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游原还在农贸市场蹲守伍觉良外, 其余三人都回到了公寓保安室。
金坚听了辛心的分析后,眉头轻皱了皱, 随即展开说:“二十年前的跳楼事件,老贾应该会有印象。”
程凌又给出了个之前他在群里没提到的信息,“从上个月开始,曾世安往救助站送动物的频率比之前高了。”
辛心耳朵里马上抓住了这个有些微妙的时间点,“上个月?”那不就是陈子轩第一次救助动物的时间点吗?
“你想的没错,”金坚看向辛心,“我们怀疑最近公寓里虐狗的人就是陈子轩。”
辛心的心下一沉,同时又有一种“果然如此”的感觉。
陈子轩这个人分明不喜欢小动物,上班还可以说是不得已, 需要接触动物,下班还去救助流浪动物就显得有点矛盾了。
辛心一开始想的是也许陈子轩救助流浪动物是为了曾世安夸赞他,但是陈子轩做的显然要比他想的更过分。
而且从他提到动物被虐待时曾世安的反应来推断, 也许曾世安也是知情的, 他知道背后就是陈子轩搞的鬼。
“看护者孟乔森综合征。”
金坚盘着手说:“有类父母为了博取周围人的同情和关心, 会故意伤害自己的孩子, 陈子轩为了引起别人的注意, 所以故意虐待动物之后再把这些动物送来救治。”
这个“别人”, 当然就是指曾世安了。
说到这里, 辛心不由眼皮一跳,“说起来今天好像没看到陈子轩。”他马上看向程凌。
程凌的回答让辛心心下又是一沉。
“昨晚他没回来。”
“我进过他的房间, ”程凌说,“收拾得很干净, 所有的行李不都不见了。”
辛心:“……”
程凌看着辛心一脸“完蛋,这个人不会死了吧”的表情笑了笑,“张鸿源看着他收拾行李跟着父母离开的, 他是回家了。”
“回家?!”
“嗯,他是离家出走的,现在父母找来了,就回家了。”
离家出走……辛心理所当然地又想到了冷蒙。
“很微妙吧,”程凌说,“我也觉得。”
微妙的事情实在太多了,可是仍然没有什么一锤定音的证据或是线索将所有的事情串联理顺。
辛心:“是他父母主动找上门来的,还是?”
程凌:“我们推测是曾世安发现了陈子轩虐待动物的行为,于是联系了他的父母把他带回家,他家在市里。”
辛心凭借记忆捋了下时间线。
“上个月的时候,陈子轩带回了第一只被虐待的动物,前台小姐说这里没有条件救助那条狗,曾世安把那条狗带去了市里救助,可其实这里的郊外就有救助站,而且曾世安本来就习惯把救助不了的动物送到那里去救助。”
“所以曾世安应该不是去市里救助动物,而是去找陈子轩的父母去了!”
辛心眼睛微亮,“前两天曾世安有一天不在医院,第二天陈子轩就又带了条被虐的狗到医院里来……”
程凌:“你的意思是那天陈子轩再次虐狗,被曾世安发现了,曾世安彻底对陈子轩失望,于是去市里请来他的父母把人接走?”
辛心点头。
“陈子轩应该是从上个月开始才有虐待动物的行为,”金坚说,“他把握不好度,所以周围才突然多了那么多被虐的动物。”
其实金坚从一开始在虐待动物这件事上就排除了曾世安的嫌疑。
最老道的杀人犯要么是医生,要么是屠夫,一个出色的外科医生对于人体的把握非常精准,通常他们在杀人时都会不自觉地使用自己的医学技术,这是如同本能般无法抹去的犯罪印记,即使有意想要遮掩,也仍然会在细节中暴露自己。
曾世安是宠物医生,如果他要虐待那些动物,动物身上不可能不留下他的技术痕迹。
一定是个新手,而且这个新手脾气急躁、鲁莽、没有耐性,从被带回来的那条狗身上的伤口和被曾世安救助的扔在草丛里被打断腿的那条狗都可以判断出来,这个人下手没轻没重,问题是虐待动物下手需要“轻重”吗?
答案已经呼之欲出了,这个人虐待动物并非是为了那种欺凌杀戮的快感,而是别有所图。
“上个月……”
辛心喃喃地又重复了一遍这个时间点,脑海中猛然又“叮咚”一下,“冷蒙的秘密基地,也是从上个月才开始有的!”
金坚眼前一亮,“确定吗?!”
“确定,”辛心点头,“如果屠飞宇没撒谎的话。”
一个月前……都是一个月前……
可这代表了什么呢?
辛心正在疯狂头脑风暴时,金坚说:“还有一件事,也是发生在一个月前。”
“什么?!”
辛心看向金坚,脸色紧张。
金坚的脸色也很难看,“徐雁秀那份确诊怀孕两个月的报告时间就是在一个月之前。”
“……”
如同被一记重锤砸向了后脑勺,辛心整个人都呆住了,只大睁着眼睛怔怔地盯着金坚。
程凌:“这么看来,凶手在杀害周肖红后,一直在观察赵家的人,而他动手的契机就是徐雁秀怀孕了。”
辛心眼前阵阵发晕。
他一开始还在想,徐雁秀怀孕这件事凶手到底知不知道,他不是杀了两个人,而是三个,他不仅夺走了两个活生生的人的生命,还扼杀了一条正在孕育中的小的生命。
原来,凶手并不是不知情,而正是这条小的还未出世的生命激起了他的杀心……
金坚走到墙边,拿起笔补充案件信息。???:二十年前,跳楼自杀。
莫梅香:十多年前,患癌去世。
周肖红:去年夏天,“割腕自杀”
赵立辉:7.3,“烧炭自杀”
徐雁秀:7.3,“烧炭自杀”,怀孕三个月
冷蒙:7.4失踪
金坚浏览了一遍,“自杀”这个词汇高频出现,看来他们真的是时候该去调查二十年前那个跳楼自杀的女人了。
“程凌你留守,我和卫真去找老贾。”
“没问题。”
辛心也扫了一遍案情图,忽然说:“等等。”
赵立辉的人物头像和几个人物都发生了交集。
儿子、儿媳、妻子、孙子。
还有一个丁太太。
辛心站到墙前,心脏发紧,脸色因为身体里的血液快速涌向心脏而变得微微发白,垂在身体两侧的手掌微微发抖。
“丁氏夫妇是赵立辉选中的房客。”
“赵立辉之所以选中他们,是因为他误以为可以利用两人发大财。”
“让他这样误认的也是让他请回那两个炉子的凶手。”
“所以,丁氏夫妇其实不是被赵立辉选中的。”
辛心蜷起颤抖的手掌,回头看向金坚和程凌。
“他们是被凶手选中的。”
*
快要接近产期,丁太太总感觉到身体非常不适,尤其是隔壁,安静得让她害怕。
丁太太打电话给丁德康。
“老公,我腰疼。”
“请什么假呀!孩子生下来要花钱的地方还多着呢!”
“我不吃,我什么都不想吃,你别买。”
“……”
足足打了十分钟的电话后,丁太太才大发慈悲地挂断,让丁德康回去上班。
和对她百依百顺的老公通完电话后,丁太太心情好了不少,抚摸着肚子轻轻叹了口气,脸上露出了笑容。
“宝宝,你乖乖的,马上就出来了,爸爸妈妈给你买了好多衣服和玩具,你开不开心……”
脾气火爆的女人唯有在对待肚子里的孩子时总是会以平时都难见的温柔的语气,当然,等到孩子出世以后,各种各样的问题接踵而至,或许孩子会长成她并不期待的模样,到时这种温柔也许也将会荡然无存。
当听到有人敲门时,丁太太的心脏止不住地乱跳。
这两天很奇怪,发生了太多事。
丁太太绷着脸不想去开门,敲门声持续不断,让她烦躁不已,只能扶着肚子站起身过去。
“谁啊?”
门外敲门的辛心重重地松了口气,回头看向金坚和程凌,金坚脸上的表情也是一松,程凌则冲他笑了笑。
“丁太太,”辛心在门口说,“是我,保安。”
丁太太没有开门,她实在有点烦了。
“什么事?”
“没事,”辛心他们也猜到丁太太对接二连三发生的事会感到不快,这样反而好,他就怕丁太太没有戒心,“最近公寓里除了小偷之外,还有虐待动物的人,丁太太,你白天一个人在家要小心,关好阳台窗户,不要随便让别人进来。”
门内的丁太太闻言,生气道:“你们到底怎么回事?!能不能加强一下安保,幸福公寓搞得一点都不幸福了!”
“是,我们会加强巡逻的,丁太太,如果听到我们敲门询问,麻烦您像今天一样,报个平安,让我们安心好吗?”
里面沉默了一会儿,传来了丁太太语气缓和的一句“好,我知道了”。
“最好是有人能够守着丁太太。”
三人下楼之后,辛心忧虑道。
“我倒觉得,丁太太可能已经落选了。”
金坚的话,辛心没太听明白。
“我的意思是,凶手并不想杀害丁太太。”
“杀害未出生的孩子,这是一个很重要的意向,”金坚说,“说明凶手有厌世的倾向。”
“凶手是发现徐雁秀怀孕以后才决定动手杀害两人,虽然我现在还不明白凶手为什么要杀赵立辉,单从杀害徐雁秀和她肚子里的孩子这件事来看……如果凶手仇恨孩子,目标是孩子的话,凶手更多地会选择直接攻击孕妇的腹部,但是凶手没有这么做,而是通过扼杀母体的方式来带走了孩子的生命。”
“凶手应该是有严重的厌世倾向,他可能认为孩子出生就是不幸,所以他才那么紧急地去布置杀害了徐雁秀。”
“而丁太太已经快要临盆,这个时候即使杀害母体,孩子也有极大的概率存活。”
辛心边听边点头。
“去年秋天,赵立辉受凶手蛊惑选中了丁太太,当时丁太太已经怀孕,所以凶手的第一目标其实是丁太太。”
“但是不知出于什么原因,凶手放弃了杀害丁太太,转而将视线投向了徐雁秀,可是怀不怀孕这种事又不是能够受人控制的,所以徐雁秀的怀孕对凶手来说应该是个意外吧?”
听辛心这么一说,程凌也觉得事情的脉络逐渐变得清晰。
“这么说来,凶手一开始只是通过赵立辉的迷信心理,出租房子给孕妇,是为了挑选下一个受害者,也就是说,凶手那个时候已经结束了对赵家的杀戮,他想杀的就只有周肖红。”
金坚点头,“之后事情发生了变化,凶手一直没有杀害丁太太,这时候徐雁秀又怀孕了,凶手在两个孕妇中间抉择,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最终还是选择了徐雁秀。”
辛心:“在徐雁秀被害之前,两家中间发生的就只有一件事情,”辛心手指一伸,“赵立辉偷了丁太太的内裤!”
事情兜兜转转,竟然又回到了那个最初有些荒诞可笑的“偷内裤”事件的原点。
辛心不禁后背发凉。
“赵浩然出生以后,徐雁秀对这个患病的儿子敬而远之,事实上照顾赵浩然的其实是周肖红,所以周肖红才是赵浩然真正意义上的‘母亲’,而丁太太、徐雁秀她们的共同点就只有孕妇这一点……”
金坚看向两个队友,轻声下了结论。
“凶手可能是在弑母。”
第122章 幸福公寓 那个女人
弑母?意思是凶手在杀害“母亲”这个角色?!
“可是, 为什么是她们呢?”
辛心不解道:“凶手挑选的标准是什么?”
周肖红是被选中的,好, 就算她是事实意义上赵浩然真正的“母亲”,可是经过走访,周肖红对赵浩然无微不至,是个交口称赞的“好母亲”。
徐雁秀和丁太太都还没有真正把孩子生下来。
对于赵浩然来说,徐雁秀这个亲生母亲显然是个不合格的母亲。
凶手如果以此判断徐雁秀不配为人母而杀害她倒也说的过去。
可问题是徐雁秀不是个好母亲,这是周肖红被杀时,凶手就该知道的事实啊。
同时杀害两个完全不同的“母亲”,凶手这到底是以什么来判断下手?
难道说其中还另有什么隐情?
是要杀好母亲,还是坏母亲?
是为了母亲的幸福, 还是孩子的幸福?
这些仍旧都是谜团。
只是万幸他们终于摸到了这个世界的脉络。
“事不宜迟,我和卫真马上去找老贾。”
金坚拍了下程凌的肩膀,“程凌, 你辛苦一点, 留意公寓这边的情况, 把新消息同步在群里, 让游原也知道我们这的进展。”
“好。”
*
辛心坐金坚的电动车去找已经退休的前公寓保安贾栋。
车上, 辛心问:“金哥, 你说二十年前跳楼自杀的那个女人会不会有孩子?”
金坚回答说:“你现在想的就是我想的。”
一切事情的起源应该就是二十年前那桩自杀案。
或许只有当他们搞清楚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真相才能浮出水面。
天色已经慢慢变暗,辛心抓着金坚的衣服, 蓦然想到在第一个世界里,他也是这样, 坐在贺新川的车后座,那时他还不知道贺新川也是他的队友,却盲目地觉得很安全, 好像两个人一定能够找出真相。
可能那也算是一种初生牛犊不怕虎吧。
经历的世界越多,对任务世界的恐惧也越来越深。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他不是一个人。
他还有这些和他一样身陷生存危机的靠谱队友们做他坚强的后盾。
两人来到了贾栋退休后居住的老宅。
七十五岁的老人在辨认人脸上已经有点糊涂了。
辛心亲自和贾栋对上话后才明白为什么金坚来贾栋这里要一本剪贴画册都要费那么多时间。
“老贾,晚饭吃了吗?”
“不买。”
“我是小金啊,老贾,前两天来过的。”
“咬不动了。”
金坚看向辛心。
“老贾,这是卫真,你走了以后,他接替了你的位置。”
贾栋眯着眼睛打量了下辛心,点了点头,“就买这只鸡。”
辛心:“……”咯咯哒。
辛心靠近金坚,小声道:“你确定他能回答我们的问题吗?”
金坚摇头,“不确定。”
辛心:“……”
好靠谱的后盾。
金坚不急,因为知道急也急不来,他把那本剪贴的画册带来了,打开第一页,弯下腰问贾栋还认不认识照片上的幸福公寓。
一提起幸福公寓,贾栋脸上的神情马上就不一样了,衰老的面庞迸发出神采,口齿非常清晰地重复道:“幸福公寓。”
贾栋的神情陷入回忆,正如他所说,幸福公寓承载了他从二十多岁开始所有的时间,就如同他青春的化身。
“老贾,你看,幸福公寓多漂亮。”
金坚一页页翻着,辛心站在两人身后看着幸福公寓的剪彩、开售新闻,感觉幸福公寓也像个孩子一样正在慢慢成长着。
贾栋脸上洋溢着笑容,金坚手指夹住几页一下翻到了当年跳楼的新闻。
“公寓里有人跳楼了,老贾,你还记得吗?”
二十年前发生了跳楼事件后,幸福公寓的住户纷纷离开,这些旧事除了老贾之外,再没有其他人见证过。
贾栋神情呆怔地盯着那份他曾亲手剪下来的报道,缓缓摇头。
他一摇头,辛心心就凉了半截。
“老贾,再想想,”金坚耐心道,“跳楼的是个女的。”
“女的……”
贾栋重复道。
“没错,是个女的,”金坚说,“二十来岁,很年轻,她……”金坚停顿了一下,“还有个儿子。”
辛心心脏微微发紧,全神贯注地盯着贾栋。
贾栋仰面坐在轮椅上,眼睛微微眯着,不知道是在回忆还是困了。
辛心又加了一句,“他们家儿子很不好带,老是哭。”
“哭……”
贾栋终于是不再答非所问了,却也只是在重复两人说的话。
“他们夫妻感情不和,经常吵架,闹得很厉害,那个女人总是低着头也不爱说话,不与人交流……”
贾栋神情呆呆的不说话。
“好像是有这么个女的。”
辛心和金坚同时看向门口。
贾栋的女儿端着洗好的水果站在门边,“金叔,你们聊以前的事呢?”
“我爸就跟把自己当公寓老板似的,公寓里发生点什么鸡毛蒜皮的事,回家都要逮着我跟我妈说一大摞。”
二十年前,贾雅静上中学,她住宿,每半个月回家一趟,中学正是叛逆期,不大爱听贾栋得吧得吧幸福公寓的事。
现在过去这么多年,贾雅静自己人到中年,看着已经身患老年痴呆的父亲,也开始怀念起贾栋当年意气风发,当个小保安也得瑟个没完的样子了。
“你们真问的话,我也记得不是特别清楚,不过确实有个女的跳楼,对,那女的是有个儿子。”
贾雅静还记得贾栋在饭桌上聊起这桩惊心动魄的跳楼事件,她妈抄起筷子抽她爸后背,说别在孩子面前说这种事时候的场景。
平常贾栋说这些公寓里的破事,贾雅静还真不乐意听,不过像跳楼这样惊悚的事情,十几岁的中学生简直无法遏制自己的好奇心。
“当时这件事挺轰动的,学校里的全在议论,好像说那女的有个儿子,小学部的,就是现在的幸福小学,那个时候还叫幸福学校,是九年一贯制的,后来拆了,我们初中部分了出来。”
贾雅静说记得不是很清楚,这么一回忆,还真又记起不少当时跟同学们讨论八卦的内容。
“那女的不知道是老公出轨还是家暴,反正想不开,就跳楼了,好惨,从天台顶上跳下来,还好是在半夜哦,要不然砸到人不得了。”
金坚:“你还记得那个女人住在几零几吗?”
“那怎么可能,都二十年了,”贾雅静回想了一下,还是摇头,“记不清了,当时本来就传的沸沸扬扬的,什么说法都有,具体几零几,真说不好了。”
“大概呢?”
“大概……”
贾雅静坐在贾栋的轮椅扶手上,下意识地把贾栋当成还没得病的时候,“爸爸,那个跳楼的女的几零几的?”
贾栋眼睛只眯着一条缝,似乎是快睡过去了。
“哎,我爸也老了,糊涂了,早两年还工作的时候,头脑不要太清楚,退休了反而人废掉了,脑子也昏了。”
贾雅静轻抚了抚贾栋的手。
辛心试着问道:“那个孩子是不是姓伍?”
“不知道,”贾雅静说,“这个事情当年闹得很大,肯定要保护小孩信息的,很多人都猜几年级的,反正小学是肯定的,不会超过三年级的,一直就听说是个小孩小孩的,年龄不大的。”
小孩。
冷蒙今年一年级……
难道是一年级的孩子?!
辛心心跳不已,他感觉到自己就快要接近真相了!
“雅静,”金坚说,“赵立辉你有印象吗?”
“没印象。”
“就是那女的跳楼以后,买了凶宅的。”
金坚大胆地猜测,赵家会不会就是购入了当年女人所住的那套房子才被当时小学现在已经成年的凶手给盯上了?
“凶宅?当时保密了,知道了还得了,反正房子全在跌,哪一间死人差别意义不大。”
“也不是死在屋里的呀,严格意义上来说,那个也不叫凶宅。”
“去年5楼有个女的生病走了,不知道你还记得吗?”
贾雅静无奈地笑,“我自己成家以后,就很少过来了,公寓里发生什么事也都不知道了。”她边说边又抚摸了下贾栋的手背,轻轻地叹了口气,“爸爸也没人好讲这些话了。”她好奇道:“金叔你怎么突然问起二十年前的事?”
金坚面不改色地说瞎话,“公寓有重建的计划,相士看风水,要问问清楚,当年哪里跳的楼,怎么跳的楼。”
贾雅静笑着说:“都二十年了,就算有鬼也早去投胎了吧。”
是鬼就好了,辛心现在已经深深地明白了一个道理,有时候,活着的人比死了的鬼要可怕千倍万倍。
还好也没白跑一趟。
幸福小学里应该还保留着二十年前的学生档案,当时学生不像现在这么多,想办法去查阅一下,应该就能知道跳楼那个女人的孩子是谁。
金坚和辛心虽然没有讨论过,但他们都把怀疑的目光聚焦在了伍觉良身上。
伍觉良,父母情况不详,单身,住在赵家隔壁,具有充足的条件监视505,他在农贸市场经常喂养动物,可以视作一种“温柔”……
“当年那个孩子后来是跟着爸爸离开了吗?”
金坚最后问。
“不知道,”这个部分实在太细节了,贾雅静完全不知情,为了不辜负两人的期待,她使劲地想了想,还是想不起来,“应该吧,总不会不要孩子啊。”
贾雅静推着轮椅送两人到门口。
“谢谢金叔还有小卫来看我爸爸,”贾雅静面露感谢的微笑,“爸爸清醒的时候,也总念叨着公寓的事,刚退下来的时候还成天说个没完,欢迎你们有空常来,多跟他说说话。”
“不用谢,贾叔很好地完成了他的工作,我们应该多来看看他。”
辛心能感觉到父女俩的关系很和谐,不由也觉得很温暖,任务世界里有残酷的地方,也有温情的一面,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里真的和现实的世界很像。
“那我们下次再来拜访,”辛心对贾栋摇了摇手,“贾叔,再见。”
“老贾,我们走了,你保重身体。”
金坚看向贾雅静,“雅静,要是你爸醒着的时候,想起有关二十年前那个跳楼女人的任何事情,你都一定要转告我们。”
贾雅静:“好的,没问题。”
正当金坚和辛心转身离开时,他们身后忽然传来一声模糊的低语。
两人同时回头。
“爸,你说什么?”
贾雅静弯下腰,金坚和辛心也立即俯下身靠了过去。
贾栋气息悠悠地吐出了个字。
三人都听得非常清楚。
是个数字。
四。
第123章 幸福公寓 孤寂
“是504?”
金坚连忙追问。
“当初那个跳楼的女人是504的?”
“504……”
贾栋也不知道是在重复金坚的话, 还是肯定了金坚的猜想。
贾雅静也帮着追问,“爸爸, 你清醒了是不是?你想起来了?是504吗爸爸?”
贾栋再回答时,又重复说了两遍“四、四”,然后就眼睛一闭,打起了呼噜。
“他困了,现在这个时间他最要睡。”贾雅静不好意思地对两人道。
见再问不出什么来,金坚和辛心也只好先离开,贾雅静看他们这么重视这件事,也向他们保证,如果贾栋想起了什么, 她一定打电话通知两人。
离开贾栋的住处时,天已经完全黑了。
辛心:“他说的到底是504还是404?”
金坚:“404是一家保险公司,里面人很多, 人员流动也很频繁。”
在那么一家每天许多人进进出出的公司里执行杀人计划, 恐怕有点困难。
“四”。
贾栋想表达的究竟是什么意思呢?
“这里离农贸市场很近, 我送你过去, ”金坚贴心道, “然后我再回公寓去跟程凌汇合。”
辛心也正想去找游原, “谢谢金哥。”
金坚笑了笑, “你们俩感情是真好。”
辛心嘿嘿笑了笑,算承认了。
游原在他心里就像是任务世界里的一个锚点, 他想到游原就觉得安全。
*
小电驴停在农贸市场的后门,辛心下车, 附近没什么灯光照明,基本是一片漆黑,动物的眼睛在不远处闪着幽幽的光。
金坚拍了下辛心的肩膀, “我先走了。”
辛心说了声再见,双眼望着那些在黑暗中徘徊的流浪动物。
动物们也很安静地凝视着他,既没有上前讨食的意思,也没有摆出攻击的架势。
辛心从后门进入农贸市场。
晚7点,市场仍然算热闹。
后门处多是商店熟食,这个时间点下班来买点熟食回家对付一口的上班族很多。
“哥,我到了,你在哪?”
辛心打电话给游原。
“往后看。”
辛心回头,发现了在角落里拿着手机冲他挥手的游原,连忙也招了下手,向右侧看了一眼客流量陡然增多的熟食店,快速地跑了过去。
辛心跑得太快,差点撞游原身上,紧急刹车,脸微微向后仰,嘴角两边大弧度上翘,“哥!”
游原不咸不淡地“嗯”了一声,伸手抓住人的脑袋把人转了过去。
辛心迷惑,“干嘛?”
“盯梢。”
“……”
游原屈起一条胳膊,胳膊肘搭在辛心肩膀上,辛心被他那么结实一条手臂压着,摇晃了一下,“哥,我跟你说,我们刚才去见了贾栋,二十年前跳楼那个女的果然有个儿子,儿子以前在幸福小学读书,我们得搞到二十年前上小学的那批学生名单,时间要快。”
“还有,贾栋他说4、4……我不知道他这到底是什么意思,你说他是在说504,还是404?”
“诶,你观察了伍觉良一天,有没有发现什么新的线索?”
“他看到带孩子的就表现出异样,是心虚还是别的什么?”
“还有周肖红和徐雁秀,她们两个对待孩子完全不同,为什么凶手会把她们两个都杀了呢?凶手杀人的标准到底是什么?”
辛心说了一长串话,游原始终闷不吭声,他仰头想去看游原的表情,一仰头,就被游原小臂挡住后脑勺回弹下去。
连续几次后,辛心抬手勾住游原的小臂狠狠压住,再抬头,游原双眼正看着他,眼中隐约带了些笑意。
“……笑什么?”辛心小声说。
游原:“我笑了吗?”
辛心:“……”
游原:“你看错了。”胳膊撇着人后脑勺再转了回去,“专心盯梢。”
辛心:“……”
怎么感觉在被倒打一耙?
辛心干脆使劲往后压,直接拿游原当肉垫。
游原后退了两步靠在墙上,搭在辛心肩膀上的手臂垂下交叉,半搂住人。
辛心调整了下姿势,让自己靠得舒服点,“这么多人来买熟食,伍觉良一个人都不交流吗?”
“他很少跟人对视、说话,”游原的声音就在他头顶,那感觉很奇妙,“不知道是有社交障碍,还是出于什么其他的原因。”
辛心:“哥你知道吗,经典杀人魔通常分两款。”
游原:“哪两款?”
辛心:“特别难看的和特别好看的。”
游原:“……”
辛心:“看过汉尼拔吗?老电影那个版本的,特帅。”
游原:“原来你喜欢那种类型。”
辛心:“……”
“什么那种类型,”辛心脸红,虽然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脸红,“哪种类型?”
游原低下头,把下巴放在辛心头顶,“会吃人的类型。”
辛心:“……”
脑海里莫名其妙浮现出昨天晚上被狠狠啵嘴的场景,辛心用力抿住嘴巴,“嗯嗯嗯嗯嗯嗯嗯嗯。”
游原完全没听懂,“什么?”
辛心好好说了,“我不喜欢会吃人的。”
吃嘴巴的也不行。
游原揉了下他的头顶,辛心感觉到他胸膛轻轻起伏,应该是笑了,辛心脸上也露出了笑容,他本来就是别人笑,自己也会忍不住笑的个性,更何况游原又是那种完全不爱笑的,偶尔笑一下,感染力更强。
两个人默默笑了笑,又重归宁静。
有时候,连他们自己都觉得奇怪,在这样危机重重的世界里,只要身边的这个人出现,好像再怎么紧张害怕都还能笑得出来。
辛心甚至产生了个念头:会不会他们在现实中本来就认识呢?
晚上买熟食的一波人潮逐渐散去,熟食店门口又变得冷清起来。
伍觉良静静坐着。
从辛心的视角看过去,伍觉良正侧对着他们。
他的侧脸看上去就是一大滩塌陷的肉,根本谈不上什么五官,最显眼的是两道杂乱的眉毛和细薄的嘴唇。
对着这个人看久了,辛心产生了一种很奇怪的感觉。
这么一动不动坐着的不是“伍觉良”,而只是一具空空的躯壳而已。
里面的灵魂呢?去哪了?
关店的时间到了,附近的商店也陆陆续续关灯闭店,伍觉良从熟食店里走出来,低着头步履缓慢,手上提着红色的塑料袋。
辛心和游原悄悄跟了上去。
市场后门的小巷子,庞大肥胖的身躯向着黑暗处移动。
黑暗里很快聚集起了幽光。
动物们围绕在他身边,啃食着塑料袋里的碎肉,等到塑料袋里的食物被吃干净后,伍觉良弯下腰捡起空塑料袋,扔到一旁的垃圾桶里。
说他虐待动物,实在不像,说他喜欢那些动物,他也并不爱抚那些动物。
那些流浪动物们与他仿佛有着特殊的默契,生疏地完成食物的供给,然后互相散去。
辛心看着伍觉良与那些动物们背道而驰,心里不由泛起涟漪。
辛心抬手按了下胸口。
游原问他:“怎么了?”
辛心摇头,他怔怔地看着黑暗中缓慢移动的身影,“我觉得……他好孤单哦。”
坐在狭小的熟食店里,与外面隔着玻璃窗户,一整天都不与任何人交流,甚至都很少与人对视,即使是喂养那些流浪动物,也没有任何互动。
好寂寞。
真的好寂寞。
浑身上下都散发着阴郁又孤独的味道。
游原也看向了伍觉良的背影,“不觉得他很像一个人吗?”
冷蒙。
辛心想到了冷蒙。
那个孤僻寡言,也没有朋友的小孩。
是他带走了冷蒙吗?也是他带走了那些人吗?
辛心带着迷惑的心情一直跟着伍觉良回到幸福公寓。
之前他已经和伍觉良打过照面,所以没有再跟上楼梯,怕引起伍觉良的警觉。
*
“丁太太那里没什么情况,”程凌在公寓留守,时刻关注着关键人物的行动,“曾世安一直在宠物医院坐班,也没什么特殊情况。”
“有件事,我不知道重不重要。”程凌斟酌用词,金坚说:“不管什么情况,你想说就说。”
程凌:“张鸿源下班回来,我问了下陈子轩被父母带走时的情况,据说很热闹。”
辛心:“热闹?”
程凌:“他爸上来就打了陈子轩两个耳光。”
辛心:“……”
张鸿源描述的绘声绘色。
狂暴的爸,哭泣的妈,耍狠的儿子,无措的他。
打啊你打啊,有种你打死我!
好啊,我今天就打死你,免得你再干出什么让我丢人的事,我就当没你这么个儿子!
张鸿源尤其还听到一嘴,好像说陈子轩他爸要把他送去什么少年学校。
“十八岁,都成年了,还能送去那种地方?”辛心问。
金坚:“那种多半是不正规的,钱给够,别说十八岁,二十八岁也照收。”他说着便皱起了眉,“那可不是个好地方。”
辛心:“你们说曾世安联系陈子轩父母的时候想到了这一点吗?”
“想到了又如何?”程凌说,“陈子轩他虐待动物博取注意力,曾世安应该就是想让父母好好管教管教他。”
“先不说这个了。”
金坚问游原,“你跟了伍觉良一整天,有什么新的发现吗?”
游原:“冷蒙是他带走的。”
游原直接给出了结论,跳跃得金坚咋舌,还是辛心解释,“他跟冷蒙很像,我们怀疑他是把冷蒙当成了小时候的自己,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把人拐走了。”
两个人一样都是那么安静,那么孤僻,说不定还都是单亲……
“虽然冷蒙行踪不明,不过我判断他目前来说应该还是安全的。”
金坚的话让辛心心下安定了不少,他也同样这么认为,目前死的人当中还没有孩子出现。
辛心:“怕就怕凶手有厌世倾向,会……”
金坚:“不会的,从赵立辉和徐雁秀的死状来看,凶手的心理状态目前应该还算稳定。”
说起那两个被害者,辛心皱起了眉看向程凌,程凌这次终于领会了意思,“还没动静,估计要等再晚点。”
他们在等赵天磊的下一步行动,预计赵天磊会做出跟他爸赵立辉一样的选择。
一种奇妙而诡异的轮回。
夜深人静时,会有人悄悄背着尸体下楼……
凶手观察了一家人这么久,一定很清楚去年周肖红死的那个晚上,赵家发生了什么,那他会放过今夜这个瞬间吗?
大厦正在慢慢陷入沉睡之中,店铺关闭,顾客离开了大厦,楼里逐渐变得安静下来,四人分布在一到四层的楼梯口,遇到人就假装上下楼走动。
五楼仍旧一片安静。
不知道赵天磊要什么时候才会出来,也不知道凶手又会不会现身?
金坚站在四楼的楼梯上盯着504的门口。
四人静静等着,麦克风里呼吸平缓。
辛心在三楼,他下楼趴在栏杆处,看着楼下的游原。
漆黑的楼道里,游原的身影仿佛与黑夜融为一体。
有时候,辛心会觉得游原身上也萦绕着一种特殊的气场。
孤独或者寂寞都不足以形容。
要比那更冷,更深沉。
里面会隐藏着什么秘密吗?
辛心伸出手,隔着一片黑暗去触摸游原的影子。
就在这时,耳机里忽然传来游原的声音,他问了个让辛心后背猛然发凉的问题。
“赵天磊这么拖着不出来。”
游原语调平静。
“是在处理赵浩然吗?”
第124章 幸福公寓 父子轮回
都死了。
母亲、父亲、妻子……
整栋房子里都充斥着死亡的味道。
赵天磊抖着手给两人罩上了床单, 他一直没去动卧室的那两具尸体,就那么呆坐在客厅里面。
“咔嚓咔嚓。”
赵天磊视线机械地移动到右侧。
赵浩然晃着两条腿正在啃那个泛黄的苹果。
他啃得全情投入, 兴高采烈。
过度分开的眼睛随着啃食的动作乱转,不整齐的牙齿上下颤动,时不时地互相触碰,发出嘎达嘎达的响声。
赵天磊神色复杂地看着自己的儿子。
这个孩子,就连牙齿都长得不好。
从出生开始就是全家人的噩梦。
“咯咯咯——”
始作俑者却经常这样独自发出莫名其妙的笑声。
要么就是尖锐凄厉、无休无止的痛哭。
像这样独自坐在黑暗中时,赵天磊才敢回忆。
爸,你这是干嘛?
什么干嘛?这么好的机会,不把这祸害一起带走?怎么,你还舍不得了?
爸, 你……这……
快,赶紧,找点水来, 你别傻站着, 看你那没出息的样, 今天要不是雁秀回娘家, 她在都比你利索, 窝囊废。
赵天磊盯着黑暗中还在啃苹果的赵浩然。
一个苹果, 能啃老半天。
咔嚓咔嚓, 像只老鼠。
赵天磊想握紧手掌,手指蜷时才发现自己的手正在发抖。
就剩这么一个累赘了。
他双眼通红。
爸和雁秀怎么了……死、死了……猛地看向一旁趴在地上抠手指的孩子, 脑海中冒出的最深刻的念头竟是他怎么还活着……
为什么偏偏他还活着!
赵天磊抱住自己的头,定定地看着地板的纹路, 一直从白天看到黑夜。
天黑了。
赵天磊抬头。
赵浩然自娱自乐了一会儿,已经睡着了。
没心没肺,一点没有心理负担地就这么睡着了。
赵天磊扭头看向卧室, 转眼又看向阳台。
他怎么会不知道父亲和妻子经常把孩子关在阳台,孩子总是哭闹,邻居们苦不堪言,对于所有人来说,这个孩子都是多余的。
阳台既没有做成锁死,也没有封。
五楼的距离,如果一失足掉下去的话……
心里生出了魔鬼,长着一张他熟悉的脸还有他熟悉的声音,窝囊废,还不快利索点!
赵天磊慢慢坐起身。
“咚咚——”
有人在敲门。
赵天磊像被抽了线的虾,腰背弯曲凝滞地停在半空中。
“咚咚——”
敲门声再度响起,大夏天的,赵天磊居然打了个哆嗦,好似有无形的寒意正围绕着他。
“谁?”
“保安,夜间巡逻。”
赵天磊记得这个声音,就是那个脸嫩的小保安提醒他说家里太安静。
“哦,我家里没什么事。”
赵天磊有些机械地回答。
门外的辛心背上冷汗直流,“不好意思,楼下说闻到你们家有股怪味,方便进来看看吗?”
“怪味?我们家里没有怪味!”
赵天磊紧张起来,刚才那个可怕的念头逐渐从他的脑海中变淡,保住这套房子不成为凶宅变得更重要了。
万一要真让人发现这套房子里两个人死在这里,那隔壁的那套房子也要受影响啊!
“赵先生。”
辛心在门外继续道:“你们家小孩没事吧,隔壁邻居反应白天看到他一个人在阳台晃荡,您要注意孩子的安全啊,别出什么意外。”
门内赵天磊沉默了至少两分钟,才艰涩地回道:“知道了。”
辛心看向一旁的游原,两人互相点了下头后撤下去。
“怎么样?”金坚两步上了几阶,紧张地问道。
辛心:“目前应该没事。”
刚才游原那一句话可谓是石破天惊,一鸣惊人,把辛心吓得整个人都麻了,随后游原还不紧不慢地说,如果赵天磊要处理赵浩然的话,没封的阳台可能会是案发地点。
都不用自己亲手推,把孩子半抱上阳台坐好,然后背尸体下楼去医院,从医院里回来,差不多就能料理家里最后一具尸体了。
很完美的流程。
听完游原一番话,顾不上多计划考虑,辛心连忙上去敲门。
人摔下去总该有个响,也就是说孩子还没出事,辛心那么一番话下去,赵天磊应该也醒了。
是余生多一个累赘,还是被发现推孩子下楼,只要不傻,都该知道怎么选。
辛心背上冷汗连连,衣服都湿透了。
金坚心也是沉的,他们守在这里,没发现任何可疑的人停留在四五楼,除了他们,似乎没有其他人在观察505的动静。
要么凶手没那个意思继续观察505,他已经完成了自己的杀戮计划,把注意力放在下一个目标上了,要么就是凶手在一个更方便观察的位置,譬如,距离505不远的几个邻居。
504。
几道视线投射在那道关闭的门上,金坚真恨不得现在就飞到幸福小学,翻阅二十年前的学生名册,找到那个名字,面对面直接攻克。
金坚对辛心道:“放心,赵天磊不会动那孩子了,他不傻。”
辛心心有余悸地点头。
“幸亏游原你多想了一步,”金坚看向游原,“你可能挽救了个孩子的生命。”
辛心也看向游原,游原脸上还是那副冷冰冰的表情,他冲游原眨了下眼睛,吸引了游原的视线后,假装挠头,偷偷给游原比了个心。
游原面无表情。
为了避免赵天磊察觉到不对劲,四人上去,从六楼开始重新隐蔽,辛心蹲六楼。
上楼的时候,游原经过辛心身边,手摸了下辛心的脑袋,辛心下意识地抬手,游原的指尖从他手指缝里溜走,辛心仰头,游原正大步向上,辛心嘴角不自觉地又傻傻弯了一下。
大约一直等到晚上10点多,辛心在六楼的楼梯看到赵天磊出来。
楼道里又没灯,赵天磊也没带什么照明的工具,黑暗中,很明显地能看到赵天磊背上被包裹的长条的……“东西”。
还好这个世界的死人不诈尸,不然辛心都不敢想现在的画面得有多美。
活人驮着死人,这样诡异的画面,辛心居然不觉得有多么害怕,他心中更多的是悲哀。
父与子,怎么会有这样绝望又无解的轮回?
难道人注定会成为自己最讨厌的人?
赵天磊静悄悄地在黑暗中跑了两趟,第二趟的时候,辛心听到赵天磊呼吸粗重,应该是累的,他不知道黑暗中有人正在观察他,也许,还不止一拨人。
辛心将视线转移到504关闭的门上。
伍觉良会在里面偷偷地倾听隔壁的动静吗?
是他带走了那个与他如此相似的男孩吗?
他到底想要做什么呢?
这些猜测又会不会只是辛心他们一厢情愿的怀疑?
赵天磊没再上来,辛心他们又等了一会儿,听到赵浩然哭闹起来,这才真正放下心,可惜除了他们,实在是没其他人现身过。
四人只能先行解散回去休息。
辛心还是和游原回407,进去就先躺沙发,喃喃道:“这个世界没有鬼,我怎么觉得比上个世界还要可怕。”
他眼神迷离,又不觉深思:其实什么是鬼呢?这个世界里,是人被害死了,才变成了鬼。那么,被害的和害人的,本来就是害人的更可怕。
辛心仰头看着天花板,他还在想天台那个“X”的印记。
二十年前,女人从天台一跃而下,二十年后,空旷的天台上多出了人为的痕迹。
这个“X”会是什么意思呢?
又是那种感觉。
什么线索被他忽略了的那种感觉。
“哥。”
辛心还想到一点。
“504的阳台是被焊死的……”
“会不会当年的报道有误或者记者刻意地隐瞒信息才说成是在天台跳楼?”
买卖房产是不能隐瞒凶宅信息的。
所以会不会是之后的购房者因为害怕就把阳台门给焊死了?还是焊阳台的行为是伍觉良这个租客所为,如果伍觉良真的是当年那个孩子,那也非常合理,母亲跳楼死亡,怎么会不留下心理阴影?阴影大得都要杀人了。
游原:“有这个可能。”
辛心摆了下手,眉头微皱,“我总觉得事情不会那么简单。”
“不行,我得再理一遍。”
“我们进入这个世界后,接到的第一个任务是丁太太丢内裤,后面证实是赵立辉所为,赵立辉这么做应该是背后凶手指点,凶手这么做,是为了挑选下一个受害者,而赵家的第一个受害者其实是周肖红。”
“赵家的社交关系特别干净,极少与人来往,除了隔壁邻居之外,有联系冒出头的就是十三楼的曾世安。”
“曾世安和陈子轩有关,陈子轩离家出走后被曾世安……”
辛心停顿了一下,还是用了脑海里蹦出来的那个词,“救助了,后来陈子轩为了吸引曾世安的注意力接连虐狗,被曾世安发现后联系家长把人带了回去。”
“性情孤僻的小学生冷蒙疑似被人诱拐去了所谓公寓里的秘密基地。”
“而一切的起源则是二十年前幸福公寓有个女人跳楼,她有个上小学的儿子,而她跳楼以后,幸福公寓房价雪上加霜,赵立辉也是在这个时候购入了505、506两套房。”
所有发生的怪事从时间线上来说是个完整的环,其中最凸出的就是三个被害者的死亡现场都被布置得像自杀一样,还有各个事件,无处不在的“孩子”。
辛心可以肯定,是二十年前的那个孩子回来了。
那个孩子,那个母亲一跃而下留下的孩子。
那个孩子,对母亲又是怎样的感情呢?
是悲伤、留恋、怀念,还是怨恨……
金坚说他怀疑那个孩子被母亲虐待过。
如果真的是这样,凶手在杀人时为什么又那么温柔呢?
游原说凶手喜欢孩子。
那么凶手是在怜惜当年那个被留下的自己吗?
“哥,”辛心收回纷杂的思绪,“你好像总能发现我们发现不了的细节。”
譬如那天凶手对赵浩然的处置和今夜赵天磊可能的行动。
“哥,你好厉害哦。”
辛心双手比大拇指,眼睛也亮晶晶地看着游原。
厉害?
游原想到金坚刚才说他救了那个孩子的命时脸上的表情,虽然金坚掩饰得堪称完美,可游原还是看出了金坚对他的忌惮。
很可怕吧?
身边有个人总能与“凶手”的思维同频。
游原走过去,在沙发前的地上盘腿坐下。
辛心微微侧过脸,“嗯?”
游原正在打量他,那视线让辛心觉得自己好像要被游原看光了,不是肉体上的看光,而是灵魂上的,他正透过他这副不属于他的躯壳,要去看真正的他。
辛心慢慢放下比大拇指的手,他感觉自己可能又上脸了,脸在发烫。
“我厉害吗?”游原淡淡道。
辛心抿着嘴点头。
“说话。”
“……”
辛心心说你不咬我嘴,我就说话。
游原一点也没移开视线的意思,辛心只好飞快地说了句,“厉害”,他怕自己说太快,游原没听清,又再说了一遍,“特别厉害。”说完继续抿嘴,把嘴藏好,瞪大眼睛表示自己的夸赞发自内心。
游原静静地看着辛心,他坐着,辛心躺着,他只要轻轻一低头,就能碰到他。
辛心两只眼睛乱转,可能是觉得这个场景有点滑稽,也可能是别的什么原因,不知道,反正他突然就有点想笑,他这人憋不住笑,嘴虽然抿着没发出笑声,眼睫毛却弯弯地在抖,气息也乱乱地起伏起来。
这对于看着他的人来说是一种引诱,引诱他也一起没来由地就展露笑容。
游原没有笑,他抬起手,一手盖住辛心的侧后脑勺,低头轻轻吻了下辛心的额头。
辛心的笑容慢慢落下,视线接触,他觉得游原看他的眼神好温柔。
呼吸近在咫尺。
辛心翘了下嘴角,还是下意识地又傻笑。
贴着他脸的大拇指轻轻滑动了一下,游原说:“为什么从一开始就那么相信我?”
辛心愣住,随即一本正经道:“也没有吧,我那个时候是想身边有个人能随时卖一下,你人高马大,皮糙肉厚,碰上鬼也能当肉盾抵挡一阵。”他说着说着自己又忍不住笑,“你给我买早饭,连吸管都插好,哥,那你又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游原:“因为你头脑简单好收买,四肢不详跑不快,遇上鬼把你扔过去我就能跑。”
辛心:“……”
游原看到躺着的人无语的表情后脸上也才露出了笑容,“逗你的。”
辛心:“……知道。”
游原:“我现在压力很大。”
辛心:“啊?”
游原:“想做一点能解压的事。”
辛心:“……”
辛心猛地抿嘴,然后意识到自己这个动作有点此地无银三百两,于是双眼望天,然而游原迟迟没有动作,辛心悄悄把视线顺下来,发现游原正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辛心:“……”
游原:“吃点宵夜怎么样?补充点糖分,可以放松精神。”
辛心:“………………”
哦,原来是吃宵夜啊。
辛心干巴巴地:“我不要吃咖喱饭了。”
游原:“下两碗水饺?”
辛心:“……可以。”
游原抽出了放在辛心脑后的手直起身,辛心顺势调整躺姿,假装自己很忙,“水饺有什么馅的?要不要给老金程凌他们也下两碗?我群里问问吧。”他说着坐起身,“诶,我手机呢,刚还在手里呢……”
下巴就是在他找手机时被游原手掌一托就转了过去,嘴唇上蜻蜓点水的一下,辛心没有防备,人向后缩了缩,声音也戛然而止,受惊般地看向游原。
游原弯着腰,一点缓冲和思考的时间都没给他,单手托着他的下巴又亲了下来。
第一下算预告,这就是正式的了。
游原的嘴唇好热又很有力道,一下就裹住了他的。
辛心仰着脸,迷迷糊糊地想,怎么回事,他怎么又跟他啵嘴了……手臂却是不知不觉抬起,搂住了游原的脖子。
第125章 幸福公寓 辛心激情推理
“多谢招待。”
程凌抽纸巾擦了下嘴, 微笑着看向对面的辛心,“卫先生, 你的那碗很辣吗?”
辛心“啊?”了一声。
程凌:“你的嘴看起来有点肿。”
辛心:“……”
“是烫的。”辛心木着脸说。
他在群里喊了一声,金坚说他不用,程凌回了个那就打扰了,马上就端着碗过来敲门了。
程凌:“我来洗碗吧。”
游原抄起了他和辛心的碗,“各洗各的。”
程凌笑着看向辛心和他面前的空位。
辛心:“……”对,就是他想的那样,游原是他的仆人。
两个人去洗碗,辛心擦了擦桌子,也算干活了。
吃完了宵夜, 程凌却没有走的意思,“来都来了,再聊聊?”
三人围坐一起。
程凌:“从陈子轩这件事来看, 曾世安似乎也不是那么圣父, 陈子轩可是被打得很惨哦。”
“你是想说, 曾世安通知陈子轩的父母来把人接走其实是不怀好意?”辛心托腮, 他觉得程凌的说法有点道理, 又有点说不过去。
陈子轩离家出走, 虐待动物, 曾世安想让家长带回去管教也是人之常情,难不成要对陈子轩负责到底?
辛心皱眉:“我们这样会不会对曾医生太不公平了?就仅仅只是因为他长得帅人又好气质佳就怀疑他。”
程凌看向游原。
游原脸上没什么表情波动。
程凌:“卫先生你怀疑曾医生的理由是因为他长得帅人又好气质佳?”
辛心:“对啊。”
辛心:“一般连环杀手, 要么特别好看,要么特别难看。”
程凌:“是这样吗?”
辛心又举了汉尼拔的例子。
程凌神情迷惑, “可那不是电影吗?那不是连环杀手,而是演员吧?”
辛心:“……”
程凌:“不是吗?”
辛心:呃,话是这样说没错……好有道理, 他简直无法反驳!紧急在脑海中搜索真·连环杀人犯——搜索失败,没有相关记忆——只有好多很帅很美的演员——啊啊啊他的悬疑理论基石塌了!!!
程凌:“游老板的意思呢?你也怀疑曾医生?理由也是这个吗?”
辛心有点心虚地看向游原。
游原:“嗯。”
辛心:“……”好、好队友!
程凌微笑,“二位还真是默契呢。”
辛心果断转移话题,“那你呢?你怀疑曾世安吗?你的理由又是什么?”
程凌的语气听着似乎他另外有见解的意思。
程凌推了下眼镜,“听了二位的推理,我觉得可能还是你们说得比较有道理,我就不献丑了。”
辛心:那请走。
“晚安,”程凌还真的不打算说就走了,“明天见。”
辛心视线跟随着程凌一直到程凌拉开407的门,等到门关上,他才看向游原,“你敢信吗?他就这么走了?!”
游原评价:“故弄玄虚。”
辛心评价:“哥,他比你还能装逼。”
游原:“……”
游原:“我什么时候装了?”
辛心震惊,“哥,你难道不是每时每刻都在装吗?”
游原:“……”
辛心:“你看你现在的表情就是在耍酷。”
游原揉了下辛心的脑袋,“扯淡。”
辛心在他手掌底下滴溜溜转了一圈,“哪有,哥你这是装而不自知,无形装逼最为致命。”
辛心一边碎碎念一边被游原推着走,走着走着,他发现不对劲,游原怎么把他往洗手间推?
辛心脚后跟抵住,紧急刹车。
游原没使多大的劲推他,也就跟着停了下来。
辛心扭头。
游原俯视他。
辛心:“哥。”
游原:“嗯?”
辛心傻笑了一下,“是该洗洗睡了哈,养精蓄锐,谢谢哥提醒,”辛心抓住游原的手,“哥你放心,我生活很早就能自理了。”
“是吗?”
游原说:“我怎么记得有人洗头都要人帮忙?”
辛心:“那是我受伤了。”
说起受伤,游原的眼神又变成辛心说的那种特别温柔的了,他摸了摸辛心的额头,正是辛心在第一个世界里受伤的地方。
辛心很慢地眨了下眼睛。
游原冷酷的时候,让他有安全感,游原温柔的时候,反而让他觉得有点危险,不是会受到伤害的那种危险,而是他怕自己会沉进去的危险……
辛心移开视线,转过脸去,“听程凌的意思,他还是怀疑曾世安。”
“嗯,”游原说,“你不是吗?”
辛心轻叹了口气,“可是曾世安不是我们要找的那个人。”
“也许其中还有什么隐情,”游原把下巴搁在辛心头顶,“也许这个世界里存在不止一个犯人。”
辛心也是这么想的,线索和嫌犯之间有太多自相矛盾的地方,拐带冷蒙和杀害赵家人的可能是不同的人。
问题是杀害赵家人的指向二十年前跳楼自杀的那个女人的孩子,那个人不可能是曾世安。
而拐带冷蒙的则更像是伍觉良。
这么看来,又似乎不存在所谓的两个人。
伍觉良就是嫌疑更大的那个人。
可是曾世安给他们的感觉又实在不算无辜。
辛心后背神经忽然猛地一跳。
“交换作案?!”
辛心激动地回头,游原提前挪开了下巴,伸出手托住辛心的手臂。
辛心双眼晶亮,“嗯?”
游原:“交换作案?”
辛心使劲点头。
“伍觉良和曾世安……”
辛心大脑快速运转,“二十年前的那个孩子是伍觉良,杀人的却是曾世安,想要拐带冷蒙的是曾世安,出手的却是伍觉良!”
“曾世安经常救助流浪动物,还捡过陈子轩,他生活在幸福的家庭里,母亲患癌去世之后,他觉得很痛苦,想要帮助像他一样的孩子,他想让他们过得幸福,或者说就像流浪动物一样,他想驯服他们,让他们按照他对于幸福的定义去生活。”
“陈子轩是他的实验品,他失败了,他没有办法矫正陈子轩,于是把陈子轩送了回去,选择年纪更小的冷蒙。”
辛心觉得自己此刻简直有如神助,来了来了,感觉来了!
“为什么曾世安杀人时会给人温柔的感觉,因为那些人本来就不是他想杀的,而他本身就是个追求幸福的人,当然下手会很柔和了。”
游原:“交换作案需要共同的利益,他们的共同利益在哪?”
游原的提问并没有让辛心的兴奋降温,“因为伍觉良很孤独,很可怜啊。”
“想想看,伍觉良的人生与曾世安有着相似的地方,同样是母亲早逝,可是实际来看却是南辕北辙。”
“伍觉良的母亲是自杀,想必家庭氛围也不会好到哪里去,而曾世安却家庭幸福美满,对了,说不定他们是同学!”
辛心想象一个阳光开朗的男孩和另一个阴郁孤僻的男孩相遇了,他们的母亲都去世了,前者从天堂跌入地狱,后者则一直都生活在黑暗中,截然不同的两个人在那段特殊的时期竟产生了奇异的共鸣。
“曾世安也想要伍觉良变得幸福吧,伍觉良才是他真正意义上救助的第一个人,也许他的方式就是帮他杀人。”
辛心说着,浑身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他完全沉浸在了自己的推理中,脑海中不断地整理线索,试图从中去拼凑、找寻真相。
一个人最想得到的东西往往就是他最大的弱点。
赵立辉的弱点是什么?贪财。
为什么把伍觉良视为嫌犯时会有那么强烈的违和感就是因为伍觉良太穷了,穷且不善言辞。
这样的人怎么能够说服、哄骗、掌控住赵立辉,让他相信那些荒唐的行为能够带来财运呢?
如果是曾世安的话就说得通了。
富家子弟,还经营着一家宠物医院。
他大可以打着他爸的名号,莫梅香死后,曾建章一个出租车司机带着儿子远走创业成功,这件事那几个公园里的阿姨都知道,赵立辉肯定也有所耳闻。
曾世安只要唬一唬赵立辉,骗他曾建章就是靠这个发财的,赵立辉铁定上钩。
拐小孩对曾世安来说应该是小菜一碟,问题是冷蒙是个对大人很有戒心的孩子。
卫真长得那么人畜无害,冷蒙还说他是坏人。
也许在冷蒙的世界里对于大人的好坏有不同的评价标准。
他并非像成人那样通过外表而是感觉,小孩子感觉你跟我是同类,才会真正地信任你。
说不定就是曾世安出过手但失败了,才导致冷蒙对大人戒心那么强。
这些思绪在脑海中不过短短几分钟,辛心赶紧跑过去扯了一张游原贴在墙上的海报,翻到背面开始写画。
游原站在辛心旁边,见他全情投入,就只沉默地看他写。
“曾世安帮伍觉良杀了周肖红……”
“伍觉良在504持续观察着这一家人……”
辛心卡了下壳。
“曾世安一上来就帮伍觉良这么大的忙,伍觉良给了他什么呢?”
“是伍觉良有曾世安什么把柄?还是曾世安本身就沾点变态?”
“或者这两人中间这场交易其实有一个在主导位?”
辛心自言自语地用问题回答问题。
“这个不急,明天可以再讨论。”
这么写写画画十分钟后,游原看到了一张几乎和楼下一比一复刻但又更新的人物关系图。
辛心把图往游原那边推了一下,“嗯?”
游原:“很棒。”
辛心抿了下嘴唇,有点小骄傲,又有点小害羞。
“还行啦,”辛心嘿嘿一笑,“我知道哥你是胸中有丘壑,有很多想法只是不说出来而已。”
游原:“我的想法都会跟你说。”
辛心:“……”
游原:“我不装逼。”
辛心没绷住,直接笑出了声,他咬了下笔头,思考,“刚才程凌想说的会是这个吗?”
游原:“我觉得不是。”
辛心:“那他想说什么?”
游原:“装。”
辛心:“……”
辛心看向他新画的图,他已经迫不及待等到明天去和两个队友讨论他新的思路了,明天他们一定要做的一件事就是去幸福小学找二十年前的学生名册,那个年代流行每年都拍集体照,说不定他们会在照片上看到相似的面孔。
那会是看上去毫不相干,却命运深深勾连的两个孩子吗?
辛心神情悠远,竟感到了些许悲伤。
杀人,真的会给人带来幸福吗?
会产生这样念头的人应当早已身陷黑暗的泥沼中无法挣脱,才会错把伸来的刀尖都当作救命稻草。
真可怜。
杀人的和被杀的。
……都并不幸福。
第126章 幸福公寓 主角曲折的推理
天蒙蒙亮时, 四人再次在保安室集合。
今天是7月6号,明天晚上7点就是提交任务的最后期限。
辛心昨天一晚上都睡得很香, 早上起来精神头特别足,游原看他刷完牙还对着镜子做了个开枪的动作。
“心机之蛙一直摸你肚子。”
游原:“……”
辛心余光从镜子里看到了门口的游原,毫不羞涩地转过脸,把手里的“枪”对着游原也开了一下。
并且贴心地附上了翻译。
“真相只有一个。”
游原:“……”
游原上前,抬手把“心机之蛙”的脑袋给薅过来亲了一口。
辛心带上了海报,非常有自信地把自己的新推理无偿共享给其他两个队友,“怎么样?”
金坚:“是个好想法。”
程凌则只是微笑。
辛心:他哥说得没错,这人是真的装。
不管辛心的推理有多么(他自认为的)成功且丝滑,最终还是需要证据说话。
就像上个世界里江池的pad一样, 一定有关键的道具,只是他们还没找到。
也许这个关键道具就是二十年前幸福小学的名册。
金坚的意思是兵分两路,他和程凌去拿名册, 辛心和游原在公寓走访调查, 所有和“4”有关的公寓房。
“今天凶手可能会有新动作, ”金坚说, “你们要留意505附近的情况。”
辛心看金坚的表情很严肃, 不禁也收起了兴奋, “会有新动作?”
“嗯。”
“今天赵家可能会有点乱, 也许赵家剩下的两个人会有危险,也许……”
金坚摇头。
“总之, 我们会尽快完成我们那边的任务之后赶回来,你们要守住这栋公寓, 尽量避免再发生死亡事件。”
如此沉重的任务,辛心当然是认真接下。
目送着两个队友离开,辛心关上保安室的门, 回头看向游原,“他们两个好像都有自己的想法,不是很认可我的推理。”
游原:“所以?”
“所以……”辛心走到墙壁面前,面对原始版本,“我再盘盘?”
是还有哪里不顺吗?
辛心摸下巴。
游原站到辛心身后。
“哥,”辛心问游原,“你觉得我的推理哪里有问题吗?”
“哪里都有问题。”
“……”
辛心回头。
游原:“你没发现吗?”
辛心:“……发现什么?”
他这个推理有什么明显的漏洞吗?不是挺顺畅的吗?
游原:“每次你信心满满地觉得自己推理正确的时候,往往都是错的。”
辛心:“……”
“真的吗?”
“嗯。”
辛心不死心,回想了下前两个任务,然后脸就绿了。
好像还真是这样……
辛心满脸菜色,“所以到底哪里不对?”
游原:“曾世安为了帮助伍觉良而杀人,这个犯罪动机,你真的觉得成立吗?”
辛心抿了下嘴唇。
“为了让这个犯罪动机成立,”游原说,“你假设二人年少有羁绊,假设不成立,整个推理也就不成立,你说问题在哪?”
昨晚推理得太嗨,辛心完全走入了既定的思维当中,现在游原这么一说,他才意识到他昨天晚上是先得出的结论,再返回去找成立的条件。
如果伍觉良和曾世安是年少好友,如果曾世安无法拐走冷蒙需要求助伍觉良……
“金坚说过,凶手不是天生的犯罪人格,非天生犯罪人格要拿起屠刀可不是件容易的事。”
“能够支撑他杀掉三个人,两次犯案中间还蛰伏了一年之久,我想,”游原冷静道,“凶手的犯罪动机一定相当了不起。”
辛心:“那你昨天晚上怎么不说?”
游原:“现在说不是一样吗?你还可以睡个好觉。”
辛心:“……”
好吧。
辛心挠了下头,“算了,我们主角就是这样的,在曲折的道路中走向胜利。”
虽然推理错误?——辛心还是没彻底死心,万一他那两个条件真的达成了呢,等会儿金坚他们发现二十年前伍觉良和曾世安就是同班同学,哇靠,那他就是神之侦探——但是辛心敏锐地抓住了一点。
“哥,我发现你对金坚和程凌的态度好像有点区别?”
游原会引用金坚说过的话,并且带着明显的认同,对程凌就似乎没那么接纳。
“嗯。”
居然就这么毫无障碍地承认了。
辛心马上重新抖擞精神,“你怀疑他有问题?”
游原:“不是,只是单纯地不喜欢他。”
辛心震惊,“哥,原来你待人是有好恶的?”
他以为他只是个无情的完成任务的机器呢。
游原反问,“难道你觉得我没有吗?”说罢,双眼黑沉地看着辛心。
辛心:“……”
“你为什么不喜欢程凌?”辛心直接略过游原的问题,“就因为他太装了吗?”
游原:“不是。”
辛心:“那为什么?”
游原:“他戴眼镜。”
辛心:“……”
辛心再次震惊,“哥你歧视近视眼啊?!”
游原:“不是,只是不喜欢他。”
辛心:“……”
懂了,不喜欢一个人的时候,呼吸都是错的。
辛心仍然不理解,“哥,我真的以为你是个……嗯,客观……不,呃,程凌也没得罪过你吧?”
游原淡淡道:“戴着眼镜成天笑眯眯的样子很讨人厌。”
辛心大受震撼,心说那他以后是不是该少笑一点,双手捧住脸,说:“哥,你这样的想法很危险哦。”
游原眼神扫过来,辛心:“听上去有点阴暗。”
游原:“我是很阴暗。”
辛心:“……”
游原:“不然呢?你觉得我很阳光?”
辛心:“我觉得哥你是外冷内热。”
游原冷笑,“是吗?”
辛心:“……”
再这样下去,他真要觉得他这哥有点阴森了。
“伍觉良要去上班了吧?”
辛心扒保安室窗户往外看。
游原昨天跟了伍觉良一天,现在没有一点再去看那个人的欲望。
伍觉良像一块移动的充满着负面气息的沼泽,注视、观察那片沼泽后,连带自身也会受到影响,产生一些阴暗的念头。
“今天周六,熟食店不开。”
“哦。”
辛心觉得奇怪,“周末生意不该更好吗?为什么周六闭店?”
“可能因为周六人流量比较多。”
伍觉良的工作有一定的自主权,每周关店一天,熟食店的玻璃上贴了,周六不开。
伍觉良有非常明显的社交障碍,他不接触人群,男女老少,他接待时都非常僵硬,带孩子的尤其让他不能直视。
辛心心里咯噔一下。
所以刚才金坚让他们留守公寓……
今天伍觉良和曾世安都在公寓。
*
4。
104、204、304……
所有和4有关的公寓房间,辛心和游原都要逐步打听,守着门一开就上去,今天周六,住户基本都在,也有时间聊,从房价开始,慢慢往二十年前的跳楼事件引。
很糟糕的是,大部分人都不知道什么二十年前有人跳楼的事,偶尔有,也仅仅只是听说,看来当年的保密工作做得非常之好,除非真正购买到凶宅的人才会知道。
接连拜访了几户后,辛心忽然意识到:“哥,买了当年那栋凶宅的客户应该不会自住吧?出租给个人恐怕也很困难,现在租房市场越来越透明,有没有哪一家的租金比市场价要便宜的?!”
四楼店铺是最多的。
也就406,程凌租的那间是租户。
正好今天周六,二房东张鸿源正在家里休息,辛心和游原都是在他这里亮过相的人,来拜访,张鸿源一点没犹豫地就接待了他们,辛心和游原都还没说话,张鸿源就把陈子轩昨天被带走的事又说了一遍。
程凌形容张鸿源的陈述是绘声绘色,辛心和游原现场完全就是看了场模仿秀。
张鸿源一会儿cos陈子轩父母,一会儿cos陈子轩本人,一会儿还要扮演他这个尴尬的围观群众。
“那孩子也是个欠揍的,曾医生带着来租房子我就看出来了,犟种一个,他爸bangbang扇了两耳光,那孩子直接往阳台就冲,说要跳楼,我立马我就扑了上去往回拉,他爸也是个老犟种,梗着脖子,跳啊,你让他跳,死了我眼里干净!哎呦我去,你眼里是干净了,我咋整?我房东咋整?”
“请神容易送神难,我赶紧我帮他爸一块儿把人拉下去了,那嚎的,跟我们那屠宰场的猪似的,估计整栋楼都听见了,他爸也是有备而来,楼下车就等着呢,直接塞车里就捆上了,那么粗的绳子——”
张鸿源比划了下,形容陈子轩的挣扎是:“车都在蹦!跟摇摇车似的。”
辛心听了也不知道张鸿源有没有夸张,“曾医生没来吗?”
张鸿源:“没来,反正房租不退。”
辛心和游原交换了个眼神。
“曾医生当初带人来的时候怎么说的?”
“没怎么说,就说租房子呗。”
“那他租了多久?”
“半年啊,这儿半年起租。”
曾世安一口气给陈子轩付了半年的房租,看样子本来也是想长久地收留陈子轩的……
“你们来干嘛呀?”
张鸿源讲完昨天的故事才想起来问他们的来意。
辛心:“张哥,游哥他那407快到期了,不知道楼里有没有便宜的出租的商铺。”
张鸿源:“我们四楼的已经是最便宜的了吧。”
辛心看向游原,“是吗?”
游原:“不知道,没问过其他户。”
张鸿源:“绝对的,四楼难听嘛,所以便宜。”
游原:“是吗?没有比我们这更便宜的了?”
张鸿源:“没有,我来租房子的时候,就租的最便宜的,又是四楼,两边隔壁都是商户,吵,反正我了解下来价格是最低的,什么难不难听我不在乎,我们这行杀气重,有不干净的也绕道走。”
辛心看着张鸿源拍胸脯,视线不自觉地看向406的阳台。
“张哥,你确定你这套是最便宜的吗?”
“确定。”
张鸿源乐呵呵地说,“咱可不能吃亏。”
辛心嘴唇上下动了动,心脏砰砰乱跳,406?原来是406吗?!竟然会是406?!
“张哥,房子这么便宜,您真不怕有什么猫腻吗……”
“能有什么猫腻?”张鸿源大咧咧道,“难道死过人啊。”
辛心:“……”
“张哥,方便透露个数字吗?”游原问。
张鸿源得意地伸出手摆了个经典的类意大利手势摇了一下,意思是每个月7K左右。
游原:“谢了。”
他拍了下辛心的肩膀走出406,对辛心说:“他那间比我那间贵一千。”
辛心:“……”
张哥,你……
他还以为张鸿源真的很精明呢!
“走,去隔壁打听打听。”
美甲店还没开门,10点才开始营业。老板娘给他们开了门,听游原说打听房租,心里有个底,好跟房东谈,马上警惕了起来,“你没跟隔壁那杀猪的通气吧?”
“没有。”
“那就行,他那间整层楼最贵,房东要我们保密的,别断人家财路。”
辛心:“……”他不知道该怎么评价了。
辛心:“姐,你这间呢?”
美甲店的老板娘说:“都差不多的,6K左右。”
“楼上楼下都是这个价?”
“是啊,四五楼的都便宜。”
“咱们整栋公寓,四五楼的最便宜?”
“嗯。”
奇怪,一般来说,这种公寓大厦类的住宅四五楼的位置应该来说算不错的,所谓“难听”在不潮湿、方便上下楼、也有一定的采光面前不堪一击。
老板娘能这么肯定地回复他们四五楼就是最便宜的……难道是知道一些内情?
辛心审视了下老板娘脸上的表情,在疑惑中下意识地也看了一眼她身后美甲店的阳台。
阳台上密密的铁栏杆散发着暗哑的光泽。
辛心瞳孔猛然一缩。
“老板,你们这里也养猫吗?这阳台封得挺好啊。”
“房东封的。”
“这怎么像坐牢一样的?”
“是呀,我们租的时候也这么觉得,不过安全呀,也没什么不好的。”
“……”
“是504?”
“当初那个跳楼的女人是504的?”
“504……”
“四、四……”
贾栋口齿不清,眯着眼睛看向两人,手在发抖,好像想比划什么。
辛心胸口一阵阵地重锤敲击。
他终于明白贾栋当时是什么意思了。
不是504。
是——405。
第127章 幸福公寓 各有收获
踏破铁鞋无觅处, 得来全不费工夫。
辛心傻看着那不正常密度的铁栏杆,心说自己为什么一开始没发现呢?他着了魔一样地往阳台走, 没走两步,手就被拉住了,回头,游原视线黑沉。
“怎么了?”
老板娘转身也看向阳台,她神色如常的同时抱起了双臂,明显的防御姿势暴露了她真实的心理状态。
老板娘果然知情。
辛心调出当时的记忆才意识到那天聊到阳台栏杆这个话题时,老板娘一直低着头,直到话题转到隔壁的506时才抬起脸。
因为当时老板娘在帮顾客洗指甲,辛心他们也还没得到公寓楼里跳楼事件这个信息, 所以也没感觉到任何异常,只当是闲聊。
辛心:“你们这个阳台封得还真特别。”
老板娘笑笑,“房东封的。”
幸福公寓建成的那个年代还不流行封阳台。
公寓里封阳台的到现在还是少数, 有一些自住的会这样做, 租出去的房子就更少了。
这样特意的封阳台, 却是密密的铁栏杆。
远距离看, 似乎已经有些年头了。
当时那个顾客形容得还真一点都没错, 像坐牢一样。
“哥, ”辛心头向前甩了甩, “过去看看呗,也参考参考。”
老板娘:“这阳台封得也不好, 没什么好看的。”
“杨姐,”游原道, “现在店还没开,这里就我们三个人,我就有话直说了, 你这间死过人吧?”
别说老板娘了,就连辛心也震惊了,游原居然这么直接。
老板娘脸色一下变得很难看,都没有辩解的余地了。
“老板娘……”
辛心呐呐道,“游哥说的该不会是真的吧?”
老板娘脸色几度变化,还过去特意看了一眼门口,回头就对游原道:“你怎么知道?是不是那个死房东找你谈价?”
“钱叔不会花那个冤枉钱的,”游原手指了下阳台,“那阳台就不是他封的吧?”
四楼整层楼的楼面都归一人所有,房东姓钱,一年到头除了收租的时候基本见不着人,平常微信找他修个什么东西,不是在看病就是在看病的路上,总之就是不方便不在走不开。
老板娘看游原的态度就知道他应该是知道了什么内情,也就不瞒了,但还是先辩解,“没有真死在这里。”
“我租房子的时候也问清楚了。”
毕竟任谁来租房,看到这个奇怪的阳台都会多一嘴的。
既然都聊开了,三人索性走到了阳台。
靠近以后,辛心看得就很清楚了,铁制栏杆外面刷的漆已经褪得斑斑驳驳,表面也生了不知多少的锈。
老板娘手虚虚地指了下栏杆,“这个是钱叔买下来的时候就有的。”
“买下来的时候就有的?”辛心不自觉地重复了一遍,因为实在太过震惊,这栏杆他第一天进世界就看到过了,完全没有想到这背后会有什么故事。
老板娘点头,无奈地看了一眼游原,“死房东哪里肯多花一分钱,还封阳台,封个屁啊。”
辛心:“整个四楼只有405是这样的吧?”
老板娘点了点头,她当时来租店铺的时候上下左右每间都看了一遍。
405的租金比别的要便宜五百,她没有一听比别的房子便宜就马上订下来。
便宜没好货,肯定有问题。
但是便宜又是真的便宜……
老板娘是个挺轴的人,中介守口如瓶,扯什么朝向啊装修,她不信,硬生生地还真让她找到了房东本人。
房东一开始也是不肯说,老板娘态度坚决,摆出了就算他不说,她也会掘地三尺把事情给查清楚的架势,他要把事情说清楚,她也不在乎真有事故,直接跟房东签三年的合同,这才让房东彻底服气了。
“你是从哪打听到的?”老板娘问。
游原:“我店开得还行,想直接把店盘下来。”
老板娘:“怪不得。”
租客可以瞒,要买的话,中介还真瞒不了。
“这里也影响不到你那里吧?”
上午的太阳从生锈的铁制栏杆射入,老板娘眯了下眼睛,“其实上下五千年,哪个地方没死过人呢?”
“死房东怎么跟你说的?”老板娘问。
游原:“二十年前,这栋公寓里有个女的跳过楼。”
老板娘彻底死心,这是真知道内幕。
“那家人就住这间。”
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除了当事人,谁都很难说清楚。
房东作为抄底进场买了一层楼面的人对老板娘说的也不多,极力撇清了405这套房子与死亡事件的关联。
女人是上天台死的,跟住哪没关系啊,打个比方,要是有人在路上被车撞死,也影响不到他家的房价啊。
房东强词夺理,老板娘也没就这么放过他,追问栏杆怎么回事?
房东头疼得要命,之前的租客也有问过这个问题,都被他搪塞过去了,今天终于踢到铁板,在老板娘的逼问下还是撂了。
这个问题,房东在购入这套房产时也问了当时的中介。
你说你封阳台你就好好封,买块玻璃不比这省事又有用?这一圈铁栏杆,风吹日晒,刮风下雨,能起到什么作用?也不装个纱窗什么的。
中介面对房东,就和房东面对老板娘是一样的心理。
当时房东一口气要买下一层楼,要是单剩下405,那405就更出不了手了,于是在中介保证这是最低价,老板也承诺他就是来发人命财的,双方一拍即合,中介也就撂了。
“那女的不止一次了。”
老板娘转述说道:“之前就跳过一次楼,她老公没办法,就把阳台封上了,封窗怕没用,封死又不透气,就只能这样了。”
辛心手指尖正在触碰栏杆的锈迹,闻言手指轻轻抖了一下,猛地回头看向老板娘。
辛心缓缓道:“那女人为什么跳楼?”
老板娘:“这就不知道了,总归家庭矛盾吧,想不开,或者有神经病?不大清楚。”
游原:“原来这家人姓什么,叫什么?”
老板娘:“这我没问,你想把店铺盘下来,你要是介意你就问钱叔,他应该知道,不过我劝你还是不要查得那么清楚,知道名字,不自己瘆得慌吗?”
“我要收拾收拾准备开店了,”老板娘警告两人,“别乱说哦,要是我这边生意受影响,我泼你油漆。”
辛心:“……”
游原:“放心吧,杨姐,我明白。”
老板娘这才笑靥如花地冲两人飞了个吻,“下次来做指甲给你打八折,”对辛心抛了个媚眼,“你也是。”
辛心:“……谢谢。”
老板娘走了,辛心转身又看向那铁栏杆。
栏杆很密,辛心手指刮了下铁锈,指尖伸过去,到手掌就不行了,卫真已经算瘦的了,还是半路被夹住。
不止一次跳楼……
也就是说女人是先在家里跳楼,没死,后来男主人封了阳台,最后,女人是上天台跳楼死的。
为什么?
是遭遇了怎样的痛苦,才会在一次自杀失败后继续选择这样相同的方式结束自己的生命?
阳光照在指尖,四楼的高度,跳下去侥幸不死,也会伤残吧?
肩膀被轻捏了一下,辛心回头,游原说:“我去看下其他的房间。”
辛心点了点头,他继续凝视着这牢笼一样的阳台,视线滑过一根根栏杆,脑海中仿佛看到一个女人跨步上去直直坠落。
不知不觉间,辛心的手掌抚摸上了那片生锈的栏杆,粗糙得有些剌手。
游原看了一圈后回来,“其他几个房间的窗户也都装上了这些栏杆。”
辛心点了下头,“看来当时她的家人为了防止她跳楼耗费了不少精力。”他微微皱眉,传言女人老公家暴出轨,这种理由听着像是人民群众最喜闻乐见的以讹传讹。
除了跳楼,一个人要自杀还有各种各样的方法,吃药、割腕、烧炭……这些方式都可以,为什么女人一次跳楼不成,还要再次跳楼呢?她为什么那么执着于跳楼?这其中到底还有什么隐情?
辛心放下手,看向掌心的锈。
时间的味道是涩的。
“走吧,姐姐要开店了。”
辛心蜷起手掌,后退了两步正要转身时又被游原挡住,游原握住了他的肩膀,辛心原地滴溜溜一圈,脸又转了回去面向阳台。
“干嘛?”
“你觉不觉得,”游原的声音在他耳边显得很低沉,“有两根栏杆看上去不是那么直。”
辛心一开始还真没发现,游原这么一说,他仔细观察了一下,还真看出来左侧有两根栏杆似乎有歪斜的痕迹。
游原拍了下辛心的肩膀,“过去看看。”
辛心跟上。
两人贴近观察后发现这两根栏杆从中间开始有一小段有几个紧挨着的瘪进去的小口子,因为生锈褪色的缘故,远看不是那么明显。
辛心:“这什么啊?”
他正仔细打量着,视线里忽然出现了一只手,那是游原的手,骨节分明,看上去很精瘦,手指关节却很粗。
游原直接拉起了辛心的手。
辛心瞬间脸红,这种时候来这种地方搞什么十指相扣,不太好吧……辛心正要试着收回自己的手时,游原拉着他的手,把他的手塞进了栏杆之间的缝隙。
辛心的手小,手指也细,当他的指节扣入其中一个瘪进去的小口子时,他脑海中“嗡”的一声,十根手指像是受到召唤般镶入了两边的口子。
他的双手沿着那些口子严丝合缝地抓住了两根铁栏杆。
这是有人曾经用尽全力抓过的痕迹。
辛心心脏砰砰直跳,胸膛起伏,呼吸直喘,他抬头,仰头看着铁栏杆有些歪斜的痕迹,手腕被游原扣住,游原猛地使力,被辛心握住的栏杆立刻颤动着向着两边扭曲了一下。
游原的呼吸喷洒在头顶,辛心微微张开了嘴,与游原的视线对上。
头顶,铁栏杆与上墙接触的部分,那两根周围晕开了一圈比别的栏杆范围更大的锈迹,还有上面瘪入的口子。
曾经有人抓着这两根铁栏杆奋力地想要拆开它们。
从下面失败了,于是转而试着去掰扯栏杆扎得浅一点的上墙部分。
这样上下尝试打开口子,最后都失败了,留下的奋力挣扎过的痕迹也被后面的人给恢复了。
如果那个痕迹还在,上下开口,中间紧密,那会像什么呢?
两个底部粘连的酒杯?
或者,一个形状有些扭曲怪异的……“X”。
*
幸福小学因为孩子走失的事情正焦头烂额。
金坚带着程凌在校门口谎称自己是冷蒙三舅爷,闹着让学校负责人出来给个说法,顺利地见到了今天的值班领导。
“我今天来就是为了找你们要个说法,你们是想在这儿谈,还是进去谈?”
校领导当然是希望两人能够进去谈。
办公室内,校领导边擦汗边道歉,学校围墙有个洞,校方没有及时发现确实是他们的问题。
金坚一脸气势汹汹地对着校领导劈头盖脸地骂,骂着骂着,他神情逐渐变得迟疑,“你……您是不是张老师?”
校领导不姓张,但见金坚态度有所缓和,也跟着做出回忆的表情。
“您是张老师吧?我儿子金永豪是您教的吧?!”
“我不姓张,您儿子也是在这里上的学?”
“对啊,二十年了,哎呦,我认错了,老了,糊涂了。”
金坚态度一下一百八十度转弯,校领导很热情地说您儿子是XX届的吧,金坚顺势接茬,问张老师还在不在学校,校领导其实也就调来学校没几年,哪搞得清楚二十年前的事,金坚坚持说要见张老师,只相信张老师,说着脸色又狰狞起来,看上去是又想闹事。
这么一套连招下来,校领导赶紧擦着汗去找在学校待了超过二十年以上的人事,把二十年前的张老师给找出来。
程凌在一旁悄悄给金坚比了个大拇指。
“金哥,你真有办法,”程凌轻声说,“现实里也是做类似工作的吧?”
金坚笑笑,“混社会,什么都得会,耍流氓嘛,简单,”他看向程凌,“你不会,说明你命好,没碰上过需要你这么干的时候。”
程凌也笑笑,“我跟着学。”
二十年前在任又没有退休的老师已经不多了,姓张的还真一个没有。
金坚主打一个耍无赖,那就不是姓张?我老婆管的多,我也不知道哪个,反正我只信当时那个班主任,不把那届班主任叫来,他就没完。
一通折腾之后,二十年前的班主任还真让他们找了出来。
姓吴,今年也已经快五十了,就住学校附近,被紧急召回了学校,吴老师在会议室里看到金坚以后整个人都是懵的,“您是……”
金坚非常坦然地继续用他不存在的儿子金永豪套近乎。
二十年前带的班,吴老师已经记不大清了,他接电话时已经知道大概出了什么事,也就顺着说,希望金坚能冷静、理解学校的难处。
金坚笑着和他寒暄,说当年吴老师多照顾他们家孩子云云,他是相信吴老师的,两人来回几句套话。
“吴老师,”金坚话锋忽然一转,“二十年前带过的学生,您真的都还记得吗?”
吴老师一愣,硬着头皮,“当然。”
“我记得那时候我儿子有个同学,关系还挺好,他家里出了点事,好像是他妈跳了楼?”
二十年前,这个时间概念太模糊,领导说XX届学生,吴老师脑子里也还是没有太具体的画面,然而金坚这么一说,他马上就想起来了。
“啊!你说的是那个、那个叫什么来着……”
吴老师脑海里已经隐约浮现出了那孩子的脸和名字,就是一时像打了个结似的,怎么都想不起来。
金坚和程凌谁都没打扰提醒,全都静静地盯着吴老师,吴老师眉头紧皱,嘴里转了几圈,终于一拍手,“傅天齐!”
一个完全陌生的名字从吴老师的嘴里蹦出来时,金坚和程凌脸上的表情都有了些许微妙的变化。
“对对对,傅天齐,我想起来了,您刚刚说您儿子是金永豪……”
吴老师完全想不起来还有这么个学生,只能假笑说“两个孩子关系是挺好的。”
金坚:“是啊,那时候我儿子就和几个人特别好,他们一帮子一起玩。”
吴老师神情回忆,撇了眉头,“对,是都一起玩。”
“不是吧,吴老师,”金坚道,“你真记得?不会是把孩子们都忘了吧,我怎么记得我儿子说过,这个傅天齐性格很孤僻,不大喜欢和别的孩子一起玩。”
其实吴老师已经想起来了有关那个孩子的事,确实,傅天齐是个很孤僻的小孩,只是金坚那么说了,他也没办法,只好就顺着家长的意思,金坚反口以后,吴老师慌了。
“我的意思是说你们家金永豪的人缘挺好的,那个傅天齐是比较孤僻,不爱说话,在班里经常一个人独来独往的……”
吴老师力证自己没有忘记他教过的孩子,但他怎么想都想不出傅天齐还跟什么金永豪关系好……
“伍觉良,您还记得吗?”
吴老师被问得一怔,已经回笼的记忆让他不自觉地点了下头,听到名字的瞬间,他以为已经遗忘的部分全都浮了上来。
“当然记得,这孩子也挺特别的。”
“还有曾世安。”
“这个我也有印象,班长!他妈妈好像是生病去世的,小学最后一年吧,对,我送他们毕业那年。”
还好,金坚提出来的这几个名字吴老师还真都有印象,为了挽回自己的形象,他斩钉截铁地点头道:“这三个孩子都是单亲,我都记得。”
第128章 幸福公寓 回忆
伍觉良、曾世安, 还有个新冒出的傅天齐,都是一届的学生。
二十年前, 每届也就一个班,只要是同龄入学的,都是同学。
吴老师从事教学岗位多年,教过不知多少学生,见过的人更是车载斗量,起初的慌乱过后,渐渐也镇定了下来,隐隐察觉出了金坚的真实意图。
他是来救火的,领导给的任务是安抚家长, 尽量满足家长的要求,吴老师找到了感觉,摸到了金坚的意图后边回忆边叙述。
伍觉良是单亲家庭, 母亲离异, 带着他独自生活, 在班级里独来独往的, 各方面表现都一般, 没什么特别的记忆点, 成绩不好不坏, 属于老师不用怎么操心但也不怎么关注的那类孩子。
之所以吴老师说伍觉良挺特别的,就是这孩子经常生病, 动不动就请病假。
他妈到学校里来找过吴老师几次,话里话外意思是学校里有人欺负伍觉良, 让吴老师多关注。
事实上吴老师并不认为学校里有人在欺负伍觉良。
“当年的孩子们还都是很淳朴的,不像现在什么校园霸凌啊,没有的事。”
傅天齐和伍觉良的性格脾气比较相像, 也相对孤僻,不过傅天齐脑子很聪明,成绩非常好,相比于伍觉良这种显得比较平庸的孩子,他在学习方面还是很出挑的。
傅天齐的家庭情况比较复杂,父亲是工人,母亲在家里接点手工零活做,似乎精神有点问题,吴老师从来没和他妈妈接触过,日常沟通都是和他爸爸。
“他爸爸倒是蛮通情达理的,可惜了。”
至于曾世安,成绩好,性格好,家庭好。
六年级那一年,曾世安母亲得病去世,班级还组织去参加了葬礼,曾世安哭得很伤心,等到开学之后,曾世安就转学了。
这三个孩子虽然最后都是单亲,吴老师对他们三个的印象则各不相同。
伍觉良是个相对普通平庸的孩子,唯一的记忆点就是孱弱的身体和有点难缠的母亲。
傅天齐呢,可惜,这是吴老师对那孩子最深的感觉,这么聪明的孩子生在那样的家庭里,可惜了。
曾世安就是典型的三好学生,吴老师的教学生涯中这样的学生每一届都会有几个,曾世安也不能算是最特别的。
金坚听完以后,给了吴老师一个“兄弟,你很上道”的眼神,吴老师:“……”
“吴老师,我冒昧地问一下,当年有关这些学生的哪些资料你还保留着吗?”
金坚也恢复了冷静的公事公办的态度。
吴老师感觉自己像在接受警察盘问似的,他想了想,说:“学籍档案都是跟着学生走的,应该没什么资料留存下来。”
金坚:“当年除了曾世安之外,伍觉良和傅天齐都留在了幸福学校读中学是吗?”
吴老师点头,“伍觉良没考上高中,傅天齐上了四中。”
四中是省里的第一梯队学校,能从幸福学校考入省重点,看来这个傅天齐的智商是真高。
“之后这些孩子的去向,你还知道吗?”
“不知道。”
吴老师解释说,“有些孩子或者他们家长跟我关系比较好,一直保持联系,相对好一些,这两个孩子本身性格上就比较孤僻,说实话,他们上中学跟我们小学就是隔壁两栋楼,也没回来看过小学的老师,所以……”
“这两个孩子本身关系好吗?”
吴老师摇头,“没感觉到。”
“那么曾世安呢?”
“曾世安人缘比较好,跟班级同学基本都算玩得来。”
三个孩子。
似乎各有相似,也有不同点。
从性格来看,傅天齐和伍觉良更像,而从个人的能力水平来看,显然傅天齐和曾世安是一路人。
傅天齐这个人物相当关键。
问题是,人呢?
在吴老师说出名字的一瞬间,金坚脑海里就翻了下幸福公寓的住户名单。
傅,是个并不常见的姓氏,公寓里还真没有这个人。
吴老师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三个孩子在年少时代并未展现出什么非常异于普通孩子的地方,主要他虽然是班主任,也只能关注他们在学校里的生活,只要在学校不惹事,在他眼里就都是正常孩子。
金坚走之前,询问了下吴老师对于傅天齐家庭情况了解多少,吴老师唯一能说的就是傅天齐的母亲“疑似”有精神疾病,这个其实还是他倒果推因的,因为傅天齐的母亲跳楼死了。
不知情的人会说什么家庭矛盾啊,出轨家暴之类,吴老师认为可能性不大,他的观察力在教师当中也绝对属于不俗的,譬如他能敏锐地感知到金坚的真实意图,傅天齐的母亲八成就是真的有什么精神或者心理上的疾病。
“二十年前那个时候,这方面的病症还没有获得广大群众的普遍认识,大家都不懂,出了事都只会讲,谁谁谁发疯了。”
在当时的知情人看来,傅天齐的母亲就是发疯跳了楼。
*
赵天磊从医院回来了,他上楼的时候碰到了在楼梯徘徊的辛心,他一路低着头,辛心迎面上去,他都没注意,被辛心吓了一跳,差点摔了一跟头。
“赵先生,没事吧?”
辛心一脸无辜。
赵天磊吓得脸都红了,他现在看到谁都像惊弓之鸟一样。
比起赵立辉,他还是差远了。
“没、没事……”
赵天磊低着头想走,又被辛心拦住,“赵先生,您家里没事吧?怎么又听到您孩子在家里哭?孩子是一个人在家吗?敲门没大人应。”
赵天磊脸色无比难看地挂脸,“我家里人生病了,昨天晚上送医院了,谢谢你的关心。”
辛心“哦”了一声,退闪到一边,等到赵天磊摸了钥匙去开门后,他才在身后幽幽道:“赵先生,去年你妈也是夜里生病走的吧?”
“当啷”一声,赵天磊手里钥匙落地。
赵天磊浑身一抖,他当作没听见,弯腰捡钥匙,却发现右侧有阴影笼罩,脸一转,游原站在一旁。
如果早知道会发生这样的事,赵天磊绝对不会把当年发生的事一时上头告诉游原。
这下好了。
赵天磊抱着脑袋,受审似地低着头,游原和辛心坐在他对面,辛心审视着赵天磊,心说这家人到底有什么地方引起了凶手的注意?
对于连环杀手来说,凶手杀害的第一个人至关重要,目前来说,至少在赵家,第一个死的周肖红也许对凶手来说有着特殊的意义。
“你们到底想干嘛?”
赵天磊声音沉沉,带着机械的凝涩,直白道,“是想敲诈我吗?”
当年周肖红死时,赵立辉把人送进医院,怕医护的看到伤口和死人会报警,赵立辉留了一手,用救治孩子的借口把医护的叫上楼,让他们看到周肖红自杀的工具,一举两得,考虑的非常周道,把事办得特别漂亮,而他的确就跟他爸说的一样废物,既对孩子下不了手,也没守住家里的秘密。
“赵先生,您别紧张。”
辛心淡淡道:“我们对你的房子不感兴趣,只是有几个问题想问你。”
赵天磊现在的大脑处于一种停滞的状态,他没说话。
辛心问道:“去年,在你妈去世之前,她有没有什么反常的举动?”
赵天磊缓缓摇了摇头。
辛心:“不,一定有,请你仔细想想,”辛心冷冷道,“为了你的房子,你最好认真想。”
赵天磊沉默了一会儿后抬头,“你说这话到底什么意思?”
辛心:“去年有个人接近了你妈,今年这个人又接近了你爸,哄他请了几个炉子上家里。”
赵天磊双眼呆滞地看着辛心。
辛心脸上难得神情冷漠(cos游原),“赵先生,人有百种,我尊重你,你也最好尊重我们,我们各取所需,所以请你认真回答我们的问题。”
赵天磊如同被水泥瞬间浇筑的雕像一般苍白、僵直,辛心想他应该还在消化他上述两句话的意思。
辛心给了他几分钟,“赵先生,我们把时间拉回到去年。”
“那个时候你还每天都回家,你妈每天中午给你做好热汤热饭,你回家以后埋头就吃,从来不会多注意你妈那天是什么状态。”
辛心的语气是冷漠而客观地叙述,并不带有什么批评的色彩,赵天磊的脸上依然浮上了一丝愧疚。
“那天你照例回家吃午饭,也照例对近在咫尺的家人漠不关心,对待孩子你也一样,毕竟老婆不是你想娶的,孩子不是你想要的,更何况他还先天不足,赵立辉交给你的任务就是结婚生子,你认为你已经完成了任务,所以就能更加随心所欲地活着了。”
赵天磊惊讶,甚至于是有些毛骨悚然,面前的保安把他的心理状态像剥光衣服一样抛了出来,让他感觉周身寒冷。
“不过那天还是有点不一样。”
辛心的语气陡然变得柔和。
“你虽然说不上来到底哪里不对,可是你就是觉得今天的感觉不大对,也许是菜的口味,也许是家里的摆设,总之,不对劲……”
去年的事情,记忆还不会消失的那么快。
那日复一日的生活中,记忆是叠加的状态,每一天都是前一天的重复,要在其中找出不同点,需要回忆,切实地回忆。
赵天磊不自觉地微微侧脸,随着辛心的讲述陷入了回忆中。
“其实你那个时候就有感觉了吧?”
“周肖红在自残,你难道一点也没发觉吗?还是发觉了,假装没有看见……”
赵天磊肩膀微微一颤。
他是发现了的。
小臂处多出的伤痕,他还问过。
周肖红说做饭的时候不小心切到了,说着拉了拉袖子,轻轻遮掩。
妈,你当心点。
没事。
自从赵浩然出生以后,原本在记忆中不爱笑的母亲就真的几乎完全失去了笑容。
面对这样总是显得负面情绪浓郁的母亲,赵浩然的本能反应却是躲避,甚至在母亲去世之后,自动修正了一部分记忆,好像那些事都不曾发生过。
“赵天磊。”
赵天磊轻轻扭转过脸。
“说出来。”
辛心盯着赵天磊的眼睛,“把你想到的都说出来。”
“大概……是去年春天的时候,天气刚转暖一点儿,那段时间,我觉得我妈好像就开始有点不对劲了……”
“具体我也说不上来,她总是发呆,坐在沙发上盯着阳台,好几次,我看她那个样子,就好像她要、她要……”
赵天磊嘴唇动了动,欲言又止。
游原帮他接上,“跳下去?”
赵天磊艰难地点了点头。
辛心手掌握成了拳,“她有没有和你提起过什么人,或者什么事情?”
赵天磊摇头,“没有,”他怕辛心他们不相信,强调了一遍,“真的没有,她本来就话少,那个时候话已经越来越少了,我们,她没提起过……”
“一点特别的事情都想不起来吗?”
辛心挑了下眉,暗含警告,“赵先生,你再好好想想。”
赵天磊用力闭了下眼睛,沉思了一会儿抬头,“有一天厂里停电,我下午就回家了,正好刚碰上我妈带着我儿子回来,我妈身上一股怪味,我问她去哪了,她说公园,我也没多想……”
“怪味?什么样的怪味?”辛心追问道。
赵天磊皱着眉头想了想,那股混合的异味从他身边一掠而过,留存在他记忆的角落,现在回忆起来竟鲜明如作。
“有点像……屠宰场的那种味道,臭臭的,像刚杀完猪。”
第129章 幸福公寓 开始解密
金坚离开学校前和吴老师交换了电话。
金坚和吴老师握手, “吴老师,二十年前的事难为您还记得那么清楚了, 我们现在怀疑这三人中其中有一个拐走了冷蒙,就是那个丢失的孩子,今天不得已,用了些特殊方式见到了您,也是不想事态扩大,避免节外生枝,希望您也严守秘密。”
吴老师瞪大了眼睛,整个人完全呆住了,他想到金坚是在套话, 没想到背后是这么个故事,看金坚的做派,活脱脱一个便衣。
“行, ”吴老师颤颤巍巍道, “同志, 我知道了, 我不会乱说的。”
“好, 如果您再想起来有关这三人的某些事情, 您随时电话联系我, 我24小时开机。”
吴老师慎之又慎地点了点头。
金坚和程凌这才离开预备返回公寓。
“人都是有戒心的,一般公务事业单位的人防御能力和戒心都比普通人要更强, 想一次就从他们嘴里套出全部的信息,机会不大, 不过这种人还有个特点。”
金坚比了下手指,“特别擅长配合自己人。”
程凌微笑着点头,“谢谢金哥, 我又学到了。”
金坚笑笑,“互相学习。”
得到的信息太爆炸,两人没有直接在群里分享,而是由程凌通知公寓留守的二人,他们正在返回途中,有重大收获。
群里辛心同样回复,他们这里也有重大收获。
回复的时候,辛心人在宠物医院的救助室。
救助室里,有几个笼子空了,被领养走了,领养人留下了领养时的照片贴在一旁的爱心墙上,被抱在怀里的动物与被关在笼子里相比要开心活泼了许多,真是让人看了就心生温暖的画面。
宠物医院开办于去年的冬天,生意不算特别好,救助工作倒是一直没落下。
“还没找到猫吗?”
曾世安上午刚做完一台绝育手术,头上还戴着手术帽。
“没有,”辛心回头,对曾世安强笑了一下,“可能是被别人领养了吧。”
“对了,曾医生,陈子轩是离家出走的啊?”辛心装作一脸好奇的样子,“听说昨天他家长来了,闹得挺厉害的?”
曾世安“嗯”了一声,眉头轻皱,看上去不想对有关陈子轩的事情多说什么,“你如果还想领养猫的话,可以看看这里救助的,都是很健康活泼的猫。”
“等等——”
辛心叫住了转身的曾世安。
“曾医生,公寓附近那个虐狗的人,我们已经从监控里发现是谁了。”
曾世安的表情很复杂,迎着辛心有些谴责的凝视,他轻轻地叹了口气,“对不起,我代他向你们道歉。”
办公室内,曾世安摘下了手术帽,“可能我是个太理想主义的人。”
“我以为我能让他改好。”
“上次你们和我说子轩他真心地喜欢动物了,我很开心,我真的以为他改变了。”
曾世安轻摇了摇头,“是我的问题,我错误地认为我有那个能力改变他,事实上连他父母都拿他无可奈何,我又能怎么样呢?”
“我也只能把他还给他的父母,”曾世安平静道,“也许这对我、对他,都是更好的选择。”
辛心:“所以曾医生你早就发现虐狗的是陈子轩了?”
曾世安点点头,“狗是很敏感的,他这样对待它们,受伤的狗在他怀里发抖、害怕得不正常。”
辛心很犀利道:“所以曾医生你那个时候是在包庇他了?”
曾世安没有辩解,算是默认了。
和曾世安沟通,不能说不顺畅,只是有一种奇怪的一拳打到棉花上的感觉,你以为他会见招拆招,你有这个期待,而他似乎就只是实话实说。
话题很难这么一来一回地往下推,难道真的是他的直觉又一次失误?
“曾医生,”辛心说,“开宠物医院赚钱吗?”
“马马虎虎吧,吃不饱,也饿不死。”
“开这么一家宠物医院,启动资金就要不少吧。”
“嗯,家里支持了一些。”
“曾医生你为什么会开宠物医院?因为喜欢小动物吗?”
“算是吧。”
“算是?”
“学了这个专业,也没别的可干。”
“哦。”
口袋里手机震了,辛心拿起来看了一眼,金坚他们回来了,他把手机斜插在裤子口袋里。
“那我就先走了。”
“慢走。”
辛心转身走到办公室的门口,忽然说了句,“对了曾医生,我今天巡逻,505赵老先生好像生病住院了。”
他说完才转过脸,“我记得你和505他们家认识是吧?”
曾世安点了点头,“是,谢谢你通知我,我有时间去医院探望一下。”
辛心走出办公室,帮曾世安带上办公室的门,一直到走出宠物医院,才把口袋里歪插的手机拿了出来。
摄像头在他偷偷按下录像键后就一直忠实地记录着它拍到的画面。
斜斜的偷拍视角很清晰地把曾世安听到他说赵立辉生病时的神情动作都拍摄了下来。
曾世安表情变化的幅度并不大,只是眉眼间流露出一点浅淡的悲伤的色彩,和辛心转过脸时脸上的表情一模一样。
曾世安并没有试图去掩饰什么。
辛心不知道是曾世安发现了他这一手,有所防备,还是他真的就没什么可掩饰的?
游原在四五楼来回巡逻。
美甲店已经开业,生意一直算不错的,女孩子们结伴而来,不知道这间房里曾经有人试图跳楼。
504的门一直关着,伍觉良没有出门,丁太太快要生了,丁先生扶着太太下楼打车去医院,冷小彤中途上来了一次,强行敲开了507的门,没有找到冷蒙,崩溃地和屠飞薇又吵了一架。
生活还在继续,无论是平静的,还是鸡飞狗跳的。
游原冷眼旁观,油然而生出一种疏离。
这不是他的世界,哪怕再鲜活真实也不是。
凶手应该也是以这样的视角在观察这个世界。
一切都与他无关。
他的人生从某个时刻开始就已经腐烂了。
尽管表面看上去和常人无异。
当他一人独处时,他自己就能闻到身上那股腐烂的臭味。
他的目光投向了505。
505有什么特别的呢?
它就在405的楼上。
当女人挣扎攀爬着想要挣开牢笼时,他也一遍一遍地跟着仰起脸向上张望。
那个时候他的年纪还小,脑海中对于母亲的行为会怎样去理解呢?
上面会是更好的地方吗?
周肖红出现在视野的一瞬间,他的目光就被牢牢地吸引了。
“咚咚咚——”
急切下楼的脚步声打断了游原的思绪,游原回头,由于采光问题,大白天的,幸福公寓楼道里仍旧昏暗,辛心从昏暗里一头撞出来,游原胸膛里的那颗心脏也随之摇晃了一下。
“哥,金坚他们回来了,先下去吧。”
“嗯。”
辛心把拍到的东西先给游原看,“哥,你看看,曾世安有什么不正常吗?”
游原拢着手机边下楼边看。
辛心一双眼睛盯着游原,他觉得游原看人看事的角度跟他们不一样,可能会给出不一样的观点。
“他没装。”游原说。
辛心遗憾地“哦”了一声,他也觉得曾世安没在装。
*
两边带来的都是爆炸性的新信息,而且这次终于不是互相拆台了,干脆就是另搭了个台子。
“所以405住的是傅天齐一家?!可是傅天齐是谁?!”
在任务时间即将截至的前一天听到新人物的名字,辛心忍不住提高了声调。
金坚:“我认为傅天齐应该就是所有事件的幕后黑手。”
观察周肖红、杀害赵家三人的这个人就是那个神秘的傅天齐。
“傅天齐的母亲患有精神或者说心理上的疾病,”金坚分析说,“这个孩子在成长当中应该遇到过远超同龄人的心理情感上的困惑,这让他的心理产生了一定程度上的异变。”
金坚的分析其实和他最初对凶手的判断仍旧是异曲同工的,他判断凶手是后天遭遇了某个重大事件后开始走上了一条犯罪的道路。
而这个异变现在已经非常清楚了,正是傅天齐母亲的死亡。
辛心他们把405的阳台完整地拍摄了下来,金坚浏览之后轻轻地叹了口气。
“有什么问题吗?”辛心虚心求教。
金坚摇头,“卫真,游原,你们做得非常好,也算解开了我心中的疑惑。”
尽管三个孩子的身世,他已经大概了解清楚,可他始终想不明白,为什么其中有个孩子会走上犯罪的道路,还是连环犯罪。
单亲家庭并非什么魔幻因素,父母离异、母亲去世,即使是母亲跳楼自杀这些事情也并不会导致原本普通的孩子走上什么歧途。
其中一定有更深层次的变故,现在金坚看到405阳台的铁栏杆就全明白了。
“还记得我说过,凶手杀害的第一个人应该是他的母亲吗?”金坚语气沉沉。
辛心愣了一下,“可是傅天齐的母亲是自杀跳楼的啊,难道……那时候傅天齐还是个小孩子呢!”总不会是傅天齐把自己亲妈推下楼的吧?不是说他不是天生的犯罪人格吗?
金坚:“你误会了我的意思。”
金坚眉头微皱,左右看向游原和程凌,“你们懂我的意思吗?”
游原没吭声。
程凌沉默了一会儿,眉头舒展,“我想金哥的意思是……”他略微停顿了一下,说:“从你们的调查情况来看,傅天齐的母亲曾经在家中跳楼,之后家里的窗户阳台就都被封上了,我想从那个时候开始她应该就失去了人身自由,她能够登上幸福公寓的天台,应该是傅天齐帮了忙吧。”
辛心听完先看向了游原,游原神情淡淡,不怎么惊讶的模样。
“这就算弑母吗?!”
辛心还是不能认同,“他还是个小孩子啊,”程凌那么说以后,他大概也能想象那时发生了什么,傅天齐很有可能是受母亲的哄骗……“他可能也不知道他放他妈走,他妈会跳楼啊。”
“七八岁的孩子正是以自我为中心的时候,他们会下意识地自我归因,比如父母吵架了,他们会认为是不是我表现得不够好,让父母之间产生了矛盾。”
“傅天齐这个年龄很难客观地去判断一件事的是非,更何况这件事是发生在他家里,切实地有关于他的呢?”
“通过吴老师的叙述,我判断傅天齐是个懂事、孤僻又早慧的孩子,这样的孩子往往容易在某些事情上钻牛角尖,我想,在年幼的傅天齐的心里,他可能认为自己对母亲的死负有相当大的责任。”
“即使他没有亲手杀害自己的母亲,在他心里,他就是凶手。”
“周肖红和傅天齐的母亲有着非常显著的相同点,自残、抑郁的倾向,”金坚拿下了墙上的人物简图,“傅天齐的母亲死于二十年前,这二十年间他一直活在愧疚自责痛苦之中,他考上了省里的重点高中,估计也上了大学,离开这座城市长达十多年,他仍然没有解决自己对于弑母的耿耿于怀,于是他回到了幸福公寓,周肖红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走入了傅天齐的视野……”
“老金,我还是不明白。”
辛心问:“如果傅天齐很后悔自己当时无意中‘杀害’了母亲,那他为什么还要重复这样的行为呢?”
“一般人有了心结以后,有两种选择,要么忽略,要么克服,但是有些人他会被困在原地,一旦陷入相似的情景时,他依旧还是那个七八岁的小男孩,仍然会做出和当年一样的选择。”
金坚看向辛心,辛心第一次从金坚的眼神中感觉到一种温和的残酷。
他说:“人就是这么奇怪的动物,永远会重复最致命的错误。”
第130章 幸福公寓 傅天齐
可是傅天齐现在人在哪?
伍觉良和曾世安在其中又是否扮演了什么角色?
冷蒙呢?
辛心的脑海里仍然充斥着大量的问题, 他心里的一小块地方还在怀疑。
金坚是个非常给力的队友,给了他们许多指导和帮助, 能力毋庸置疑地在四人中间是最强的,他想他不应该质疑金坚,可是他的内心深处总有个声音:不对,这里还有不对的地方。
“现在当务之急是把这个傅天齐给找出来。”
金坚抱起双臂,“这个人应该不会离幸福公寓太远。”
“对了,还有件事,”辛心举手发言,“赵天磊回忆说在周肖红死前大概一个月左右,有一天下午, 他回家遇见了周肖红,周肖红身上有股屠宰场的味道。”
“屠宰场的味道?”
“应该是宰杀过动物的地方。”
金坚想了想,“郊外有个屠宰场, 农贸市场有卖现杀的活鸡活鸭。”
“傅天齐应该在类似的地方和周肖红见过面!”
金坚火速做出判断, 随后询问队友, “怎么分工?”
“我去农贸市场。”
游原对那边已经很熟悉了。
“那我去屠宰场吧。”
程凌说。
金坚点点头, “公寓需要人留守, 我留下, 卫真, 你是跟谁走,还是也留下?”
辛心没犹豫, “我跟游哥走。”
人员分配完成,大家各自出发, 时间紧急,直接打车前去。
农贸市场里圈养活的家禽的地方集中在西南角,临近中午, 已经没多少生意,几人都懒洋洋地坐在档口后面。
在这种地方打听事情倒是要比别的地方简单,掏钱就行了。
要回忆去年夏天发生的事对于这些每天接待许多顾客的摊贩来说有点强人所难,但提到周肖红时,居然还都有印象,不是对周肖红,而是赵浩然。
可能是怕赵浩然在家里捣乱,周肖红出来买菜的时候会带着赵浩然。
中老年妇女在市场上随处可见,像赵浩然这样特殊的孩子可不多见,所以这些人都还记得。
他们对于周肖红的印象就是干净。
这么个年纪,又带着那么个孩子,可是从孩子到大人,都干干净净的。
周肖红从来不跟他们讨价还价,也不提什么要求,很少说话,是个受人欢迎的顾客。
当辛心问起周肖红和这里谁特别熟,或者跟其他人一起来买过菜时,众人都表示没有。
周肖红像个安静的魂灵一样,牵着吃手指的孙子来,又默默地带着孙子离开。
“农贸市场这么嘈杂的环境,”辛心靠在游原耳朵边说话,“恐怕那个人不好跟周肖红多私下交流什么。”
游原也觉得不是,“周肖红经常来市场买菜,能让赵天磊觉得不对劲的,应该不会是在这里沾上的味道。”
那会是屠宰场吗?
程凌那边也很快返了消息回来。
也不是屠宰场,屠宰场的人连周肖红的面都没见过。
两边人同步信息给到金坚,大家都陷入了沉默。
整个任务世界的地图以幸福公寓为圆心,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或许当时周肖红去的并不是一个专门宰杀动物的地方,而是偶然发生了这样的事故,如果真是这样的话,一个偶然性的事件,神仙也查不到。
“时间不够,不如从剩下的两个人那里突破?”
程凌在通讯中提议说。
伍觉良和曾世安和傅天齐是同学,三人在至少十年前就已经离开了这座城市,却又不约而同地回到这里,如果这也是巧合,那么全天下就全都是巧合了。
“我们有四个人,抓住一个集中力量攻破,应该能得到线索?”
辛心说:“这又不是人多人少的事,就算我们有四个人,没有思路,就是打车轮战,能起到什么作用?”
游原在他身边,轻轻地看了辛心一眼。
辛心没听懂程凌的意思。
他听懂了。
虽然游原承认自己不喜欢这个程凌,可程凌的这个想法,他并不讨厌。
上个世界里如果他也用这样的方法,说不定案情早就水落石出了。
程凌说的没错。
这又不是现实世界,没有执法机关,既然这两个人有嫌疑,与嫌犯有关联,直接一点,抓过来审就是了,四对一,吐也得吐出真话来。
“卫真说得对,”金坚在那头肯定了辛心的说法,也不知道是跟辛心一样没听懂,还是听懂了并不赞成,“你们先回来吧,回来再一起商量下一步该怎么做。”
通讯结束,辛心发现游原正在看他。
“怎么了哥?”
游原:“饿吗?”
辛心本来没觉得有什么,他满脑子都是任务,已经完全失去了食欲,游原这么一说,肚子还真叫了起来。
市场有卖凉面的,游原买了两份,两人找了个地方站着吃。
“哥,我们这样吃独食是不是不太好?”辛心接过游原递过来的一次性筷子。
游原轻描淡写道:“什么叫吃独食?我们不是两个人在吃吗?”
在游原看来,哪怕金坚再可靠,程凌再圆滑,也全都不可信,也根本谈不上什么队友自己人。
对他这种心理状态,其实辛心多多少少能感觉到一点,辛心既觉得有点对不起金坚和程凌,又觉得还有点窝心,游原只真正信任他一个人。
嘴里酸酸辣辣的凉面吃起来都好像多了一丝甜味。
也许这就是感情的力量。
哪怕在这样危险的世界里,在任务明天就要提交的情况下,辛心窝在建筑的影子下面还能吃得下一碗凉面。
辛心又是心酸又是好笑,不免又想起了一件事。
如果最后真的判定任务失败,永远留在幸福公寓里,那会是什么样子?
他每天巡逻,游原给人纹身,两个人去农贸市场买菜,没事还啵个嘴?
辛心这么想着,笑了一下,感觉也不是真的糟到不可接受。
两人吃完凉面,辛心还是给队友也打包了两份。
回到公寓,金坚完成了一次巡逻下楼,脸色全是汗,接过辛心打包的凉面后还笑了一下,“你不提,我还真饿了。”
三人回到保安室后,辛心才发现,“程凌呢?”
“屠宰场离这儿有点远,比较偏,他打不到车,还在想办法。”
辛心“哦”了一声,坐下观察金坚那张图。
到底还有什么地方不对呢?他现在停下来可以好好思考一下。
金坚吃着凉面,时不时地抬头看一眼辛心和辛心身边的游原。
对这几个“队友”,金坚心里有个大概的判断。
卫真呢,是个很少见的人。
天真的人,金坚也见过不少,一些人从小养尊处优,没有见识过社会的黑暗面,所以心思比较单纯,这很正常。
只是已经进入了任务世界,而且还不是第一次,还能保持简单的心思,那么这个人其实相当不简单,说明此人心理素质极其过硬,不容小觑。
游原和程凌非常相像,都属于冷静、利己、客观的那种人,很适合在任务世界里生存。
程凌会提出那样的想法,金坚一点都不奇怪,倒是游原一声不吭的,可能是卫真影响了他。
在绝境之中,失去底线很容易,守住底线才更困难。
用非常的手段完成任务,即使最终成功从这里出去了,回到现实中的他们也不可能再恢复成以前的他们。
有些东西会深深地烙印在他们的灵魂当中,再也无法摆脱。
这是这个任务隐形的可怕之处。
这些话,金坚没有直白地和他们说,这关乎人性,人性这种东西只能自己去体会,由旁人来点破,往往会起到适得其反的效果。
“如果说周肖红的死是傅天齐的重蹈覆辙,那赵立辉和徐雁秀又算什么?”
“徐雁秀是母亲,她怀了孩子,傅天齐有厌世的倾向,不想让徐雁秀带着孩子出生,那么赵立辉呢?”
“凶手为什么要杀害赵立辉呢?他应该不是那种‘滥杀无辜’的人吧?”
辛心撑着脸提问两位队友。
凶手挑选受害者是有要求的。
他并非无差别杀人。
就像江池,非天才不杀。
凶手在周肖红死后,仍旧盯着赵家人不放,一定是还有什么没完成的事。
“赵立辉在赵家扮演的角色应该类似于傅家那个父亲的角色。”
金坚垂眼沉思,“这种情况下,我们只能假设赵立辉和傅天齐的父亲很相似,在大多数的亲缘关系中,孩子和母亲的关系会更近一些,傅天齐有了弑母的自责感后,为了排遣这种愧疚,他会相应地把一部分的责任转移到父亲身上去,在他看来,父亲跟他一样,需要对母亲的死负责,从而对父亲也产生了恨意。”
“如果是这样的话,”辛心不由道,“他最恨的岂不是他自己?”
“很多人都是双重标准的,对待自己是一套,对待别人是另一套,他也许认为自己是罪魁祸首,但他不一定真的就恨自己。”
正当两人讨论时,他们的手机同时发出了提示音,于是他们不约如同地停止对话去掏手机。
群里,程凌发了条新信息。
【程凌:我找到周肖红和傅天齐见面的地方了。】
*
出租车司机停下,金坚付了钱,三人下车,火车轰隆隆呼啸而过,震得地面仿佛都在跟着颤动。
除了宰杀动物之外,救助站里也会有类似的动物受伤流血的腥臭味。
他们按照程凌的定位,火速前往曾世安去过的救助站。
越接近目的地,那种异味就越明显。
收留重伤动物的地方,很难芳香扑鼻。
辛心一面走,一面心脏怦怦跳,他们真的快要接近真相了吗?!
由于太过紧张,辛心踩了颗石头险些崴脚,他就那么踉跄一下,自己都没在意,等到站稳后,手却被拉住了。
游原牵他的手,自然地不像话。
辛心看了一眼游原的侧脸,也没抗拒。
世界末日都快来了,还在乎这些?
救助站的负责人今天不在,两个副手在,程凌已经跟他们沟通过了,两人其中一个确认周肖红来过。
“我们救助站经常有志愿者和一些好心人来访。”
其中女性居多,年轻的和年长的都不少。
一些阿姨退休之后没什么事做,以前养过动物来帮忙给动物们做做饭,打扫卫生,减轻了不少他们的负担。
“去年春天的时候,周阿姨来过几次,帮忙一起照顾那些重伤的小狗清创,她是傅哥介绍来的,又有护理人的经验,所以我们对她比较放心,她做得也都挺好的,后面天气热起来之后,就再没来过了。”
这是除吴老师以外,他们从第二个人口中听到“傅天齐”这个人的存在。
这个人,真的存在,真的就在附近。
尘埃落定,没有如释重负,只有无限唏嘘。
金坚:“傅哥是傅天齐吗?”
“是的。”
同样的问题,他们已经回答过程凌,也不知道程凌是怎么和他们交流的,两个人很配合。
“傅哥资助我们这里快两年了,一直以来都很照顾我们,他也经常来这里帮忙。”
“傅天齐经常来?”
辛心禁不住问道。
两人点头,“昨天刚来过。”
昨天?!
这样的错过让辛心脸色都变了,他不敢相信他们居然曾经离凶手那么近,他扭头看向程凌,“昨天你是不是也来过这里?!”
程凌点了点头,神情流露出一丝微妙,金坚的反应比辛心要更敏锐,他直接掏出手机,“你们看一下,这个人是傅天齐吗?”
两人凑近观看,很快得出结论,“对啊,这不就是傅哥吗?”
辛心闻言跳到两人身后,心说金坚什么时候有傅天齐的照片了!
金坚手机里的视频正明明白白地播放着曾世安提起受伤的小狗的画面。
辛心呆住了。
曾世安就是傅天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