閼冲本娅欓懝璇х窗鐎涙ぞ缍嬮敍锟�[鐏忥拷娑擄拷婢讹拷]

20-30

    第21章 第 21 章

    乔初意脸颊微微热起来。

    听见唐策敲了敲讲台, 她连忙回神,打字:【我还要上课!】

    就立马关掉了屏幕。

    周序霆今天似乎很闲,下课后还在问她什么时候能打电话,乔初意赶着回宿舍, 没搭理。

    后来洗完澡才想起来这人, 在淋浴间外面的走廊给他发消息,却没有收到回复。

    一看时间, 十点二十了。

    周序霆作息比她规律, 部队里十点睡觉,除了加班, 一般不会推迟一秒钟。

    国庆后气温骤降,到十月下旬, 就基本告别了夏天的小裙子。

    最近学校论坛系统崩溃过一次, 有人看见时卿在校门口上了一辆绿油油的剪刀门跑车,还拍到了一些亲密照片。结合她家经济没落, 导致大小姐生活水准下降的小道消息传闻,有人推测时卿终究吃不起生活的苦,傍上了富二代。

    一众仰慕者们怒发冲冠, 把论坛炸得歇业三天。负责数据和运营的计算机系学长们连夜抢修,最后论坛恢复,帖子和照片却都不见了。

    自从宿舍天台被锁后,时卿的秘密基地转移到舞蹈学院顶楼。

    这天她没去上选修课, 唐策也没点名,乔初意打不通电话,课后抱着一丝希望来到这里。

    古罗马式圆形建筑的天台上, 女孩坐在栏杆边,修长的双腿晃荡在半空。

    那瞬间乔初意有种可怕的错觉, 好像她纵身一跃,就要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来的路上,乔初意在小超市买了两罐啤酒,走到时卿身边,递给她一罐。

    时卿抬头那瞬目光是茫然的,但很快落定在她脸上,接过啤酒笑了笑:“谢谢。”

    乔初意不敢像她那样把腿伸出栏杆,于是只挨在旁边坐下来,拉开罐子的拉环,抿了一口。

    她一直觉得所有的酒都很难喝,一定是心里有很多很多苦,才会习惯这种味道吧。

    时卿面不改色地灌了一大口,眼里仿佛都晕上闪烁的酒渍,星星点点,明亮又迷离。

    “你知道你们三个当中,我最羡慕谁吗?”时卿望着漆黑的夜空轻声开口。

    乔初意摇了摇头。

    “我最羡慕的是小庄。”她收起脚,盘成一个圈,低头摩挲着手里的罐子,“她就像小草,身上有那种破土而出的能量。无论多么坚硬的地面都没办法阻止她。”

    “可是我做不到。”

    “我试过和他们对抗,卖掉所有值钱的东西,穿便宜衣服,吃食堂,用普通化妆品,不参加任何朋友聚会,尝试脱离那种穷奢极欲的生活。一开始我觉得我可以,活下去有什么难的。可是后来我越来越发现,像那样活下去真的很难。”

    “其实从出生的那一刻起,我就已经被他们牢牢地控制住了。他们用数不尽的钱,用世界上最好的一切打造成现在这个我,让我的身体和精神没办法匹配正常人的生活,这样无论我怎么挣扎,最后还是要回到他们为我准备的笼子里,接受安排。”时卿吸了吸鼻子,眼眶湿润

    铱驊

    ,这是乔初意第一次见到她哭,“我很没用,是不是?”

    “不是。”乔初意摇了摇头,“你只是习惯那样的生活了。”

    精心培育十八年的习惯,就像那些人下在她骨血里的药瘾,到了发作的时候,只有依靠他们才能活下去。

    遇见时卿之前,乔初意不知道还有这样的世界,一个人从出生起就被标好了价格,还有这样的父母,生养子女是为了做筹码。

    乔初意搂住她,尽管知道任何安慰都没有用处,哽声问:“他对你好吗?”

    “好。”时卿扯了扯唇,笑得比哭还难看,“温柔体贴,肯为我花钱,比我妈都舍得。”

    “可能新鲜劲还在吧。”

    “除了花心,一切都挺好。”

    乔初意心口狠狠地在痛。

    “乔乔。”时卿寻到她的手,冰凉又颤抖着,紧紧地攥住,“一定要和喜欢的人在一起。”

    乔初意忍住一阵泪意,郑重地点头:“好。”

    喜欢的人,已经好多天没有消息了。

    *

    乔初意没想过许如心会来找她。

    说是公司扩张业务出差,顺路来看看。

    许如心是正儿八经的艺术学校出身,当年为了随军没就业,只偶尔在文工团打打杂。出来后开了家演艺公司,如今也算是如火如荼。

    这次过来,还给她带了她爱吃的那家烤鸭。

    乔初意晚上有课,两人就约在学校附近的一家小馆,点了几道菜。

    席间说起周序霆,许如心满脸无奈:“当年我就不同意他去西北,那么远的地方,时不时有个暴乱,边境一出现点儿矛盾就动刀子动枪的,你说我们当父母的怎么能放心?”

    乔初意不知道该说什么,低眉垂眼地听着。

    “这副鬼样子,对象也找不着,让亲戚同事帮忙介绍了几回,人姑娘一听说他人在哪儿,做什么的,都吓跑了。”许如心叹了一声,“昨晚收到他短信,又一宿没睡着。”

    乔初意抬起头:“什么短信?”

    许如心把手机拿出来,摁了几下,递给她。

    只是一条寻常的报平安短信,乔初意看着,心底除了安定,还有一阵莫名的酸涩。

    这么多天了,她也很担忧。

    每当有边境和西北相关的军事新闻,都不自觉会多留意一眼,继而又更加担忧。

    可直到现在还没有收到他只言片语。

    原来在他们经常失联的那些日子里,他都有和家人保持联系。

    乔初意知道自己不是他的谁,没理由为这种事不开心,可情绪不受大脑的掌控,难免低落。

    吃完饭,许如心送她到教室楼下,握着她的手说:“看得出来,序霆是把你当自家妹妹的。他这孩子主意大,什么事儿都不爱跟父母说,多问两句他就烦,我们也不知道他心里想什么。你们是同龄人,很多时候交流更方便一些,平常多联系联系。”

    乔初意点了点头:“好。”

    第二天是周五,庄以菱男朋友请吃晚饭。

    小伙子叫肖铭宇,是她们同校学长,不过一年前就毕业了。

    算年龄,整整大庄以菱五岁,外表看上去却并没有社会人士那种油腻沧桑的面相。

    可能因为是学技术的,工作不怎么需要和人打交道,也还保持着学生般的纯粹气质。

    长得还挺帅,对庄以菱也没话说,喜不喜欢在不在意,从眼睛里都能看出来。

    吃饭的时候,大家都在群里偷偷发信息——小庄同学捡到宝了。

    后半场本来打算去KTV,宋叶紫嫌没劲,说想去酒吧。

    时卿:“你去过酒吧?”

    “没有啊。”宋叶紫仰着头,“就是因为没去过才想去,正好今天有男士作陪。”说着她指了指肖铭宇,“不然我也不敢去。”

    几个姑娘晚上去酒吧,确实会担心安全问题。

    “行,我马上安排。”肖铭宇笑着说。

    时卿点点头:“麻烦你了。”

    “没事儿,只要你们玩得开心。”肖铭宇拿出手机打了个电话,似乎是给他朋友,让人留个好位置。

    完事看见几位女生讶异的目光,解释道:“我有个同事在酒吧兼职。”

    “哦。”庄以菱挽住他胳膊,笑得满脸甜蜜,“那我们快过去吧。”

    “好。”肖铭宇自然地握紧她手。

    酒吧在江边一栋独栋楼房,一楼的玻璃房是大厅。

    门口草坪上停着的,全都是耳熟能详的豪车牌子。

    宋叶紫看了眼自己身上的白毛衣牛仔裤,挽着乔初意小声说:“这地方是不是有点太过隆重了?”

    乔初意也压低嗓音:“感觉很贵的样子。”

    时卿走在最末尾,幽幽的嗓音从背后飘来:“人均保底消费1888。”

    宋叶紫和乔初意对视一眼,把惊恐的呼声吞下肚:“……”

    走后门留的位置确实好,光影涌动的舞池,台上抱着吉他的歌手和跳钢管舞的女郎都看得无比清晰。

    肖铭宇手里捧着庄以菱的冰饮料,用掌心捂热,宋叶紫偷偷给两人拍了张照片,给乔初意看。

    酒吧很吵,贴在她耳朵旁说话才能听清:“看见没?绝世好男人,羡慕死了。”

    乔初意:“你也找一个。”

    宋叶紫:“这么好找就不叫绝世好男人了。”

    下面还有一片卡座空着,位置比她们更好,旁边甚至有保镖站岗。

    桌上摆好了满满当当的黑桃A香槟,不知是要迎什么贵客。

    直到那桌终于来了人,男男女女,调笑着由保镖引进去。一个长发红唇,穿着紧身包臀裙的女人几乎挂在旁边的男人身上,坐在长排真皮沙发的正中间。

    光线掠过那桌的一瞬间,乔初意看见那男人的脸,心口一跳,下意识地望向时卿。

    时卿显然也看见了,刚从那个方向撇开眸,脸上没什么表情,只默默喝了一口酒。

    那桌玩得很嗨,尺度也不小,中间两人尤其辣眼睛。

    光接吻就不下十次,还有更过分的,男人的手滑向看不见的地方。

    乔初意忍不住恶心作呕,反观时卿,却淡定得好像没事人一样。

    肖铭宇的朋友过来给他们送酒,陪着坐了会儿,聊着聊着,看见那桌玩游戏,解释道:“那是霍家二少爷,以前不常来,最近带着新欢来好几次了,说是这边儿离他女朋友的学校远,方便。”

    乔初意刚喝进去的饮料差点吐出来。

    庄以菱在学校西门面馆见过姓霍的,脸色登时变了,担忧地看了眼时卿,拽拽肖铭宇袖子:“我有点困了,要不今天就到这儿吧。”

    “好。”肖铭宇搂着她肩膀温柔地笑了笑,对他朋友说:“你去算一下账,回头给你,我先送她们回学校。”

    他朋友点点头:“行,慢走啊。”

    不知道为什么,乔初意觉得他这同事举手投足间就不像兼职服务生,说是个老板还更可信。

    但她也没多想,跟着出去了。

    走到一楼院子,时卿突然停下脚步,对他们说:“我手机好像落里面了,去找一下,你们先走。”

    肖铭宇:“我让我同事给你找。”

    “不用,别麻烦他了,我知道在哪儿。”时卿说完便转身上楼。

    乔初意有点不放心,跟了上去。

    时卿回到酒吧大厅,果然并没有找什么手机,而是径直走向霍二少所在的卡座。

    她走得太快,乔初意只能奋力跟,叫她也不应,最后眼睁睁看着她拎起桌上一瓶黑桃A,倒过来,在一群人惊愕的眼神中,悉数浇在霍二少头上。

    富二代精致的发型和一身名贵衣服,瞬间被淋成落汤鸡。

    周围的人一时间都没反应过来,连保镖也愣住,直到刚从霍二少怀里躲开的女人惊叫一声:“干嘛呀你?神经病!你知道他是谁吗?”

    “你知道我是谁吗?”

    时卿一个轻飘飘的眼神过去,那女人瞬间被她的气势压住,噤了声。

    时卿的目光重新落在姓霍的脸上,冷冷地扯唇:“很惊讶是吗?这里离我学校二十公里,没想到我会来?还是你笃定了我不会来?”

    “霍剑,我知道你什么货色,咱俩在一起也不谈感情,你爱玩那是你的事。不过我提醒你一句,别玩得太过火,染上什么不干不净的病。”

    说着,她若有所指地瞥了眼旁边的女人,再看向他:“下周去见我爸之前,我要先看你的体检报告。”

    “你什么意思啊?瞧不起谁呢?”那女人瞬间炸毛,站起来指着她嚷嚷,“你才有病!”

    时卿淡定地蔑视她:“叫你了吗?这么急着对号入座。我还以为你当小三,是早就做好被骂的准备了,看来霍少给的还不够,没买下你的脸面啊。给人当小三还要脸,可是出不了头的。”

    “你——”女人脸上的浓妆快要崩开,张牙舞爪地扑过来。

    时卿抬手给了她一巴掌,女人被激怒,像疯了一般拳打脚踢。

    一边是霍少今晚带的女人,一边是未来的正牌夫人,霍剑不发话,保镖们不知道帮谁,也不敢贸然插手。

    时卿明显敌不过,乔初意赶紧冲上去帮忙。

    她俩都不会打架,虽然暂时没落下风,但被女人美甲上的碎钻划过脖颈,一阵刺痛,乔初意手上的劲松了一些,时卿被她摁倒在沙发上。

    眼看那女人轮着酒瓶就要砸向时卿脑袋,破空一道大骂声传来:“干嘛呢?给老娘松开!艹!你找打是不是?!”

    匆匆赶来的宋叶紫夺过女人手里的酒瓶,一飞脚把她踹开。

    女人狼狈地摔在沙发角落,头发散乱,裙子侧面的线也破了,嘴里吃进去几根头发,似乎是被摔晕了,一时没反应。

    “欺负老娘姐妹,不想活了?”宋叶紫欺上去,恶狠狠拉起她胳膊,“你他爷爷的刚才哪只手碰的她?”

    女人试图挣脱并还手,可宋叶紫从小和村里男生打架,力大如牛,哪里敌得过,只能连声求饶:“你放开我……”

    “你他爷爷的聋了吗?老娘问你哪只手!说!”宋叶紫吼得她一愣一愣,“不说是吧?不说都给你砍了!”

    眼看场面就要脱离控制,本打算置身事外的霍剑终于朝保镖使了个眼色。

    两个保镖上去拉宋叶紫,被她怒吼着踢开:“什么脏东西!滚!”

    宋叶紫嗓门大力气大,一个抵十个,五大三粗的黑衣保镖都束手无策。

    最后不知道谁报的警,警察进来,才终于稳住了场面。

    *

    去了派出所,小三那边不同意和解,宋叶紫也不同意,大有要在派出所再干一场的架势。

    “警察同志你搞清楚,刚才要不是我进去,这女的——”宋叶紫指了指小三,“拿酒瓶就要砸我朋友头上了!我这叫正当防卫!我还没把她怎么样呢,这年头当小三不犯法,杀人未遂总犯法吧?”

    警察还是那副说辞:“具体情况我们要调监控,但你们双方都有参与斗殴,现在对方坚持索要精神损失,我觉得还是坐下谈一谈为好。如果你们自己做不了主,我建议联系家长或老师。”

    “别。”宋叶紫打断他,“多大点事儿啊叫家长?都成年了。”

    警察点点头:“如果事态恶劣,还是要通知学校的。”

    宋叶紫指向对面坐着的小三:“她就不恶劣了?合着她不是学生她占理是吧?就我们学生好糊弄?搬老师出来就得默认吃亏?我还就不信了,你爱告学校告学校,今儿就是把我开除学籍,这人欺负我姐妹的事儿也不能就这么算了!”

    乔初意打心里是支持宋叶紫为时卿出头的,如果可以群殴小三一顿都不解气,但这儿是派出所,就宋叶紫这暴脾气,除了火上浇油,折腾一夜都不会有什么结果,没准还真要惊动班主任。

    她偷偷拿出手机,打开之前存的唐策的号码,发了条短信。

    半小时后,唐策风尘仆仆地赶来。看了眼调解室对峙的几个人,向民警点点头:“您好,我是她们的老师。”

    民警怀疑地看着他:“你是老师?”

    “我是生医系研究生,暂时做她们的代课老师。”唐策拿出自己的身份证和学生证,“朱教授出差,全权委托我,您有什么事都可以跟我谈。”

    “你是朱教授学生?”民警点点头,把证件还给他,“坐下吧,我陈述一下今晚的事件经过。”

    唐策出现后,事情顺利了很多,宋叶紫碍于他高低是个老师,没再咋咋呼呼强出头。那边一旦得理不饶人,也被唐策四两拨千斤地抵回去。

    不愧是得了国家专利的头脑,一番谈判下来,最后没让她们负担子虚乌有的精神损失,对方还不情不愿赔了点钱,给乔初意脖子上的伤口去买药。

    唐策要不说,乔初意都快忘了那道口子了。

    回宿舍已经快到熄灯时间,对一切一无所知的庄以菱洗完澡,正在对着镜子抹护肤品:“你们怎么才回来?”

    宋叶紫察觉不对要回酒吧的时候,肖铭宇也接到公司电话,系统出了问题临时要加班,于是先把庄以菱送回学校。

    “别提了,被疯狗咬了。”宋叶紫冷哼一声,甩掉脚上的运动鞋,一屁股坐在行李架上。

    庄以菱瞪大眼睛:“啊?”

    乔初意把事情经过大致讲了一遍,庄以菱满脸懊恼:“早知道让铭宇去帮忙了。”

    “人家要加班,听老板的还是听你的?”宋叶紫笑了笑,“不过话说,乔乔你从哪儿认识的这个唐老师?”

    “其实不是老师,是我和卿卿选修课代课的学长,人挺不错的。”乔初意说,“今晚要是没人来撑腰,咱们肯定被欺负,又不能真叫老师,所以就求他帮忙了。”

    “啧。”宋叶紫竖了个大拇指,“靠谱。”

    随即她笑了笑,一脸八卦:“学长单身吗?挺帅的还。”

    乔初意实话实说:“单不单身不知道,但跟你不是一路人。”

    “学霸啊?”宋叶紫撇嘴,“那算了,不感兴趣。”

    时卿没参与她们讨论,等到介绍唐策的话题结束,才拿出包里的塑料袋,里面放着一小管药膏:“乔乔快去洗澡吧,你还要抹药,一会儿熄灯看不见了。”

    宋叶紫看见乔初意脖子上被美甲钻划出的血印,忍不住又一声“艹”:“早知道把那女的挠花脸。”

    时卿:“那就真得赔钱了。”

    时间确实不早了,乔初意赶紧去洗澡。

    热水淋在脖子上,痛得她忍不住在心里怒骂小三。

    回寝室的时候,时卿并不在,药膏放在她桌面上。

    乔初意对着镜子往那条触目惊心的红痕上抹药,冰凉的药膏消解了部分痛感,她怕蹭到衣服上,慢慢地揉到吸收。

    时卿快十一点才回到寝室,手里拿着厚厚两本书,对上乔初意疑问的眼神,递给她一本。

    乔初意眨眨眼:“这什么?”

    时卿:“生医的课本,唐策说重点都在里面。”

    乔初意翻了两页,抬起头看她:“你刚才下去见学长了?”

    时卿俯身从床里拿睡衣:“我下去拿书。”

    说完便扭头离开寝室,去洗澡了。

    乔初意小声嘀咕:“有什么区别……”

    见学长,拿书,不都是同一件事吗?

    看着书本里用红笔画出的重点知识,和旁边细致易懂的手写注解,乔初意顿时觉得充满希望。

    上个选修课都能遇贵人,这命是有多好啊。

    *

    周序霆:【你是不是生我气了?】

    这人第三次问同样的话,

    乔初意第三次否认:【没有啊。】

    最近打来的电话她都没接,自己也不知道在别扭什么,明明心里很清楚,自己充其量只是个暧昧对象,短信的事她根本没资格生气。

    可情绪就像一个妖怪,再坚固的笼子也关不住。

    周序霆:【下楼。】

    乔初意愣了愣:【啊?】

    周序霆:【下楼。】

    【或者我现在叫你名字?】

    第22章 第 22 章

    乔初意立马掀开窗帘往下看。

    宿舍楼门口的花坛边, 果然有个男人站着。

    咖色长款风衣,里面配烟灰的针织衫,都说长款大衣挑人,却也压不住他挺拔的身形。

    周序霆抬头望过来时, 她目光一抖, 飞快地在手机上敲字:【我马上下来!】

    快跑到一楼大厅的时候,她突然又停下脚步, 小心翼翼地从墙角探出个脑袋, 看向周序霆所在的位置,来来往往, 不少人回头。

    她给他发信息:【你能不能换个地方等我?】

    周序霆:【?】

    乔初意:【你太显眼了。】

    周序霆:【十秒钟。】

    乔初意:【啊?】

    周序霆:【十秒钟看不见你,我就上楼。】

    “……”乔初意拔腿往外冲。

    好在周序霆真的只是想看见她, 稍微勾了下唇, 便转身走向停车场。

    两人一前一后走着,像陌生人一般, 中间隔了段距离。乔初意趁没人注意的时候钻上了车。

    “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是贼。”驾驶座车门“嘭”一声关上,男人扯了扯唇。

    乔初意还在为刚才松一口气,手放在胸口拍拍:“你怎么突然过来了?”

    “公事, 顺路。”周序霆启动了车子。

    乔初意:“什么时候走?”

    “怎么。”他看过来,似笑非笑的眼神,“刚来就盼着我走?”

    “……不是。”乔初意瞪他一眼,“我妈要我请你吃饭, 你有空吗?”

    “我明天晚上走。”周序霆看了眼车载屏幕上的时间和日期,“从现在起正好三顿饭,你包了。”

    乔初意嘴角一抽:“行。”

    今天的气氛有点奇怪。

    两人各自沉默了几分钟, 车停在学校十公里外的一家川菜馆。

    乔初意拿好手机准备下车,刚解开安全带, 周序霆忽然叫住她:“等等。”

    “怎么了?”乔初意抬起头,他人已经越过驾驶座,俯身过来。

    一股淡淡的木质调钻入鼻腔,脑袋也一阵发晕。

    男人滚烫的指腹摁在她脖子上,嗓音沉得可怕:“怎么弄的?”

    乔初意心一虚,胡诌了个缘由:“不小心摔了一跤。”

    周序霆盯着她眼睛:“你看我像白痴吗?”

    乔初意:“啊?”

    “编这么白痴的谎话,骗谁?”他的掌心贴住她侧颈,“到底怎么弄的?”

    乔初意知道瞒不过他,老老实实把昨天晚上的事情交代了。

    周序霆听完后,眉头拧得更深:“为什么不找方邱?”

    昨晚她倒是也想过,可方邱是刑警队长,破大案的,这种鸡毛蒜皮的斗殴事件找他帮忙,显得很小题大做。

    心脏被他盯得狂蹦乱跳,乔初意垂下眸小声解释:“怕麻烦人家。”

    男人嗓音更冷更沉:“我的人介绍给你是当摆设的?”

    乔初意一阵委屈,鼻子都酸了:“你凶什么……”

    周序霆脸色依旧不好,语气倒是软下来些:“有胆子跟人打架,我说两句就不行了?”

    “周序霆。”她梗着脖子叫他名字,“你这是追人的态度吗?”

    不知道哪个字取悦了他,男人终于笑了一下,眼底重新有了光。

    “那你希望我什么态度?”指腹轻轻摩挲她脖颈上的痕迹,毫不掩饰心疼的神色,嗓音夹着叹息,“电话不接,发信息不爱搭理,我以为你在学校交了个男朋友,要把我当备胎了。特地绕过来看看,就给我看你这副样子。”

    “我就算不是你男朋友,好歹也算半个哥哥,出这么大事儿也不跟我说。”周序霆深深攫着她眼睛,“是不是我不来,就打算这么瞒过去了?”

    乔初意垂下眼,抿着唇,不敢乱说话。

    周序霆撇开眸,一副拿她没办法的无奈神情。

    “真有了?”半晌他看回来,低声问,“是昨天晚上那个学长?”

    乔初意懵懵地眨了下眼睛。

    “这种事直说就好,你要是早说,也用不着我大老远过来探你态度。”他松开手,身子也退回驾驶座,手指搭在方向盘上,另一只藏在门边,紧紧握着,嗓音很平静,手臂经络却突兀地绷起,“我这人不当备胎,也不破坏人感情,你谈你的,我不会打扰,你也用不着故意不理我。”

    “……我没有。”乔初意攥着手指,委屈巴巴地出声,“学长就是学长,你别瞎说。”

    男人眼底涌了一束光,嘴角轻扯:“那为什么不理我?”

    乔初意头埋得很低:“是你先不理我的……”

    周序霆失笑:“我什么时候不理你了?”

    “之前那么多天,都没给我发消息。”乔初意抬头望过去,眼睛亮亮的,带着质问。

    他一脸认真地解释:“我手机没在身上。”

    “那你还给许阿姨报平安了。”心底隐秘的想法脱口而出,乔初意眼皮一颤,低下眸,脸颊一阵阵热起来。

    明明说好不介意的,她一直都在努力劝自己,可情绪上来,怎么也控制不住。

    对方一时没说话,像是在斟酌。

    半晌才叹了叹,开口:“抱歉,是我的疏忽。”

    乔初意眼眶一热,委屈慢慢地成型。

    “短信不是我发的。”他嗓音平缓,耐心地解释,“出任务期间手机都交在领导那儿,会帮忙给家属报平安,回信息,之前都是发给我爸妈,以后……我交代一句,给你这边也送一份儿。”

    乔初意脸更热了,连头顶都被他盯得发烫:“我不要。”

    男人轻笑一声:“闹了这么久又不要?”

    乔初意:“我又不是你家属。”

    “点个头不就是了?”

    “……吃饭吧你。”再待下去,怕整个人都要烧起来,乔初意连忙逃下车。

    这次她学精了,刚点完菜就借口上厕所,去前台结账,以防又被某人抢先。

    周序霆不吃辣,但这是川菜馆,几乎一桌都是重口味,他能吃的只有青菜豆腐和丸子汤。

    乔初意一边无比享受地嚼着水煮肉片,一边说:“你看,咱俩吃饭都吃不到一块儿去。”

    “不是挺好?”周序霆笑得云淡风轻,“你爱吃的没人和你抢。”

    “……”一时竟说不出反驳的话。

    吃完饭,周序霆带她去医院看伤口。

    昨晚临时用的时卿的药膏,总不好一直再用,而且对方也赔了医药费,检查一下更安心。

    周末医院人多,周序霆带她走了绿色通道,头发花白的老医生仔细检查过后,念念有词:“幸亏来得早啊。”

    乔初意紧张得心口一跳。

    难道她这个还挺严重?

    “再晚些就愈合了。”老医生看了眼周序霆,似乎也挺理解,并没有多说什么,开了药让他们去拿。

    一盒促进伤口恢复,一盒预防疤痕,在大厅里找了个位置,周序霆让她坐下,拧开药膏。

    这管是半透明的绿色,带着周序霆手指的温度,热热的,还有点刺痛。

    她忍不住“嘶”了一声。

    “疼吗?”男人蹲在面前,皱了皱眉。

    乔初意微微松开紧咬的牙齿:“嗯。”

    “疼就长个记性,以后别傻乎乎往上冲。除暴安良是警察的事儿,用不着你。”周序霆眼底都是心疼,嘴上却忍不住数落她,“报警会不会?110用我教吗?”

    乔初意低声嗫嚅:“知道了。”

    周序霆一看见她伤口,脸色就不大好,板着脸的样子还挺吓人。

    乔初意不喜欢他这样,还不如嘴贱一些。

    她开始怀念他一张口就噎死人的时候了,至少不会像这样,弄得她心里也酸酸涩涩,难受得紧。

    周序霆给她抹完绿色的药膏,再抹白色的,轻揉到充分吸收,还想给她缠个纱布。

    乔初意嫌丑说不要,他又板起脸,扭头不知道去药房跟人要什么,那边没有,于是从大门出去了几分钟。

    再回来时,手里拿着一盒卡通创可贴。

    他再次蹲在她面前,拿出一张HelloKitty图案的创可贴:“这行吗?”

    身材高大的男人手心一片少女粉色,看得她心口密密麻麻的躁动,乔初意下意识攥了攥手指:“太粉了吧……”

    周序霆挑了另一张,白底上印着不太显眼的浅桃花:“这个?”

    乔初意点点头:“可以。”

    周序霆撕开离型纸,把创可贴贴在她脖子上,胶带小心避过她伤口位置。

    最后看着贴好的那片,因为创可贴太短还稍微露出一点点红痕,他眉心依旧拧的很紧。

    乔初意抬手拽了拽他的风衣袖子。

    男人目光从脖子上移,落在她脸上:“怎么?”

    语气生硬,带着点无奈。

    乔初意冲他眨了眨眼睛:“我想吃卤鸭头了。”

    周序霆眼底一瞬惊讶,随即紧绷的神色缓和了些。

    乔初意抿了一下唇,手依旧牵在他袖口上:“你陪我去买好不好?”

    周序霆没见过她这副样子,从小到大,她要么像一只安静乖巧的猫,要么像炸毛的小兽,要么淡淡地无视他。却从来没有像此刻这样,牵着他的袖子,像个委屈招人疼的小孩。

    他就算再懊恼,再生气自己没能照顾好她,也没法忽略女孩几乎写在脸上的暗示。

    她在对他撒娇。

    周序霆翻过手掌,轻轻捏住她攥在袖口的指尖,眼底阴郁顷刻间消散,勾起的唇懒散而温柔:“好。”

    第23章 第 23 章

    沪城很难吃到正宗的衢州鸭头。乔初意来了几个月, 找遍周边大大小小的卤味店,要么没有鸭头,要么味道和家里比差远了。

    这边的口味普遍很淡。

    周序霆没去卤味店,而是带她去了超市。

    穿过副食区, 生活用品区, 孩子的玩具区,来到卖肉的生鲜区。

    乔初意抬手挡了挡铺天盖地的腥味, 捏住鼻子, 瓮声瓮气地说:“我要吃卤鸭头,不要生的。”

    “没让你吃生的。”见她急得快要原地打转, 周序霆觉得好笑,顺手揉了揉她的脑袋。

    怕真给她腌入味, 火速买了几个生鸭头。

    乔初意不知道他葫芦里卖什么药, 也没再发表意见,默默跟着。

    这人买了点葱姜蒜, 花椒八角之类的东西,又走到调料区,挑了袋卤料。

    “你会做啊?”乔初意不太确信地问。

    周序霆把卤料扔进购物车:“试试。”

    都知道周少爷十指不沾阳春水, 小时候过家家都不进厨房,乔初意对他实在没信心,继而开始担忧自己的食品安全问题。

    “那个,其实我也不是非要现在吃。”她一脸认真地说, “反正快到元旦了,我可以回家。”

    “元旦还早。”他把东西都放上收银台,拿出钱包。

    付完钱, 拎着所有的食材走出超市,在门口打了辆车。

    乔初意在车上犹豫了片刻, 才开口:“我后天专业课有随堂考试。”

    “嗯。”男人侧头看过来,唇角懒洋洋勾着,“加油。”

    乔初意:“要不你还是别做了吧。”

    “放心,顶多吃坏肚子。”周序霆漫不经心地说,“影响不了你考试。”

    “……”

    出租车停在酒店门口,周序霆拿着身份证去前台。

    “先生,您预定的是一间商务标间。”

    “帮我换套房。”

    “好的。”

    “麻烦送个高压锅到房间,谢谢。”

    乔初意第一次走进酒店的高级行政套房,宽敞的入户玄关,单独隔断的行李和衣帽间,干净的客卫,有落地窗的大客厅,卧室旁边还有一整间大浴室——

    双台盆洗漱池,独立的卫生间和淋浴间,靠墙摆放一口超大的浴缸,足足能躺进三个人。

    “这是单位给你订的房间吗?”乔初意忍不住感叹,“真奢侈。”

    周序霆把食材摊开放在桌上:“单位订的是标间,超出规格的部分自己付。”

    乔初意又感叹了句:“真有钱。”

    男人勾了下唇,不多解释,去卫生间清洗鸭头。

    没一会儿门铃响了,他关上水龙头去开门。

    “先生,您要的高压锅。”

    “谢谢。”

    鸭头已经做好前置处理,乔初意站在旁边看着他调味,居然挺有模有样,切葱时娴熟的刀工让她禁不住瞪大了眼睛。

    他动作很快,没多久鸭头已经和调好的卤料一并下了锅。乔初意闻着熟悉的香味,不可置信地问:“你真会做啊?”

    “某人不是说了。”周序霆盖上锅盖,意味深长地看过来,“不是我亲手做的不认。”

    “……”乔初意被他盯得小心脏一抖。

    这人怎么还记着月饼的事儿呢?

    她也不认输,盯回去:“所以你特意为我学的么?”

    周序霆撇过眼,扯了下唇:“想得美。”

    乔初意见他这表情有点像口是心非,脑袋里也有点飘飘然。

    如果周序霆真的为她学下厨,那么她在他心里,应该十分重要吧?

    至少不止是一个合适的结婚对象,一个门当户对,合得来,勉强愿意共度一生的人。

    或许追求她,对她好,也是带着私心的。

    或许他真的喜欢她。

    “想什么呢?”

    脑袋突然被敲了一下,有点疼,乔初意抬眼看见罪魁祸首——男人微屈的手指,和他那一脸欠揍的笑容,肚子里咽下一团气,狠狠骂自己。

    肯定是中午吃多了,居然自作多情到以为这混账东西喜欢她。

    乔初意看了两小时电视,美味终于出锅。

    周序霆倒了两杯可乐,端着一盘卤鸭头放在茶几上。

    “好香啊。”她忍不住直接上手,吃了一口便连连称赞,“周序霆,你怎么那么厉害!”

    男人得意地弯起眉眼:“好吃么?”

    乔初意用力点头:“好吃!比得上我妈的手艺了!”

    樊老师虽然自己不吃辣,但女儿爱吃的她都擅长。

    “那我挺荣幸。”周序霆笑了笑,递给她一张纸巾,“当心弄衣服上。”

    “哦。”乔初意没发现卤汁顺着下巴流下来,拿着纸巾却没有动。

    周序霆无奈地伸手,握住她手腕抬了抬,用纸巾接住差点溅到衣领上的卤汁。

    直到那阵温热离开手腕,乔初意听见自己凌乱而响亮的心跳声。

    周序霆问她:“怎么不吃了?”

    男人依旧离她很近,嗓音也压得很低,像是会勾引人的咒语,声波撩得耳根发烫。

    乔初意脑袋里嗡嗡着,连话都说不利索:“有,有点辣。”

    周序霆笑了一声:“你还怕辣?”

    “……可能太久没吃了。”乔初意胡诌了个理由。

    男人毫不留情地戳穿:“我没放辣椒。”

    乔初意红着脸狠狠瞪他,他却好整以暇地靠在沙发上,欣赏她的害羞和局促。

    晚餐是在酒店餐厅吃的,自助餐,天南海北的口味都有。

    乔初意吃到了久违的酱鸭,和低配版衢州口味的辣炒青番茄。

    吃完回房间,看剧看到十点多,虽然舍不得高级套房的大电视,但也不能再留。

    周序霆送她回学校,不放心,非送到宿舍楼下。横竖时间很晚了,校园里人不多,乔初意便没有坚持拒绝。

    宿舍楼门口,乔初意找了个背光的角落站好,开始安排明天的行程:“你想吃冷锅鱼吗?我知道有一家好吃的冷锅鱼,明天中午带你去。”

    “下次吧。”周序霆笑了笑,“明天你好好休息,我有事儿。”

    乔初意睁大眼睛:“不是还差

    铱驊

    一顿饭?”

    “逗你的。”男人抬手揉揉她脑袋,“我出公差,不是玩儿,明天要开会,会议结束就直接回新疆了。”

    乔初意垂下眼,嗓音也低下去:“哦。”

    周序霆把手里的塑料袋递给她,是今天没吃完的卤鸭头。

    乔初意闷声接过去。

    看着女孩头顶的发旋,他勾起唇:“怎么,舍不得我?”

    “才不是。”乔初意把鸭头抱在胸前。

    “哦。”他了然,轻笑,“那是舍不得鸭头。”

    “……算是吧。”这话不假。

    来沪城这么久,这是她吃过最合口味的一次。

    周序霆单手放兜里,低头凝视,捕捉她的小情绪:“要不这样吧。”

    乔初意眨了眨眼:“什么?”

    周序霆十分认真地看着她,提议:“你要能给我点儿好处,以后经常给你做也不是不行。”

    虽然听着不太靠谱,但她的胃着实心动:“你要什么好处?”

    男人勾了勾唇,给出一个意料之中的答案:“名分……什么的。”

    “……”乔初意哼一声,“趁火打劫。”

    周序霆显然没什么耐心,又问一句:“你就说行不行。”

    乔初意攥紧了手里的袋子。

    卤鸭头很好吃,他的提议也很心动。

    但深秋夜晚的风吹散头发,涌进脑海,就像醍醐灌顶的冷水,让人没办法沉迷失智。

    “周序霆。”她认真叫他名字,“我们商量一下好吗?”

    男人拧了拧眉:“好。”

    乔初意看着他,目光是从未有过的冷静:“等你转业出来,我们再说谈恋爱的事吧。”

    周序霆唇动了动,眼底有暗色的光在翻涌。

    “你现在这么忙,我们一年到头也见不了几次面,就算在一起了,感情也不会很好的。”她奋力迎着他目光,眼眶微微热。

    男人低声开口:“这算拒绝吗?”

    乔初意哽了一下:“也不是。”

    他轻轻扯唇:“那是吊着我?”

    “没有……”乔初意急着解释,却被他打断——

    “不在一起感情就好了?”

    “见不到面可以打电话,打视频,现在什么年代了?你要实在想见我,我请一天假,坐飞机来回也就十几个小时。”周序霆从未如此严肃地盯着她,“除非你不想,或者你从来没想过。”

    乔初意眼眶红了,嗓音也发颤:“不是的……”

    “不是吗?”他轻笑一声,眼底却没有一丝笑意,“好,那我当你没说。如果你没准备好,我可以等,但别开这种玩笑。”

    乔初意不知道怎么了,心脏好像坏掉了一般,仿佛要震破胸腔。

    好像有很多东西压在那里,沉重而密集,压得她快要喘不过气。

    “我没在逗你,也不是和你过家家。”周序霆望着她眼睛,漆黑的眸像淬了磁,吸得她挪不开一分,“是一个成年男人正式追求我喜欢的女孩儿,我很清醒,很认真,也希望被认真对待。”

    乔初意不可置信地睁大眼睛,张了张嘴,发现自己的声音轻飘飘地颤抖:“……你喜欢我?”

    男人眸底化开一阵释然的光。

    手抬起放在她头顶,温热的长指穿进她发间。独属于他的叹息,带几分慵懒的倨傲,飘散在夜晚的风中:

    “不喜欢还追你,我有病吗?”

    第24章 第 24 章

    整个世界都安静了, 乔初意只能看见男人望着自己的专注目光,连风声都像被静了音。

    心脏在胸腔里鼓噪,雀跃,继而又懊恼, 为什么有的人连说句喜欢都不会温柔一些。

    鼻头一阵酸, 她瓮声瓮气地开口:“你再说一遍。”

    周序霆俯下身,与她平视。

    “听好了, 这种肉麻话我只讲一遍。”温热的呼吸和目光一并压下, “我喜欢你,所以想当你男朋友, 没有别的乱七八糟的理由,也和父母无关, 明白了吗?”

    “……哦。”乔初意眨了下眼睛。“明白。”

    “有那么不明显么?”他轻笑一声。

    乔初意嘟哝:“……一点都不明显。”

    别人对喜欢的女孩都是温柔似水, 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不说每天礼物不断, 至少从来都是柔声细语,春风拂面的。

    哪像他,一有机会就惹她炸毛。

    周序霆很好脾气地望着她, 征求意见:“那要怎么才明显?”

    “你能不能改一下你说话的方式?”乔初意一本正经地提议。

    他认真挑眉:“比如?”

    “就……温柔一点。”一张口连自己都觉得像天方夜谭,她硬着头皮继续,“不要总逗我行不行?”

    “行。”他抬手揉揉她脑袋,“你早点回去睡觉吧。”

    乔初意脑海里炸起的小烟花, 很快被他无情地浇灭:“做个美梦,要啥有啥。”

    “……”狗男人混账东西。

    乔初意咬牙切齿地暗骂了一句,扭头就走。

    手腕被他轻轻拉住。

    心跳漏了拍, 一瞬间天旋地转,脸颊撞上男人坚硬的胸膛。

    隔着大衣和毛衫也能感觉到那阵温暖, 和温暖之下他蓬勃有力的心跳。

    大手扣着她肩膀,霸道得不容挣脱。

    头顶是男人滚烫的呼吸:“下次还不知道多久能见,你就这么走了?”

    乔初意感觉到他的克制,是明明想把她揉进身体里,却所有的力气都集中在下巴和手指间,将她肩膀扣得微微发疼。

    然而她仿佛感觉不到疼痛,所有的神经都被心口密集而浓烈的酸涩所侵占。

    第一次尝到这种陌生的感觉,脑袋晕晕涨涨的,眼眶止不住发热,心里又酸又疼。

    下巴重重地搁在她头顶:“喜欢温柔的?”

    乔初意吸了吸鼻子,嗓子发哑,没能出声。

    “我从小不会哄人开心,你知道,我确实挺浑蛋的,到哪儿都招人嫌。”他缓缓松开,低头看着她眼睛,“要我脱胎换骨有点儿难,但可以为你改改。”

    乔初意看着他无比认真的表情,心里却忍不住在想,如果真的除了这张脸都变得像另一个人,变成想象中那样温润如玉,文质彬彬的样子,那还是他吗?

    然而不及她多想,背后传来一声大喊:“那个女同学是我们楼的吗?再不进来要锁门啦!”

    宿管阿姨的大嗓门吼得她一激灵,忙从他怀里跳出来:“我要走了。”

    “嗯。”周序霆站直了,手放在兜里,唇角浅浅地勾起来,“去吧。”

    耳畔草木沙沙地响,他站在呼啸的寒风间,始终望着那道背影。神色中的慵懒和笑意都不复存,只有一片漆黑的目光,比夜色还要深浓。

    女孩脚步轻盈得像羽毛,却又重重地落在他心上。

    年少不知愁。

    如果她永远都能像此刻这样高高兴兴地离开,就好了。

    *

    离熄灯还有十分钟,乔初意匆忙赶去淋浴间洗了个澡,才有空和室友们搭腔:“今天的水怎么不太热呀。”

    时卿在整理她的化妆品,庄以菱打开行李箱拿换季的睡衣,宋叶紫煲剧煲得哈哈大笑。

    没人理她。

    乔初意狐疑地扫了她们一眼,坐到床上对着镜子抹润肤乳。

    庄以菱刚把睡衣放床上,被宋叶紫激动地叫过去:“小庄你看这个人,好搞笑啊哈哈哈哈……你看他嘴巴像不像鸭子?”

    乔初意一边抹脸一边凑过去:“谁?”

    庄以菱也跟着笑,宋叶紫直接越过乔初意,搂住庄以菱肩膀,两个人一起笑得发抖。

    靠窗的桌子落灰,时卿每天都要把她的瓶瓶罐罐用纸巾擦一遍。桌上纸巾用完了,乔初意把自己的抽了一张递给她。

    时卿却没有接,甚至好像没看见似的,连一个眼神都没给她,扭头从包里拿。

    庄以菱和宋叶紫还在笑,时卿自顾自擦着桌子,依旧没有人搭理她。

    乔初意有点恍惚,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

    怎么,她变透明了吗?@无限好文

    ,尽在晋江文学城

    今天见到了周序霆,吃到了卤鸭头,多么完美的一天。

    难道全是在做梦?

    可没吃完的鸭头还在桌角放着,空气中飘散的香味都那么真实。

    乔初意用力掐了掐虎口。

    好痛。

    她试着又问了一句:“明天要不要逛街?”

    宋叶紫声音顿了顿,仿佛听到了,可当她满怀希望地等待回应时,宋叶紫捧着肚子继续笑。

    一定是哪里出问题了。

    乔初意揉了揉脑袋,钻进床里。

    如果是做梦,睡一觉起来就好了。

    当她背过身躺下时,其余三人终于默默地对了个眼色。

    乔初意刚闭上眼,床猛地一响,然后剧烈地摇晃起来。

    乔初意被三个人压在床上,一个摁着她肩膀,一个摁着她腿,一个挠她咯吱窝。

    “乔乔你太过分了!”

    “老实交代!和那个教官头子怎么回事儿?”

    乔初意怕痒,连连求饶,最后眼泪都被挠出来了,宋叶紫终于放过她,用手机抵着她脖子:“说!什么时候开始暗度陈仓的?”

    庄以菱也对她凶巴巴:“怎么认识的?”

    乔初意被逼得不行,只好交代:“从小就认识。”

    “卧槽!青梅竹马!”宋叶紫瞪圆了眼睛,“你可真会藏啊!”

    “不算,他大我几岁呢。”乔初意一脸老实巴交,戳了戳时卿摁着她肩膀的手,恳求地眨眨眼睛,“姐姐放放。”

    时卿摁得更紧了,唇角凉飕飕一扯:“合着之前都跟我们装不熟?”

    乔初意可怜巴巴地望着她:“这不是,怕给大家添麻烦么。你也知道他那么火,万一被粉丝围堵怎么办?”

    时卿松开手靠在床边,若有所思地看了她几秒,开口:“那这么说,当初他去医院,根本就不是什么领导送温暖,人家就是专程去看你的?”

    乔初意乖巧点头:“……嗯。”

    时卿挑眉:“追你的那个也是他?”

    “……”乔初意抿抿唇,再点头,“嗯。”

    “卧槽?追你?什么情况?还有我不知道的故事吗?”宋叶紫惊讶地看过来,重新把乔初意摁回去,“小乔乔,你瞒我瞒得好苦啊……”

    这秘密是藏不了一点了。

    寝室熄灯了也不见消停,在三个人的威逼利诱下,打着手电,乔初意从小时候穿开裆裤被他往脚下扔毛毛虫,到今天晚上的正式告白,事无巨细,全都抖落出来。

    宋叶紫居高临下望着她:“没有了?”

    乔初意无比实诚地摇摇头:“真没有了。”

    “那个抱抱呢?”宋叶紫冲她挑眉,“别狡辩,都看到了。”

    三个女孩激动地扭作一团。

    “哥哥肩膀宽不宽?怀抱暖不暖?是不是跟小说里写的那样,能听到他心跳啊?”

    “好好奇,男孩子的胸真是硬的吗?”

    “你有没有摸摸看啊?”

    宋叶紫唯一一个单身狗,脸皮还巨厚,问的问题一个比一个露骨。

    乔初意脸烫得能煮鸡蛋,恨不得把她踹出去:“宋叶紫!你闭嘴行不行?”

    话音刚落,门被敲得震天响,宿管阿姨的吼声破空而入:“601吵什么呢?还不睡?”

    “对不起阿姨,这就睡。”时卿憋着笑,语气自然地回了一句。

    女孩们各自上床,乔初意终于松了口气,拿起刚刚依稀响过的手机。

    一刻钟前,周序霆发来Q.Q:【走了。】

    乔初意忍不住弯起唇,回复:【到酒店了吗?】

    周序霆:【嗯。】

    【还没睡?】

    乔初意:【刚在和室友说话。】

    被闹腾了一阵,困意全无,本想和他聊聊天,结果这人发了句“晚安”。

    算了,他明天还有工作呢。

    乔初意把手机扔到旁边,闭上眼睛,缓缓开始酝酿睡意。

    *

    万圣节虽然不是法定节假日,在学生中间却很流行。

    周一早上两节没课,601四个姐妹豁了出去,赌一个阿姨不查寝,决定周末在校外过夜。

    附近的商场举办万圣夜活动,时卿刚好在那儿有一间带露台的大跃层。

    白天在她的房子里看百寸大投影,晚上化好了万圣妆,去楼下广场参加群魔乱舞。

    乔初意看见时卿挂了几个电话,后来索性关机。屏幕黑下去前,还闪烁着“霍剑”的名字。

    她凑到时卿耳旁问:“什么时候踹了他啊?”

    她知道两人关系已经名存实亡,霍剑觉得时卿强势,发脾气不顾大局,但碍于家族利益还在勉强挽回。而时卿已经明确拒绝再见他,或许只是在等一个合适的时机,正式分开。

    时卿拉着她转了个圈,语气听着像玩笑:“我小命捏我妈手上,踹了他我喝西北风?”

    乔初意:“我养你啊。”

    音乐声太吵,她喊很大声才能听见,一句“我养你”特别有气魄。

    时卿望着她笑:“少来。”

    “真的。”乔初意帅气地拍拍胸脯,“我有钱,虽然买不起名牌包,供你吃食堂没问题。”

    时卿:“你不如自己多吃点儿,看你瘦的。”

    乔初意:“我吃不胖。”

    “拉仇恨吧你。”

    舞会结束时没看到时卿。

    她电话也关机了,三个人分头找,乔初意拐到商场珠宝店的背面,吸了口气,赶紧躲起来。

    然后从墙角小心翼翼地探出双眼睛。

    她听不见那边说什么,却看得十分清楚。

    时卿靠着墙,原本插在头发上的黑羽毛被唐策拿在手里端详。男人宽大的衣袍挡住路灯的光,也挡住周围所有的风。

    两人没有多么暧昧的姿势,甚至保持着正常社交距离,可这画面怎么看怎么暧昧。

    说起来,这位比霍剑可顺眼多了,他俩在一起多好啊。唐策虽然不是富二代,可就现在这前途无量的劲头,以后高低是个院士。什么豪门少爷二世祖,跟他比都搬不上台面。

    乔初意正天花乱坠地脑补着,突然背后有脚步声靠近。

    回头看见匆匆跑来的宋叶紫和庄以菱,连忙迎上去,没让她们继续往前。

    “找到了吗?”宋叶紫喘着粗气。

    “……没。”乔初意心虚地眨了下眼,“不过刚刚电话打通了,她让咱们在商场逛会儿,有点事,处理完就来。”

    “行吧。”宋叶紫肩膀松下来,靠住墙,“累死老娘了。”

    三人找了家奶茶店坐着。

    乔初意脑子里一直在想刚才的画面,问她俩:“你们觉得卿卿跟什么样的男生最般配?”

    “不知道,反正那个‘贱货’不行。”宋叶紫直接给人名字掉了个个,满脸鄙夷。

    “我觉得谁都配不上。”庄以菱认真地托着下巴,“时卿那么漂亮,条件又好,有钱的男人坏,长得帅的不安分,又丑又穷的更不行,那她还不如自己一个人。”

    乔初意眨眨眼:“唐策学长呢?”

    “别逗了。”宋叶紫大声笑出来,“你没看论坛的考古帖子吗?这位哥从大一进来情书就没断过,六年啊,乱花迷人眼,他老人家清心寡欲,过得跟和尚一样。都说他压根儿不喜欢女的,这辈子要跟实验室的仪器结婚。”

    “是么?”乔初意吸了口奶茶,撇嘴。

    那就当她过分脑补了。

    学校一直没有查寝的消息,直到晚上十一点,警报彻底解除。

    四个人坐在时卿家露台,面前燃着一个大大的壁炉,一边看星星一边吃雪糕。

    “有钱真好。”宋叶紫躺在被地暖烤热的瓷砖上打滚,“下辈子一定要投个好胎,不要再受人间疾苦了。”

    乔初意抬脚轻轻踹她:“你还疾苦?”

    “我也苦了十几年好不好。”宋叶紫用手枕着后脑勺,目光悠远地望向夜空,“人人都羡慕暴发户,说家里拆个房,下半辈子都能躺平了。但是有没有想过,这些人就算有了钱,思想还是穷的呀……你们知道吗,我爸指望我读大学,用这些钱赚更多的钱,然后呢,给他的侄子们娶媳妇儿,再供他的侄子们的

    侄子们念书。”

    她忽然笑了一声,嗓音夹着哽意:“没有我的,因为我是女儿,迟早要嫁到别人家。”

    “我以后要开公司,当大老板,把钱甩我爸脸上对他说,看着,你们家男人都是废物。”宋叶紫笑得双眼晶莹,“我不会嫁人,有喜欢的就谈个恋爱,玩腻了就分。我才不要一辈子守着一个男人,多没劲。我爸不说男人是家里的天吗?我偏给他看看,我才是天。”

    “我没有那么大的志向,只要顺利毕业,找个稳定的工作,给爸妈分担分担就好了。”庄以菱靠在壁炉边,脸颊映着火光被照成暖色调,“如果能让他们下半辈子别那么辛苦,起早贪黑地劳作,有空去钓钓鱼,跳跳舞,就很满足了。”

    时卿仰头喝光杯里的红酒,转过来:“乔乔,你呢?”

    乔初意:“嗯?”

    时卿笑了笑:“你有什么想做的事吗?”

    “我……”乔初意顿了顿,茫然地低下头。

    过于按部就班的人生,似乎让她从来没想过自己要有什么理想,什么奋斗的目标。

    除了完成学业,她想不到什么东西,能令她向往并心潮澎湃。

    未来更是一片模糊。

    直到夜空传来“嘭”地一声,四个人齐刷刷仰头,被炸开的烟花照亮眼。

    “今天有烟花!”宋叶紫开心地跳起来。

    各种颜色的烟花次第绽开,时卿不知道从哪找来一袋仙女棒,每人发了几根。

    壁炉的火点燃仙女棒,烟花从天空落到地面,把露台变成了狂欢的舞台。

    “烟花烟花听好了!”宋叶紫举着仙女棒,对着天空大喊,“这是我的姐妹!我们直到毕业都要做好朋友!”

    乔初意勾住她肩膀:“毕业就不是好朋友了吗?”

    宋叶紫:“放屁!永远都是!”

    时卿似乎已经微醺,面颊微红,摇摇晃晃地走过来,毫不客气地怼:“宋叶紫你一个女孩能不能矜持一点?张口闭口都是放屁。”

    “你管我啊?”宋叶紫回头跟她呛,“大小姐你真的事多!”

    时卿:“你再说一遍!”

    “我就说我就说,略略略……”

    眼看这两人又要吵架,乔初意和庄以菱眼疾手快,一人嘴里塞了块马卡龙。

    *

    乔初意原本说不喝酒,却也没忍住喝多了。

    手机锲而不舍响了很久,她躺在两米大床的中央,捞了半天才捞到:“喂……”

    “你喝酒了?”对面是周序霆的声音。

    乔初意脑子昏昏的,无意识地出声:“唔。”

    他沉声问她:“在哪儿?”

    乔初意呵呵笑:“土豪室友的家里。”

    男人似乎松了口气,轻笑:“醉成这样?”

    “我没醉!”乔初意认真反驳。

    “嗯……”那边沉吟几秒,带着诱哄的声音问:“那要不要给周序霆当女朋友?”

    第25章 第 25 章

    乔初意虽然喝醉了, 脑子不大灵光,但还不至于被他牵着鼻子走,“哼”一声:“不要!”

    她抱着枕头小声嗫嚅:“我……给你当老祖宗差不多。”

    电话那头一声低沉的笑:“睡觉关好门窗,降温了, 小心着凉。”

    乔初意:“不怕, 我有地暖。”

    “呵。”

    “地暖好舒服,以后我家也要装地暖。”从小在南方长大的乔初意正式确定了一个人生小梦想。

    “行。”笑声里夹着纵容和宠溺, “装。”

    “可是我还没有房。”说着说着, 她扁嘴假哭起来,“周序霆, 我好穷啊……”

    “没事儿。”他笑了笑,“我不嫌你穷。”

    乔初意吸了吸鼻子:“你有房吗?”

    男人清咳了声, 老实说:“暂时没有。”

    “你也好穷!”乔初意扬起声调, “我不和穷光蛋在一起!两个穷光蛋是没有前途的!”

    周序霆张了张口:“其实关于这个房——”

    他想说早晚会有的,就算立刻买也不是什么困难事, 乔初意醉得满脑子天马行空,哪会等他正正经经解释,又喊了一声:“穷光蛋!”

    “……”他放弃解释, 笑了。

    这晚她一边说着胡话,一边听着电话那头男人低声地哄,抱着软软的枕头睡着了。

    第二天刚起床,就收到他两条Q.Q:【早, 去工作了。】

    【挣钱给小祖宗买房。】

    看着屏幕上的消息,昨晚的记忆一股脑涌上来。

    她是喝多了,但没断片, 虽然当时的行为脱离控制,可说了什么做了什么全都还记得。

    说要给他当老祖宗。

    骂他穷光蛋。

    后来还对他唱了首鬼哭狼嚎的《七里香》。

    完了。

    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的脸都丢尽了。

    乔初意决定埋头当鸵鸟, 没回他信息。

    上午,她和庄以菱回学校上课,宋叶紫和时卿继续在公寓里窝着,约好下课一起吃饭。

    十二点的食堂人超级多,平时打好饭还要等位,但宋叶紫和时卿提前占好了位置,让这两个饿得前胸贴后背的姑娘能很快吃上饭。

    “哇,今天鸡腿炸得好香。”庄以菱美美地开啃,“一食堂是不是换师傅了啊?最近味道有点不错。”

    学校几个食堂,其中一食堂离她们的通勤路线最近,不过菜品不太行。

    只要没课,都会选择走远一些。

    “可能换师傅了吧,论坛吐槽帖挂那么久,都说难吃,连隔壁学校都知道了,影响多不好。”宋叶紫咬了口牛肉片,“时卿这个有点辣,你别碰。”

    乔初意也尝了尝牛肉片,没感觉:“辣吗?”

    宋叶紫:“乔乔你是个假杭州人吧,祖上是不是四川的?”

    “也可能是我们那儿的。”庄以菱一脸认真,“说不定跟我是老乡。”

    “我也希望是啊。”乔初意无比期待地望着她,“好想去你家采莲蓬。”

    庄以菱:“现在应该没有莲蓬了,不过正是吃藕的季节。”

    乔初意羡慕嫉妒,委屈又可怜:“你们一年四季都有好吃的。”

    庄以菱:“杭州没有吗?”

    “美食荒漠啊姐姐。”乔初意咬着筷子,不甘心道,“本地菜没一道能吃的,也就我妈学了点别的手艺,不至于把我饿死。”

    “上次你带回来那个鸭头就不错……”宋叶紫冲她眨眼睛,“要不你就从了哥哥吧?这样我们也能沾沾光。”

    周序霆做的卤鸭头,后来都给姑娘们分了,除了不能吃辣的时卿,个个都赞不绝口。

    “这你就错了,对男人来说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时卿一本正经地给她上课,“追的时候都恨不得掏心掏肺,真在一起了,你看还有没有好吃的给你。”

    刚说到他,乔初意手机就震了震。

    周序霆:【?】

    显然是问早上的信息为什么没回。

    逃避也不是办法,乔初意发了个萌萌的猫咪表情包。

    那边回过来一个表情包。

    两人斗了几轮表情,周序霆才问她:【吃饭呢?】

    乔初意:【嗯。】

    周序霆:【看看。】

    乔初意把盘子里的菜拍了张照片。

    周序霆:【吃这么少?】

    【真穷啊?】

    想起昨晚的囧事,乔初意脸又热了热。

    还没斟酌好回什么,突然收到一条短信——

    【工商银行】您尾号9088的借记卡入账人民币2000.00。

    愣了足足十秒钟,她手抖着敲字:【你给我转钱了?】

    周序霆:【没有。】

    【天上掉的。】

    乔初意:【……】

    两千块,是她两个月基础生活费了。不算换季买衣服的钱,樊老师每月给她一千块吃饭。

    乔初意:【你不用给我钱,我够花。】

    周序霆:【那攒着,以后买房用。】

    乔初意:【两千够买房么?】

    周序霆:【不够啊。】

    【每个月给你两千,慢慢攒。】

    乔初意:【你每个

    月就挣两千啊?】

    周序霆:【当然不止。】

    【这是定金。】

    【什么时候让我转正了,每个月付全款。】

    乔初意小心脏猛一颤:【不不,不用了……】

    【我不要你的钱。】

    周序霆:【那要人吗?】

    明明隔那么远,只看着手机屏幕上的字,却恍惚有轻柔的吐息萦在耳侧,温热酥麻,心脏不受控制地狂蹦乱跳起来。

    乔初意深吸了一口气,等稍微平静下来才回复:【你都不在,说了也白说。】

    周序霆:【想我了?】

    乔初意:【……做梦。】

    周序霆:【呵。】

    【我去午休了,顺便做个梦。】

    乔初意“噗嗤”一笑:【去吧!】

    她这边饭都没吃完。

    时卿吃饭细嚼慢咽,所以每次跟她一起,大家都不着急。

    宋叶紫一边吃,一边还在对这些菜评头品足:“豆腐干挺嫩的,再入味一点儿就更好了……”

    话音刚落,她桌面就被拍了拍。

    餐盘上多了厚厚一沓钱。

    宋叶紫定睛一看,呆了:“卧槽,不是冥币?”

    是真的百元大钞,粉红色毛爷爷。

    而始作俑者一脸得意地单手插兜,另一只手转着兰博基尼的车钥匙:“麻烦让个位置。”

    宋叶紫虽然见钱眼开,但也有底线。

    这一身名牌,黄毛戴耳钉,生怕人看不见他豪车钥匙的浮夸男人,可不就是那天在酒吧被时卿泼了满头黑桃A的霍剑么?

    “你以为老娘是穷大的?”宋叶紫冷笑一声,“就这点儿钱——”

    人民币上顿时多了张支票,宋叶紫数数上面的零,喉咙一紧。

    “这儿人多,出去说吧。”时卿淡淡地站起来,端着餐盘,折身出门口时扔进回收车。

    霍剑狗腿地跟上。

    庄以菱看着桌面上的钱和支票:“这个……收吗?”

    “不收白不收。”宋叶紫一把抓起来塞进裤兜,“贱货没赔我们精神损失费呢,晚上去吃顿好的,补补。”

    说完三人把各自的餐盘也收了,去给时卿保驾护航。

    “你的意思想分手是吗?”霍剑仰着下巴,一副流里流气的表情,“就因为那天那女的?”

    时卿懒得和他多说:“随你怎么想。”

    “我妈逼我跟她断了,你还想怎么样?”霍剑舒了口气,仿佛在和她好好商量,“时卿,咱俩一个圈子的,你不会什么都不懂吧?你爸没在外面找女人?你妈跟他闹了吗?我们这种家庭什么该管什么不该管你不是很清楚?从现在开始习惯,总好过结了婚再为这事儿吵吵吧?我保证不会跟你爸一样在外面有个私生子,已经很不错了。”

    私生子?

    暗中观察的三个人惊恐地对视一眼。

    普通人和有钱人果然不在同一个世界,乔初意万万没想到,有人能把出轨和私生子描述得如此理所应当。

    然而来不及感慨,霍剑已经上前去拉住时卿:“我妈让我带你回去,她有话和你聊。”

    时卿皱着眉挣了挣:“没什么好聊的。”

    霍剑紧紧捏着她手腕不放:“我妈说了,今天必须见到你。”

    “怎么,你们霍家还要逼婚?”时卿与他僵持着,冷笑,“你们那些乌七八糟的事儿我全都知道,我觉得恶心,不想参与,可以吗?你爱找谁找谁,别找我,我嫌脏。”

    “我们家逼婚?”霍剑也笑了,“拜托你搞清楚,是你妈死乞白赖想把你嫁给我,她什么目的以为我不知道吗?时卿,现在是你该求我,我已经够给你面子了。”

    “那就放开。”沉冷的声音打断他。

    唐策掰开霍剑的手,拦在时卿面前。

    霍剑比他矮一个头,梗着脖子仰着下巴,像只炸毛的狗:“你谁啊?我跟我女朋友说话关你什么事?”

    “女朋友?”唐策扯了扯唇,凉薄又轻蔑,“她已经跟你分手了,请自重,别污人清白。”

    本来随时准备帮忙的三个女孩,这下彻底沦为了吃瓜群众。

    宋叶紫:“啧,学长有点帅啊。”

    庄以菱点点头:“太man了。”

    乔初意一脸得意:“我就说,学长和卿卿很配的。”

    宋叶紫瞪大眼睛:“他俩有猫腻?”

    乔初意:“你才发现吗?”

    “卧槽。”宋叶紫怒了,“为什么每次八卦我都是最后一个知道?有没有天理啊?”

    霍剑或许觉得时卿一个女孩子好拿捏,可横空多出个唐策,他便有点招架不住。

    怼了几句,渐落下风,人带不走还平白让围观的学生们看笑话,只好灰溜溜离开。

    唐策一直把她们送到宿舍楼下。

    时卿低着头道谢,唐策的目光一直落在她头顶,没有动。

    宋叶紫一副磕到了的表情,悄悄对乔初意使眼色。

    可时卿没有多余的话,扭头就上楼。满脑子粉红泡泡都破了,作为配角的她们也只好匆匆和唐策道别。

    宋叶紫一向大大咧咧,在乔初意拼命的眼神示意下,还是一进屋就忍不住问时卿:“你爸那个私生子怎么回事啊?”

    “养了十年的小三给他生了个儿子。”时卿云淡风轻地说着,坐在椅子上摘手链,“我妈普通家庭出身,当初就凭长得漂亮,让我爸昏了头非要娶她,本来就没有娘家支持。后来我爸喜新厌旧,看上了更年轻的,就一直养在外面。现在人家生儿子了,我妈就慌了,急忙让我嫁出去给她当靠山。”

    “霍家是她精挑细选的,虽然霍剑不成器,但足以震慑我爸,让他别想动我妈的位子。”

    宋叶紫边叹边摇头:“你们家太复杂了。”

    “反正我和霍剑已经没可能了。”时卿笑了笑,“我妈的事儿她自己负责,我没义务牺牲自己的婚姻。大不了……她不管我,我就另谋出路呗。”

    “怕什么。”宋叶紫大包大揽地昂首挺胸,“姐是暴发户,能养不起一个你?”

    乔初意勾住她肩膀:“那顺便也养养我呗。”

    宋叶紫:“你不是有人养吗?人家每个月给你两千呢。哎哟,不止两千——”

    乔初意瞪大眼睛:“好啊你偷看我手机!”

    一阵毫无章法的飞爪袭击,宋叶紫连忙抬手挡:“我没偷看,我正大光明地看,谁让你不藏好?”

    当时宋叶紫就坐旁边,聊天的时候她太投入,的确什么都没注意。

    乔初意懊恼得不行,扭头脱鞋进了床。

    下午大家都有课,两点钟迷迷糊糊地被闹钟叫醒,乔初意闭眼刷牙,听见对面的时卿接电话:“什么?……好,我知道了。”

    乔初意抬了抬沉甸甸的眼皮:“啥事啊?”

    宋叶紫和庄以菱也凑过来。

    时卿看她们一眼,似乎不想说,但犹豫几秒还是开了口:“唐策被人打了。”

    三人吸了口气。

    不用说,肯定是霍剑。

    人现在在校医院,时卿是一定要去的,宋叶紫这节专业课,老教授治学严谨翘不了一点。

    “我陪你去吧。”乔初意对时卿说。

    时卿摇头:“没事,我自己去就好。”

    “万一又碰到霍剑呢?”乔初意皱眉,“他对学长都敢下狠手,你一个人被欺负怎么办?”

    时卿还在迟疑,她已经到门口换鞋。

    “政治课少上一节又没关系。”乔初意笑着宽慰她,回头望向庄以菱嘱咐:“小庄你去一下,万一点名你叫我。”

    庄以菱点点头:“好。”

    两人急匆匆赶到校医院。

    唐策坐在病房的床上,额头缠了一圈纱布,右边嘴角的乌青还夹着血渍。

    搭在膝盖上的手也被包得像馒头一样。

    见她们进来,唐策把手藏到被子里,却发现藏不住脸上的伤,顿时表情有些局促。

    没等时卿开口,他笑了笑:“我没事。”

    时卿把在门口买的水果放到桌上,问:“报警了吗?”

    “不

    用。”唐策一直看着她,唇角无所谓地勾着,“他心里有气,不让他发泄出来,回头再找你怎么办?”

    时卿:“那也不该是你挨打。”

    “只要他不骚扰你。”唐策目光炯炯地,浓烈又深邃,“我多挨几次也值得。”

    “……傻子。”

    这两人间的氛围越来越不可言说,乔初意觉得头顶发光,不该继续待在这里,就借口去问医生情况,拔腿溜了。

    下午没点名,安全度过。晚上在附近给唐策和时卿买晚饭,送回医院的时候,周序霆打电话过来。

    乔初意把两个袋子勾到一只手上接:“喂?”

    周序霆问她:“在哪儿呢?”

    “……寝室。”乔初意不敢说医院,怕他又想多。

    周序霆:“没吃饭?”

    “刚买。”这倒是实话。

    不过买的不是她自己的。

    送完饭和另两位约了学校门口的麦当劳。

    没听见周序霆说什么,身后突然有人叫她:“小姑娘,这药你拿一下,24床的,红的外用蓝的内服啊,嘴角淤青的早晚用毛巾敷一敷。”

    乔初意从医生阿姨手里接过来:“谢谢。”

    话音刚落,电话里男人嗓音更沉了些:“怎么回事?”

    他刚才听到了。

    乔初意知道瞒不过,连忙解释:“不是我,是唐策学长,他帮时卿出头被那个渣男报复了,打得好惨,现在在医院。”

    “报警了吗?”他问了和时卿同样的话。

    “没有,学长不让报,说什么他是自愿的,让那人出口气,免得再找时卿麻烦。”乔初意撇撇嘴,“我看他就是傻。”

    周序霆清了清嗓子,问:“你那个学长喜欢你室友?”

    乔初意点点头:“我觉得是。”

    那边笑了一声。

    乔初意:“你高兴什么?”

    “没什么。”周序霆换了正经语气,叮嘱她,“和室友最近出门小心些,别往人少的地方去,别太晚回宿舍。”

    乔初意拧拧眉:“要这么谨慎?”

    周序霆沉下声:“想让我担心吗?”

    乔初意心口一颤,眼皮也抖了抖:“不是……”

    “那就这么谨慎。”

    一阵甜漫过心底,她假装勉强答应的语气,好像把心动和喜悦都藏起来,就不会被发现:“好吧。”

    *

    乔初意以为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

    以为周序霆让她小心,是指捱过霍剑最恼羞成怒四处发疯的时候,一切就结束了。

    直到唐策出院,为他接风洗尘那天,时卿找了家离学校挺远的高档会所。

    正在吃饭的时候,一群穿警服的男人从大门口闯进来,直冲楼上包厢。

    几分钟后,以霍剑为首,后面还跟着七八个男男女女,全都铐着手铐被押出去。

    乔初意瞪大了眼睛,看着方邱给手下交代几句后,朝他们这桌过来。

    “方警官。”乔初意还懵着,“怎么回事啊?”

    “有人举报,带回去调查。”至于举报的什么,方邱具体没说,大概是不能泄密。但他看了唐策一眼,意有所指地,“别害怕,我们警方不会放过任何一个不法分子,纵容任何不法行为。”

    方邱还要工作,打完招呼就走了。

    601的姑娘们连声叫好,举杯庆祝。

    乔初意回到寝室还是觉得不对劲,太巧了,洗完澡躺在床上,给周序霆发Q.Q:【你忙完了吗?】

    【那人今天被抓走了。】

    【我说霍剑。】

    九点过了几分钟,才收到他回复:【刚在点名。】

    【知道了,好事儿。】

    乔初意:【我看到方警官了。】

    【是不是你?】

    周序霆:【如果他遵纪守法,也不怕被查。】

    【我没做什么,就跟方邱提了一嘴。】

    【正好他最近打算端掉几个窝点,其中就有霍家的场子,怪就怪姓霍的点儿背,出门没看黄历。】

    乔初意:【霍家那么有门路,应该不能把他怎么样吧?】

    周序霆:【什么门路?】

    【放心,方邱亲自招待。】

    【除非他杀人越狱。】

    乔初意笑得从床头滚到床尾,梨涡里酿了蜜一样甜:【谢谢。】

    周序霆:【跟我客气什么?】

    【你朋友,我能帮正好就帮了。】

    【而且那种人还是在里面安分,免得又出幺蛾子。】

    乔初意靠着抱枕,轻轻摩挲着手机屏幕,他的头像,名字,他发来的信息。

    以前没有特别具象的感受,但这一刻她无比清楚地感觉到,他有多么多么在意和担心。

    第26章 第 26 章

    时卿和霍剑那一闹, 算是彻底毁掉了两家联姻。时家也不再供给她任何费用,听说暗地里却物色了新的结婚对象,依旧指望她知难妥协。

    本来乔初意还担心会不会像上次一样,毕竟对大小姐来说, 普通人的生活的确很难捱。

    没有豪车接送, 去哪都是拥挤和排队,虽然现在食堂没那么难吃了, 到底也比不上她习惯的高档餐厅。

    宋叶紫也说要养她, 结果眼睁睁看着小姐妹投入男人的怀抱。

    没有豪车但有唐策的自行车,去食堂吃饭, 唐策早早给她打好,时不时也带她去餐厅。

    她们开始认真研究唐策能不能养得起时卿这个问题。

    “你们不要小看学长啊。”宋叶紫有条有理地掰扯, “咱们学校生医的学霸一半进附属医院拿高薪, 一部分留校做研究,像唐学长这种研究生就跟着做项目的, 那钱哗哗往兜里流好不好?生医研究所出了名的有钱。”

    乔初意点点头:“听说卿卿去那边给他们导师打杂,拿补贴,一个月就有800呢, 研究员更多,学长这个级别还有项目提成。”

    “而且他家又不差。”宋叶紫振振有词,“高知公务员家庭,一个正处一个副处, 我还担心到时候会不会嫌卿卿家里情况复杂……”

    乔初意也凝重地皱了皱眉。

    这世上不是谁都喜欢钱,都说小富即安,钱多是非多, 时家这样的情况,在眼高于顶的书香门第眼里, 早就不算家世清白了。

    “哎呀说这些好头疼啊。”庄以菱倒进床里,“不想了,开心一天是一天。”

    “对,开心一天是一天。”乔初意甩了甩头,把那些杞人忧天的想法都抛掉。

    “圣诞节你们怎么过啊?”她问室友们。

    庄以菱:“约会啊。”

    “……”当她没问。

    乔初意又看向宋叶紫。

    宋叶紫抱着她新买的宝贝笔记本上床:“我要打游戏,圣诞节活动,游戏里找个小哥哥牵红线嘿嘿……”

    宋叶紫刚买电脑就迷上了某大型3D网络游戏,每天一回寝室就上线,一直大战到熄灯断网,再摸黑去洗澡。

    说她上瘾,死活不承认,还理直气壮:“你们三个都有男人,我只有个破电脑,多可怜。”

    不用问,时卿圣诞节肯定也和唐策一起过。

    周序霆今年的假已经全部休完,元旦之前没法再来。而且最近也挺忙,聊天也没那么勤了,只能尽量保证每天的早安和晚安。

    “宝贝,你家哥哥是不是不能陪你过圣诞了?”宋叶紫从上铺朝她眨眼睛,“要不要跟我一起打游戏?游戏里很多帅哥哥哦。”

    “不要。”乔初意想也没想就拒绝,“再帅也是一堆数据,皮下都是丑八怪。”

    宋叶紫:“不要这么武断好不好?”

    乔初意:“行行行,祝你遇到个不丑的,我就不跟你抢了啊。”

    坐在床上,看着宋叶紫手指如飞地和帮会朋友们聊天,一会儿笑得前仰后合,一会儿又捶胸顿足,乔初意也忍不住笑

    起来。

    这种游戏人生的态度挺好,不求结果,就不怕受伤,甚至可以大胆地去网络上找刺激。

    有时候她也挺羡慕宋叶紫,能这么洒脱。

    *

    24号晚上,乔初意不想回宿舍听着宋叶紫打游戏,是一个人在图书馆度过的。

    本来想捱到十点半,回去直接洗澡睡觉,结果九点多时,接到一通陌生电话。

    说南门收发室有她的快递,贵重物品,要赶紧签收。

    乔初意收拾好学习用品,满头雾水地去南门取快递。

    东西不大,用泡沫箱装着还有点重量。

    乔初意看见寄件地址是新疆,一路嘴角就没压下来过。

    宿舍太远了,风呼呼地往嘴里吹,好像越走越慢。

    乔初意一阵心痒难耐,直接跑上体育馆侧门的台阶,坐下来,迫不及待地用钥匙划开封口的胶带。

    泡沫箱里是一个精致的雕花木盒,乔初意吸了口气,小心翼翼地拿出来。

    侧面的小锁扣一打开,掀起盒盖,便听到清泠的音乐声。

    是八音盒版的《致爱丽丝》。

    这曲子她太熟悉了。

    小时候学过一阵钢琴,半途而废,十岁生日宴爸妈说总要准备个节目给大家看吧,那会儿她还能完整弹下来的,只剩一首《致爱丽丝》。

    音乐声里,旋转木马缓缓地转动,彩色的小灯不停闪烁。

    电话响起来,看见屏幕上的名字,她不禁弯起唇角:“喂?”

    “收到了?”那头男人的嗓音也含笑。

    “收到啦。”她点点头,音乐还开着,手指轻轻摩挲盒子上雕刻的雏菊花,“不会是你亲手做的吧?”

    他“嗯”了声:“学艺不精,你喜欢就好。”

    “这还学艺不精?”乔初意扁扁嘴,“以后你要是没钱了,开家店卖这个,保证饿不死。”

    他说:“不会。”

    乔初意愣了愣。

    “第一,不会没钱。”周序霆淡淡地解释,“第二,这手艺轻易不示人,除了你。”

    小心脏微微一颤,她抬手捧住半边脸颊。

    “周序霆,你们那儿下雪了吗?”她望着安安静静的天空问。

    都说平安夜要下雪,可直到现在还没动静。

    冷风呼呼吹了整天,不见一丝雪。

    “下好久了。”周序霆回答,“我们这儿九月就开始下雪。”

    乔初意皱起眉:“好冷啊。”

    “习惯了。”他笑着说,“夏天也不会太热。”

    “还是当小鸟好。”乔初意托着下巴,“可以一直飞去温暖的地方。”

    周序霆:“要飞来我这儿吗?”

    他轻轻地问,像一片羽毛落在她心口。

    又在那片燎了原,周围接近零下的气温,也将她整个人烘得发烫。

    心脏快要从胸口跳出来,她低下嗓音:“十点多了,我要回宿舍了。”

    “好。”他笑了笑,“注意安全。”

    乔初意握着手机,莫名又有点舍不得:“你今天……不用十点睡觉吗?”

    “不用,今天值班。”他语速压得也不快,仿佛有在拖延时间的意味,“本地战友想去陪女朋友过节,就替他了。”

    乔初意嗓音低了低:“……哦。”

    他似乎听出她情绪里夹杂的失落,笑着:“明年陪你,我保证。”

    “……谁要你陪啊。”乔初意轻轻揉着忍不住要上扬的唇角,嘟哝道,“又不是你什么人。”

    男人轻笑了声,想说什么,被她红着脸打断:“我真的要回去了,挂了啊。”

    “好。”

    听见手机里只剩下嘟声,乔初意叹了叹,把音乐盒捧起来,垃圾扔进不远处的垃圾桶。

    回到宿舍,宋叶紫正在游戏里大杀四方。

    她还挺潮,最近跟着帮会那群人下载了YY语音,戴上耳机就进入了另一个世界。

    “快快快!输出跟上!BOSS马上要狂暴了!小七你走位怎么回事?艹!别团灭啊没时间了,我这边要断电了!”

    “不行,打完这波你们再叫一个,我肯定得掉线。”

    “是是是,找个大奶,你一万六的血,BOSS大招A两万你嫌我奶不够?你倒是躲啊,你个脆皮法师站桩你不是找死?”

    “看看你这破输出,对得起背后那对红烧翅膀么?”

    一阵口吐芬芳解气后,宋叶紫摘掉耳机,低下头看见乔初意,眼睛一亮:“你回来了?”

    乔初意“嗯”一声,小心地把音乐盒放进抽屉,才问她:“你怎么不打游戏了?”

    “今天打本没看黄历,又团灭了,时间不够再开一遍的,我让他们重新喊人。”宋叶紫合上电脑,把小桌推到床角,顺着扶梯往下爬,嘴里还在不停吐槽着,“帮里进了个傻d法师,走位操作意识垃圾还怪我奶量不够让他被秒了,白瞎那么好的装备,还以为是个土豪大神,原来是个傻d,害我周常本打不了了,呸!”

    乔初意听不懂那些专业术语,只知道宋叶紫很生气,顺着她的话说:“以后别理他就是了。”

    “那怎么行。”宋叶紫一脸睚眦必报地冷笑,“我见他一次骂一次,骂到他退游。”

    “……”乔初意嘴角一抽,没发表意见。

    这才是宋叶紫的常规操作啊。

    洗完澡,晾完衣服,乔初意沿着那条半露天走廊往寝室走,突然感觉到脸颊一凉,好像有什么东西落下,又被她的体温融化成水。

    她摸着脸颊转头一看,满目纷飞的鹅毛大雪将漆黑的夜空都照亮,整个人间被装点得像童话世界。

    雪花被风卷入室内,落在头发和肩头,乔初意抬起手,接到一片完整的晶莹。

    不知道远在边疆的那个人,是不是头上也落满了雪?

    掌心融化的雪水冰凉寂静,心口却一片炙热和躁动,乔初意看着满天飞雪,从兜里拿出手机。

    【沪城下雪了。】

    【好大的雪,好漂亮。】

    周序霆:【我这儿也下雪了。】

    【今天的第六场雪。】

    乔初意:【能看到雪山吗?】

    周序霆:【能。】

    【天山的雪终年不化。】

    【有机会带你看看。】

    乔初意边笑边冷静下来,努了努嘴,敲字:【对你来说,雪是不是太寻常了?一点也不觉得兴奋?】

    她在南方长大,这辈子除了旅游也没去过北方,这样的大雪每年最多见一次,如果遇到暖冬,整个季节连雪籽都没有一颗。

    兴奋过头才想起来,那个人就在终年积雪的极北之地,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看着千篇一律的画面。

    会觉得她很傻吗?

    周序霆:【不会。】

    【雪很寻常,但和你看不一样。】

    第27章 第 27 章

    元旦正好在考试周, 虽然学校放了法定假,但很多学生都没回去。

    乔初意想着马上就是寒假,也没回去,整整三天在图书馆抱佛脚, 希望期末能捞个奖学金。

    宋叶紫把电脑暂时锁进保险箱, 发誓放假前绝不碰游戏。

    除了时卿,大家都在为考试埋头苦干。

    但时卿最近练早功的时间也提前了半小时, 有时候乔初意早上去上厕所, 天还黑着,她已经在走廊上压腿。

    人的潜能果然是无限的, 以前养尊处优的大小姐,现在也能学业兼职和爱情三不误。

    唯一可惜的是那间带地暖和壁炉的大跃层, 她们再也没机会去彻夜狂欢。

    宋叶紫安慰大家:“会有的!”

    “等考完试, 姐去五星级酒店给你们开个总统套房,能看江景的那种!想怎么嗨怎么嗨!”

    “好啊。”时卿一边按摩着小腿, 一边轻笑,“给我来瓶45年的罗曼尼康帝。”

    宋叶紫茫然地眨眼:“什么帝?”

    乔初意虽然不懂罗曼尼康帝,但知道时卿的爱好, 笑着解释:“给她准备点好酒!”

    “哦,早说嘛。”宋叶紫土豪劲上来了,“好酒有什么难的?五箱青岛够不够?”

    时卿笑着低下头,没再多说。

    有的人, 或许一辈子也无法拥有同样的思维,就像时卿要的是数百美元一瓶的珍藏葡萄酒,宋叶紫会给她五箱青岛, 甚至更多。

    一个始终高贵,一个始终接地气。

    但并不影响彼此灵魂包容。

    *

    一月上旬, 乔初意顺利拿到奖学金,其余人也通过了所有科目考试,时卿还得到了省电视台春节联欢晚会的表演名额。

    寒假前最后一晚,宋叶紫包下了陆家嘴最贵的江景套房,又一次彻夜狂欢。

    乔初意躺在地毯上,准确说是躺在宋叶紫的肚子上,垫着个抱枕,手机接到周序霆电话,立马挂断。

    那人发Q.Q过来:【?】

    乔初意奋力从模糊的重影中看清屏幕,又奋力摁下正确的字母:【我没喝醉!】

    【不要给我打电话!】

    周序霆:【在外面?】

    乔初意:【嗯!】

    周序霆:【和室友?】

    乔初意:【嗯嗯!】

    周序霆:【要做我女朋友吗?】

    乔初意:【嗯嗯嗯!】

    等等!

    他刚刚问什么?

    乔初意脑子一激灵,酒醒了大半,从宋叶紫身上蹦起来,手指飞速地敲屏幕:【周序霆!】

    他每个字都像在坏笑:【怎么了女朋友?】

    “……”乔初意气得咬牙切齿。

    大意了。

    之前侥幸躲过一次,就忘了这人时刻在等着给她挖坑。

    她红着脸否认:【你骗我,不算!】

    周序霆:【早晚的事。】

    【那未来女朋友?】

    乔初意:【……】

    怕真把人惹急了,周序霆没再逗她,跳过刚才的话题:【什么时候回杭州?】

    乔初意:【明天早上~】

    周序霆:【买到高铁票了?】

    乔初意:【没有,坐火车回去。】

    高铁刚开通没多久,速度比火车快一倍,车少,坐的人多。最近忙着考试周没顾上买票,今天再看,合适的时间段已经没了。

    早点坐火车,还能赶上回家吃午饭。

    乔初意明天要早起,周序霆便没拉着她继续聊天,道了晚安各自休息。

    *

    家里什么都有,乔初意没很多要带回去的,第二天早上回宿舍拿上电脑,换了今年冬天新买的帽子和围巾。

    在校门口等公交的时候,意外接到秦楚的电话。

    她愣了愣,拿到耳朵边:“秦楚姐姐?”

    “乔乔,哪儿呢?”那边女人的声音夹着音乐声,其余很安静,像在车里,“我到你们学校了,给我个位置。”

    “啊?”乔初意懵懵地往四周环视一圈,“我在南门公交站。”

    秦楚说:“好,等着,别动。”

    便挂了电话。

    几分钟后,一辆红色帕拉梅拉急停在公交站牌前。车门降下,妆容精致的秦楚抬起墨镜望着她喊:“宝贝上车。”

    “……哦。”乔初意稍一迟疑,在周围等公交的同学们各种各样的目光里火速爬进副驾驶。

    系上安全带,车子轰隆着离开学校,方向是往火车站去的。

    乔初意转过头问:“秦楚姐姐怎么会过来?”

    秦楚看她一眼,笑:“问你男朋友。”

    乔初意脸热了热:“不是男朋友。”

    “啧,多久了,这小子行不行。”秦楚单手打了两圈方向盘,在十字路口转弯,言归正传:“听说你没买到高铁票,我正好有个朋友在铁路局。”

    乔初意摇摇头:“没事的秦楚姐姐,我坐火车也行。”

    “你坐火车是行。”秦楚在红绿灯前停下车,笑着望向她,“不过人家心疼啊。”

    乔初意被她意味深长的眼神看得小心脏一抖,仓促把脸转回去,手指拘谨地捏在一起。

    正好手机亮了,她看见周序霆发来的Q.Q:【秦楚接到你没?】

    乔初意连忙回复:【接到了。】

    周序霆:【一会儿她带你去找人拿票。】

    乔初意:【哦。】

    顿了顿,又问:【这样不好吧?】

    周序霆:【怎么不好?】

    【我没偷没抢没坑蒙拐骗。】

    乔初意:【那是怎么弄到的票?】

    周序霆:【找了个人,塞了点钱,帮忙24小时盯着退票。】

    乔初意:【……多钱?】

    周序霆:【不多,200。】

    【第一次坐高铁,激不激动?】

    乔初意嘴角一抽。

    激动。

    激动的不是第一次坐高铁,而是翻了好几倍的冤种票价。

    从此两人间不能告诉爸妈的事,又多了一件。

    *

    乔初意大年初一的生日,除了爸妈很少有人记得。

    以前奶奶会记得,但奶奶不在了,外婆从小见得少,不亲,前些年会给她打电话,可现在年事已高,脑子也不太清楚了。

    每到除夕,几乎所有亲戚都只记得过年这一件事,爸妈也不会特意提。

    乔初意小的时候还会失落,长大后便觉得没什么了。

    有的人一年只有生日那一天开心,而她就算生日那天不开心,一年还有364天是开心的。

    爸爸在单位值班,乔初意跟着妈妈在外婆家过年。

    两层小楼房,一楼起居室被亲戚们的孩子霸占,舅舅和姨们在棋牌室打麻将,妈妈帮忙看孩子。

    乔初意嫌吵,在二楼陪外婆看春晚。

    外婆的阿尔兹海默症越来越严重,大部分时候已经不认识她。

    比如想喝水的时候,会对着她叫逝去的大姨的名字:“素绢啊,帮妈倒杯水。”

    乔初意不会较真解释,而是默默地给外婆倒杯温水。

    外婆喝着水开始唠叨起来:“你家子健什么时候找对象啊?都快三十了,隔壁老张的孙子三十岁都生二胎了。”

    表哥刘子健前年已经结了婚,和妻子在县城定居,但外婆的记忆似乎停留在大姨去世前。

    过了会儿,又换个说法重复:“你快催催子健吧,老张孙子二胎生了个闺女,天天跟我嘚瑟,你也让我抱抱重外孙。”

    一晚上,同样的话重复了不下十遍,等楼下终于结束,亲戚们准备各自回家的时候,已经十一点半。

    妈妈带外婆去洗澡,乔初意盘腿在沙发上坐着,春晚节目终于不再被外婆的唠叨声打断。

    乔初意松了口气,心底却有点莫名酸涩。

    外婆自从有了电话,每年初一都会给家属院打过去,问候女儿的同时,从来不会忘记祝她生日快乐。

    小时候她不懂事,见不到面就觉得不亲,甚至会嫌外婆说来说去就那么几句,拿着电话很不耐烦。

    然而现在,外婆不记得她生日了。

    她知道外婆不是故意的,只是很难过。

    春晚节目欢笑连连,喜庆的气氛仿佛要从电视里跑出来,她情绪却莫名很低落。

    独自看了半小时电视,网上期待声最高的小品也没能让她笑出来。

    很快迎来了零点倒计时,村子里每家此起彼伏的鞭炮已经吵得她听不见电视的声音。

    乔初意走到楼顶上,看见舅舅在楼下放鞭炮,两个侄子捂着耳朵开心地跑。

    不远处一簇小小的烟花升空,绽开,留下一缕硫磺味的青烟。

    这里的人都不富裕,大烟花很贵,很少有人买。

    乔初意站在楼顶朝远处张望,搜寻附近谁家在放小烟花,都是燃了几簇就没了。

    突然,从村口方向传来“嘭”的巨响。

    随即是照彻夜空的光,把那片漆黑划破成无数细小的碎片。

    烟雾带着亮光,亮光里夹着烟雾,粉色,金色,绿色,甚至有从未见过的彩色。

    手机在手里疯狂地震动,她的心脏也在疯狂地跳。

    拿到耳边,掌心滚烫如火:“……喂?”

    “新年快乐。”对面男人笑着开口。

    许是烟花太壮美,看得她喉咙哽咽:“新年快乐。”

    目光顺着烟花来临的方向,她看见一道不属于这里的身影。

    高大,挺拔,任何时候不曾弯曲的脊梁。

    黑

    夜里发光的黑色羽绒服,和被火光映成暖色调的脸。

    他一只手拿着手机,唇瓣翕动,有声音钻入她耳朵:

    “一一,生日快乐。”

    第28章 第 28 章

    过零点听到的第一句生日快乐, 料想不到会出现在眼前的人。

    那瞬间乔初意觉得恍惚,像做梦一样。

    璀璨的烟花盛宴仿佛永远不会停止,那片天空永远也不会再陷入黑夜。

    就好像他此刻的模样,会永远烙在她心底最深的角落, 谁也无法触及, 无法被磨灭。

    “下来吗?”他问。

    乔初意感觉到他望着自己的目光,砰砰跳的心脏好像恨不得先她一步飞下去, 可是不行。

    “我妈和舅舅他们还没睡。”

    周序霆笑了笑, 似乎并没很失望:“屋顶冷不冷?”

    自从看见他,乔初意整个人都热起来:“不冷。”

    他又说:“新帽子很好看。”

    乔初意被他盯得脸颊发烫:“哦。”

    恍惚见他拧了拧眉:“怎么不戴手套?”

    乔初意用指尖抠着面前的瓷砖:“没买。”

    “明天带你去买。”

    乔初意:“……我们后天才回城呢。”

    周序霆笑了一声:“不想提前回?”

    “想啊。”她说。

    比起这儿, 还是自己家舒坦。

    不用被亲戚家小孩吵到耳朵疼,也不会出门一抬眼, 没有一条能逛的街。

    周序霆一直站在那儿, 等到烟花放完。

    这似乎是她从出生起看过的最长的烟花。

    乔初意听见他声音:“那我走了?”

    “你去哪儿?”她心口一颤,急忙问, “回市里吗?”

    已经快一点了,这会儿回市里不但路不好走,也担心他疲劳驾驶。

    “回市里干什么?明天还得接你。”他笑着说, “路上看见一家宾馆,我去开个房。”

    乔初意:“朝阳宾馆?”

    “嗯。”

    那是村口唯一一家宾馆,以前还叫招待所,现在虽然名字升级了, 内里设施依旧一般,好在老板勤快,把房间收拾得干净卫生。

    樊老师在叫她洗澡, 周序霆从电话里听见,笑了笑:“去吧, 明天见。”

    “好。”她依依不舍地望着那道背影,“明天见。”

    农村自建房面积大,卫生间抵得上杭州一个客厅,浴霸灯没一点用处。

    乔初意洗个澡,冻得牙齿打颤。

    回房和妈妈睡在一张床上,她没敢继续玩手机,便听着外面时不时响一下的鞭炮声,迷迷糊糊睡着了。

    第二天是被妈妈叫吃饺子的声音吵醒的。

    她拍了满满一桌的照片,给周序霆发过去:【你早上吃什么?】

    周序霆:【老板家饺子。】

    他也发了张照片来。

    乔初意撇了撇嘴,还挺吃得开。

    住个宾馆都能吃上老板家饺子。

    周序霆:【老板娘盛情邀请,没办法。】

    乔初意:【哦,您魅力四射呗。】

    周序霆:【问我是不是单身,想给我介绍她女儿。】

    乔初意:【哦。】

    周序霆:【可惜今年没回来。】

    乔初意哼了声,埋头吃饺子。

    十几秒后他又发来:【生气了?】

    乔初意看了一眼,放到旁边。

    手机持续响了好几声,樊老师坐在对面问她:“谁给你发消息呢?不回一下?”

    乔初意闷着声:“不用回。”

    樊老师往她碗里舀了几个,语重心长地说:“别人给你发祝福一定要回,这是最基本的礼貌。”

    乔初意说“知道”,往嘴里喂了只大饺子。

    等全部吃完,她才不情不愿地再拿起手机。

    看见周序霆发的最后一句话,整个人一激灵,拔腿跑出去。

    他说:【不理我吗?】

    【过来找你了。】

    距离一百米的地方停着一辆无比显眼的黑色越野车。

    小卖部这会儿没开门,为了不挡路,他横在人家正门口。

    乔初意焦急地跑过去,把他拽到车尾,从家里看不见的方向:“你怎么不说一声就过来了?万一被我妈看见——”

    “不是说了?”男人挑挑眉,“你自己没看。”

    乔初意哼一声:“谁知道啊,以为你等着跟老板闺女相亲。”

    周序霆望着她,好整以暇地笑:“吃醋了?”

    乔初意撇开眼:“没有。”

    如果口是心非也分类别的话,那她这应该属于……明目张胆的口是心非。

    周序霆了然地勾唇,抬手要揉她脑袋。

    乔初意皱着脸躲掉。

    “我跟老板娘说了,没有相亲的打算,不过人家还是挺热情。”他语气正经下来,“没办法,也不能撒谎告诉人家我不是单身,毕竟……我追的人还没答应。”

    “不答应,你去呗。”乔初意满不在乎地双手插兜,用他当初的话回敬:“随你谈十个八个的,千万别客气。”

    周序霆目光微微一沉,眸底夹着无奈。

    若非深知她别扭的小性子,还以为是什么资深情场高手,给的道道都是送命题。

    可他最不怕的就是死里求生。

    周序霆缓缓走上前,乔初意往后一退,便靠在车后门上。

    “可我心眼儿小,只放得下一个。”男人手在撑她身侧,呼吸阵阵逼近,“你不答应,我擅自放着了,多久我说了算。”

    前阵下的雪还没化完,一大早冷得要命,这会儿却又莫名的热。

    男人的体温像融进空气里,带着一阵浅淡的木质香味,将她整个人裹挟起来。

    乔初意咬了咬下唇:“霸道。”

    周序霆笑了一下:“跟樊姨说回杭州了吗?”

    “没,一会儿再跟她说。”乔初意低着头,“我妈……”

    “要跟我说什么?”

    背后突然一道疑惑的声音,乔初意像被点着的炮仗,蓦地从周序霆和车门间的缝隙窜出来,看着手拎垃圾袋的樊枝,一张口就结巴:“妈,妈……”

    男人却挺镇定,一脸坦然地望着樊枝,叫了声:“樊姨。”

    樊枝目光在两人间溜了一圈,没有当场拆穿这昭然若揭的暧昧关系,朝周序霆点了下头:“进家坐坐?”

    周序霆笑了笑:“好。”

    车开到外婆家门口,不一会引起了注意。

    邻居们都来围观这村里少见的大奔驰。

    乔初意刚才并没怎么注意到车,坐在沙发上偷偷给他发信息:【你买的新车?】

    周序霆:【不是。】

    乔初意:【上次那辆呢?】

    周序霆:【那是临时租的。】

    【这辆是家里的车。】

    乔初意:【你从北京开过来?】

    周序霆:【嗯。】

    看见舅妈走过来,周序霆收起手机,没再跟她私下聊天。

    乔初意给他介绍:“这是我舅妈。”

    周序霆大方得体地点了下头:“舅妈好。”

    舅妈满意得合不拢嘴:“哎,你好你好。”

    舅妈坐下开始查户口:“小伙子哪里人啊?”

    “北京的,在杭州长大。”

    “哎呀,那也算半个本地人了。”舅妈两眼冒星星,“跟我们乔乔有缘分哦。”

    周序霆笑着点头:“是。”

    舅妈又问:“干什么工作的?”

    “目前在部队。”

    舅妈:“也在杭州?”

    “不是。”他顿了顿,“在新疆。”

    舅妈脸上笑容凝住一秒钟,又尴尬地弯起唇:“好远哦,真不容易。”

    舅妈留周序霆在家吃饭,他只好答应。

    没过一会儿,乔初意被妈妈喊到厨房帮忙。

    樊枝备菜备得差不多了,随便指了几颗蒜让她剥,边切土豆边问:“什么时候开始的?”

    乔初意冤得很:“妈,我们没有……”

    “人家上门礼都准备了,还没有?”樊枝瞟了她一眼。

    这事儿她更冤。

    本以为周序霆就是来接她回杭州,谁知道他偷偷在车里藏了这么多东西。

    舅舅最爱的好烟好酒就不说了,给妈妈的包和围巾都是大牌,给舅妈的护肤品她在时卿那儿见过,给外婆的按摩仪,泡脚桶,还有给两个小朋友的零食大礼包和遥控车……

    桩桩件件,显而易见都用了心。

    铱驊

    乔初意胸腔里一阵温热,小声说:“他是在追我,但是还没确定关系。”

    樊枝了然,问:“你喜欢他吗?”

    乔初意抿着唇,耳朵尖悄悄地红了。

    樊枝笑着转回去:“喜欢就好好处,本来还担心你出去谈恋爱被男人骗,现在也好,知根知底的。”

    顿了顿,又不免有些担忧,叹道:“就是新疆也太远了,这孩子,跑那么远干嘛。”

    是啊,跑那么远干嘛。

    乔初意心里跟着犯嘀咕。

    中午的饭桌其乐融融,两个小朋友围着周序霆要他陪玩遥控车,被舅妈呵斥后,转而一左一右坐在他身边。

    舅妈拿孩子没办法,不好意思地对周序霆笑:“孩子调皮,你多担待啊。”

    “不会,很可爱。”周序霆摸了摸其中一个的头。

    另一个立马凑过来:“叔叔我也要。”

    乔初意没想到他这么招小孩喜欢,更没想到他会有耐心陪小孩子玩。被两个混世魔王夹在中间不消停,神色半点也不见勉强。

    樊枝是过来人,周序霆此行过来的真正目的瞒不过她,但碍于长辈们都在,又不好主动提出带乔初意走。

    于是下午收拾好厨房,樊枝便去找外婆道别,说单位要提前值班。

    母女俩坐周序霆的车先回杭州。

    樊枝是准备出去吃晚饭,给两个孩子私人空间的,乔初意也都想好了晚上和他去哪里逛街。

    不料还没到家,樊枝就接到一通电话。

    车里安静,三个人都听清了,是沈博曕专程过来拜年。

    人已经在家楼下,樊枝只好让他稍等等。

    下车的时候,一身名牌大衣的沈博曕看见驾驶座出来的周序霆,表情顿时有点微妙。

    但还是十分礼貌恭敬地对樊枝笑了笑:“樊阿姨,这么晚是不是打扰您和妹妹了?”

    “没有没有,快上去坐。”樊枝连忙陪笑,看向周序霆时,表情有一丝尴尬,“序霆,今天麻烦你了。”

    沈博曕电话里说是给他们一家子拜年,还特别提了乔初意。人家大老远过来,乔初意出于礼貌也不能扔下客人去约会。

    “没事儿樊姨,您跟我妈比亲姐妹还亲,咱们就是一家人。”周序霆笑得十分大度,“您尽管把我当儿子使唤。”

    这话乍一听没毛病,却很明显是说给谁听。

    沈博曕表情更不太自然了。

    樊枝心里却乐开了花:“这孩子嘴真甜,一点儿不像你爸。”

    “我送你们上去吧。”说着,他打开后备箱门,“东西挺多的,不好拎。”

    樊枝笑得合不拢嘴:“行。”

    周序霆第一次来,却比第二次拜访的沈博曕还要自在些。

    “樊姨,东西摆这儿吗?用不用放柜子里?”

    “不用不用,放着就好,我自己收。”

    “行,我走了?”他站在门口,微微侧身朝外,看着像准备走了,但目光还黏在乔初意身上,哪有半点要走的意思。

    果然等到了下句话:“走什么呀?来都来了,坐会儿,给你们切个果盘。”

    “那我就不客气了。”周序霆笑着折回来,走向乔初意坐的小沙发旁边,“正好有点儿饿。”

    樊枝一边在厨房切水果,一边笑呵呵搭他话:“中午被两个孩子闹的吧?看你都没吃多少。”

    周序霆笑了一声:“那您给我多来点儿。”

    “喜欢橙子还是苹果?”

    周序霆靠在沙发上,始终看着面前埋头玩手机的姑娘:“苹果。”

    “我们初一也喜欢吃苹果,一天一个。”樊枝又拿了个苹果来削,“不过她专挑小的,大一点儿的就不爱吃。我说大的甜,她还不信,后来就都切果盘儿了。”

    见沈博曕坐在旁边颇受冷落,樊枝似乎也觉得过意不去,把果盘端来后主动和他说话:“小沈今年在哪儿过的年?”

    “在哈尔滨,阿姨。”

    “外婆那儿?”

    “嗯。”

    “爸爸妈妈都还值班呢?”

    “是。”

    “路上辛苦了,多吃点儿啊。”

    “谢谢阿姨。”

    礼节性地寒暄几句,话题就到此为止了。

    “樊姨,这橙子好吃,哪儿买的?”周序霆眼睛亮亮的,把橙子皮扔进垃圾桶。

    “就在楼下超市,老板说是叫什么血橙。”樊枝笑了笑,“是挺好吃的?”

    周序霆笑着伸出手:“甜。”

    乔初意也刚好要拿那块,他看见也不让,飞快地卷到自己手里。

    被她瞪了一眼,笑得更开怀:“急什么?我给你剥皮。”

    两人肆无忌惮的熟络,言谈举止间无法掩饰的亲密,让沈博曕更沉默了。

    因为沈博曕突然拜访,原本晚上逛街的安排只好取消。而周序霆在北京还有亲戚要拜年,初二上午就得走了。

    好在看了生日烟花,一起吃了饭,虽然有别人在也算相处了一整天,这趟没白来。

    但乔初意还是觉得有点遗憾。

    直到送走他和沈博曕,没多久,收到那人信息:【2.14有空吗?】

    乔初意习惯性弯起唇,想了想,回复:【2.14已经返校了。】

    周序霆再问:【所以有空吗?】

    心口一阵浅浅的激荡,她甜蜜地抿着唇,靠着沙发,手指轻轻软软地敲下一个字:【有。】

    第29章 第 29 章

    周序霆开车去酒店, 两个人没再聊。

    准备洗澡的时候,她收到沈博曕信息:【你跟他在一起了?】

    言简意赅,某些话虽没说出口,但也十分明显。

    再看不出来, 她就真傻到无可救药。

    乔初意苦恼地叹了一声, 敲字:【没有。】

    没等那边下一条信息,她紧接着:【但是快啦。】

    挑明了怕对方尴尬, 语气故意放得很轻松。

    她猜不到沈博曕是什么时候对她有想法的, 记忆中这个男孩一直很内敛。

    当初去大院住了半年多,因为是领导儿子, 一部分对他颇为照顾,也有一部分看他不顺眼。

    周序霆属于颇不顺眼的那一类, 大概两人的父亲身份级别都差不多, 沈博曕作为大院新宠却格外吃香,长辈们都夸他性格乖巧懂事, 和从小调皮捣蛋人见人嫌的周序霆形成了鲜明对比。

    所以明知他文弱,还约他比篮球。

    乔初意谈不上照顾他,只是和他相处得不错, 那半年也算是朋友。

    后来沈博曕离开得突然,她亲自下楼送他,还送了他一个抽奖得的变形金刚。

    当时她想的很简单,那是男生的玩具, 她用不上,放家里也是浪费。沈博曕正是该玩的年纪,她也希望他像别的男孩那样开心一些, 心思不要太沉重。

    难道是从那时候开始吗?

    乔初意摇了摇头,想不明白, 索性不想了。

    第二天早上,周序霆发信息要她下趟楼。

    乔初意以为他是来告别,还特地梳了头,换了身漂亮衣服。结果到楼下,那人在电话里说:“我上高速了。”

    乔初意心口沉了沉,不太高兴。

    可紧接着听见他笑:“看一下你家信报箱。”

    乔初意眼一亮,转头从那片密密麻麻的信报箱中找到自己家门牌号。

    信报箱没上锁,她拉开漆面斑驳的金属箱门,里面静静躺着一双白色毛绒手套。

    “找到了?”周序霆轻声问。

    乔初意把手套拿出来,拍了拍上面的灰,鼻头泛酸,瓮瓮的:“嗯。”

    “新年礼物。”他说,“本来要带你买的,昨天没时间,但也算补上了。”

    乔初意摩挲着雪白的皮毛,软软的,滑溜溜的,外面摸着凉,戴上去却瞬间暖和。

    她抿抿唇,嗓音都甜了:“谢谢。”

    “口头感谢?”

    乔初意听出他坏坏的暗示,隔着电话脸颊发热。

    楼道吹进的风很冷,但她的手却很暖和,好像有人紧握着一样。

    心念飘动,某种情绪仿佛要从胸膛里膨胀出来。

    “我……我在学校等你。”说完这话,她生怕听见他一句调侃,一声轻笑,甚至一个呼吸,匆忙把手机挂断。

    心脏在胸口里失控鼓噪,发烫。

    仿佛是从未抵达的温度。

    *

    返校第一天晚上,是寝室里的“分赃”时刻。

    乔初意带了江南特色的甜品糕点,庄以菱带了家里做的腊肠和卤菜。

    宋叶紫箱子里塞了两大罐奶奶做的豆瓣酱和肉酱,还有一口小电锅。

    看见她更离谱地祭出一袋子瓶瓶罐罐——油盐酱醋,乔初意不可思议地咽了咽嗓:“你……要在宿舍开食堂吗?”

    “想什么呢。”宋叶紫叹了口气,把这些东西整齐地塞到行李架下面,“我奶不知道又听谁说,有一些大学食堂用地沟油给学生做饭,可把她吓到了,非让我自己带着做吃的。”

    “虽然有点离谱……”庄以菱托着下巴沉思,“但你奶奶对你挺好的。”

    “从小奶奶就对我好,比对几个堂哥都好。可能因为我爸重男轻女,她多少有点可怜我吧。”宋叶紫站在行李架边,神情带了些落寞,“可惜这些年身体越来越差,去年还查出癌症,但她不想治,说不花那个冤枉钱,把积蓄全留给我当嫁妆。我都不好意思说,我没打算结婚。”

    寝室里一阵唏嘘,只有时卿一语道破:“积蓄都给你,你那些叔叔会同意吗?”

    乔初意:“奶奶自己的钱,她说给谁就给谁啊,不同意还能硬抢不成?”

    “你想得太简单了。”时卿摇摇头,“别说口头赠予了,就算立遗嘱,每种方式都有可能被判无效。你家是不是都向着男的?那她一把年纪身体又不好,上哪儿去弄两个有用的见证人?到时候对方一句你奶奶身体不好,意识不清楚,亲自手写的都不认。”

    宋叶紫懵了懵:“时卿你怎么什么都懂?”

    “遗产纠纷我从小见多了。”时卿扯了扯唇,带着凉飕飕的嘲讽,“为了那些钱,花样百出的也见多了。”

    乔初意看着她一贯高贵淡然的模样,心底忍不住酸涩。

    如果时卿从此不回那个家,也就不用面对那些令她恶心鄙夷的事情了。

    或许反而是件好事?

    *

    拿到新学期课表的时候,乔初意整个人都不好了。

    2月14号是周一,很不幸,一整天课。

    她委屈巴巴地给周序霆发信息,那人回她一个摸头的表情。

    【没事。】

    他说:【我过来,看情况。】

    乔初意:【你什么时候过来?】

    那边似乎思考了下,才回:【明天晚上吧。】

    【我安排一下。】

    本以为他回北京最多两三天,可不巧老爷子中风住院,没人照顾,便逗留到现在。

    乔初意连忙敲字:【我就问问,不急的。】

    【你照顾好爷爷。】

    周序霆:【这么乖?】

    【我确实有点脱不开身,不过你放心,2月14一定过来。】

    乔初意说了几句便称去洗澡了。

    周序霆看时间,才八点多,心中了然,她是怕耽误自己照顾老爷子。

    病床上须发尽白的老人咳了两声,他神色紧张地去拿纸巾,爷爷冲他摆了摆手,声音嘶哑:“没事。”

    看了眼他的手机,又问:“女朋友?”

    周序霆笑着回答:“是。”

    “看来我这病的不是时候,耽误你谈恋爱了。”老爷子叹了一声。

    “说的什么话。”周序霆从桌上拿了只橘子,“我都三年没见着您了,好不容易见一次,还是在医院。”

    “怪我,怪我。”老爷子边笑边咳,“姑娘哪儿人?”

    “杭州人,当年大院儿里的。”周序霆剥着橘子皮,“爸妈都认识,知根知底。”

    顿了顿,唇角轻翘:“我一直喜欢她。”

    “你倒实诚。”老爷子笑眯了眼,“我记得你当年浑得很,你爸三天不打上房揭瓦,怎么还藏了这一手?”

    “谢谢您那些老部下呗,天天儿在我耳朵旁念叨那我媳妇儿,我这人认死理,是我的就是我的。”他笑了下,掰了一小瓣橘子喂到爷爷嘴边,“谁也别抢。”

    老爷子细嚼慢咽,过了许久,才望着他沉声开口:“霆儿,新疆那地方苦。”

    周序霆低下头:“还行。”

    “我这身毛病,就是当年在那儿落下的。”老爷子轻叹着,眼里有晶莹的光,“你奶奶跟着我也受不少罪,那么年轻就走了。”

    男人眉眼垂着,看不清表情:“叫您好好养病,想这些干嘛。”

    “我知道你像我,不甘平庸,也不甘仰仗你爸的光环。从小爷爷就跟你讲,新疆很大,也很美,是一片需要好好守护的土地。毕业分配那会儿人家都不想去,只有你,主动往那地方钻。爷爷为你骄傲,但也想跟你说,为了家里人,为了你在意的人,多保重自己。”老爷子拍着他肩膀,语重心长地说,“如果辜负了不该辜负的人,到头来你会发现,这一切都没有意义。”

    沉默片刻,他哑着声回答:“好。”

    *

    乔初意等到2月13号晚上,还没收到周序霆的消息。爷爷在医院病着,她也不忍心问他催他。

    她以为他不会来了。

    直到2月14号下午,在教室里上第二节课,课桌突然猛震了震。

    正在瞌睡边缘的她一秒惊醒。

    在旁边同学莫名的眼光中,她歉意地笑了笑,赶紧把手机从桌洞里拿出来。

    周序霆:【在上课?】

    一颗心顿时雀跃起来,手指都在屏幕上飞:【嗯!】

    周序霆:【回头。】

    心跳几乎停了一拍,她睁大眼睛回过头,只见空着的教室角落,赫然是那人闲闲坐着,含笑望着她的模样。

    兴奋快要从眼睛里溢出来:【你什么时候到的?】

    周序霆:【刚到。】

    他们一边回信息,一边笑着对望,好像整间教室一百多个人中间,唯独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和目光。

    乔初意:【还以为你不来了。】

    周序霆:【怎么会?】

    【答应你的一定做到。】

    【晚上都有课吗?】

    乔初意遗憾地扁了扁嘴:【嗯。】

    【是专业课,要上三节,不能跑。】

    周序霆:【专业课还打瞌睡?】

    乔初意脸一热:【刚才那是不小心……】

    【真睡着了小庄会叫我的。】

    周序霆:【哦。】

    【什么学霸啊?上课打瞌睡还要别人叫?】

    乔初意被他逗得强憋住笑:【不听课我也会~】

    周序霆:【完了,有点担心。】

    乔初意:【什么啊?】

    周序霆:【你这么聪明,会不会嫌我笨?】

    乔初意:【你哪里笨了?】

    能用两年时间从年级倒数冲到前一百,高考超出一本线几十分的人,叫笨吗?

    都知道,笨的就去当大头兵了,能考上军校就没有笨的。

    周序霆:【以前我也不觉得。】

    【事实证明我是挺笨的。】

    【回去见了几个大学同学,都说追女孩儿没什么难,要是不同意,打包扛走就得了。】

    乔初意看得一头问号:???

    这都是什么牛鬼蛇神理论?

    周序霆:【还有什么壁咚】

    【强吻】

    【公主抱】

    乔初意匆忙打断他:【什么跟什么啊!】

    【你那些同学是正常人吗?】

    越过中间那些陌生的脸,他专注而温柔地望着她,笑了笑。

    乔初意看见他发来的信息,心口越来越燥热。

    ——【不过我觉得追你这件事,笨点儿挺好。】

    【我也不赞同那些。】

    【我周序霆追女朋友不是土匪抢亲。】

    【我愿意等你说喜欢我。】

    第30章 第 30 章

    三节课结束已经九点半。

    记完老师留的作业, 准备离开教室的时候,乔初意一回头,却没在

    角落那个位置再看见他。

    出去了吗?

    她让庄以菱先走,到教室门口又收到他信息:【楼下, 右侧第二棵树。】

    乔初意忍不住抿唇笑了:【好~】

    他这人还怕太高调?

    寻到位置时, 周序霆面前正站着两个女孩。

    乔初意悄悄绕到斜后方靠近,听清了前面那位说的话:“不好意思, 你有女朋友了吗?”

    “是。”他看一眼女孩举着的手机, 无动于衷,“我在等她。”

    乔初意默默地站在边上。

    她没有特别留意过他怎么对别人, 似乎在熟人面前都是无所谓的闲淡嬉笑,或许在同学面前又不一样, 但她没见过。

    也是第一次看见他对前来搭讪的女孩冷漠拒绝的模样, 冷漠到让她惊讶,原来他也会有这样的神色。

    直到两个女孩悻悻离开, 男人似乎才察觉什么,转身走向她。

    风衣的下摆轻轻晃动,撩得她心口也跟着晃。

    人来人往, 他没有做出什么亲密举动,只是垂眸轻笑:“躲着看我热闹?”

    “没躲。”乔初意理直气壮地回视,“我正大光明地看。”

    他唇角的笑容漾开:“表现还满意?”

    “勉勉强强,还行吧。”乔初意眨了眨眼, “下次记得和气一点,照顾一下别人的感受。”

    “别人都跟我没关系。”他目光沉沉望着她,“我只照顾你的感受。”

    乔初意压不住上扬的唇角, 索性边笑边瞪他一眼。

    “快十点了。”他抬手轻轻拂过她头发,“出去吗?”

    要熄灯了, 还出去?

    乔初意刚想开口,被他抢了先,云淡风轻地说出几个惊雷般的字眼:“我是说,出去住。”

    乔初意蓦地睁大眼睛,整个人颤了颤,被吓得有些语无伦次:“不,不行……”

    “在想什么?”男人笑着揉揉她脑袋,“我的假只到明天,明早就走了,今天晚上……随你想干什么,去看电影,游乐园,如果太累去酒店睡觉也行。”

    顿了顿,他放轻嗓音:“我只是不想就这么走了,也没多看你几眼。”

    乔初意默默松了口气:“可是我明早有课。”

    “那去酒店?”他轻声道,“明早我送你来。”

    乔初意低头思忖几秒,其实也没真想什么,只是习惯性的矜持犹豫,随后点点头:“好。”

    赶着回宿舍拿换洗衣服和明天的课本,宋叶紫惊恐地望着她:“你这就跟人家出去过夜了?明天还上不上课?”

    乔初意往书包里塞护肤品:“明天直接去教室啊。”

    宋叶紫咽了口唾沫:“你确定明天能去?早八……”

    乔初意漫不经心地:“早八怎么了?每天起不来床的是你好不好?”

    庄以菱清了清嗓子:“叶子,想什么呢?”

    乔初意猛明白过来,羞恼地拿着书去追宋叶紫:“臭叶子!你思想能不能别那么龌龊?”

    庄以菱边躲边笑,仗着个子比她高腿比她长,乔初意够不着她,肆无忌惮地调侃:“哎,听说当兵的体力都可好,你这小身板扛不扛得住啊……”

    乔初意不想再和她纠缠,眼看时间也不早了,检查好东西,匆匆离开宿舍。

    *

    还是上次那家酒店,同样的套房,周序霆进去后,熟门熟路地到客厅打开电视。

    乔初意拿着洗漱包去卫生间,关上门,站在整面墙的大镜子前。

    年轻女孩娇嫩的皮肤白到发光,两颊透着浅浅的粉晕,嘴角稍微牵动,便出现两个甜美的小梨涡。

    最近觉得自己更好看了些。

    念头一起,她不禁脸热了热。

    什么时候这么自恋了?

    乔初意不知道带什么睡衣,平时穿的睡衣太幼稚,总觉得在他面前不太合适,她也没有性感成熟的那种,就算有也不好意思穿。

    于是带了两件面料柔软的卫衣和裤子,洗完澡换上,看着还行。

    然而她忘了酒店的中央空调很暖和,穿了一会儿,卫衣便捂得发热。

    洗完澡出来的周序霆发现她神色坐立不安,走过去问:“怎么了?不舒服?”

    乔初意抬起头,脸红红的,有点委屈:“……热。”

    男人瞅了眼她的穿着,顿时明白,笑一声:“没带睡衣?”

    乔初意:“这个就是睡衣。”

    说着不禁感叹男人真方便,几件衬衫就能走天下。

    周序霆:“没带薄一点的?”

    “嗯……”她点点头。

    秋天的T恤和内搭正合适这个温度穿着睡觉,可全都收起来了,这件卫衣是深秋款最薄的一件。

    “车里有几件我的衣服。”男人勾唇望着她,“衬衫,洗过的,介意吗?”

    还有一整晚,她还想睡个好觉,于是没跟他矫情:“谢谢。”

    周序霆带上房卡,出门去拿,到地库又回来没用上十分钟。

    乔初意去衣帽间换上他的白衬衫,衣摆长一大截,几乎能当裙子穿。袖口垂下来像唱戏的。

    对着穿衣镜扣好后,她走出去,站在墙边折腾袖口的扣子。

    衣服应该还挺新,扣子太紧,一只手操作有点费劲。

    恍惚听见沉闷的脚步声,是棉底拖鞋踏在绒地毯上,酒店房间灯光不亮,温暖的浅黄色,显得男人靠近时的目光更加深邃。

    心脏不由自主地悬起来,像在无比空旷的地方猛烈跳动,每一声,每一个震动都分外清晰。

    乔初意将背紧贴在墙上,眼看他俯身低头,意味不明的神色,紧张得浑身毛孔都缩起来。

    脑海里的念头汹涌凌乱。

    如果他吻她的话,要推开吗?

    好像并不想……

    但是会不会太快了?显得她自己很急切?

    还是应该要矜持点吧?

    如果万一,宋叶紫说的那种事真的会发生……

    乔初意一个激灵,差点要抬手抵住他胸膛。

    只是差点。

    ——因为在那之前,周序霆先抓住她的手。

    一颗心直接蹦到了嗓子眼,她紧闭双唇,生怕心脏会跳出来。

    然而他并没有吻她,也没继续靠近,甚至没有一丁点多余的动作,只是勾了勾唇,手指捏住她袖口的袖扣:“我帮你。”

    原本戏服般的衣袖被他折到刚好的长度,只露出她精致小巧的手腕骨,再扣上扣子。

    但整件衣服着实宽大了些,她很瘦,穿起来空空荡荡,也只能这样。

    听见他忽然低笑了一声,乔初意闷声问:“笑什么?我穿着很搞笑吗?”

    “没有。”他轻轻抬着她小臂,交错之下,是和自己身上同色的衬衫袖,语气半分调侃半分认真:“像不像情侣装?”

    乔初意差点要脱口而出,像个屁。

    最近被宋叶紫同化太多。

    然而她及时忍住了,红着脸嗫嚅:“谁跟你……情侣装。”

    周序霆笑了笑,目光落在她脸上,揶揄的神色逐渐散去。

    “今年的假还剩不到半个月。”他始终没放开她手臂,掌心温度隔着衬衫布料,丝丝缕缕渗进她皮肤,“还能见你十三天。”

    乔初意鼻头一酸,张口也带了点鼻音:“嗯。”

    “十三天,最多也只能分两次。”他手指往下滑,轻轻握住她,“如果有机会,你愿意过去吗?”

    乔初意喉咙哽了哽,不敢相信:“什么?”

    “家属院条件不算好,但也不差,该有的都有。”周序霆抬手摸摸她头发,“用不着你自己做饭洗衣服,想去哪玩儿的话,得空我也能带你玩儿。”

    她好像被拽进某种情绪,溺在他望着她的深沉目光里:“那里有好玩的吗?”

    “有啊。”长指轻轻纠缠她的发丝,爱不释手,“这个季节能看雪,不过有点冷,等五六月草原就绿了,一直绿到八月份,可以带你去拍照,骑马。还有蓝宝石一样的湖,在湖边扎个帐篷,看日出日落,看银河,运气好的话能碰上极光。”

    听他这么说,新疆的景色真的好美,和她所以为的完全不一样。

    乔初意印象中的新疆,只有葡萄和哈密瓜,以及地理课

    铱驊

    本中寸草不生的塔克拉玛干沙漠。

    远处传来十二点的钟声,该睡觉了。

    乔初意躺在卧室大床上,看着一墙之隔的客厅里,从门缝渗进来的昏暗灯光。

    没过多久,灯灭了,男人脚步声也停下来。

    手机收到一条信息:【晚安。】

    她靠着柔软的枕头,心口也一片柔软流动:【晚安~】

    衬衫上有独属于他的香味,沾在枕头上,被子里,乔初意闭上眼甜甜地笑着,一夜好眠。

    第二天,周序霆送她去学校。

    车子停在教学楼背面的停车场,没多少学生从这边走,还算清静。

    乔初意拿着他一大早出门去买的早餐和奶茶,想说再见,喉咙却像被什么东西堵住,开不了口。

    直到男人将车熄了火,解开安全带,指尖轻轻握了握方向盘,低声问:“我现在算是你男朋友吗?”

    很多事已经不需要明说,她以为他懂。

    亦或是他的确懂,却非要问她一个肯定的回答才甘心。

    有时候她竟会有种奇怪的错觉,好像他喜欢她这件事,比她所看到的要更多,更久。

    就像此刻,他倾身过来扶着她肩膀,热切凝望着她的眼神,仿佛压抑着暗潮汹涌的低沉嗓音:“算吗?”

    她仿佛被他彻底蛊惑了心智,像吃下阻止说谎的毒药,只能发出一声小小的:“嗯。”

    下一秒,手掌从肩头缓缓往上,捧住她脸颊,滚烫的拇指指腹轻轻落在左侧梨涡。

    乔初意看着他越来越近的脸,意图昭然若揭的目光,心跳仿佛按下了暂停键,一瞬间屏住呼吸。
图片
新书推荐: 小侯爷吃瓜心声泄露后 同位体为什么是omega 那个有渴肤症的直女朋友 楼下新搬来的魅魔 未至夏 演鬼,我是专业的[娱乐圈] 误把阴湿反派当成官配后 小宫女能听到上位者心声 山野种田美食日常 少爷又在想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