她作乱的手,看着前面的人相继离开水房,他才扭头直勾勾地看着她,义正言辞道:“我就是吃醋。”

    没想到范彦行这么直白,梁清清一时之间都有些愣神,随后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好听的话张口就来:“我知道,但是我眼里心里都是你,其他男人挤都挤不进来的。”

    这句话明显哄到范彦行心坎上去了,他原本冷漠如霜的脸色瞬间融化,憋不住的笑意从眼角溢出来,他清了清嗓子,左右快速打量了一眼,没瞧见别人的身影,方才彻底勾起了唇,可是想起什么,眸中闪过一丝不爽。

    “之前门口那个男人明显没安好心,培训的这段时间你离他远一些。”

    “我知道的,你就放心吧,我就在这儿,谁也抢不走。”梁清清俏丽地伸出食指点了一下范彦行的心口,笑眯眯地歪了一下脑袋。

    气氛变得暧昧起来,被她明晃晃戳破自己的心意,范彦行又是好笑又是羞涩,喉结滚了滚,盯着她粉嫩的唇瓣看了半响,但最后还是挪开了视线,拧开水龙头,借由水声掩盖自己越来越快的心跳声。

    “再说了,今天过后大家都知道我有对象了,谁还会不要脸地来撬墙脚啊?”梁清清从来没有想过红杏出墙,所以自然也不想有人来给她找麻烦。

    虽然范彦行哄起来很简单,但是日积月累总有把人给“醋”死的一天,到时候可就不是嘴上哄两句那么简单了。

    “希望。”范彦行远远看见有人来接水,匆匆应了梁清清一声,便一手端着盆,一手拉了一把她的手臂示意她跟上。

    “不吃醋了吧?”梁清清跟小尾巴一样跟在半步以后,尾音微微上扬,听起来有些调侃的意思,范彦行瞥她一眼,似笑非笑:“等下次只有我们两个人的时候,你可以亲自尝尝酸不酸。”

    这下梁清清笑不出来了。

    两人走到房间门口,里面已经挤满了人,梁清清就住在靠门左手边的下床铺,而对面床居然住的是周丽兰,她的上铺是同一个村的另一个女播音员,另外三个人则是陌生面孔。

    大家长得都不丑,一眼望过去很是赏心悦目。

    “彦行?”周勇康一眼就看见了刚进门的范彦行,不由愣了一瞬,转而看见他身后的梁清清后,眉头皱了皱。

    他没想到今天送梁清清来县城的,居然会是马秀芝和范彦行,按道理来说,范彦行住在梁家就算跟他们的关系再好,也不会由他请假来送人,毕竟再怎么着,人姑娘还有两个哥哥在呢。

    刚产生疑惑,又想起大队长老谢定下的一家只能请假一个来送人的规矩,便了然了。

    只是刚放下心,那边范彦行已经咧开嘴角,笑着道:“周书记,我来送我对象过来培训。”

    这话一出,原本埋着头整理行李的周丽兰猛地抬起头,惊愕地看向范彦行,然后又将视线投向梁清清,满脸的不可置信。

    她的动作太明显,梁清清一抬头就对上了她的视线,想忽略都忽略不掉。

    只是周丽兰那是什么眼神?就像是在说范彦行怎么会看上她一样。

    事实上,周丽兰第一反应就是如此,她不明白来自大都市,有才华有能力的范彦行怎么会看上一个空有美貌的花瓶,尤其是这个花瓶还自私傲慢,好吃懒做……

    只是今时不同往日,梁清清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已经悄然发生了翻天覆地的改变,以前那个被她瞧不上眼的女孩,现在已经成了省广播局的实习生,比她还要有前途。

    这样一想,范彦行与她倒是天作之合的一对。

    周丽兰垂下眼眸,捏了捏掌心,装作若无其事地继续收拾东西,就站在她身边的周勇康自然看清楚了女儿的小动作,但是他也不能多说什么,只能在心中暗暗叹了口气,调整好情绪笑着对范彦行道:“哦?那我可就等着喝你们的喜酒了。”

    “好,到时候一定请您过来。”听到喜酒两个字,范彦行唇边的笑意更深了。

    见状,周勇康又暗自叹了口气,面上却不显,摆了摆手笑道:“你们快收拾吧,我也要帮丽兰擦桌子铺床了。”

    范彦行点了点头,将盆放在地上,将抹布打湿,弯下腰就开始干活,“我先把床板擦一遍,等会儿水干了再铺被子。”

    “那我和我娘擦桌子。”梁清清早就在周丽兰垂下头的下一秒就收回了视线,此时笑眼盈盈地看着范彦行,眸中的情绪有些意味深长。

    啧啧,终于该轮到她吃醋了!

    只是范彦行到底知不知道周丽兰喜欢他这件事?或许也算不上喜欢,只能说有好感,因为刚才周丽兰的眼神中没有忧伤和难过,更多的是错愕和震惊。

    算了,这个醋就不跟范彦行计较了,不然很大概率会反噬自身,毕竟她的桃花可比他的多得多。

    宿舍里吵吵闹闹的,大家现在都没有闲心过多攀谈,只简单打了个招呼,就开始收拾床铺和东西,要是没收拾好,晚上睡都没地方睡。

    天气热,用水擦过一遍的桌子和床板很容易就干了,范彦行手脚麻利地又铺起了被子,梁清清上前搭了一把手,很快就铺好了,桌子里面也塞满了她的东西,只是贵重物品她都藏了起来。

    虽然她相信在这种时候没人会敢偷东西,因为好不容易获得的工作机会,是脑子抽了才会为了一些蝇头小利而丢掉,但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小心些总是好的。

    等收拾完了,梁清清去503宿舍叫了黄雅丽,让她跟他们一起去吃饭,但是被黄雅丽拒绝了,她等会儿要回家去吃,说她娘做了一桌子菜在等她。

    听见这话,梁清清便没有强求,跟着范彦行和马秀芝一起去了国营饭店,这还是马秀芝第一次进国营饭店,手脚都不知道怎么放了,点单也是梁清清点什么就吃什么,她都说可以。

    “以后多来几次就习惯了,等我拿工资了请大家来吃。”梁清清双手撑在桌子上,捧着脸。

    “拿工资了自己存着。”马秀芝下意识地劝了一句,结果话音刚落就被梁清清轻拍了一下手背,“娘,钱是存不完的,我们要享受当下。”

    对于梁清清的这番歪理,马秀芝无法赞同,钱是好东西,存起来哪有坏处?能买更贵的东西,也能以备不时之需……

    当下享受是享受了,但是等以后有要用钱的地方那又该怎么办?

    马秀芝想要好好和梁清清讲讲这其中的门道,可是看见旁边的范彦行,又将话头给憋了回去,还是等以后再说吧。

    国营饭店老师傅的手艺自是没话说,三人吃饱喝足,一边散步,一边将梁清清给送了回去。

    “等下次休假了,我们就来城里看你,你也别回村了,跑来跑去,麻烦。”马秀芝拉着梁清清的手叮嘱了一番才和范彦行一起离开。

    目送他们远去,梁清清趴在二楼的栏杆上,心里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惆怅,直到身后传来脚步声,她才惊觉自己一个人在这儿发呆了许久。

    一扭头就对上三双略有些熟悉的眼眸,正是同一个房间的室友。

    她们应该是一起相约着去附近逛了逛,这会儿还在讨论周边的风景,等看见梁清清后才止住了话头。

    “回来了?”见她们踌躇着,不知道该不该打招呼时,梁清清主动开了口,脸上挂上友好的微笑,五官立马跟着生动鲜活起来,印着身后的晚霞,漂亮极了。

    她们三个人都不是很外向的性子,又被梁清清的美貌晃了眼,好半响才有一个人回应。

    “对,你也吃完饭回来了?”

    说话的人留着一头齐耳短发,笑起来会露出两颗可爱的小虎牙,梁清清记得她叫张小悦,跟她身边那个叫邓萍的都是隔壁村的知青,两人关系很好,这次还一同选上播音员,关系就更好了。

    而另外一个则是叫陈娟,也是知青选上的播音员,只是她年纪比较大了,早就在他们村结婚生子了,听说有一个五岁的儿子和两岁的女儿。

    几个人聊了几句没必要的废话,但关系倒是亲近了不少,有说有笑的一同进了宿舍。

    没一会儿周丽兰和王春荣也回来了,她们手挽着手,看上去相谈甚欢,一进门就跟所有人都打了个招呼。

    见状,梁清清不由松了口气,依照目前的情况来看,这个宿舍没有性子别扭的“怪人”,但是也不能确定,毕竟大家都是刚刚见面,是人是鬼还得相处一段时间才能看出来。

    只是梁清清无比希望这半个多月内不要出什么幺蛾子,能安安稳稳度过那是再好不过了。

    大家都不熟,简单聊几句后,就各自拿衣服去洗漱了。

    而且明天是培训正式开始的第一天,为了能有个好状态,所有人都想早点睡,于是都纷纷拿着盆往水房去。

    梁清清刚吃完饭,肚子有些撑,见水房那边排着长队,就没去挤,从桌子里抽出一本书,打发时间看了起来,这还是从范彦行那儿借的,他书不多,大部分都是时下流行的红色书籍,梁清清千挑万选才挑到一本带故事性的人物自传。

    其他那些深奥的书籍,她是不愿看,也不喜欢看的。

    她这样悠闲自在,倒惹得对面的周丽兰多看了她一眼,睫毛眨了眨,突然有些好奇梁清清在看什么书,于是便借着捡东西的动作飞快往书封看了一眼。

    没想到梁清清居然也会看人物自传,还是她喜欢的作者自传!心中不由产生一股觅得知音的兴奋。

    “我那儿还有几本他的书,你要是想看的话,我可以借给你。”

    话音落下,周丽兰才发觉自己竟将心中所想给说了出来,耳尖倏然爬上一抹绯红,同时又不免期待地看向梁清清。

    第78章 培训开始

    宿舍内的沉默突然被人出声打断,梁清清诧异地抬起头,下意识地往其他人的床铺看了一眼,发现她们都不在,才后知后觉周丽兰在跟自己说话。

    眼见因为自己的一系列动作,而全脸爆红的周丽兰,梁清清连忙坐正身子,硬着头皮笑着开口道:“那就太谢谢你了,我正好想看书打发时间。”

    其实她真的不喜欢看这种类型的书籍啊!但是她要是不顺着周丽兰的话头往下说的,估计她能尴尬到恨不得找条地缝钻进去,并且以后再也不敢跟她说话了。

    “真的吗?”刚才还不自在地垂下头的周丽兰一听见梁清清说的话,就猛地抬起了脑袋,一双大眼睛忽闪忽闪的,像是被火光点亮了一般。

    “真的。”梁清清看着周丽兰的反应,不由勾了勾唇,她实在没想到她会是这样的性子,还怪可爱的。

    周丽兰听到肯定的回答,借着扶眼镜的动作掩盖住了嘴边的笑容,深吸一口气才一边迈步前往柜子的所在地,一边继续道:“我给你拿。”

    没多久,周丽兰就捧着三本厚厚的书走了过来,将其放在了梁清清的桌子上,落下的时候发出了“砰”的响声,后者看着比手中的书还厚了一多半的三本书,额角的青筋跳了跳,只觉得头开始痛了起来,一股名为后悔的情绪在心中荡漾。

    “这些我都看了几遍,如果你看完后想找人聊聊感想,我很乐意奉陪。”周丽兰依旧双眼放光的看着梁清清,似乎很期待她看完的那一天。

    见状,梁清清干笑两声,“一定一定。”

    前提是她看得完的话。

    “我娘给我做了一些红薯干,你要尝尝吗?还挺甜的。”

    “我十七岁,比你小一些,能叫你清清姐吗?”

    “在村里的时候没怎么跟你接触过,说实话我觉得你跟我想象中的很不一样,我还挺想跟你做朋友的,我能跟你做朋友吗?”

    其实梁清清也很想说,你也跟我想象中的很不一样,表面看上去斯文安静,可怼起人来又毫不留情,就比如说上次骂丁爱霞……

    不熟之前惜字如金,熟了之后话又多到让人招架不住,甚至还有些聒噪。

    总之是个很矛盾,也很可爱的女生,梁清清还挺喜欢的,这个朋友她交了。

    跟周丽兰聊完天后,两人看时间差不多了,就相邀着一起去水房洗澡,这个年代的水房都不是单人单间,中间甚至都没有挡板,梁清清还是第一次面临这种情况,一时之间不由有些傻了眼。

    见周丽兰伸出手自然地脱衣服,梁清清下意识地转身避开,不是吧?不会吧?这就赤/裸相待了?

    “清清,你愣着干什么啊?”周丽兰脱完上衣,见梁清清背对着自己一动不动,不知道在发什么呆,不由疑惑地问了一句。

    梁清清支支吾吾半天,觉得自己有些矫情,但是让她就这样脱光衣服和周丽兰,还有其他女生一起洗澡,她实在做不到,只能落荒而逃。

    “你先洗,我有东西忘拿了。”

    周丽兰奇怪地皱了皱眉,但是没有多想,就开始自顾自地洗了起来。

    梁清清回到宿舍,左右看了看,纠结片刻后还是将自己的被套拆了下来,又去找黄雅丽借了她们宿舍的撑衣杆,才重新回到了水房。

    “清清,你害羞啊?”周丽兰见梁清清布置她的单独洗澡间,这才明白过来了,“我之前也不习惯,但是在县城读了几年高中就习惯了,只要是宿舍都是这种大澡堂。”

    梁清清冲着周丽兰感激地笑了笑,但是这种安慰还是解决不了她的别扭,梁清清觉得自己估计这辈子都习惯不了。

    “咦,这不是你的被套吗?你等会儿洗澡肯定会把被套打湿的,晚上你怎么睡觉啊?”周丽兰担忧地看着梁清清,但也没有劝她忍忍就这么洗,因为她知道每个人能接受的点都不一样,瞎建议只会让对方为难。

    之前他们高中也有城里的学生跟梁清清一样接受不了跟大家一起洗澡,每次也要拉布挡着的,所以她也算是见怪不怪了。

    “没事,夏天温度高,这点水等会儿就干了。”

    闻言,周丽兰点了点头,不再言语,三两下洗完后,就先回宿舍了。

    梁清清尽量避开被套,也快速洗了个澡,又将衣服洗了晾了,才回宿舍,见张小悦她们已经睡了,她放轻了动作,小心翼翼地收拾完洗漱用品,就上了床。

    换了个新环境,梁清清有些不习惯,但好在没多久就不知不觉地进了梦乡。

    一夜无梦,第二天她还睡得正香,就被周丽兰给喊了起来,打了个哈欠,想起今天的正经事,就立马坐了起来,在床上把衣服换好才穿鞋下地。

    水房早就挤满了人,但好在她们昨天晚上提前在盆里接了水,所以这会儿只要拿着洗漱用品去找个角落蹲着洗漱就可以了,不用再排队。

    期间黄雅丽找了过来,她没接水,梁清清就把自己的水分给了她一半,又把周丽兰介绍给她认识。

    “我们的名字里都有个丽字哎,还真是有缘,你比清清小,那肯定也比我小,叫声姐姐听听。”黄雅丽嘴里没个正形,嘴里还含着泡沫就对着周丽兰开起了玩笑。

    周丽兰哪见过这样自来熟的活泼性子,一时间有些招架不住,鬼使神差地顺着她的话喊道:“姐姐。”

    黄雅丽被她这呆萌的模样给逗笑了,捂着肚子笑个不停,把周丽兰吓得脸都红成了个猴屁股,手足无措地拿着毛巾洗脸也不是,不洗也不是,一时间进退两难,只能把求救的目光投向一旁的梁清清。

    梁清清在一旁看得无语,接收到周丽兰的视线,她无奈地拍了拍黄雅丽的肩膀,“好了,别逗人家了,她脸皮薄。”

    “知道了。”黄雅丽吐掉嘴里的泡沫,嘿嘿一笑,配上她那张清纯小白花一样的脸还真是有些过于违和,但是却并不让人讨厌。

    “哎,我们同村那个王知青呢?怎么没看见她?”

    “她说肚子不舒服,去上厕所了。”

    梁清清点了点头,没再问,有说有笑地洗漱完,几人等上完厕所回来的王春荣就一起赶去了广播局。

    等到的时候,里面已经挤满了人,男女默契地站在空地两边,中间无形中划分出了一条三八线。

    梁清清一眼就看见了人群中的苏津川,原因无他,这人长得高,相貌又突出,在一群普通人中实在太过显眼,她都听到附近站着的好几个女生都在偷偷议论他。

    但梁清清只是瞥了一眼就收回了视线,反而将注意力放在了前方的高台上。

    高台上此时空无一人,但是上面摆了一个高架子,还神秘兮兮地挂了一块红布,挡的严严实实,根本看不清里面是什么东西,但是看厚度,梁清清猜测是黑板和展示板之类的东西。

    好在这个疑问没有持续太久,就有人来揭露答案了。

    时间一到,就有两个中年女人走上了台,在看到左边那位身穿白衬衫的女性时,梁清清眸光闪了闪,这不就是把她选进省广播局的那位副局长吗?

    “各位同志,大家上午好,我是省广播局的副局长田风椿,欢迎大家来到广播局成为我们当中的一份子。”田风椿气质卓越,就算站在台上拿着与她极其不匹配的大喇叭也能让众人瞬间安静下来,听她娓娓道来。

    话音刚落,台下就响起了阵阵掌声,大家面红耳赤,盯着台上以往可望不可及的大人物,眼眶不自觉染上了一丝红晕,经过了残酷的面试,他们最是知道来到这里有多么不容易,所以此时情绪不免都有些激动。

    但激动过后,内心就暗暗下了一个决定,那就是他们一定要好好学习,争取一步步往上爬,要是以后也能坐上田副局的那个位置……

    一想到这儿,整个人都不免精神抖索,越来越有干劲。

    “成为一名合格的播音员和技术员都需要经过专业的培训,而想成为一名优秀的播音员和技术员则需要刻苦的练习,你付出的汗水和泪水比别人更多,你就能成长得越快。”

    田风椿看着台下仰着头认真听讲的年轻人,唇边不由勾起了一抹笑,只是没多久那抹笑就慢慢消失,转而突然冷下脸,话锋一转道。

    “当然,凡事都要有一个度,我们不提倡没头没脑,甚至没日没夜的苦练,这样只是无用功,还会伤害自己的身体,身体才是革.命的本钱,我希望各位能将我的话听进去,也能将接下来为期半个月的培训内容深深刻在脑子里。”

    又是一阵掌声过后,大喇叭被田风椿交给了身侧的另一个人。

    “同志们好,我是你们的培训老师之一,我叫林沁,大家以后叫我林老师就可以了。”林沁长了一张很严肃的脸,板着脸不笑的时候更显得庄严,再加上大家天生对老师有种惧怕感,所以有些人光听着她做自我介绍就害怕得咽了一下口水。

    “相信很多人都注意到了这个东西。”林沁走到那块红布身边,手捏在边角处,用力一拉,露出里面的庐山真面目。

    梁清清在看清里面的东西后,露出了一个了然的微笑,她猜得没错,还真是黑板,上面用白色的粉笔写了三个非常难的绕口令,就算她普通话很标准,尝试念了几句,也不免会嘴瓢,更何况本就自带乡音口音的大部分其他人?

    第79章 起冲突

    “这个是每一位播音员需要熟读的任务,十天后,我会一一考察大家把这些话读的怎么样,如果磕磕绊绊,那就证明培训多半没有认真听,到时候会有一定的惩罚,至于是什么惩罚,大家到时候就知道了。”

    林沁用手指了指黑板,卖了个关子,笑得格外瘆人。

    见状,梁清清咽了咽口水,林老师这么说,那么肯定不是什么简单的惩罚,她绝对不要成为当中的一员!不光她怕,大部分人都害怕得打了个哆嗦。

    “林老师折磨人的手段可多了。”黄雅丽身为过来人,脸都皱成了苦瓜。

    “咱们好好练,好好学。”梁清清只能如此安慰道。

    这时台上的林沁继续开口了,她普通话极其标准,一字一句听在耳中都犹如在听收音机里面的正式广播,恰到好处的技巧表达,能让人的注意力不知不觉中就跟着她走。

    “技术员也有相应的任务,等会儿会有对应的老师给你们安排,当然,要是没做好,也会有相应的惩罚。”

    “今天这里是播音员们的训练场地,技术员们跟着这位同志前往二楼进行培训学习。”

    林沁刚说完,一位男同志就上前来,让另一边的技术员们排成一长队跟着他一起往二楼去了,井然有序,竟是多余的大动静都没有闹出来。

    等他们离开后,场中只剩下播音员了,有男有女,但女生居多,个个都是好颜色,再不济也能称得上一句清秀,林沁满意地点了点头,眼珠子一扫,指出几个人来。

    被她喊中名字的人上前一步,黄雅丽也在其中,梁清清猜测这几位应该都是县广播局的正式播音员,她们穿得比其他人都要好,体面又正式,仪态也周正,脖颈和腰板挺直,看上去条顺盘靓,跟村里来的一对比完全是天壤之别。

    “每个宿舍为一组配有一名组长,大家互帮互助,不要偷懒,我会进行随机抽查。”

    林沁将小组名单读了一遍,梁清清和黄雅丽对视一眼,然后又看向周丽兰和王春荣,大家都笑起来,倒是巧了,她们这个宿舍刚好就是黄雅丽是组长。

    读完名单后,每个组长领着各自的组员站成一排,继续听林沁在台上说话。

    “咱们播音员要做的不仅仅是传递文字,更是传递情感和知识,乡镇每天的广播任务说简单也简单,说复杂也复杂,大家千万不要太过松懈也不要太过紧张,一切就跟你们田老师所说的一样,需要掌握一个度。”

    “这些你们会在日后的工作当中有所感悟的,短短的半个月时间,我们无法把你们培训成完美的播音员,只希望大家在日后的工作当中不要出错。”

    “毕竟,出错一次是要扣一定的工资的。”

    听到这儿,所有人的神色才有了真切的变化,他们大部分人来这儿都是为了钱和票据补贴的,一听出错会扣工资,终于将此次培训放在了第一重要的位置上,歇了偷懒耍滑的心思。

    “我们今天的任务是基本功训练,我和田老师会轮流教你们正确的发音。”

    基本功训练是对发音进行精细的调整和练习,很多人因为从小的成长环境而养成了不同的发音习惯,也就是平常所说的口音和乡音,于是在说规范的普通话时会让人听着别扭。

    放在日常生活中可能不会有太大的影响,可是他们干的是播音员的工作,最基础的条件之一就是要说一口流利的普通话,要不然,如果有些重要信息要是因为口音导致的一字之差而产生传递错误,那所造成的后果简直不堪设想,到时候又要让谁来承担呢?

    所以基本功练习是必要的,可以通过模仿标准普通话的发音来持续练习声母,韵母和声调的发音,这样能大大改善口音所带来的问题,也能让发音更加准确和清晰。

    很快田风椿和林沁分别带着几个小组一起去食堂吃过早餐,便开始了练习,这一练就是一个上午,临近中午,梁清清刚想和黄雅丽他们一起去食堂吃午饭,就被人给叫住了。

    闻声望过去,是田风椿,她笑眼盈盈地看着她,“还记得我吗?”

    “田老师,我怎么会不记得您?”梁清清跟着勾了勾唇,尾音微微上扬,听起来青春俏皮,讨人喜欢的很。

    “练得不错。”田风椿上前一步拍了拍梁清清的肩膀,这个她亲自选中的姑娘,从今天早上刚来到这里的时候,她就注意到了,暗中关注了许久,这孩子态度认真,没有丝毫懈怠,她很是满意。

    “好了,你们去吃饭吧。”

    说后,不等梁清清回答,田风椿就率先转身离开了。

    等她走后,黄雅丽她们都围上来,羡慕地看着梁清清,“那可是田副局啊,她夸你了!清清你真厉害。”

    梁清清挠了挠头,害羞一笑,匆忙转移话题,“别打趣我了,再不去吃饭,等会儿好吃的都没有了。”

    几人说说笑笑往食堂走,刚走到门口转角处就跟一队人撞上了,黄雅丽倒退着走路没站稳,差点儿摔在地上,幸好被梁清清眼疾手快地拉了一把。

    “哪个不长眼的走路不看路!”对方气急败坏地先发制人,嗓音如黄鹂一般好听,但是因着尖锐的喊叫反而变得有些诡异和刺耳。

    黄雅丽下意识地开口道歉:“对不起,你没事吧?”

    可是一抬头看清来人,愧疚的脸色立马就垮了下来,只恨不得把刚才的话都吞回肚子里。

    “黄雅丽!没长眼睛就去医院看看,今天这么多人在呢,别给我们县广播局丢脸。”那人穿着一件红黑格子的布拉吉长裙,头发盘在头顶,戴着好看的发绳,嘴上还擦了一些口红,显得整个人十分艳丽张扬。

    梁清清只觉得这个人有些咄咄逼人,似乎不把人踩在脚底下就不肯罢休一样,但看情况,她和雅丽应该是之前就有过节。

    “我眼睛好着呢,用不着你胡佩云操心。”黄雅丽挺直腰板,反正歉已经道了,也不用再在这里纠缠,于是她冲着胡佩云冷哼一声,扭头对着梁清清她们说道:“清清咱们走,别在这儿浪费时间。”

    “站住!”胡佩云却不愿意了,听见黄雅丽对身后之人的称呼,脑海中闪过什么,视线转而落在梁清清脸上,眉头紧皱,上上下下将她看了个遍,不由咬紧了下唇。

    “你就是那个被选进省广播局的梁清清?”

    她一向自视甚高,在县广播局待了两年顺风顺水惯了,本以为再待几年混个资历就能找机会去省城,但是没想到居然会有人捷足先登,比她先从福晋县往上升。

    对方还是个乡下土丫头,这怎么能让她咽下这口气?

    昨天她没来局里,今天上午又忙着培训,差点儿就把这事给忘记了,现在经过黄雅丽这么一提醒就瞬间想起来了。

    跟想象中的不一样,梁清清长得很漂亮,甚至比她还要耀眼几分,她们乍一看是同一种类型的美人,但是细看又完全不一样,总之是让人见到了就会嫉恨得牙痒痒的人。

    也是,能被田副局亲自选中的人又能差到哪儿去。

    “是我。”梁清清大大方方对上胡佩云的视线,表情不咸不淡,明显不想跟她过多攀谈的态度成功惹恼了胡佩云,没忍住上前一步,眼看找不到可以抨击的点,只能从穿着上下功夫,她嗤笑一声,阴阳怪气地冷笑道:“你这穿的什么东西?”

    这话一出,她身后几个同样穿着布拉吉的女人跟着扑哧一声笑了出来,眼神中闪着的是如出一辙的嫉妒和鄙夷。

    “在供销社买的布做的,具体什么布料忘记了,要不等晚上我脱下来借给你,你明天去供销社问问?”梁清清装作一副苦恼的模样,最后为难地看向胡佩云,“你要是想学我做一件一模一样的,大家都在这儿培训,我不介意的。”

    这话一出,胡佩云一队人笑不出来了,脸色青一阵红一阵,像调色盘似的好看极了。

    她们笑不出来了,黄雅丽这边倒是开始捧腹大笑,眉眼间皆是畅快,胡佩云那话在讽刺梁清清的同时,何尝不是讽刺了她们?都是农村出来的,别说布拉吉了,就是稍微贵一点的布料也是穿不起的,在她们当中有些人穿的甚至还不如梁清清。

    而且梁清清那句“大家都在这儿培训”更是点明了众人能在一起学习,本质上身份都差不多,日后都是吃国家饭的,品级相同,谁又比谁高贵?

    胡佩云凭什么高高在上的说些难听话出来恶心她们?但是这些道理她们都懂,可让她们像梁清清一样站出来反驳胡佩云,那也是不敢的。

    所以眼下梁清清一句话堵就得胡佩云她们说不出话来,让她们望向梁清清的视线不由更加炙热了些。

    “不要脸的土包子,谁要跟你做一样的衣服,我才看不上呢,穷酸死了。”胡佩云像是被踩中尾巴的猫,气得五官都有些扭曲。

    梁清清无所谓地耸了耸肩,甚至扯出了一抹淡淡的微笑,“那就好,不然我怕你做出来,到时候穿得没我好看,会更生气跳脚。”

    “你你你……”这话直戳胡佩云心窝,她两眼一黑差点儿晕过去,偏偏这话她还真没办法说出异议的话来,毕竟梁清清那张脸就摆在那儿,谁能睁着眼睛说瞎话说她穿着一定比梁清清好看。

    “我们还要吃饭就不跟你聊天了,不然等会儿要是培训迟到了,老师问起原因我肯定是要如实禀告的。”

    闻言,胡佩云就算再不情愿,都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梁清清和黄雅丽她们大摇大摆地从自己眼皮子底下离开,咬紧牙关,暗暗道。

    等着,她不会就这么算了的!

    第80章 湿透

    临近正午,烈日炎炎,广播局食堂外面种了一排枝繁叶茂的桂花树,挡下了大部分的阳光,带来阵阵清凉。

    由于文化局和广播局相邻着,所以食堂也是共用的,面积稍大,有好几个窗口,几人排队没多久就打到了饭菜,炒空心菜和辣椒炒肉,虽然肉没几块,但是对乡下来的新人来说也是少见的美味了。

    “你和刚才那位有过节?”梁清清用筷子戳了戳空心菜的菜叶,抬起头看向坐在对面的黄雅丽,其他人闻言也纷纷抬起头看向了她。

    黄雅丽听到梁清清提起胡佩云,嘴巴瘪了瘪,没好气地哼道:“她就是个疯婆子!”

    听到这句评价,梁清清眉眼带上了一丝笑意,做出洗耳恭听的模样,黄雅丽见状,叹了口气,开口将自己和胡佩云所谓的“过节”给一一道来。

    “本来我和胡佩云是井水不犯河水,她播音学的好,又在广播局待了几年,向来是拔尖的,有什么好活计都是紧着她来,我没她资历深,肯定不愿意招惹上她。”

    “可是半个月前,军区有一场文艺汇演缺一个主持人,本来是定了胡佩云去的,谁知道她突然得了重感冒,嗓子哑了,局长就喊我去顶替她,这一顶替就招了她的眼了,觉得是我故意抢了她的活,自此处处刁难我,我又不是个软柿子,一来二去,就结了仇。”

    说完,黄雅丽郁闷地狠狠咬了一口辣椒,大家也都觉得这是一场无妄之灾,替黄雅丽委屈的同时也对胡佩云的蛮不讲理和跋扈有了更深的认知,默默在心里决定这半个月都要远离她,要是得罪她了,到时候指不定怎么被刁难。

    “雅丽你做的对,要是乖乖让人欺负不反抗,别人只会变本加厉,根本不会见好就收。”梁清清赞同地点了点头,她自己不会忍,也不会劝别人去忍。

    退一步海阔天空这个道理大家都懂,可是现实生活中又有几个人做得到?不作为,只会让人觉得好欺负,以后难免落得个出气包的下场。

    总归都讨不了好,还不如从一开始就硬气些。

    听见梁清清的话,黄雅丽猛地抬起头,怔愣片刻后缓缓展开一抹淡笑。

    吃完饭后,一行人回宿舍休息,梁清清去阳台摸了摸昨天晾的衣服,发现都干了后就收了起来,又洗了把脸才躺着睡午觉,站了一上午,她只觉得腿都不是腿了,酸疼得厉害。

    再次醒来的时候整个人都迷迷糊糊的,跟其他人打了个招呼,穿过走廊准备去水房接水,结果没走两步,一旁的房门突然被人从里面打开,紧接着一盆冷水就泼了她一个透心凉。

    “哎呀,抱歉,我没看见有人,你没事吧?”

    上半身全部被打湿,头发湿漉漉的往下滴水,就算是夏日,这风一吹,脑子还是被冷得瞬间清醒,梁清清深吸一口气,抹了一把脸,顺着这看似是道歉,实则是幸灾乐祸的语气朝说话人看去,那张熟悉的脸格外刺眼。

    “这身衣服虽然不值钱,但是依照你的家庭估计攒了很久才买得起的吧?啧啧,真不知道等会儿你还有没有衣服穿,该不会全是些带补丁的便宜货吧?”胡佩云倚靠在门框上,看着梁清清狼狈得犹如落汤鸡一样,红唇控制不住地往上勾起,眸中满是痛快。

    而在她身后,几个陌生的面孔脸上也不由带上了笑意。

    梁清清一一扫过去,发现并不是今天中午看见的那几个,应该是住在这间宿舍的新播音员,也不知道胡佩云给了她们什么好处,居然能心甘情愿地同意让她躲在她们宿舍算计人。

    也不怕闹大了,她们也要跟着遭殃。

    梁清清低头看了一眼身上湿漉漉的布料,蓦地勾唇笑了笑,冷冷瞧了胡佩云一眼,就面不改色地继续往水房的方向走。

    现在正是午休结束,大家都在收拾准备往广播局去了,乍一看见梁清清这副模样,都惊得站在门口看了半响,这是怎么回事?

    胡佩云被梁清清那一眼瞧得心底发慌,但见她什么都没说,什么都没做就走了,又不免暗恼自己没出息,竟然被个黄毛丫头吓到了。

    “我还当她有多大的气性呢,原来就是个软骨头。”胡佩云把玩着手中的空盆,撇了撇嘴,随后转头对着屋内的几个人说道:“有什么不懂的,尽管来问我,要是学的好,以后我举荐你们进县广播局。”

    “谢谢胡同志。”

    “你真好,长得漂亮还大方,不像那个梁清清,真以为被选进省广播局就万事大吉了,瞧她得瑟的,我看胡同志给的这个教训是极好的,就该让她吃吃苦头,免得尾巴都要翘到天上去了。”

    “就是就是。”

    看着几个小姑娘感恩戴德的笑脸,胡佩云勾起一个讽笑,蠢货,她怎么会把吃饭的本事教给她们?简单说两个大家都知道的知识就算顶天了。

    再说了,县广播局哪是那么好进的,要是她能举荐人进来,肥水不流外人田,她早就把家中的几个表妹堂妹都给举荐进来了,还能轮得到她们?

    到底是乡下丫头,没什么见识,几句话就哄得她们对自己言听计从了。

    但是这种事情她才不会告诉她们,于是在享受几句她们的追捧和夸赞后,胡佩云将盆放下,就准备回自己宿舍跟几个小姐妹一起往广播局去了。

    “我先走了,你们……”

    可是才刚转身,就迎头泼过来一盆冷水,她张着嘴,呛得她连着咳嗽了好几声,这还没完,在她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又是一盆狠狠泼在她身上。

    “贱人,贱人!”胡佩云气急败坏地睁开紧闭的双眼,一边骂着,一边就要往前冲上去,那气势汹汹的模样吓得周围的看客纷纷往后退了一步。

    “胡佩云你有本事就打啊,广播局有一项规定,打架斗殴者立即给予开除,你在这儿待了那么多年不会不清楚吧?”梁清清将手中的盆高高扬起,似乎只要胡佩云敢靠近,她就敢一盆子打下去。

    红底白花的搪瓷盆在阳光下闪着刺眼的光辉,再加上梁清清那极具震撼力的话语竟硬生生让胡佩云止住了脚步,她咬紧牙关,气得胸口剧烈起伏,布拉吉长裙本就贴身,这会儿被打湿了,更是凸显了曲线。

    楼下是男生们住的地方,她们动静闹得这么大,早就有好事者在楼下跳着往上看了。

    胡佩云双手捂着胸口,不敢久留下去,走之前狠狠瞪了梁清清一眼,恶声恶气道:“梁清清我记住你了。”

    “搞得好像被你记住是多么荣幸的事情,真不要脸。”梁清清翻了个大大的白眼,随后对着胡佩云的背影警告道:“你要是下次还敢对我耍手段,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胡佩云脚步顿了顿,但紧跟着就以更重更快的步伐离开了。

    “看什么看?眼珠子给你们挖了。”

    看热闹的人有的被吼得缩了回去,有的却骂了回去,胡佩云一张嘴难敌多张嘴,最后只能讪讪的把房门重重甩上,眼不见心不烦。

    梁清清放下手中的盆,转而将脚下的另一个盆还给旁边的人,友好地笑着:“谢谢了。”

    “不,不用谢。”那人咽了咽口水,接过自己盆,想到刚才那一幕,又看着面前温柔似水的女人,简直不敢相信这两个不同风格的人居然是同一个人。

    她刚才在水房接水,就听见旁边有人温声细语地问自己借水盆,见是个长得非常漂亮的小姑娘,又非常有礼貌,她也就答应了,还自告奋勇地帮忙端过来,谁知道对方居然是用来泼人的!

    梁清清装作没看见她眼中的震惊,勾着唇拉着人走到自己的宿舍,抓了一大把腊肉干给她,才放人离开。

    周丽兰她们见她浑身湿透的回来,都感到惊讶不已,连忙凑过来问情况,梁清清一边找着干净的衣服,一边将事情的来龙去脉都说了一遍。

    “这也太过分了吧?走,清清,我们去找老师评理!”周丽兰还没见过这么嚣张的人,脸都气绿了。

    梁清清摇了摇头,“我也泼她了,这事只能这样了。”

    闻言,周丽兰抿了抿唇,但依旧有些愤愤不平。

    “我泼了两盆,她只泼了一盆,算起来还是我赚了。”梁清清飞快地换好衣服,拿着干毛巾擦着头发,冲着周丽兰微微一笑。

    事到如今她还有心情安慰起旁人来了,周丽兰又是好气又是好笑,但最终只能微微叹了口气,“我觉得胡佩云肯定不会就这么算了。”

    “她当然不会就这么算了,但是只有千日做贼,哪有千日防贼的?管她使出什么花招,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就是了,只是千万别让我抓住她的把柄。”

    梁清清眯了眯眼睛,里面闪过一丝冷厉的光。

    等收拾好,几人掐点赶到集合地点,梁清清几乎刚站稳,就察觉到不远处有一道怨毒的眼神正盯着自己,她漫不经心往那边一瞥,果不其然,就是胡佩云。

    胡佩云也湿着头发,她换了一身衣裳,不同于白日艳丽的布拉吉长裙,她现在穿得要朴素很多,白衬衫黑长裙,长发披散在腰间,再配上扭曲的表情,远远望去跟女鬼一样。

    “清清你中午洗头发了?”黄雅丽还打着哈欠,她约了小姐妹聊天,没睡多久就来了广播局,所以根本就不知道在宿舍发生了什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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