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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041章 第 41 章

    见蒋小三忽闪忽闪着双眼, 一个劲儿的看着自己,蒋小一脸更红了:“他,他是……”

    蒋小三不知道想到了什么, 突然小脚丫重重一踩,大声道:“大哥,他是哥夫对不对?”

    蒋小一下意识点头。

    蒋小三惊呼起来, 看看蒋小一, 又看看白子慕,然后呼吸急促, 在原地跳了两下脚,突然就往院子里蹿, 高兴得大声囔囔:

    “父亲,二哥, 哥夫来了, 哥夫来了, 小三终于有哥夫了,太好了。”

    蒋父眉头一跳, 二话不说揪住他, 然后直接给他小屁股来了一巴掌。

    “瞎咧咧什么。”这传出去,他哥儿还做不做人了。

    “没胡说呀。”正巧的白子慕和蒋小一从门口进来,蒋小三小手一指。

    “父亲,看,小三有哥夫咧。”

    蒋父抬头一看,他娘的, 还真有个小汉子跟着他哥儿回来了, 这是啥情况?

    他懵了片刻,脑子清醒后立马看向蒋小一。

    “这是?”

    蒋小一语速很快:“这是白子慕。”

    然后呢?

    在蒋父疑惑的眼神中, 蒋小一也卡壳了。

    对着蒋小三,他还能不害臊的承认白子慕是他的汉子,可对着蒋父他说不出来,只觉臊得慌。

    白子慕主动出击,笑着礼貌喊:“父亲,你好。”

    蒋父懵了半响,眼皮跳跳:“你不要乱叫啊。”

    “没乱叫啊!又不是狗。”白子慕有些为难,说:“我给你做上门哥婿,不叫你父亲,难道叫你老不死?那样好像不太好吧!”

    蒋父:“……”

    这哪来的人啊!

    怎么一上来就要给他做上门哥婿?

    要不是见着自家哥儿好像同人认识的样,他估计早就一扫堂腿过去了。

    刚蒋小三囔得厉害,隔壁钱家院子传来动静,蒋父让白子慕赶紧的进屋。

    这事儿他都没闹明白,要是站外头被人瞧见了传出去,实在是不好。

    蒋小一往日也懂事,这些年,家里没用他操半点心,这会儿出去一趟,就领着个汉子回来,要是丑些,蒋父都还心安,想着他哥儿怕是都问清楚了,认认真真思考来思考去,才领了人上门,但白子慕……

    一副小白脸,书生样,实在是俊得很,蒋父是过来人,晓得小姑娘小哥儿,最是喜欢这一款。

    他哥儿怕是刚出去逛了一圈,不知咋的碰上了人,然后一瞅,就直接分不清东南西北了。

    他虽是没想过招哥婿,这事儿也委实太过突然,不过他哥儿既然把人了领回来,那便是存了招婿的心思。

    上门的不好招。

    不能把人赶出去,但该问清楚的,还是得问清楚。

    这可是大事,他家哥儿晕了,可他还清醒着呢。

    白子慕和蒋小一回来的路上就串好口供了,这会蒋父一问,哪里人啊?怎么认识的?之前娶过妻没有啊?

    “你可别是想哄骗我家哥儿啊!”蒋父板着脸:“小三,去,把我砍柴的斧头拿来,小伙子,看见我这把斧头了吗?它大不大?亮不亮?前儿刚磨的,我们村里人杀猪,都是跟我借的这把斧头,一砍下去,那猪头立刻飞出三米远。”

    白子慕:“……”

    蒋父死死盯着他:“你要是不如实招来,敢骗我半个字,明儿你就得住山上。”

    白子慕:“……”

    这么狠的吗?

    “你哪里人啊?”蒋父问。

    驴人看似简单,其实一点也不困难,白子慕经验丰富:“我以前住北边那边,来自山旮旯村。”

    “山旮旯村?”听都没听过,不过蒋父还是点了点头。

    北边离着他们平阳镇可远了,他没听过很正常,白子慕要是哄骗人,不可能回答得那么快。

    “之前干什么的?家中父母呢?”

    白子慕又把驴主簿那套说辞拿出来,这一吹,蒋父顿时顶不住。

    这孩子……没想到,竟受了这么多苦,他家日子也不好过,可没想着,人比他们更不好过。

    蒋小二和蒋小三听得眼睛亮晶晶,觉得哥夫像是在说历险故事,精彩极了。

    蒋小一看着蒋父被白子慕驴得不分四六,默默叹了口气,咳了一声,看着白子慕,让他收敛一点,这吹得有点过分了。

    怎么遇见的也好说。

    一个要饭,一个经常赶集。

    白子慕一脸诚恳:“你家哥儿是个好人啊,见我在路边要饭,很是可怜,就经常把他不要的烂菜叶丢给我,我无以回报,只能以身相许。”

    这是个懂得报恩的。

    蒋父暗自点头,而后又问了一大推,直问到半夜,蒋小二都困了,蒋小一喊他回房睡,他也不愿,就站在白子慕跟前,好奇的想听他说话。

    看他头一点一点的,不倒翁一样,白子慕不由笑了声,把他抱起来,蒋小二眨了眨眼,白子慕把他横放到腿上,轻轻拍他小屁股:“睡吧。”

    蒋小二对蒋小一马首是瞻,平日最听他的话,蒋小一说这是哥夫,那就是哥夫。

    于是他揪着白子慕的衣角,也没敢用力,只两只小手轻轻拉着白子慕的衣袖,动作小心翼翼,又胆怯极了,似乎生怕惹了白子不高兴一般,软糯糯的小声道:“谢谢哥夫。”

    白子慕实在顶不住,亲他一口:“你乖。”

    蒋小二摸着被他亲过的额头,心砰砰跳,觉得这个哥夫,真是太温柔了,长得比他见过的所有哥哥都要好看,说话也好听,而且还亲他了。

    蒋小三都看得羡慕,紧紧捏着拳头。

    可惜他太高兴,一点都不困,不然也可以叫哥夫抱他了。

    蒋父默默看着这一幕,再多的话都问不出口了,白子慕看着是真心喜欢蒋小二,看他那模样,做不得假。

    其实他也就是担心白子慕是个骗子,又品行不端,可其实想想,人要是真想行骗,刚到院子外头,见着他家这样,怕是立马的就得转身走了。

    不然他家这条件,人骗他们,图啥?

    图他哥儿会磨刀?

    这也不能够啊!这小子看着也不像是脑子有问题的。

    不过还得再看看,这事儿,也得跟大房那边说说,不然他这心里头总不踏实。

    白子慕便留家里了,晚上跟着蒋父睡,挤是挤了点,可白子慕却觉得比睡客栈里头舒坦,前几晚都没怎么睡着,这会一躺,蒋父刚上了趟茅房再回来,他已经不省人事了。

    蒋父看他到了陌生地儿,还能睡得香喷喷的,顿时哭笑不得。

    隔天钱家的公鸡一打鸣,白子慕就醒了,听见外头有动静,想着应该是蒋小一,他悄悄越过蒋父爬了起来。

    蒋小一正在做早饭,见他一脸困倦的从门口进来:“你怎么起了?是吵到你了吗?”

    厨房就紧紧挨着堂屋,就隔着一堵墙。

    “没有。”白子慕过去,从碗柜里掏了根柳枝去外头洗漱,他在蒋家住了快两月,对蒋家熟得很。

    村里人都用这玩意儿来刷牙,要是有条件的,还会沾些盐,不过盐贵,吃都吃不起,自是没谁会拿这玩意儿来刷牙。

    蒋小一刚洗完锅,白子慕就进来了,见他揉了玉米面,不由问:“你打算煮什么?”

    “煎饼吃。”蒋小一切着白森*晚*整*理菜,说:“今天要和父亲去山里,喝粥不顶饿,你吃不吃?”

    “吃啊!”白子慕想了想,依在案板前,看着蒋小一:“小一,你真的确定了吗?”

    这话没头没脑,蒋小一昨儿高兴得一宿没睡好,半夜慌慌醒了好几次,总觉得是做梦,总忍不住爬起来去堂屋悄悄看,见白子慕真的睡里头,他才舒口气。

    昨儿他站门口定定看时,白子慕是知道的,想起遭雷劈时,蒋小一不顾安危的护着他,还有回来时,蒋小一一个人坐在村口,巴巴的等着他时那消瘦且单薄的身影……

    白子慕心里有了决定。

    蒋小一一怔:“自是真的。”他声音轻了下去,带着不安和忐忑,问:“你是反悔了吗?”

    “没有。”白子慕戳了下他的脸,而后拇指轻轻摩挲着:“我就是想告诉你,我虽然伤势好了,但目前法力不足,无法长久的维持人形。”

    “那要怎么办?”蒋小一紧张起来。

    “我想破丹塑形。”

    “什么意思?”

    白子慕解释:“如今我神府未修复完全,意识受损,可我之前修炼的时候,看过一门功法,我可以抽干丹田里的灵气用来稳固人身,可这么一来,我的丹田将会受到无法修补的损伤。”

    蒋小一听得不太懂,可一听到‘损伤’两字,他立即摇头,白子慕抢在他开口前,继续道:“没事儿,这不会有生命危险,就是……我可能以后都无法再继续修炼了。”

    这意味着,他的修为将再无寸进,永远维持现阶段的水平,除了能偶尔变回原型,和使些法术外,他会轮为一个‘凡人’。

    “我如今没有工作,没有银子,也没有田,虽然空间袋里还有点东西,可那迟早有一天会用完,这样,你还喜欢我吗?还想和我在一起……”

    “我想。”蒋小一扑到他怀里,急切道:“你怎么样我都想,你没有银子,我可以多做些活,我可以养你,你这样会不会有危险?其实,不能长久的化形也没有关系。”

    是没有关系,可这里灵气不足,没有丹药,继续修炼下去,除了能延续些寿命,他也很难修得正果。

    在且说了,因受天道制约,不到万不得已,他也不敢随意的使用法术,他飞往四川、做法□□时,挨雷劈就是最好的证明,不然怎么平日都不劈,就那会儿劈?

    劈了也就算,还特么的往死里劈,弄得他三百年的修为空亏一溃,还九死一生。

    如今他法力不足,也不知道每次化形能维持多久,要是一直呆在家倒也无所谓,可若是在外头,一不小心化为原型,他估计就得见鬼了。

    这是最稳妥的办法。

    “那你什么时候要那个破丹呀?”蒋小一担忧的问。

    “今晚吧!”白子慕看他饼煎得稀巴烂,晓得他在担心自己,不由笑了:“你放心,我不会挂的,我这人最怕死了,没把握的事我也不会做,安心了安心,这饼我来煎吧!”

    “那我明天不去砍柴了,留在家里照顾你,好不好?”蒋小一问。

    “不用。”白子慕耐心道:“不是什么大事,就是这几天身子可能会虚些,我睡几觉就好了。”

    蒋小一想了想,觉得也行。

    以后家里多个人,他更应该多做点活,白子慕以后做人了,就要吃人该吃的东西,他不多砍点柴,怎么给白子慕买肉吃?

    蒋父趴着厨房的小窗户,露着半边脸,悄摸摸看了半响,见白子慕正拿着锅铲在翻饼子,蒋小一坐在小凳子上看火。

    不知里头说了啥,先是见他哥儿好像不太高兴,可没一会,白子慕夹了个煎好的饼子,吹了吹,然后往他哥儿嘴边递,不知道又说了什么,他哥儿竟呵呵笑起来,然后羞羞的,捏着拳头,玩儿似的锤了白子慕一下。

    蒋父那提着的心,又掉回去一大半。

    这小子不嫌厨房里的活儿是屋里人做的,能进去帮忙,白子慕这一点,跟着外头的汉子便都不一样了。

    外头的汉子,哪肯做这种活计,他们认为这都是媳妇夫郎才干的,觉得一个汉子做了不像话,不男人,说出去别人要笑话。

    因此每次农忙,都是一起去干的活,回来汉子就坐着歇息,大爷似的,即使媳妇在厨房里头忙死忙活,也不愿得进去搭把手。

    可日子是关起门过的,这样的汉子哪里会疼人。

    白子慕这一点倒是不错。

    饼都没煎完,蒋小二和蒋小三便醒了,他们一起床就急吼吼的穿了衣裳往外跑,想去看看哥夫还在不在。

    听见白子慕的声音从厨房传来,两个小家伙立马炮仗一样冲向厨房。

    白子慕见他们一跑进来,就在离他两米远的地方停住了,然后站军姿一样,两只小手紧紧贴着侧腿,一瞬不瞬的看着自己,不由轻笑出声。

    蒋小一从凳子上起来,打了盆水,拿了毛巾给他们洗脸。

    “饿了没有?”他问。

    蒋小三重重点头:“饿了,大哥,小三今天起来,自己穿衣服了,小三也久久不尿床了,小三也会干多多地活,会捡柴火,会拔草,会洗衣服,还会煮饭饭,小三乖乖了。”说着,他还偷偷瞄了白子慕一眼,似乎就是专门说给白子慕听的。

    他希望白子慕知道他乖乖的,然后会喜欢他。

    白子慕笑了一声,捏他脸:“知道你是小乖乖,去漱口,哥夫煎饼给你吃。”

    蒋小三高兴得不得了:“谢谢哥夫。”

    蒋父刚漱完口,蒋小二‘跑’过来,脸上红扑扑的,一脸欣喜。

    “父亲父亲。”

    “嗯?”蒋父蹲下来看他:“怎么了?”

    “我给哥夫送糖。”小孩子讨好人的手段,并不算高明,蒋小二很激动:“哥夫吃了,还又亲小二了,哥夫喜欢小二。”

    “是嘛。”蒋父暗暗的有些满意,可结果满意了不过一天,隔天白子慕就没起来了,中午他和蒋小一从山里回来,他还在床上呼呼大睡。

    眼看着蒋小一把菜都煮好了,他想去喊白子慕起床,蒋小一还拉住他,说白子慕身子不好,让他多睡一会儿,菜他温锅里了,我们先吃。

    蒋父问咋的了,还身子不好?可是夜里受寒了,蒋小一说没有,反正就是不允许他去打扰,还扭头叮嘱蒋小二和蒋小三,不许吵着白子慕。

    这两天早上,蒋小二和蒋小三一起来就想找哥夫,想跟他玩儿。

    蒋家人少,生活难免枯燥,难得多了个人,这个人还会陪他们玩,蒋小二和蒋小三都要高兴坏了。

    今儿白子慕起得晚,两个小家伙一起来就跑堂屋去看他,见他还在睡,也不吵,就静静的站在床边看,蒋小一问他们看什么呢?

    蒋小二又把他舍不得吃的奶糖拿了出来,说他想给哥夫送糖糖。

    他喜欢这个哥夫。

    喜欢,所以想着去讨好。

    蒋小一说白子慕还要睡,让他们不要吵,蒋小二和蒋小三中午守着家,玩石子都不敢在院子里玩,就怕吵着了哥夫,哥夫生气了会走。

    这会蒋小一再叮嘱,两个小家伙重重的点头。

    蒋父到底是不放心,吃完饭,趁着蒋小一去洗薄被,他进到堂屋摸了摸白子慕的额头,也不烫啊,那这小子咋的了?

    凑近一听,顿时无语。

    这哪是身子不舒坦,这明显是睡懒觉啊!听听,这都打小呼噜了。

    “小二小三,吃饭了没?”外头来了人,蒋父往门口一看,是他叔公家的儿媳妇,同他一个辈分,这会就一个人来,他想着要避嫌,便没有出去。

    第042章 第 42 章

    见着有人来, 蒋小三跑到门口:“婶婶好。”

    妇人摸摸他的头:“哎,你在干嘛呢?”

    “跟二哥玩石子。”蒋小三说。

    妇人进了院子左右张望,除了蒋小二, 再没见着什么人。只两个小家伙在家,她也不好随意进屋里去,不由纳闷:“我听说你大哥寻了个上门夫婿, 是不是啊?”

    村里没有秘密, 那天晚上蒋小三囔得厉害,隔壁钱家的都听见了。

    钱氏闻言立马就从屋里跑出来往蒋家院子里看, 不过却是没见着什么人。

    钱阿叔当小孩子不懂事乱喊,没放心上, 知道儿媳是个多嘴的,还告诫钱氏, 让她不要瞎传。

    谁知隔天钱氏和钱阿叔便听见蒋小二和蒋小三在大声笑, 隐隐的, 还听见陌生的小汉子的声音。

    往日这个时辰,蒋小一和蒋父都上山了, 蒋小二和蒋小三平日都会自个呆家里, 但到底还小,蒋小一同着钱阿叔说过,让他寻常得了空,偶尔的帮忙看两眼。

    村里虽说是安全,寻常没什么生了来,可蒋家住村尾, 这要是来了歹人把孩子抱走, 再窜山里去,怕是都不晓得。

    那汉子的声音听着陌生, 没在村里听见过,钱阿叔和钱氏便出到外头看,只见蒋家院子里站着个高高的,模样十分俊俏的小汉子。

    那小汉子正在跟蒋小二和蒋小三玩,不知道玩的什么,两个小家伙笑得满头大汗,围着那小汉子,一个劲的叫:

    “哥夫,再来一次,再来一次好不好呀,我们还想玩。”

    “你个小兔崽子,刚你也是这么说,不来了不来了。”

    蒋小三呵呵笑,还猴似的,自己往那小汉子身上爬,那小汉子等他爬到一半,便把他摁在怀里,掀开他衣服,使劲挠他痒痒,蒋小三不停的扑棱着两只小短腿,笑得屁都蹦出来了。

    三人看着,好像很熟稔,又很亲近。

    钱阿叔和钱氏顿时大惊,钱氏还嘟囔:“爹,昨儿我就说了,我没听错,你还骂我,让我别瞎嚷嚷,不然坏了蒋哥儿名声,现在看见了吧!”

    这事儿做不得假,钱氏傍晚去摘菜,见了人就忍不住说——蒋小一寻了个汉子,住家里头了,你晓得这事儿不。

    啥啊?

    蒋小一寻了汉子?

    还住家里头?

    这是找了个上门哥婿?

    这不能够吧!都没听说过啊!

    蒋家的又不是没儿子,咋的寻人上门?

    大家都好奇!想仔细问,可钱氏哪里晓得,说得含糊不清。

    昨儿也晚了不好上门来,今儿忙完得了空,叔公家的媳妇便寻了过来。

    没办法,实在是好奇啊!

    蒋小三可喜欢这个哥夫了,这个哥夫一点都不嫌弃他,还会陪他玩,他用力的点头。

    “嗯,小三有哥夫了。”

    钱氏说的竟然是真的!

    那妇人又往右边两屋子里瞧,两屋子门都开着通风,床正正对着门口,可却都没见着什么人?

    “那你们哥夫呢?”她问。

    蒋小二过来了,手上还抓着两颗圆溜溜的小石子,这是蒋小三在路边捡的,两个小家伙平日无聊的时候就抛着玩,蒋小三看见别人玩过,就是抛一颗,然后趁着它没有落下来的时候再去抓地上的其它石头。

    蒋小二攥着石子小声说:“哥夫在睡觉,婶婶,嘘,我们小小声,不然吵着哥夫了。”

    那妇人闻言,顿时不知道说什么好。

    这个都大中午了,还在睡觉?

    这莫不是个懒的?

    不过也对,这要是没啥子毛病,好端端的,即使那汉子乐意给人做上门婿,那当爹娘的定是也不能答应啊!

    感情是懒,没准的爹娘不愿意养着这么个儿子,于是便让人上门来了。

    刚这么想,又听蒋小二补充:“哥夫身子不好,要好好睡觉,好好休息。”

    妇人:“……”

    不仅是个懒的,还是个病秧子?

    这不得了哦。

    流言就像风一样,蒋小一寻了个病秧子懒汉做上门哥婿的事儿,只一个下午,全小山村的人便都知道了。

    蒋家到底是咋想的啊?

    连着大房也懵了。

    听到消息的时候大房一家正在吃晚饭,堂奶奶筷子当场就掉了,拉着小孙子。

    “你说啥?”

    小孙子扒了口饭才道:“刚刚我从外头回来,听见隔壁几个婶婶说三哥寻了个上门哥婿。”

    “你亲耳听见她们说的?确定是说的你三哥?”

    “肯定啊!”小孙子蒋大猫都九岁了,也知事儿,自是不会拿这种事情来开玩笑。

    “她们说蒋哥儿,小一,这不就是我三哥?”

    蒋大猫本是割猪草回来的时候路过隔壁,正巧的听见隔壁几个妯娌在唠嗑,说小一啥啥啥的。

    一听她们在说蒋小一的闲话,蒋大猫便停了下来,听完了还觉得不可能,于是刚就问了,说三哥是不是真的招了个哥婿啊?他怎么都不懂。

    大伯娘和二伯娘饭都顾不上吃,匆匆往蒋家去,蒋父和蒋小一从山里回来,还没到家,正巧的半道遇上。

    大伯娘急啊!见了人立刻问这事儿是不是真的?

    蒋小一和蒋父对视一眼,蒋父微微蹙起眉,中午他那弟媳上门来,他就知道,这事儿定是满不住,但也没想到竟传得这么快,连着大房都知道了。

    “小一,你可莫要糊涂了。”二伯娘苦口婆心:“是不是因着刘家的事,你才这般?”

    她以为蒋小一受了打击,不想着嫁人了。

    可二房什么条件,就一破屋旧院,三四亩薄田,就这,他们自个都还不够吃,咋的能招那上门哥婿啊!

    招了以后吃啥?

    要是再生了孩子,一大家子,那点田塞牙缝都不够。

    什么人才招上门哥婿!

    那是家里没男娃的,或是有男娃,可田地多,怕着男娃一个人守不住,又极为疼爱姑娘哥儿,怕着他们嫁出去受欺负,才给他们招上门婿,一般多是这两类,可蒋家明显是哪点都不符。

    要说是顾念蒋父腿脚不利索,两个弟弟又年幼,蒋小一想着寻个人,同他一起帮衬帮衬家里,那也行,可这招个懒汉也就算,还是个病秧子,这不是想不开或是糊涂了,还能是咋的。

    蒋父哪能不知道这个理,可他一向疼蒋小一,这两天他也算是瞧出来了,那小子太俊了,已经迷得他家哥儿连他这个亲爹都快不认识了。

    这两天从山里回来,或是去挑水摘菜,每次一进屋,他家哥儿那眼神就开始迫不及待的去找人。

    而且白子慕来了不过两天,他家哥儿和两个孩子,笑得比前头半年还多,他两儿子之前开口闭口,不是大哥就是熊熊,现在只两天啊!哥夫就代替了熊熊,三个孩子肉眼可见的鲜活起来,他还能说啥?

    二伯娘和大伯娘连番上阵,试图劝蒋小一迷途知返,回头是岸,可蒋小一吃了秤砣铁了心:“伯娘,我没糊涂,我,我就是喜欢他。”

    大伯娘和二伯娘第一次听见他说出这种话,又见他微红着脸,眼里透着欢喜,两人立马顿住了。

    蒋小一以前不是这样的,就算刚开始那会儿给他介绍刘虎子,问他咋样,他也只是淡淡的,脸上没什么表情,说‘我听伯娘的’,什么时候这样过?

    不知不觉到了院子外,蒋小三听见声音,从厨房里跑出来,急吼吼的:“父亲,大哥,哎呀,伯娘也来了?”

    蒋父看他:“跑什么?”

    蒋小三吸吸小鼻子,高兴道:“吃饭,哥夫煮好饭了,还炒了菜,香香了。”

    他这么一说,众人这才闻到空气中飘着一股香,不知道怎么说,反正闻着怪馋人的。

    白子慕盛完菜,抱着蒋小二从厨房里出来。

    “回来了,快洗洗手吃……嗯?见过大伯娘,二伯娘。”

    大伯娘和二伯娘闻言下意识抬头看去,一见着白子慕,瞬间眼就亮了。

    白子慕站在厨房门口,斜阳微红的余晖洒在他身上,整个人瞧着温润了许多,即使穿着蒋父的旧衣裳,可不掩半点风华,他骨架修长匀称,脸庞轮廓锋利,无论身高还是样貌,都极为出挑。

    好家伙……

    大伯娘和二伯娘不约而同看向蒋小一,懂了。

    就说嘛!

    她们家小一不是个傻的,先头也没听他说有什么招婿的心思。

    这会儿突然往家里领了个汉子回来,这就罢,还又懒又病,她们劝都没用,刚都不理解啊!现在见了人,她们才懂了。

    白子慕实在是好看,大伯娘和二伯娘都迷糊了一瞬间。

    不过到底是上了年纪,不再是啥都不懂的小姑娘了。

    这过日子,讲的是柴米油盐,不是说长得好看这日子就能过,这肚子就能饱。

    要是家里不愁吃不愁喝,招这么个汉子,不说旁的,每顿饭,光是盯着人看,都能多吃两碗,可这会家穷得叮当响,即使这模样能下饭,但米都没有,快饿死了,还下个屁。

    嫁好汉,吃饱饭。

    嫁懒汉,吃稀饭。

    能填饱肚子才是顶顶好。

    大伯娘和二伯娘很快冷静下来,刚路上蒋父说,这白子慕先头是在街上要饭的,这要饭不是流民就是懒汉……

    这人有手有脚的,没跟着去砍柴,又是天天的睡到大中午,不用说了,村里传的没错,这就是个懒的。

    大伯娘和二伯娘又拉着蒋父和蒋小一到一旁,白子慕看了一下,带着两个小家伙进了厨房。

    不用猜,他用脚趾头想,就知道大伯娘和二伯娘,肯定是在问蒋小一,怎么命那么好,招了他这么个上得了厅堂又下得了厨房的上门哥婿。

    ……

    晚上是煮的稀粥,炒的是酸辣大白菜、和一道凉拌干笋。

    蒋家实在是穷,油盐都是白子慕上次拿出来的,旁的酱料那更是没有。

    想吃的好一些,只能多费些心神。

    酸辣白菜,是切了红辣椒爆炒后,才放入白菜,又倒了点酸菜汁做出来的,酸酸辣辣,倒也好吃。

    笋干是泡过,炖熟了,切好后,放点拍好的蒜头,一点香菜,一点辣椒,热油倒上去,再拌一拌,那也是香得不得了。

    蒋家父子是一上桌就没再说话了,急着埋头苦吃。

    蒋小三脑子有点毛病,一吃了好吃的,他就喜欢开始左右晃脑袋,白子慕给他夹了一筷子笋干,然后摁住他的头,怕他越晃越傻:

    “别甩了,再甩你脑瓜就要飞了。”

    蒋小三吸溜一口粥,小嘴巴一动一动的嚼着笋干,看着白子慕,奶呼呼的说:

    “小三不怕,小三的脑瓜子最听话了,才不会乱飞呢,而且飞了也没事啊,叫它回来就行了,哥夫放心哦。”

    白子慕:“……”

    他这小舅子有点牛逼,脑子飞了还能叫回来,他自个目前都没有这个本事呢。

    白子慕抹了把脸随他去了。

    蒋父总觉得白子慕对两孩子好像很熟的样子,一点都不生分。

    要说是喜欢孩子,可到底是刚来,还没熟悉的情况下,见了小孩子,不晓得对方咋性格,最多也就是捏捏脸,或者抱一下。

    可白子慕不一样,他好像特别了解两个孩子,一点都不怕说了啥话,孩子会突然不开心,或者会闹,是有啥说啥,还经常的骂蒋小三小兔崽子。

    刚开始那会蒋父还以为他像着外头人那样,是嫌弃蒋小三傻,可仔细看了看,白子慕眼中并未有丝毫厌恶,相反的,对蒋小三还特别的有耐心。

    蒋小三爱动,话也多,有时候他累了,蒋小三同他说话,他有时都会敷衍过去,可白子慕却并未如此,看得出对蒋小三极有耐心,蒋小三问什么,他都会答,一点都不嫌他话多。

    而且……蒋父看着桌上的菜,要说他懒,可人晓得煮饭煮菜等他们回来,这手艺也委实是好,都是大白菜,他却觉得好像比肉还要好吃。

    算了,留家里吧!

    能帮着做点家务就好了,山里有他,他多砍些柴,应该也能过下去。

    不然也没得法子了。

    另一边,大伯娘和二伯娘回家后,大伯二伯赶忙凑过来问。

    “怎么样,外头传的可是真的?”

    “嗯。”大伯娘说:“那汉子叫白子慕,老三说了,这小汉子只是有点懒,并不是像外头传的那样,还是个病秧子。”

    是个懒的就不行。

    堂奶奶眉头拧得死紧:“那你们劝过小一没,他年纪轻,容易犯糊涂。”

    二房那边虽是还有蒋父,可堂奶奶知道,蒋父宠孩子,二房如今,其实大多时候,都是蒋小一在做主。

    他想招婿,蒋父即使觉得不合适,但蒋小一若是硬要这么干,蒋父怕是也会随他去。

    二伯娘叹了声,在桌边坐下,扶着额头苦恼不已:“劝了,不过小一没听,我瞧着他是认真的。”

    “这小一糊涂啊!”堂奶奶拍着大腿:“咋的想啊他,还嫌如今日子不够苦还是咋的?不行,我得去找他,不能看着他往火坑里跳。”

    “娘。”大伯娘有些头疼的拉住她,让她别去了,蒋小一要是听劝,她和弟妹劝着的时候,他就该听进去了,可他这会儿认准了,再怎么劝也没用。

    堂奶奶唉了一声,她也知道,蒋小一是个有主意的,这些年,有些人总说,他同人打架不像话,没个哥儿样,一点事儿都不懂。

    可他一个小哥儿,父亲平日里总的不在家,他不强硬些,村里那些爱欺负人的,便能爬到他头顶去拉屎拉尿。

    这些蒋小一都懂,心里也门清,他主意也大,有些事,劝个一两次的也就行了,说多了,到底是隔着一层,没准的还要遭他烦。

    “那汉子你们可是见过了?”堂奶奶叹了口气问,像是认命了般。

    “嗯!”大伯娘道:“见过了。”

    “咋样。”大房几个小的立马凑了过来,他们可太好奇了,别的懒啊!身子好不好啊!他们其实并不太关注,最想知道的,其实就是这人长了啥子样。

    二伯娘拍着桌子:“模样不错,俊得咧,我都不知道该咋的说,反正我是活了大半辈子,就没见过长这样的。”

    几个小的一听,更好奇了:“娘,小一哥招的那汉子真这么帅?”

    “娘还能说假话不成,你们下次见着就知道了。”大伯娘看着堂奶奶,道:“小一说,他不是病秧子,只是最近身子有些不好,弱了些,也不懒。”

    “不懒?你叔公家的儿媳都说了,他经常的睡到大中午。”堂奶奶不太高兴。

    这汉子,刚来就这般,以后还得了?她越想越是担忧,又坐不住了,正想还是去劝劝蒋小一才行,遭他烦就烦,不然以后的受苦,可咋整,可刚站起来,二伯娘又道:“她说的谁晓得真假,要说懒,可刚人晓得做了饭。”

    “啥?他还做饭了?”这会儿一屋子人都惊了。

    张大丫还差点从凳子上跌下来。

    “嗯!回来前我还去看了,别的先不说,那菜炒的是真真香,瞧着就好吃,我之前都不晓得,白菜还能搞那么香,而且,他还抱小二了,小二小三看着,也像是很喜欢他。”

    “是嘛。”堂奶奶沉默了,虽说小孩子小,不懂事,但其实孩子心思敏感,最是会看人,谁真心待他好,谁不喜欢他,他其实都是门儿清。

    大伯娘继续道:“小一说了,那汉子最近身子不好,等好些了,再带他过来,让我们认认人。”

    两家如今虽说是分家了家各过各的,可两爷爷到底是亲兄弟。

    蒋小一把白子慕领家里,其实第一天那会儿就该告知大房一声,不过蒋父想着,先跟白子慕相处两天看看,看他啥个人,端不端正,反正白子慕来的那晚,他问了蒋小一,蒋小一说他们回来的时候没碰到过人,他家又偏,如今谷子割了,也没啥子人往这边走,如此要是不行,就赶紧的送走,可中午叔公家的儿媳过来,他就晓得这事儿怕是已经被外头人晓得了,还想着晚上过去同大房说说,谁想大伯娘她们先过来了。

    “如此便罢了。”堂奶奶说。

    隔天大房家几个小的,一醒来就往二房跑。

    蒋小三见了他们高高兴兴:“哥哥姐姐,你们怎么来了。”

    “来看三哥夫。”

    大伯和二伯家一共有三个姑娘,一个哥儿,最上头两个姑娘已经嫁了,年纪比蒋小一大,在姑娘哥儿辈里,蒋小一排老三,大房那边几个小的,平日见了他,都会喊他三哥。

    “哥夫在睡觉。”蒋小三说:“还没有起。”

    “哦。”几个小的有点失望:“那我们能偷偷去看一下吗?”

    蒋小三想了想:“可以,但不能吵到哥夫哦。”

    “好。”

    然后白子慕一睁开眼,就看见堂屋的窗户上,排着五个小脑袋,个个眼睛亮晶晶。

    第043章 第 43 章

    白子慕睡颜也是极为出众的, 他鼻梁很高,鼻翼纤巧挺立,侧面尤为的好看。

    大房家几个小家伙都震惊了:“哇, 小三,三哥夫好好看啊!”

    “小三说的果然没错,三哥夫有两只眼睛, 两个鼻孔。”

    白子慕醒来正巧听到这话, 整个人顿时无语。

    是个人都有两只眼睛,两个鼻孔好吧!

    这蒋家哪里只有蒋小三蠢, 明明是都蠢。

    他翻了个身继续‘睡’,丹田破了, 他身子实在虚,原想着好好躺几天, 好好养, 不然怕留下毛病, 可第二天,白子慕就躺不下去了。

    隔壁钱氏竟特么的说他是个病秧子, 废物, 还说蒋小一想不开,说什么招了他这么个上门哥婿,这蒋家怕是要完了。

    “我以前还当这蒋家就蒋小三一个脑子有问题的,如今瞧着,这蒋小一也没好到哪去,哎, 大嫂, 你说说,这蒋叔咋的这么倒霉, 生的三个娃,没一个是好的。”

    白子慕当场气得火大,扭头进了厨房,拿了之前砍下来的半个烂冬瓜,走到院墙边,一把朝着钱氏砸了过去。

    钱氏正坐院子里和他大嫂一边缝衣裳一边唠嗑呢,那烂冬瓜直接砸到她肩膀上,臭水流了她一着身,味儿老大。

    钱大嫂都被熏得受不住,烂冬瓜最是臭了,比得茅房里的粪水还要熏人。

    “哎呦喂,那个杀千刀的啊敢砸我。”

    钱氏囔了起来,钱阿叔和虎子几人闻言,赶紧从屋里出来。

    “你爷爷我砸的。”

    白子慕阴沉着个脸,语气森冷寒凉。

    他个儿实在是高,此刻隔着篱笆垂眸看她,除了姿态有些迫人,又多了些居高临下的意味,钱氏立刻顿了声,钱阿叔几人一看这事儿,就知道定是钱氏说人闲话被人听了个正着了。

    钱阿叔满脸尴尬,他这儿媳妇,最是爱唠人闲,说也不管用,那嘴就是闲不下来,似乎不说人两句坏话,它就会痒,整个人就会难受。

    “对不住啊小子。”钱阿叔一脸歉意。

    白子慕看着他,钱阿叔平日没少帮衬蒋家,这事儿他是知道的,于是他目光又落回钱氏身上,语气淡淡:

    “你算什么东西,张口就骂我家小一,说我是废物,还从没有人敢这么说过我,今儿看在钱阿叔的面子上,我不跟你计较,但再有下次,我定要你见鬼。”

    他说的很平静,可钱家人却不由打了个哆嗦,等着白子慕回屋了,钱老汉指了指钱氏,气恼道:“你啊你,平日在外头瞎扯也就算了,咋的回来了还这般?这小一招的这个哥婿,我瞧着就不是个好惹的,你可别给家里惹了祸。”

    钱氏心里也是有些怕,脸色都已略微吓白,可还是嘴硬道:“有啥的不好惹,不就是个上门的?一看就没啥子本事,衣裳都还是穿的蒋叔的。”

    钱老汉瞪她:“你还说,你个眼皮子浅的,虎子,管管你媳妇儿,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

    “我咋的不像话了?如今你们是嫌起我来了?明明是我受欺负了,你们不帮着我说一句话,还尽是向着外人,有你们这么做公婆的吗?”

    钱氏哭囔起来。

    没想到钱氏还敢同他叫嚣,钱老汉也是气得很:“是,就是嫌你了,当初要是知道你这么个德性,我是宁可让我家虎子一辈子打光棍,都不给他娶你这么个扫把星。”

    “扫把星?我呸,你们钱家的欺负人是不是?虎子,你咋的一句话不说,你就这么看着我受欺负啊?你还是不是个男人。”

    隔壁的似乎吵起来了,白子慕也没仔细听,回屋歇了会,见两个小家伙摘菜回来了,便又进了厨房。

    下午蒋小一回来,白子慕问他,中午还要去砍柴吗?

    蒋小一说不去了,刚回来路上见了大伯娘,大伯娘说他家南山半腰那块地,草都比豆苗高了,让他得空了过去锄锄,不然豆苗该坏了。

    白子慕不太高兴:“下午我跟你一起去。”

    蒋小一皱起眉,不同意:“你身子都没有好,我可以自己去。”

    “不行。”白子慕说:“不出去溜一圈,大家都该说我是废物了。”

    “那你身子受得住吗?”蒋小一担忧道:“村里就是这样,最爱胡咧咧,你别放心上,身子最森*晚*整*理要紧。”

    白子慕其实也是有点懒的,这几天能煮饭煮菜等着蒋小一和蒋父回来,还是因为他想帮着蒋小一分担一下,强迫着自己做。

    干地里的活,他还真的有点不太想去,因为没做过,可他最要面子:“没事,我应该能行。”吧!

    于是下午,他扛着一把锄头,跟着蒋小一出门了。

    村里人一听,活都不做了,那已经到了地里正在锄草的,也锄头一丢就开始往南山那边跑……

    蒋小一招的那个哥婿终于出门了。

    啥?

    还扛着把锄头。

    啥?不可能吧!不是说是个懒的?

    哎呦,那小子可俊可俊了。

    这下可不得了。

    连呆家里做活儿的妇人,都齐齐从屋里出来,白子慕明星走红毯似的,道路两边尽是争先恐后,想目睹他真颜的粉丝。

    这平地、下坡都好走,不费什么力,可上坡最是要人命。

    都九月快中旬了,太阳依旧是晒,人站在外头,眼都要睁不开,蒋家那块地儿在山腰,得爬坡,刚爬到一半白子慕就感觉快不行了,后背的衣裳也全湿透了。

    这太阳真尼玛晒,呼进胸腔里的空气,似乎都是热的,胸口又疼又闷,像去了趟西天,跑了十万八千里,累得他都快踹不生气来。

    他还是高估了自己。

    不行了,他得先晕一晕。

    蒋小一看他汗一直不停的流,担忧得紧,正想扶他到路边歇一下,谁知都还没来得及张口,白子慕竟然毫无预兆的直接往他身上倒,直把蒋小一吓了一大跳。

    山脚下还聚着一帮人。

    “这蒋哥儿招的夫婿,也没钱家说的那么懒啊!还懂得跟蒋小一去干活咧。”

    “可不是。先头没见着,我还想,钱家同蒋家离得近,这钱家的说的应该是真的,可谁想……”

    “哎,那是不是蒋哥儿?”

    “哎呀,好像是,他不是刚上山么?咋的又回来了,啊!他好像背着个啥。”

    蒋小一一到近前,懂了,不是背着个啥,是背着他的小夫婿。

    咋了啊这是?

    不懂啊!大家面面相觑。

    见蒋小一累得脸都白了,李家夫郎先头同蒋小一打过一架,自觉对不住人,这会儿赶忙的朝旁边地里喊,让他汉子来,帮着背回去。

    有些不放心,还跟着去了,只几个婶子留在原地,没一会儿见山上下来人,过去一问,晓得这蒋哥儿他夫婿是咋回事不?

    怎么好端端的晕了?

    从山上下来的是个汉子,闻言说:“没咋的,估摸着是累晕了。”

    “啊?”

    “他们都还没到地里,活儿都没干,蒋哥儿他夫婿就一直的流汗。”

    那汉子微微摇头,说:“我远远看了片刻,见那小汉子脸白白净净的,一看就不像个干活的,我就晓得了,这人怕是不得行。”

    没想到还真的让他想对了。

    大家瞬间不知道该说点什么。

    这要是到了地里,先锄两下草意思意思再晕也好啊!可这……

    肯下地,不是个懒的,但……这好像也没比懒好到哪里去。

    懒的不肯干活。

    弱得干不了活。

    一个样儿。

    真真是不知道蒋家哥儿怎么想。

    林婶子嗤了一声,刚她正在菜地里摘老叶,听见大家说蒋家夫婿出门了,她便赶紧的跑过来,刚见着白子慕模样好,她心头还不是滋味,这会儿却不一样了。

    她眉开眼笑的,似乎同谁较劲赢了一样,同旁人几妇人道:

    “先头我给蒋家小哥介绍陆家的汉子,你们猜怎么着,他和蒋安竟还将我打出门来,哎呦我那个气哦,他啥条件啊,连着陆家的都看不上,我还寻思着以后他能找个啥,结果就找了这么个玩意儿,啧啧啧,以后定是要后悔。”

    林婶子被蒋家父子打的事儿,大家是听说过的,之前还问过林婶子,不过林婶子大概是心虚,也没说,这会儿大家一听,看她眼神就不对了。

    “你给蒋哥儿介绍陆家的汉子?你这安的什么心啊?”

    “就是,蒋家也没对不住你啥吧?都是一个村的,你做这般事,难怪的被人打出门。”

    “打一顿都是好,要是换了我,我是见你一次打你一次,你这黑心黑肝的老货。”

    林婶子听了这话不高兴,面子也有些挂不住,之前是不敢说,可这会儿不一样了:

    “呸,你们懂啥,这陆家的汉子是爱打人,可这咋了,要是换了旁人肯定不成,可蒋小一一把子力气,我不过就想着,陆家汉子年纪也大了,身子不像得以前,蒋小一要是嫁过去,陆家汉子若是想打他,估计也讨不了好,这才想着上门撮合撮合,不然就蒋小一那条件,还能找个啥样?”

    她笑了声:“陆家汉子不比现在这个强?起码人干得了活,家里还有好几亩地不是,现在找这么个病秧子,以后肯定要后悔,不信你们记着我这话。”

    大家这么一听,好像有点道理。

    蒋小一干活厉害,也有力气,以前帮人拉犁犁地,那拉得比牛都要猛,要是真跟陆家那汉子打起来,谁挨揍还真不好说。

    “切,说得好听。”有人冷哼一声:“你什么德性当大家伙不知道?要真像你讲的那般,那咋的不介绍给你家胖丫?”

    林婶子家还有个闺女,年十八,胖胖的,还没嫁出去。

    那妇人说:“你家胖丫不咋的干活,力气定是没有蒋哥儿大,但也不打紧啊!陆家汉子瘦瘦小小的,要是敢打她,你家胖丫一个翻身往他身上压,陆家估计就能吃席了,如此,你家胖丫嫁过去,定是不怕打。”

    “说到这,林家的,我就得说说你了,你说这么好的事,你怎么就不想想自个闺女呢?你还是不是她亲娘?”

    周边安静了一瞬,然后有人噗嗤笑出声来。

    林婶子是哑口无言,脸涨得通红,周边又有人道:“你们当她怎么那么好心,估计是拿了陆家的礼了。”

    “放你娘的狗屁。”林婶子大声骂她。

    这边又闹了起来。

    有人觉得林婶子这事做得不地道。

    也有人觉得陆家汉子虽是打人,可林婶子说的也没错,那陆家汉子都四十好几了,还能有啥子能耐,肯定是比不得以前了。

    不管咋样,有房有田,即使瘸了条腿,可人还能下地啊!

    再不济,人还有快十亩地儿,怎么的都能有口饭吃,真是怎么想,都比现在这个强。

    蒋家哥儿到底是不懂事,估计是看人长得俊俏,旁的就都不想了。

    等以后吃了苦头,家里没了粮,缸里没了油,挨了饿,他就晓得后悔了。

    蒋小一和李家汉子轮流把白子慕背到家的时候,蒋小二和蒋小三正在院子里玩,见到白子慕被背着回来,小脸顿时白了。

    隔壁钱家的爷爷,去年就是去地里干活,然后被人背了回来,之后不过几天,就被抬去山上埋了。

    之后蒋小二和蒋小三再没见着人,钱家的爷爷是个好人,经常炒了黄豆给他们吃,也最爱摸他们的脑瓜子。

    不见人了,他们还问蒋小一,爷爷去山里了,怎么也不回来。

    蒋小一才说,钱爷爷死了,埋土里了,不回再回来了。

    这会见白子慕也被人背回来,蒋小三眼睛泪汪汪,急急忙忙的跟在蒋小一身后,见白子慕被放到床上,脸白白的,他眼泪顿时就掉了下来,扑到白子慕胸口,一把眼泪一把鼻涕。

    “大哥,哥夫怎么了?哥夫这是死了吗?啊……哥夫啊,哥夫哎……”

    白子慕:“……”

    这小兔崽子怎么这么嚎?

    这要是让隔壁钱氏听了去,等下村里估计就该传他已经挂了。

    蒋小一本就着急,这会听他这么一囔,语气疲惫道:“别哭了,你哥夫没事,去,帮你哥夫端点水来。”

    蒋小三不信,拉着白子慕的手不肯走,李阿叔笑了,有些没想到这哥婿刚来几天,这蒋小三便这么喜欢他:

    “你哥夫真没事,就是累晕了,你乖,去给他拿点水,你哥夫喝了就没事了。”

    蒋小三鼻涕流得老长:“真的吗?”

    “叔叔不骗你。”

    “那小三去给哥夫端水。”蒋小三哒哒的往厨房跑。

    蒋小一同人道谢,李家汉子摆摆手说没事:“之前你叔么打了你,你别跟他计较,他就是脾气冲,生起气来就不管不顾,但人不坏,他回来后其实挺自责的。”

    这事儿蒋小一都懂,李夫郎心眼确实不坏:“我知道,我没怨叔么。”

    “叔就晓得你懂事。”李家汉子看他神色担忧,安慰道:“你家这个没事儿的,醒了就好了,我先回去,以后有事就喊叔。”

    “嗯!谢谢叔。”

    李家汉子前脚刚出门,后脚白子慕就起了。

    蒋小一还想着去给他找大夫,见他从床上坐起来,还愣了一下。

    “哥夫?”蒋小二抹了把眼泪,都被吓了一跳,眼睛湿漉漉的看着白子慕。

    “人走了?”白子慕把他抱到床上,才往外头看。

    蒋小一“嗯”了一声。

    白子慕松了口气,只觉得今儿真是丢脸丢到家了。

    他还以为自个恢复了些,没想到只走这么一遭,竟都晕了。

    蒋小二和蒋小三吓坏了,白子慕哄了他们好一会,又给他们每人一根棒棒糖,两个小家伙才又笑起来。

    “哥夫,这个糖糖是红色的,好漂亮啊!”蒋小三看着手里的糖,高兴的说。

    白子慕敲他头:“你好好看,这是什么色,这明明是粉色,红你个屁股。”

    蒋小三被敲了也不生气,还嘎嘎直笑。

    蒋小二舔着糖,眯着眼睛:“这糖真好吃,有果果的味道,大哥,你尝尝是不是啊?”

    蒋小一也被塞了一根,不过他没吃,只默默坐在一旁,没说话,等着两个小家伙被打发走了,白子慕才戳了戳他的手臂:“怎么了?一副死了男人的样。”

    蒋小一捶了他一拳:“你还乱说。”他第一次对白子慕发了脾气:“我叫你好好休息,不要去不要去,你偏要去,你要是出了什么事,我都不知道要怎么办。”

    这两天晓得白子慕身子虚,他想留家里照顾他,白子慕也没让,见他还做了饭,蒋小一怕他伤着,说等他回来了再做,让他躺床上就行,可白子慕还是没有听。

    白子慕还是熊仔子的时候,就很赖,都不怎么爱动,如今勤快起来,蒋小一也晓得,对方只是想着帮他分担些,不让他那么累,想到这,刚生起来的火气,嗖的一下又散了,这会只觉难受。

    刚白子慕毫无预兆的就晕了,他当时就像被谁扼住喉咙一样,整个人几乎都窒息了。

    回来的路上,也止不住的心慌,腿脚直发软。

    他抹着眼泪,鼻尖通红:“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要不要我去帮你找大夫?”

    白子慕静静看着他,忽而一把拦过他的脑袋,朝他嘴上重重的亲了过去。

    那股想要拥抱他,把他狠狠的揉进怀里,再也不让他离开自己半步的情绪来得特别汹涌。

    他都忘不了,他倒下去的时候,蒋小一那慌乱又害怕的表情,就好像,天塌了一样。

    他吻的很温柔,带着些安抚的意味,两人都不知道,唇舌交缠,鼻息相交,竟能让人产生一种无法抵抗的快乐和刺激。

    蒋小一被亲得整个人晕乎乎的,直接找不着北了。

    “对不起。”白子慕在蒋小一颈边轻嗅喘息,轻轻说:“下次我都听你的,别哭了,行不行?你这样,让我觉感觉有些怕。”

    蒋小一唇瓣通红,嘴巴微微张着,挠痒痒一样又锤了白子慕一拳:“你咬我舌头干什么?”他腾的站起来:“我去给你买肉,你好好休息,我回来之前不准下床了。”

    白子慕松了口气。

    果然,没有什么事,是一个吻解决不了的。

    这小哥儿,还挺好哄的。

    蒋小一赶着去镇上买了一斤肉,晚上也不让白子慕煮菜,硬要自己来。

    村里人平日肚里没什么油,就稀罕那大肥肉,蒋小一切了一块块,每块拳头那么大,跟着白菜一起炖,一上桌,蒋小一就给他夹,蒋小二和蒋小三馋肉,但夹了没往自己碗里放,而是趴着桌子,使劲的伸手,放到了白子慕的碗里。

    “哥夫吃,肉肉好吃了。”

    白子慕看着碗里三大坨猪油一样的大肥肉,简直是无从下口。

    他真怕吃了,今儿晚上就得住茅房里。

    蒋父从山里回来不久,就听人说了他累晕的事儿了,看他没动筷,还当他客气,又亲自给他夹一块。

    “你多吃些,别客气,好好养身子。”

    白子慕:“……”

    他这是客气吗?

    最后蒋小一盯着他,白子慕一个人吃了整整八两,剩余的两块,让蒋小二和蒋小三吃了,蒋小一和蒋父一块都没吃。

    想到蒋小一买肉回来时,晒得一头汗,连着后背的衣裳都湿了,这会儿就算蒋小一来一句:‘大朗,该吃肉了’白子慕都得硬着头皮吃完,吃了四块,他整个人直想呕。

    太特么的腻了。

    再看看两个小家伙,小手抓着一坨大肥肉,吃得喷香,一口接一口,似乎一点都不觉腻。

    白子慕瞬间对他这两个小舅子肃然起敬。

    白子慕又在床上躺了一天,这会饭蒋小一都不给他煮,怕自己上山了,白子慕阳奉阴违,他还让蒋小二和蒋小三盯着他。

    晚上回来,蒋小一煮了粥,又去地里拔了两颗菜。

    “小一。”

    回来路上碰上了二堂哥。

    蒋小一看他:“二哥这是去哪里回来?”

    二堂哥脸色有些不好:“没去哪里回来。”

    二堂哥蒋大树是个话比较少的,长得像二伯娘,模样挺好看,五官甚至还有些清秀,蒋小一看他脸色瞬间就懂了。

    这怕是从家里逃出来的。

    “二伯娘又要给你说亲了?”

    “嗯。”蒋大树有些烦躁的踢了一把路边的石头。

    “二伯娘这是看中了哪家姑娘?”蒋小一有些疑惑。

    蒋大树就比蒋大牛小两岁半,如今也是二十来岁了,这个年纪,却还是光棍一个,二伯娘自是急的。

    不过先头托媒婆介绍的几个姑娘,嫌着他们家穷,都没同意,今年赚了些,二伯娘今儿便又去了趟吴媒婆家,想托她帮忙相看相看。

    吴媒婆见她带了鸡蛋来,热络的同她聊了一下午,说正巧她认得隔壁村几家姑娘,都是待嫁的年纪……

    二伯娘回来拉住蒋大树,又一一复述,问他咋的样。

    蒋大树闷闷的说不咋样,他还不想娶媳妇,二伯娘忍不住骂了他一顿,问他为什么不想娶媳妇?是不是要上天,蒋大树烦得很,便从家里出来了。

    “你说我拿什么去娶媳妇呢?”

    蒋大树同蒋小一年纪相仿,小时候两人经常一起去割猪草,虽然大了,各忙各的,不怎么得空呆一起聊天,但革命友谊还是相当的深厚,有些话旁人不好意思说,可对蒋小一,他没什么秘密。

    “家里什么情况,其实我也晓得,这些年好不容易存了几两银子,之前大哥成婚,去了大半,如今其实也不剩什么了,若是都拿来给我娶亲,那家里该怎么过日子?”

    全家人辛辛苦苦,省吃俭用好些年不过就存了这么几两银子。

    家里顿顿稀粥野菜,底下几个弟妹天天的干活,可到头来面黄肌瘦,省的那么点银子,若是全花他身上,他能心安理得毫无负担吗?

    蒋大树也知道大房不容易,因此这些年,即使好几次家里断了粮,他也从没上大房那边去借过。

    “我家就四亩水田,八亩旱地,说实话,每年交完税,其实也没剩什么了。”蒋大树道:“我知道,娘是为我好,怕我拖得越久,以后越难讨媳妇,可你说,这娶进门了,拿什么养?有了孩子,又该拿什么去养?”

    当年蒋家曾祖有七亩不足八亩水田,十六亩旱地,算得上富足,可后来生了两个儿子,又分了家,每家一半,算下来就少了。

    蒋父之前为了给蒋小二看病,迫不得已,陆陆续续还卖了些。

    大房没卖过,可堂爷爷两个儿子,大伯父和二伯父底下又各自几个孩子,那么点田地,怎么种都不够吃,一家人都还得勒紧裤腰过日子,再添个人,那不是雪上添霜?

    可不娶媳妇又不得行。

    两堂兄弟在门外聊,白子慕在厨房都听见了。

    “娘之前也托吴婶子帮我看了好几个,不过她们都嫌我。”蒋大树有些落寞,被拒得多了,他心里多少有些不是滋味,甚至还对这事儿有些许抵触。

    蒋小一一时也不晓得该说些什么,二伯娘急也没错,蒋大树说的也没错,白子慕听了半响眉头紧蹙。

    他还在A市跑外卖那会儿,一哥们总跟他唠叨,说家里逼婚,那哥们有个女朋友,两人同居住一起快三年了,就是一直没扯证,那哥们也不是想着白睡人。

    他唠叨得多,白子慕那会儿也纳闷,说你们既然同居在一起,那和结婚有什么区别吗?

    为什么不干脆结婚算了,这样家里头便不会再逼了。

    “你当我不想吗?我比任何人都想给她一个保证,我也想把这段关系确定下来,可一旦我们前脚扯了证,后脚家里立马的就能催生。”

    那哥们说:“我大哥就是这样的,刚结婚那会儿忙,还不想要孩子,可我爸妈催得厉害,说他们还年轻,现在要孩子了,他们还能帮着照顾几年,等他们老了干不动了,孙子生下来谁看?三天两头的给我哥打电话,我哥比我好,公务员,工作稳定,除了房贷车贷没啥子负担,可我不一样。”

    当父母的总说,生了孩子,不就是多副碗筷的事情吗?

    又说当初他们一个月就几十块,还生了好几个,也没见着谁饿死,孩子不都长得好好的?现在你们这帮人一个月好几千,咋了,一个孩子还养不起了?

    可这年头到底是不一样,以前没钱就敢生,如今谁敢?

    但现在大部分年轻人前途未知,明天都不知道该怎么活,面对一个不确定性的未来,他们敢背那么重的包袱吗?

    以前没钱穷养,有钱富养,孩子长大了就行,可如今讲究的是优生优育,讲究的是质量,而且不同阶层有不同的责任感,孩子真的生下来,除了物质上要满足他,可培养和精神上,也是一大笔开支。

    没钱,婚真是不敢结,孩子更是不敢要。

    蒋小三哒哒哒跑过来,轻轻扯着白子慕的裤子:“哥夫,小三饿了,二哥也饿了,我们想吃饭饭。”

    白子慕目光落在他脸上,又看了看不远处正朝自己看的蒋小二。

    说实在,这两个孩子长得有点像非洲难民,瘦瘦的小小的,那手干干瘪瘪,就一层皮包着。

    讲真话,他还是挺喜欢蒋小二和蒋小三的,这两小不点很乖,也足够听话,很少闹腾,旁人家的孩子,偶尔的还会闹着吃糖吃肉,可白子慕在蒋家住了这般久,就没见蒋小二和蒋小三闹腾过的。

    蒋小一煮啥他们就吃啥,上次蒋小二和蒋小三抱他去黄家看人跳大神,回来路过张屠夫家,张屠夫正巧在院子里杀猪。

    大概是嫌厨房小,杀猪打水不方便,张屠夫便在院子里起了个灶台,那会他正在分切猪肉,张大宝叫他切了一小块,说想烤。

    张大宝得了肉,当场就在院子里烤了起来,他大概是有点技术,那肉烤得焦黄喷香。

    小孩子不懂事,看见吃的,不是走不动道,便是想要闹着吃。

    那会蒋小二和就蒋小三见了,口水一直吞,看起来也是想吃的,巴巴的一直看,张屠夫大概是怕他们进家里讨肉吃,还出来将他们赶走了,并把院门还关了起来。

    蒋小二和蒋小三回了家也没有闹。

    他和蒋小一在一起,不仅仅是一时的喜好和欲望,他不可能让蒋小一一个人为了这个家、为了多赚一文钱而绞尽脑汁,既然做了上门婿,那么这个家,他就得跟着一起帮衬。

    爱情是责任。

    亲情也是责任。

    这个家这么穷,先头拿出来的大米,也快吃完了,他空间袋里的东西,其实也不多,而且,总不能一大家子就靠这点东西过活吧!

    要是光靠蒋小一和蒋父砍柴过活,那么不说蒋小二和蒋小三现在没个人样,恐怕过不了多久,他怕是都得跟着饿肚子。

    这样下去不得行啊!

    蒋小一和他两个小舅子似乎很喜欢吃肉……

    一斤肉好像快二十文钱。

    家里五个人,要是顿顿的吃一斤肯定不够,可不顿顿吃,蒋小一和两个小舅子又那么喜欢,要是以后他和蒋小一再生个孩子……

    太恐怖了。

    简直不敢想。

    白子慕越想心越慌,越想越害怕,冷汗都要下来了。

    不得行不得行。

    还是得出去找份活干,不然夫郎养不起不说,两个小舅子还得饿得嗷嗷叫。

    “哥夫你怎么了?怎么腿抖得那么厉害呀?”蒋小三很是担忧。

    白子慕抱起他:“小三,你爱不爱哥夫啊?”

    蒋小三抱住他的脖子,软呼呼的:“爱呀,小三爱爱哥夫了。”

    蒋小二‘冲’过来,抱着白子慕的腿:“哥夫哥夫,小二也爱你。”

    白子慕满足了。

    这两个小舅子这么乖,他少睡点觉,也不是不可以。

    第044章 第 44 章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蒋大树就是心里烦闷无从排解, 闷在心里又不舒坦。

    蒋大牛成了婚,这些事同他说也不好。

    同爹娘说,他们也只会自责。

    蒋小一不是个多嘴的, 性子也好,蒋大树有些话,谁都不说, 但却是乐意和蒋小一说。

    跟蒋小一聊了会, 又探着身子往屋子里看,见白子慕左手抱着蒋小二, 右手提着蒋小三的衣领进了厨房,才道:“他对你好吗?”

    蒋小一点点头。

    蒋大树这才笑起来:“你这够迅速, 之前也没听你和三叔说过想招婿,你突然便领了个人回来, 我听到这事儿的时候, 都差点吓一跳, 不过你真确定了?”

    如今还没成婚,反悔倒也来得及。

    不过名声难免的有些不好听, 可虱子多了不怕痒, 蒋小一先头的名声也没好到哪里去。

    昨天白子慕在外头晕了过去,村里人是说啥的都有,晚上回来,蒋大树还见陆家老婆子往林家院里去。

    今儿早上,林婶子和陆老婆子就上他们家来了,说让他大伯娘他们来劝劝蒋小一。

    陆老婆子说, 陆有田以前爱打人, 是没错,可如今改了, 没再打人了,现在蒋小一招的那个小汉子真不得行,她儿子虽是年纪大了一些,但年纪大的,会疼人啊你们说是不是。

    陆有田如今还打不打人,这谁能晓得,即使是打了也不会到外头囔,这又不是啥值得炫耀的事儿。

    再说了,没准的不是不打人了,而是没人给他打了。

    陆有田自‘丑事’被大家晓得后,就不爱在村里晃悠,平日见了,也总是一副阴沉沉的样子,瞧着就像憋了坏似的。

    这俗话说得好,咬人的狗不叫,会叫的狗不咬人。

    陆老婆子先头是保证,说即使陆有田毛病又犯了,他们也会拦着,绝不会让他再动手打人了,后头见着大伯娘和堂奶奶没说话,便哭着,要下跪,说什么他们一把年纪了,连个孙子都没有,儿子也老了,不能真的一个人啊,可怜可怜他们吧!帮个忙,去劝劝蒋小一。

    大伯娘将他们赶了出来。

    蒋大树当时还给了林婶子一扫帚。

    陆家和林家的,不过就是见白子慕没田,又干不得活,觉得自家有田有屋,比得白子慕强,不死心才又找上门。

    可打的什么主意,连着蒋大树都门清,更不用提大伯娘他们了。

    陆老婆子不过就是怕以后他们老了,陆有田一个人照顾起来吃力,家里的活儿也没人做,这才想着找一个。

    “嗯。”蒋小一知道蒋大树担忧他,红着脸说:“他对我很好,我……我也很喜欢他,我想跟他在一起。”

    这话大胆且直白,蒋大树都愣了一下,半响才笑道:

    “你想好了便好,奶奶和我爹娘他们还挺担心你的,就怕你不知事,图人好看便啥都忘了,不过我晓得你不是鲁莽的,今儿听你这么说,我也彻底放心了,天都快黑了,那我先回去了。”

    蒋小一:“嗯。”

    白子慕仔细想了半个多时辰,趁着蒋小一洗碗的空挡,他蹲到一旁,同蒋小一腻腻歪歪了好一会儿,才道:“小一,明天我想去趟镇上。”

    蒋小一看他:“干嘛?是想买什么吗?要不你跟我说,我去,你身子都还没有好。”

    倒也不是想买什么。

    回来那天,白子慕问过主簿了,别的朝代不知如何,在大周,县试一般都是七天放榜。

    县试不同府试,因为没有门栏,加上不用寻那秀才帮着担保后,每年参考的学子不计其数,大家都想一跃龙门,进入仕途,享那高官厚禄。

    因此只认得几字的,都想着去碰碰运气,参考的人多,负责批阅卷子的,也就县令和师爷两人。

    小地方,主簿这些人,其实不是正儿八经的文人学士,并不具备阅卷资格,因此,六天,也不算得久。

    白子慕不好意思提这事,上次他说了考着玩,蒋小一就没放心上,要是他再提,蒋小一问了,若是考不上,那不得丢面子?

    “我就想去逛逛。”白子慕说:“今儿吃了肉,我感觉身子好多了,能一拳打死大老虎。”

    “真的?”蒋小一看向他。

    白子慕表情严肃:“真的,我骗谁也不能骗你啊!”

    蒋小一目光幽幽的看着他,丝毫不给他面子:“可你今天中午也是这么说的。”

    白子慕:“……”

    这哥儿真的是哪壶不开提哪壶。简直了。

    “你要去也行。”蒋小一看他不闷闷不乐,立马又改了口,他对白子慕,是半点心都狠不下来。

    白子慕立刻眉开眼笑,噘着嘴亲了一下他的左脸,又立马狗腿的帮他垂着肩膀:“蒋小一,我就知道你最好了,我真是爱死你了。”

    蒋小一呵呵笑,也不说话,只张着一双大眼睛,直勾勾的看着白子慕,然后默默转过头,右脸对着白子慕,眼神中透着一股欣喜,和一股甚是明显的渴望。

    蒋小一委实大胆,他不像这个时代旁的姑娘哥儿,羞羞答答,他的喜欢是那么的热切,又勇敢得如燎原之火一般,汹涌且势不可挡。

    白子慕又觉好笑,又觉心口一阵翻腾,痒得厉害。

    他在蒋小一的右脸上也亲了一下,蒋小一这会,直接笑得见不着眼了。

    蒋父默默从门口退了出去。

    没眼看,实在是没眼看。

    这小子,嘴够甜,难怪的把他家哥儿迷成这样。

    肥肉估计是真的够补,隔天起来,白子慕觉得浑身舒坦,力气充沛,不像着前两天,像被卡车碾压过一样,身子总是酸软发痛,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

    蒋小一等他洗漱完了,给了他三十文,让他到镇上,再吃碗粉,或者买个包子吃。

    他对自己吝啬,对白子慕却足够大方。

    空间袋里的东西,大米这些儿,大周也有,不算得珍贵,吃完了也没啥,可旁的东西,那是吃一样少一样,白子慕还真不舍得卖,便接了银子,但只拿了十文。

    这些钱,还是上次卖糖得来的,白子慕晓得家里的情况,不想坐牛车,想走着去,可结果都没出门,蒋小二和蒋小三知道他要去镇上,也不闹腾,就眼巴巴的看着他。

    小孩子都爱热闹,即使去镇上,啥也不得吃,可人多,东西多,他们就爱看。

    蒋小一等会还要和蒋父去砍柴,白子慕干脆把两个小家伙也带上了。

    蒋小二和蒋小三顿时眉开眼笑。

    蒋小三被白子慕牵着,路上见到张大宝,他还记得之前张大宝笑他没有哥森*晚*整*理夫,于是立即叫住人,大声道:“大宝,我有哥夫了。”

    他也不是想炫耀,就像是小孩子有了心爱的玩具,太高兴了,于是想迫不及待的告诉大家一样——他有哥夫了。

    特别是张大宝,张大宝之前笑他没有哥夫,可是现在他有哥夫了。

    这件事,得告诉张大宝。

    张大宝刚跟他爹闹,想一起去赶集,不过张屠户想坐牛车去,刚来晚了,上头没位置,就勉强能坐一个人。

    中间车板上也堆满了东西,带的一筐猪肉只能抱怀里,如此就带不了张大宝了。

    张屠夫只能哄了他,让他在家等着,回来给他买饴糖,张大宝不高兴,还在地上滚了好一阵,这会听蒋小三这么一说,更生气了。

    蒋小三有时候很蠢,有时候又好像突然智商在线似的,这会他看张大宝眼睛红彤彤,又往村口看,村长家的牛车停在那里,还没出发,村长正帮大家装东西。

    蒋小三看了会,又挠挠头,然后懂了:“你爹是不是不带你去镇上啊?你是不是不乖?小三乖乖,所以哥夫带小三去,哥夫对小三最好了,你不乖,所以你姐夫都不带你去。”

    张大宝两个姐姐,大姐嫁到外村去了,二姐嫁的本村,生了一汉子和一小姑娘,二姐夫便不怎么稀罕孩子。

    再加上张大宝不是很听话,任性得很,小魔王一样,整天的在村里吓溜,小混混似的,都八岁了,却啥事儿都不懂。

    二姐夫不怎么喜欢他,也就回岳家的时候,看在二姐的面上做做样子,摸摸他的头,表现得好像很喜欢他的样,可平日在外头碰着了,二姐夫理都不理他,更别提什么带他去镇上玩这种事儿了。

    这会又被蒋小三压了一头,张大宝被激得眼更红了,不过他有点脑子,见白子慕微垂着眼眸,正面无表情的盯着他,他不敢动蒋小三,只指着他撂狠话:“你给我等着。”

    蒋小三才不怕他,大不了以后见了人,他跑开就行了,反正以前张大宝想打他,他除了背东西或者抱柴火的时候跑不赢,被张大宝打了之外,旁的时候,张大宝都跑不过他。

    见他似乎打了胜仗,一副终于扳回一局了很高兴的样,白子慕捏他耳朵,有些无奈的笑了笑:

    “以后见了周大宝,你可要躲远了,不过要是被他欺负了,你就回来告诉我,我把他屁股都给你打烂。”

    蒋小三眼睛忽闪忽闪,高兴得跳起来:“哥夫果然最好了,小三爱你。”

    牛车上坐满了人,这会听见他的欢呼声,都扭头往这边看。

    村长不晓得白子慕叫什么,便看着蒋小二:“小二,你们这是要去哪啊?赶集?”

    “嗯啊。”蒋小二还抱着白子慕的脖子,说:“村长爷爷,哥夫今天要带我和小弟去镇上玩。”

    村长一听这话,眉头微微蹙了起来,车上的人也都不由自主的看向白子慕。

    这蒋家父子真的好大胆。

    这人外头领回来不过几天,就敢让他一个人带着孩子出去?

    也不怕这小汉子把蒋小二和蒋小三给卖咯。

    蒋父自是有些怕的,不过他从茅房出来的时候,白子慕已经带着两个孩子走了,影都见不着了,他还能说什么?

    而且仔细想想,白子慕要是真存了那个心,这几天他和他家哥儿天天的去山里砍柴,孩子跟着他在家,他想拐,怕是早被他拐了。

    这么一想,他瞬间是啥都不担心了。

    村长看了看白子慕,拍了拍手上的灰:“小伙子,你叫啥啊?”

    白子慕同他对视:“老爷子你好,我叫白子慕。”

    倒是个有礼貌的。

    村长语气缓了一些:“听说你身子不太好?前儿中午都晕了?如今可是大好了?”

    白子慕说好多了,村长又叮嘱他,带孩子去赶集,注意着些,说了好一会儿,才问他,确定来蒋家上门了?那户籍可是办了?要是没办,便来找他,他和蒋小一的爷爷以前是兄弟,可以跟他走一趟,他在衙门里认得人。

    白子慕不傻,听出来了。

    村长这是在敲打他,蒋家虽是老弱病残,可他同蒋家好,让他别动歪心思,他衙门里有人。

    白子慕都感觉有点服了。

    怕他卖孩子还是咋的?

    可就蒋小二和蒋小三这样,想卖出去,怕是还要倒贴些银子。

    他又不是傻了。

    再且说,他是个接受多次改造的人,绝不会再做违法犯纪的事儿的。

    这老头子就是瞎操心。

    路尘多,车轱辘碾过去,后头是尘土飞扬,今儿是去看榜的,早看晚看都一样,白子慕也不着急,等着牛车走出老远,他才领着两个孩子慢悠悠的走在后头。

    “哥夫。”刚出村口,蒋小三指着河边,软乎乎道:“这河里有鱼鱼,回来我们来抓鱼鱼好不好呀?”

    他满眼期待,白子慕笑出声:“你想抓啊?”

    “嗯,抓鱼好玩了。”蒋小三说。

    其实也没什么好玩的,就是蒋小三没什么玩伴,出去还要被人欺负,不干活的时候都呆家里。

    蒋小二身子又不好,他们两除了玩石子,也不晓得能玩什么了,蒋小三之前见张大宝和几个小的在小溪边抓虾,看着好像很好玩一样,他也想去,不过蒋小一不得空,又不让他一个人去河边,现在有哥夫了,他想要哥夫带他去。

    那河还挺深,里头估计有料,钓它个几条吃吃也不是不行,白子慕答应道:“行,回来哥夫带你们去钓……”

    白子慕话刚说到一半,蒋小二突然叫起来,小手指着前头。

    “啊,哥夫,不要走不要走,快停下来。”

    白子慕都被他吓了一跳,还以为大白天的有野鬼出没,拳头都握紧了,结果顺着他指的方向去看,啥都没见着:

    “怎么了?”

    “前面有过山风。”蒋小二似乎很害怕,小脸蛋儿很凝重:“我们快停下来,不然它会咬我们,很危险哦。”

    “……什么风?”白子慕听得一愣一愣的,他也算见多识广了,台风,龙卷风,西北风,东南风,东南西北风,啥风他都听说过,就没听过什么过山风。

    这过山风是什么风?

    还特么的会咬人??

    这么厉害的吗?

    “就是过山风啊!”蒋小二还一个劲的盯着路边看,小眉头蹙着:“我们不能过去,不然它咬我们,我们就得死翘翘了,它有毒呢。”

    白子慕越听越是一头雾水,简直快被蒋小二搞懵逼了,他是突然听不懂人话了吗?

    还是小天使蒋小三出来解救他:“哥夫,你都不认识过山风啊!过山风,是蛇蛇了。”

    白子慕:“……那不早说。”

    蒋小三话刚落,就见他哥夫急吼吼的把他二哥放了下来,然后直接窜到了刚才他二哥指的那片草丛里,不过片刻再从草丛跳出来时,手上还提着一条蛇。

    白子慕仿佛李小龙附体了,捏着蛇尾,耍双截棍一样,甩来甩去,那蛇电风扇扇叶似的,都被他甩出了残影。

    “看我使用双截棍哄哄哈哈……”

    “哇塞……”

    蒋小二和蒋小三两眼放光,小嘴儿微张,都看呆了。

    这个哥夫真是牛逼坏了。

    连蛇蛇都敢抓啊!

    村里最厉害的是张大宝的爹,张伯伯,他是杀猪的,可是人家都害怕蛇呢!

    之前那个张伯伯从他们家菜地旁路过,见了条小蛇,那个张伯伯都跳了起来,然后嗷呜嗷呜的,一边跑一边叫。

    那时候那蛇那么小,他都怕,现在这个还是过山风呢!村里的人见了都得跑,可是哥夫敢徒手抓它!!

    实在是太厉害了。

    蒋小二和蒋小三吞了吞口水,满脸崇拜,眼睛都快冒星星了。

    白子慕甩了老半天,觉得这条蛇应该歇菜了,这才停下来。

    那蛇已经晕了,赤条条的垂着,一动不动。

    白子慕将蛇提到跟前,刚都没仔细看,见了蛇尾巴他就抓,也不晓得是个啥,这会才认出来。

    竟是条眼镜王蛇!

    辣条中的极品。

    这玩意儿毒性极强,霸王龙要是被咬了,估计都得截肢。

    不过白子慕百毒不侵,倒也不用怕,这会看着晕过去的眼镜王蛇,他有点为难,这玩意儿,好像不能抓啊!

    “哥夫,你好厉害了。”蒋小三跑过来,一把抱住他的腿。

    白子慕回过神,是了。

    在现代不能抓,保护野生动物,人人有责,可大周不一样啊。

    在这里,能抓。

    他顿时笑起来:“哥夫肯定是厉害了,不厉害,你大哥能为我神魂颠倒?爱我爱得死去活来?那肯定是不能啊对不对。”

    “对头。”蒋小二笑起来。

    眼镜王蛇之所以被叫做过山风,是因为其速度快,还会发出“呼呼”的气声,就像刮大风一样。

    先头白子慕在济世堂见里头有晒干的蛇皮,而且蛇泡酒有清热解毒、驱风健骨、强心壮阳、舒筋活血的作用,不仅如此,治疗类风湿性关节炎等疾病,想来医馆应当也会收,不收也不打紧,大不了带回去煮了吃。

    昨天晚上煮了肉,蒋小一一块都没舍得吃,白子慕看他也是馋肉的,洗的时候就不停的咽口水,到了桌上,一直忍着,只时不时的看两眼,白子慕瞧着都心疼,说他给他吃,他偏的不吃。

    就是肉少,舍不得,想把好的全给他。

    白子慕原都没多想,可那一刻,他突然很想赚大银子,那个念头尤为强烈,他想让蒋小一能顿顿的吃肉。

    想让他,不用为了省一点钱,而拼命的委屈自己。

    他昨儿睡觉都还愁着要怎么赚银子呢!今儿这机会就自个撞上门来了,他是想也没想就冲了出去。

    这条估摸着三斤多,大概值个半吊钱,白子慕高兴得很,大手一挥:“走,哥夫请你们吃包子去。”

    蒋小三晃着小脑袋,又蹦又跳:“好耶好耶,谢谢哥夫。”

    “那你们爱不爱哥夫?”

    两个小家伙异口同声:“爱。”

    “那以后哥夫和你们大哥吵架了,你们帮谁啊!”

    蒋小三和蒋小二想也不想:“帮大哥。”

    “……那你们吃锤子去吧!”

    “啊!怎么这样啊!哥夫,这样不对。”

    第045章 第 45 章

    蒋小二和蒋小三追着白子慕笑呵呵的。一路玩着到了镇上, 白子慕给两个小不点买了包子,红榜都不急着去看了,直接带着他们气势汹汹的杀到了济世堂。

    姜大夫见他时, 眼睛都是一亮,他没见过白子慕,想问蒋小二, 白子慕是谁。不过见蒋小二脖子上挂着个不知道啥东西, 瞧着像袋子,可又不太像, 是透明的,里头还装着五个包子。

    姜大夫不由愣了一下, 改口问:“你咋买这么多包子啊!”

    “哥夫请客咧。”蒋小二还不会数数,举着两根小手指儿, 高兴道:“小二这么多个, 大哥也这么多个, 还有父亲先,不多啊!”

    姜大夫懂了:“这是你哥夫?”

    蒋小二咬了一口包子, 脸颊鼓鼓:“嗯啊!”

    姜大夫哦了一声, 这些年他和蒋小一也算熟,蒋小一要是嫁人,不可能不通知他一声,先头没听他提过,又才这么几天,村里婚嫁, 送八字, 送彩礼,那都得选日子, 一整套流程下来,最少的都得去半个月……

    他很快就想明白了,见白子慕模样好,又肯给两个小家伙买包子吃,对他顿时有了好感。

    姜大夫语气都变得和蔼了:“小子,可是来抓药啊?”

    “不抓药。”白子慕怕路上吓着人,特意在路边摘了几片树叶,将蛇包了起来,这会打开,给姜大夫看:“这玩意儿,你们这收吗?”

    “嘶……”

    一见那被草藤五花大绑的眼镜蛇,姜大夫和旁边的药童都吓坏了。

    这东西药效好,不论是入药,还是拿来泡酒,都是顶顶好,药铺里多是供不应求。

    可这玩意儿毒啊!寻常人见了,即使晓得它值钱,那也是跑得屁滚尿流。

    村里人最怕的就是这过山风和那绿绿蛇,所谓的绿绿蛇,个头不大,通体绿色,和草叶一样,最擅长伪装,农家人有时去割草,若是碰着了,一个不注意,倒霉的一被咬上,当场就能失去知觉。

    别的蛇,咋的都好,即使挨咬了,都不会让人立马毙命,还能送医馆里头抢救一二,不过过山风和绿绿蛇,毒性太强,特别是眼镜王蛇,从被咬到死亡,一般也不过三十分钟。

    古代交通不便,就是那专门捕蛇的,这玩意儿也不敢轻易抓,见了都得退让三分,因为一个弄不好,就得住山上了。

    姜大夫已经快十年都没见过这玩意儿了,蛇虽是没有动,但他还是后退了好几步,抹了把汗才道:“这是你抓的。”

    白子慕:“嗯!收不收啊!”

    那自是要的。

    本以为就半吊钱钱,结果姜大夫给了六百多文,白子慕都没从医馆里出来,就先插着腰嘎吱嘎吱笑。

    他大手一挥,相当豪迈:“你们两个,还有什么想吃的吗?今天哥夫请你们啊!过了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

    蒋小二手里还捏着一个包子,嘴巴油汪汪的,立即道:“小二还要吃一个包子。”

    旁的东西他也没有吃过,就吃过包子,他觉得包子好吃。

    白子慕拍他头:“没出息,包子有什么好吃的,哥夫请你们吃糖葫芦,要不要啊?”

    糖葫芦?

    蒋小二和蒋小三呼吸都粗重了。

    特别是蒋小三,他经常听张大宝说,糖葫芦酸酸甜甜比糖还要好吃。

    平阳镇上卖糖葫芦的,都是扎在稻草上,然后扛着走街串巷,到处的呦呵。

    蒋小三第一次来的时候,就看见了,红彤彤的,可是他觉得糖葫芦太贵了,一串就要三文钱,又不顶饱,所以觉得还是肉包子好吃。

    以前蒋小一卖了菜,回去都会把银子放到一个小瓦罐里,每次都是二十来文,蒋小二和蒋小三虽不识数,但也不傻。

    刚刚姜大夫给白子慕银钱时,给了半个碎银子,外加一百文,红绳串着,那上头的铜板比他们大哥瓦罐里的铜板要多好多。

    今天……发大财了。

    那买糖葫芦应该也不要紧吧!

    两人立即跳起来,高兴得不行:“要、要。”

    “哥夫好不好?”

    “好。”

    “哥夫帅不帅?”

    “帅。”

    “不是帅,是帅呆了。”

    “对头。”

    他们来时闹哄哄,走时也闹哄哄。

    三人凭借一己之力干掉了整整一条街的人,都走出老远了,那声儿还持久不散,姜大夫都有点目瞪口呆。

    他是第一次瞧见,这么跟小舅子相处的。

    白子慕是说到做到,给他们每人买了一串糖葫芦,这才开始往衙门走。

    不管在哪,都有那爱凑热闹的。

    这会都大中午了,衙门外头还是围了一圈人,白子慕抱着两个小家伙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勉强挤了进去。

    红榜上头就六十多个名字。

    白子慕到底是上过学的,明晓得自己几斤几两,但面对成绩单,还是同大部分人一样,下意识的从头往后看。

    名次从左往右排。

    左边四列都看完了,依旧没他的名字,直到看到最后一行,最末尾一个名字,白子慕哽了。

    倒数第一名。

    擦着边上榜,白子慕慕然生出一种,面对成绩单,全班六十个,他正巧排最末的尴尬情绪,他举着蒋小三,让他挡着自己的脸,想从人群里退出来,可退到一半,他又穆然停了脚步。

    丢什么人?

    当初考时几百号人,最后只录取六十人,堪称千军万马过独木桥,他哪怕是倒数,都是很了不起的啊。

    不愧是他,随便考考,照旧的还是那么牛逼。

    周边人就见他又挤了回去,然后指着最末那名问旁边人,知道这是谁不?

    旁边人摇摇头。

    “这你都不知道?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那人还是不懂。

    “就是我啊!嘿嘿,我上榜了。”

    “……”

    第一名都没敢这么嘚瑟啊!

    周边几个落榜的书生看了都想打他。

    白子慕是对着自己的名字看了又看,觉得这写榜的人挺有半吊子,把他名字写得那么好看,就是太在后头了,位置不太好,要是能和榜一的大哥换个位置,那真是美了。

    下次努努力,先定他个小目标,争取倒数二。

    福来客栈。

    赵云澜刚对完账目,正在三楼雅间里休息。

    掌柜的亲自端了一壶茶过来。

    “少爷,先喝点茶吧。”

    赵云澜捏着眉心,往后靠,他五天前就已经抵达平阳镇,连着查看了五天账本,实在是有些疲惫:“还是没人来吗?”

    掌柜的摇摇头。

    他如今已是一头花白,身子也不比之前硬朗,很多事情做起来都有些力不从心,其实早就该退下来安享晚年了,不过少爷实在缺人,他才又勉强做了两年。

    往年平阳镇这边的账本都是让人送到府城去的,这会少爷亲自过来,掌柜的也晓得,主要还是因着福来客栈的事儿来的。

    招人的公告已经贴出去了,刚开始那几天倒是有好些人来应征,不过不得行。

    那帮子都是学业无成的老书生,写写文章,算算账还行,可一问菜价,便是一问三不知,那帮子人还闹脾气,说他故意刁难人,当管事的,哪用得着知晓这些。

    可福来客栈就是做吃食生意的,这菜不同的季节,有不同的价,什么季节什么价,其实都是有讲究。

    像着一些山里的野味,秋夏两季,会便宜些,因为那会儿猎户猎得多,可春冬两季,山里的猎物少了,加上冬季山里危险,猎户不咋的进山,物以稀为贵,野味的价自是要往上提了。

    进价贵,那么出价自是也要贵。

    旁的菜儿也是如此,黄瓜刚出那会价高,但到六七月份,价格便又降下来了。

    客栈里菜价如何随着外头调整,这都是讲究。

    要是啥都不懂,客栈里每天几百斤几百斤的购买,人家糊弄一下,怕是都不晓得。

    可读书人多是一心只读圣贤书,两耳不闻窗外事,少有懂这些。

    一些妇人、夫郎到是懂,可又不识字了,这管事,既要会管人,又要会看账,还要具备一定的应变能力。

    平阳镇小地方,人才少,告示贴了尽两个月,也没招到合适的人。

    赵云澜捏着眉心,有些头痛:“鸟鸟自己在家,我不太放心,要是……”

    外头传来敲门声。

    赵云澜止了话,同掌柜的一起看向门外。

    一小厮低头恭敬道:“少爷,管事,有人来应聘了。”

    掌柜的看向赵云澜,赵云澜来了点精神,把账本合上才道:“带他上来。”

    “是。”

    那小厮刚下去不过一会,二楼就开始‘吵’起来。

    “哥夫,小三有点害怕。”

    这声音奶呼呼的,是小孩的声音。

    赵云澜微微坐直了身子。

    “怕什么啊?这里又没有鬼。”

    这是个颇为年轻的,又好听的声音。

    赵云澜和掌柜的蹙了蹙眉头。

    “哥夫,你牵小三稳稳呢!小三太害怕了。”

    “稳着呢!你放心,卧槽,吸一下你的鼻涕啊,赶紧的,要流嘴巴里了。”

    “好。小三听话。”

    “哎呀,叫你吸,不是叫你吃啊,你咽下去了?”

    “没有啊!鼻涕又不好吃,小三才不吃呢!大哥都说了,吃鼻涕不乖,吃了肚子里会长虫虫。”

    脚步声临近,两人往门口一看,一年轻小伙,左手抱着一个孩子,右手还牵着一个,大大咧咧的从门口进来。

    赵云澜只三十来岁的年纪,五官柔和,模样温润好看,可大概是‘身居高位’,气势很足,脸上神情总是淡淡的,看着有些疏离和不近人情。

    白子慕看向他,像是赶时间,直接道:“老板,你们这里招人啊!”

    赵云澜愣了一下:“……嗯!”

    “哦,那我应个聘。”

    掌柜的给他拉开凳子,白子慕朝他笑笑,道了声谢,立马不客气的坐下。

    这雅间干干净净,又‘富丽堂皇’,不说孩子,就是村里汉子,到了这地儿,也得慌得一逼。

    更不用提蒋小二和蒋小三了,蒋小三硬是挤到白子慕怀里,也要他抱。

    白子慕只能左右两边各抱着一个,看着赵云澜:“老板,你们这招人有什么条件啊?要能掐会算,还是要洗得了菜颠得了锅?啥我都会啊!颠锅我最拿手了,你看看我符不符合。”

    赵云澜莫名的有点想笑:“我们这不招算命,也不招后厨,就是招个掌柜。”

    他解释片刻,大意便是他手下产业多,平日都是坐镇府城,如今这边掌柜的年事已高,要退下了,想找个人来接替。

    哦。

    懂了。

    就是想找个区域经理嘛!

    白子慕道:“掌柜?这个我也熟啊!”

    “是嘛。”赵云澜明显是没信,他又往椅背靠:“你叫什么名字。”

    白子慕立即笑道:“白子慕,白天的白,儿子的子,仰慕的慕。”

    赵云澜生意人,最会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不管对着谁,他都不吝啬说好话,当下就下意识道:“倒是个好名字。”

    白子慕深以为然:“我也是这么觉得。”

    赵云澜:“……”

    掌柜:“……”

    赵云澜怔忡一下,不由笑起来,目光往白子慕身上扫。

    他怀里抱着的蒋小二和蒋小三模样很是可爱,但瘦瘦小小,穿着虽是干净,可领口、衣袖这些地方已经洗得发白,手肘、膝盖上头甚至还打着补丁,明显的可以看出,家境怕是不怎么好,白子慕除了一身衣裳,不管是面貌,还是其说话的语气,一点都不像着村里人。

    就是镇上的人家,见了他,都不敢同他这么说话。

    白子慕自是不怕的。

    论面试,他经验相当丰富。

    发现蒋小二和蒋小三一直偷偷的看自己,赵云澜缓着声,笑问:“这两是?”

    刚听了是哥夫,可蒋小二和蒋小三警惕又胆怯的抓着白子慕的衣裳,一副很依赖的样,不像什么哥夫和小舅子,倒是有点像他的儿子,但白子慕又太过年轻,瞧着不过十七/八。

    “这是我两个小舅子。”白子慕说。

    这下不止赵云澜,就是掌柜的也有些诧异。

    赵云澜底下也有个哥儿,也是这般年纪,因此对着同龄的孩子,他下意识的有些心软,白子慕瞧着实在是年轻,他忙,原不想浪费这个时间了,不过见对方这么疼孩子,还是耐着性子,问了他几个问题。

    都是一些小的事儿。

    白子慕念过企业管理,还进他玄孙孙公司做了半年的‘霸道副总’,几百人的部门他都管得了,区区一小客栈,他是压根不放眼里,太小意思了。

    “跑堂的伙计月例怎么发放才合适?”赵云澜问他。

    “那肯定是按劳分配啊!多做多得。”

    赵云澜:“要是底下的伙计不信服你,不好好干事,该怎么办?”

    这都是经常碰到的事儿,人无完人,掌柜的不可能做到人人拥护和爱戴,总有些伙计,对着掌柜有意见,觉得偏心啥的,明面上什么都不说,但暗地里,一个劲儿的唱反调。

    这一般的,都会答什么找原因了,或者同伙计的聊聊了,反正都是进道义。

    白子慕偏不:“直接开了就好了。”

    赵云澜:“……”

    掌柜:“……”

    两人都有些哽了。

    白子慕牛逼哄哄:“我要是掌柜,除了老板,那我就是店里的老大了,连老大的话都敢不听,那这人简直是以下犯上,不知所谓,太不懂事了,开了再找个懂事的就好了嘛,客栈里头的活,除了后头做菜的师傅,前头跑堂的活,只要勤快,谁都能干啊,又不是说找不着人就得供着,开了杀鸡儆猴,下一个就乖了。”

    这思路还挺清奇,而且这话听着好像还真的有那么一点道理。

    赵云澜又接连问了几个,白子慕是想都没想,回答溜得很。

    问菜价?

    这不是问到点子上了吗?

    刚他正带着蒋小二和蒋小三在外头浪,那是懂的不能再懂了。

    赵云澜一个‘总管’,平日日理万机,自是不会晓得大多菜价,问的都是街上常卖的菜。他都能懂,白子慕自是不可能比他差了。

    看账?

    这更是小意思了。

    这霸道总裁若是连基本的账都不会看,那传出去都要笑死人。

    赵云澜:“那你期待的月例是多少?”

    先头白子慕回答都溜,可这会儿卡壳了。

    他以前去面试,那人事的也这么问他,他说了,结果人家竟教育他,说年轻人,要有理想,有志向,找工作,看的不应该是这个,而是要看这工作有没有发展前景,能不能学到什么东西。

    可这话简直是放屁,找工作不看工资看什么?

    若是吃都吃不饱,穿也穿不暖,还谈什么前景,谈什么理想。

    只要物质基础得到满足,其余的才好说。

    那人事语气相当不好,很是看不起人,对他说教好一通,最后才问他:“能熬夜吗?”

    这话潜台词就是说这工作要加班了。

    白子慕心情也不好:“熬夜可以,熬夜工作不行。”

    “那请你出门左转再右转。”

    白子慕当时气呼呼的回去,直接让他玄孙孙开后门,空降做了那人事的上司。

    后来把他工资给改了,一月六万八,他硬是只给了八千。

    那人事欲哭无泪,找他哭了一通,说不行啊!他车贷房贷就得好几万了,八千他真过不下去。

    白子慕怼他:“年轻人,不该计较这些得失,你看我们公司,几千人的上市公司啊!发展前景大大地,你好好干,以后肯定能学到很多东西,也定会前程似锦,说钱,俗气了不是。”

    那人事最后对他是又哭又求。

    当初他上头有人,所以他硬气,反正最坏的结果,也不过是再回工地搬砖。

    可这会儿他没有后台……

    白子慕笑呵呵:“看着给就行了,钱财乃身外之物,生不带来,死不带去,不重要,我就是单纯的爱工作,一闲下来,就全身的不得劲。”

    赵云澜:“……”

    赵云澜看他口不对心,只觉好笑。

    蒋小三眨眨眼,义正言辞:“哥夫,你又骗人了,你之前还说,一干活你全身就痛痛,不得行,怎么现在你又说你爱干活了呢?骗人不对呀,这个小三都知道,骗人要挨打屁股。”

    白子慕:“……”

    这个破娃子啊!

    白子慕一把捂住他的嘴。

    赵云澜笑起来,乐得不行,白子慕脸涨得通红:“老板,童言无忌,你别听他乱说。”

    问到最后,他还是挺满意的,比着先头那几个好,先不说回答得怎么样,起码这人对答如流,先前那几个,他问个问题,要想个老半天才能回,回的时候还前言不搭后语,牛头不对马嘴。

    赵云澜给掌柜使了个眼色,掌柜的有些犹豫。

    第046章 第 46 章

    赵云澜年轻时, 和沈家沈正阳联姻了,沈家也是做生意的,沈正阳是沈家嫡子, 二十三岁时就接管了家里的生意。

    沈正阳做生意有本事,但却不是个良配,相较于哥儿, 他更喜欢女子, 这些年,往后院抬了一个又一个, 对着赵云澜也多是不闻不问。

    赵云澜三十一岁,才生了个哥儿, 可惜沈正阳对嫡出的哥儿并不看重,只喜欢李贵妾生的庶子。

    赵家世代行商, 几十年过去, 积累的家产颇为可观, 除了府城,周边几个镇上都开有铺子。

    赵云澜他爹也是个哥儿, 他父亲和爹爹感情好, 这么多年,他父亲都未曾纳过妾,哥儿孕子较姑娘困难些,赵家先头只两兄弟。

    赵云澜底下还有一个弟弟,不过前几年去世了。

    他爹爹受不住,大病了一场, 父亲年岁上来后, 很多事儿也力不从心了,家里的生意赵云澜只能亲自接手, 每天都忙得焦头烂额。

    先头各铺子掌柜都是用的自己人,那些都是同着赵父一起打拼过的‘兄弟’,年岁相当,这两年陆陆续续退了下来,虽是都安排人前去接管了,但到底是不放心,若是不闻不问,久而久之下头的管事容易心生贪念,因此账本每年都得查。

    旁头几个镇都查了,平阳镇也查了大半,如今就还差平林镇和苏平镇,赵云澜想着自己这趟出来已经好些天了,有些不放心沈鸟鸟,便想早些回去。

    赵掌柜见白子慕实在是年轻,有些不放心。

    可赵云澜眉间担忧他自是看得清楚,小少爷他虽是没见过,但也晓得小少爷沈鸟鸟同着旁人不太一样。

    沈鸟鸟出生后不过半年,赵云澜便接管了娘家生意,很多事儿都得忙,路途颠簸,孩子带身边到处奔波终归不是个事,赵云澜便把他在留家里,让奶娘帮着照顾。

    奶娘是他从赵家带来的人,原以森*晚*整*理为不会有问题,直到沈鸟鸟三岁时,赵云澜才发现孩子有些不对劲。

    沈鸟鸟不爱说话,也不爱动,呆呆木木的。

    一般这个年纪的孩子,最是好动了,猴子一样,整天的到处野,坐都坐不住,一坐就好像屁股长钉子似的,可沈鸟鸟不一样,他能一坐就是一整天,不仅如此,他还怕生,见了人就躲。

    赵云澜后头一查,原来是奶娘被沈正阳一小妾收买了,这些年总是私下‘恐吓’着沈鸟鸟。

    沈鸟鸟哭的时候,她会把沈鸟鸟拖到水井旁,把他的头往黑漆漆的水井里摁,说他敢哭,就把他丢里头去。

    要是敢乱说话,便拔了他的舌头。

    沈鸟鸟到底是年纪小不懂事,很轻易就被她吓唬住了,因此有时赵云澜偷偷问他,奶娘好不好,你喜不喜欢的时候,他总是点头。

    赵云澜又觉得孩子小,不会说谎,便信以为真。

    人性是复杂的,总想这也要那也抓,事业、家庭总想全全兼顾,妄想两全其美到了贪得无厌的地步。

    但鱼和熊掌自古便不可兼得。

    人的精力也是有限。

    顾得了事业,便顾不了家庭。

    顾得了家庭,便又顾不上事业。

    赵老爷子辛苦打拼大半辈子才攒下来的基业,赵云澜自是不能让它付之东流,只能把孩子放家里。

    当他发现沈鸟鸟不对劲的时候,沈鸟鸟已经很严重了。

    他半天蹦不出一个屁,见了人就躲,晚上睡觉还总爱钻柜子里去。

    沈正阳本就不喜这个哥儿,后头见他唯唯诺诺,木头一样,话也不会说,哭的时候也不出声,就眼泪一个劲的掉,声音大一点就会瑟瑟发抖,甚至还会像狗一样钻到桌子底下去。

    一点都没有大户人家子弟该有的气度。

    沈正阳对他更是厌烦。

    沈家后院乌烟瘴气,沈鸟鸟三岁时,还被人下了药,此后又被李贵妾的儿子从假山上推下来,沈正阳晓得了,却依旧维护着庶子,赵云澜和沈正阳便闹了起来,以前若说是相敬如宾,那么在沈鸟鸟出生后,两人便是面和心不和。

    赵云澜大户人家出来的,自是晓得后院里的人不安分,大家族尔虞我诈多得是,为了争宠争权稳固地位,连着孩子都能下手。

    因着担心沈鸟鸟的安危,赵云澜不得已,后头去哪都会带着他,如此,沈鸟鸟才算是好了些,如今一天能说几句话了。

    不过这次赵家小老爷身体抱恙,他往日最宠沈鸟鸟,在赵云澜要出发前来平阳时,来了信,说想接沈鸟鸟去赵府住个几日,赵云澜想了想,便把孩子送了过去。

    孩子不在身边,掌柜的晓得,少爷定是会担心,怕是想着早早办好这边的事,早早赶回去,虽是觉得白子慕不太行,但还是领命下去了。

    赵云澜又接连问了白子慕几个问题,不知咋的,二楼突然闹哄哄的,似乎有人在吵架。

    掌柜的苦着一张脸进来。

    赵云澜眉头微蹙:“下头可是出了什么事?”

    掌柜抹着汗,忧愁道:“是王家的公子和李老爷吵起来了。”

    赵云澜:“嗯?”

    掌柜的立马解释。

    原来是这两人刚进店来,想吃饭,但都看中了二楼临街朝南的那间雅间,因是同时上的楼,便谁也不服谁,谁都不愿退一步,这不,两人就吵起来了。

    掌柜的瞥了白子慕一眼,道:“王公子和李老爷远道而来,而且……不好得罪,我去劝了,可咋说都没用,少爷,该怎么办?”

    赵云澜闻言却并未着急,而是看向白子慕,挑着眉:“白子慕,你去。”

    “啊?”白子慕一愣:“我?”

    他不太想去。

    赵云澜语气淡淡,说他们这种店,隔三差五便会有人闹,该如何调解,这事儿也是归掌柜的管。

    他抛出一记重雷:“你若是把这事儿办好了,我就招了你。”

    白子慕刚兴趣缺缺,这会顿时来了精神:“不骗我?”

    赵云澜笑起来:“嗯。”

    “只要解决了就行了?”白子慕不放心道:“不管我用什么办法?”

    赵云澜微微颔首,温润的笑着:“在不伤及客人和损害我们福来客栈的名声下,不管你用什么办法都行。”

    那这就好办了。

    白子慕把蒋小二和蒋小三放下来。

    蒋小二轻轻的拉住他裤子,这里陌生,加上还有个看着不太好相处的赵云澜,他有些怕:“哥夫……”

    “你乖,跟小三在这里等哥夫。”白子慕豪气冲天,撸着袖子,似乎打算出去大干一场的架势,他拍拍蒋小二的头:

    “哥夫办大事去了,办好了,哥夫就有铁饭碗了,到时月入六两不是梦,哥夫有钱了,才能天天给你们买包子吃啊!你们想不想吃肉包子。”

    蒋小二和蒋小三一听一月六两,那就不得了了。

    虽是不知道六两有多少,可是听着就好像是很多很多的样子。

    这会别说跟赵云澜呆一起了,就是满屋子的鬼,他们都是不惧的。

    肉包子大过天。

    两小家伙又异口同声:“想。”

    白子慕:“什么,大点声。”

    蒋小二和蒋小三狼仔子一样,撅着小嘴儿吼起来:“想,哥夫,小二小三想吃包子。”

    “那你们乖乖在这里等哥夫,哥夫去去就来。”

    “好,小二小三最听话了。”蒋小二和蒋小三仰头,双眼亮晶晶的看着他:“哥夫加油,哥夫最厉害。”

    白子慕满意了,然后雄赳赳,气昂昂的往楼下走。

    赵云澜看他三两下就把孩子给哄住了,简直是目瞪口呆。

    他站起身,看着蒋小二和蒋小三:“随我去看看吗?”

    蒋小二眨眨眼,有些期待:“可以去吗?”

    赵云澜点头:“可以。”

    蒋小三和蒋小二立马跑过去牵他的手。

    赵云澜怔愣了一下,捏着他们的小手,心中一软,这两孩子同着他家小哥儿不一样,虽小手都是软软的,小小的,可这两孩子手心有些粗糙,想来是经常的做活儿。

    他带着蒋小二和蒋小三到了外头围栏边,那儿正巧的可以看见二楼的情况。

    白子慕到了二楼,拨开看热闹的人群,好像客栈是他家开的,直接豪不客气的呵道:“吵什么吵什么?影响到本少吃饭了,你们懂吗?”

    王家公子面色有些阴沉:“你什么人,赶紧的滚,否则惹着了我王少,我让你以后在平阳镇都混不下去。”

    “哎呦我去,你在恐吓我?”白子慕懒洋洋的挑着眉,语气薄凉:“谁给你的胆子,竟敢这么跟我说话?”

    王二路被他这话给镇住了。

    一时不晓得该说些什么。

    他如今一身富贵衣裳,皆是上好的料,腰间还挂着昂贵的玉佩,要是寻常人见了他,但凡有点眼力劲儿,就该晓得,他惹不得。

    这人是不识货,还是……

    白子慕本就是被宠着长大,是清明宗的小太子,那气质自是不输任何人的,这会儿虽一身旧衣,可周边看热闹的,觉得他比王二路还要像少爷。

    王二路府城来的,自是也瞧出来了。

    寻常人不识货,可要是没点身份地位,也是不敢随意招惹是非的,敢这么横,要么是真的不惧他,背景极硬,要么就是脑子有病。

    他同李大富瞧瞧对视了一眼,李大富大腹便便,收到信号,立马摇起扇子,冷嗤一声。

    “小子,你口气倒是大,你可晓得我是谁。”

    “我管你是谁。”白子慕眼神淡淡的:“要么来了就好好吃饭,不要多生事端,要么赶紧走,不然惹我生气,你再想走,可就走不了了。”

    他气势十足,眼神勾着,说的好像还真的挺像那么一回事。

    “小子,你可别太狂妄啊!”李大富道:“信不信我……”

    “你认识皇上吗?”白子慕突然问。

    “啊?”李大富一愣,没明白他什么意思。

    白子慕凑近他,微微压着声:“你动我一个试试,我告诉你,今儿我要是掉一根毛,你回去最好的立马准备几亩地。”

    众人听不见他说什么,可却见李大富面色猛然一沉。

    “你什么意思?”李大富神经都竖了起来。

    白子慕笑起来,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可他身上散发出来气质和其压迫感,足以让人脊梁发寒:

    “能什么意思啊!就是想给你提个醒,不然怕你们没地方埋,你家九族多少人啊!几亩地够不够,不够你自个看着来吧!”

    这人和皇上认识?

    应该不可能吧。

    再看见白子慕一身破衣裳时,李大富立即否认掉这个想法。

    京城离平阳镇十万八千里之遥,不可能有大人物出现在这里。

    他立刻缓了心神,不紧不慢道:“小子,你很能啊!竟跑到老夫跟前招摇撞骗来了,你怕是不想混了啊。”

    “就是。”王二路不耐烦道:“赶紧滚。”

    “确定真的要这么跟我说话吗?”白子慕一副很欠收拾的样子,用只能让他们两个听见的声量说:

    “不知者无畏,你们真是好生嚣张啊!知道皇上他七姑的姨夫的表哥的儿子的媳妇的堂弟的朋友的兄弟,叫什么吗?不知道,就去查查,查清楚了,再来恐吓我。”

    王二路和李大富都傻了。

    白子慕说了一大串,他们就记得什么皇上的七姑的姨夫……

    他们看向白子慕,白子慕脸上心虚、忐忑、紧张之情丝毫不见,反而还坦坦荡荡,只似笑非笑的看着他们,直把他们看得头皮发麻。

    跟皇上都扯上,那可不得了。

    不然那关系,咋的能那么清晰的说出来?

    谁敢扯这些慌来骗人啊!

    不然一查就能晓得了。

    虽是不知道这人怎么穿得这么寒碜,但得罪不起啊!

    可任务还没完成……

    算了,还是先撤。

    人一走,白子慕立刻跑回三楼。

    他看着赵云澜,兴高采烈的:“人走了。”

    赵云澜:“……你同人说了什么?”

    “没说什么啊。”白子慕笑着:“就吹了下牛。”

    赵云澜这会儿真是噎着了,一时不知道该笑还是该哭。

    这客人要是在店里闹起来,往常都是伏低做小的劝,要么同着一方交涉,让他坐另一雅间,多送两道菜当赔罪,或者给打个折,或者搬出东家来,让其给个面子,能不能不要再闹?反正就是尽量谁都不要得罪,和气生财。

    可白子慕……

    赵云澜头都疼,但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哪有再收回来的道理。

    他都有点无奈:“吹牛?你也不怕得罪人。”

    他这会儿是不懂,只觉白子慕胆子大,什么人都不怕。

    可后头见白子慕仗着自个上头有人,连着国丈都敢打,还毫发无损时,他才知道,初见那会白子慕已经是相当的收敛了。

    “不怕啊。”白子慕老实道:“那两个家伙,就是野猪披了人皮而已,骗骗外行人还行,想骗我,老子可是在太上老君炼丹炉里练过的,有火眼金睛。”

    再说了,谁还会真闲得慌跑京城去查啊!

    反正吹牛,谁更能吹,谁胆子更大,心理素质更硬,谁就赢了大半。

    这两货,一上来就搬身份,人越没什么,就越爱炫什么。

    再且说了,就算这两人有点身份,可纨绔子弟最是会见风使舵,他们清晰的晓得,什么人能得罪,什么人不能得罪,心里都明白着呢!

    赵云澜有些诧异:“你看出来了?”

    “肯定啊!”要真是什么能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厉害人物,白子慕早抱着他两个小舅子走人了。

    他如今可不是光棍了,做事哪能不慎重,没有后台,就得猥琐发育。

    赵云澜和掌柜的不由面面相觑。

    王二路和李大富都是跟赵云澜从府城来的,以前是赵家家奴,不过后来被赵云澜要了过来,两人一个之前在府城当管事,一个则是在赵云澜旁边做跑腿。

    这两人,大地方来的,有见识,装起富贵人,那是有九成像,还是很能唬住人的。

    先头来应聘的几个汉子,就都被吓住了,一听人是府城的,是那里的贵人,立马的就不敢上了,生怕工作没找着,还被人惦记上。

    王二狗和李大富演得也像,往常客栈里头的人,多是为这种事儿闹起来,吵得厉害了,便是谁的面子都不给,很难调解,赵云澜和掌柜的,都做好看白子慕劝架两时辰无功而返的准备了,结果倒好,人下去不过一炷香的功夫就回来了。

    赵云澜生意人,讲究信用。

    因为赵掌柜还要跟着他忙,赵云澜便让他这月十四号那天再过来。

    白子慕顿时美了,抱着蒋小二和蒋小三一路笑着从三楼下来。

    到了大堂,刘虎子正好端着托盘给客人上菜,看见蒋小二和蒋小三,立马露出嫌弃之色,乍然间还以为是蒋小一不死心,追过来了,结果抬头一看,白子慕正皮笑肉不笑的看着他。

    他什么话都没说,刘虎子也并不认识他,可对视的那一瞬间,他心里却是一咯噔,莫名升起一股不详的预感。

    白子慕轻轻笑了一声,眼里带着点戏谑:“好好干,也好好珍惜珍惜这几个月的时光。”

    刘虎子拧着眉:“你什么意思?”

    “哥夫。”蒋小三见了刘虎子就有点害怕,喊着白子慕:“哥夫,这是个大大的坏人,我们快走。”

    哥夫?

    刘虎子直接愣在当场。

    赵掌柜目送他离开,这才又回了雅间:“少爷,您真的……”

    “人不可言而无信,我即是说了,便该做到。”赵云澜知道他在担忧什么:

    “这小子做事虽瞧着像是不太靠谱,但不得不说,眼力劲儿还是有的,就当给年轻人一个机会,你年底回去,如今还剩两个多来月,他来上工后,你好好带带他,我瞧着他是个聪明的,两个月,应该能担得起来了。”

    掌柜的颔首应是,赵云澜还是好奇:“你去叫二路和大富过来。”

    待两人进来,李大富一脸忐忑自责,抹完汗,立即说:“少爷,小的办事不周,请您恕罪。”

    “恕什么罪。”赵云澜问:“刚那小子同你们说什么了?”

    “啊?”

    李大富和王二路都愣了。

    刚那小子竟是来应聘的吗?

    方才掌柜的让他们演戏,只说有人来应聘了,之前来的都是上了年纪的,白子慕冲出来的时候,他们只以为是来店里晃悠的客人,闲他们‘闹事’,吵着了,因此压根就没往旁的想。

    他娘的。

    刚他们还以为惹祸了呢!回去一直惴惴不安,没成想是来应聘,既是来应聘的,那刚那番话,就他娘的是在吹了。

    不然皇上的亲戚,缺那几两银子?

    他们两,走南闯北这些年,什么风浪没见过,刚竟他娘的真被吓唬住了。

    这会儿脸皮都发烫,一五一十的交代了。

    皇上他七姑的姨夫的表哥的儿子的媳妇的堂弟的朋友的兄弟……

    赵云澜:“……”

    掌柜的:“……”

    两人顿时不知道该说点什么,赵云澜更是摇头失笑。

    只觉这小子,真是吹得一手好牛。

    第047章 第 47 章

    找着工作了, 晚上怎么的都得吃顿好的。

    白子慕想去买斤猪肉,不过见着猪肉摊边边上堆着些下水,又改了注意。

    猪肉一斤, 全肥的二十文。

    带着点瘦肉,十九文。

    五花肉则是十八文。

    听着好像很少,可一捆干柴不过四文钱, 像蒋父, 去帮人割谷子,从早上干到晚上, 一天也不过二十文。

    没办法,这里村里人养猪, 都是喂的草,喂得好的大半年, 喂得差一点, 甚至要一年才能出栏, 卖得便宜了,赚不了什么, 天天的累死累活, 既要找猪草,又要铲猪粪,谁还愿意养?

    “这下水怎么卖啊?”白子慕问。

    猪肚子里,大肠小肠,猪肺猪肝,都算下水, 平日也没什么人吃, 有时甚至都卖不掉。

    老板问他都要吗?都要十五文拿去。

    要是只要猪肝,这个贵些, 要八文。

    “我全要。”白子慕刚说完,蒋小二拉拉他,靠在他耳边,俏咪咪说:“哥夫,这东西臭臭,不好吃,咱们不买。”

    蒋小三也拧着眉头。

    这猪大肠,之前过年,蒋小一买过,煮了一锅,臭臭的,还咬不动,蒋小三那会嚼了一块,嚼得腮帮子都疼了依旧没能嚼烂。

    可是他也没舍得吐掉,就想直接吞下去,结果一半塞牙缝里,一半挂喉咙里,噎得他当场直接翻了白眼,差点嘎了。

    这会儿都心有余悸。

    “放心,哥夫又不是傻的。”白子慕还是买了。

    猪下水多,他还去买了个背篓,到了村口时,就见着二伯娘正在村口走来走去,一脸担忧。

    蒋小三牵着白子慕,蹦蹦跳跳的:“呀,是二伯娘,二伯娘。”他跑过去:“二伯娘,你怎么在这里呀?”

    二伯娘见他们回来了,顿时松了口气,今儿她在家,隔壁婶子从镇上回来,见她在院子里忙,便问了声,说蒋小二和蒋小三回来了没有。

    二伯娘那会才晓得,白子慕今儿带着两娃子赶集去了,又听那婶子说,她在街上卖鸡蛋,卖了一早上,白子慕带着你那两小侄子逛了会街,后头就不见影了,她哪里还坐得住,赶忙的往二房跑。

    蒋小一和蒋父还没回来,也没见着蒋小二和蒋小三,二伯娘就有些慌了,在家里坐不住,便来村口等。

    可左等右等就是不见人回来,刚还想着,再不见人回来,她就去喊她当家的去报官。

    这会见了人,二伯娘安心了,她给蒋小三抹了把汗,笑着:“我……我就是来逛逛,小三今天去镇上玩得高不高兴啊!”

    “高兴。”蒋小三大声说:“哥夫给小三买包子,还有糖葫芦,糖葫芦甜甜了。”

    “是嘛。”

    “嗯,小三不骗人,骗人不乖。”

    白子慕走近,喊了她一声,二伯娘这会笑得真心实意:“回来了,外头热,你身子不好,赶紧回家吧!”

    白子慕:“……好。”

    到家时蒋小一和蒋父已经回来了,蒋小一正在厨房里忙活,这会快两点半,蒋小二急吼吼的拿了包子给他们,蒋小一进到堂屋,见又是包子,又是糖葫芦,还有一背篓的猪下水,不由纳闷了。

    白子慕今儿就拿了十文钱,那点银子可买不了这么多东西。

    他想去厨房问一下,这肉包子也好吃,他想给白子慕也吃一个,结果刚站起来,蒋小二就囔了,一脸崇拜,说哥夫厉害死了。

    蒋父看两孩子虽是被晒得一头汗,但双眼亮晶晶,很是兴奋,笑了起来。

    “你哥夫怎么厉害了。”

    “哥夫抓蛇蛇厉害。”蒋小二兴奋无比,小手比划着:“那过山风这么大,哥夫窜过去,抓着它的尾巴,就这样这样,转快快的,然后蛇蛇就晕菜了。”

    蒋父眼皮跳跳,听着都觉惊险,想着回头说说白子慕,下次可不能这样了,见了过山风不跑,还追上去,这跟去送死简直没什么区别。

    蒋小一却是没怕,白子慕说过,他不怕这些东西,他只怕雷劫。

    过山风,小意思。

    “对头。”蒋小三说:“蛇蛇卖得多多钱,哥夫请我们吃包子,哥夫最好了。”

    蒋父看他们张口哥夫,闭口哥夫,心里有点酸,又有些欣慰。

    看得出来,白子慕对两个孩子是好的,不然不可能只这么几天,两个小家伙就这样黏他。

    蒋小一只吃了一个,剩下的包子,他拿进厨房给白子慕。

    白子慕不饿:“我今天吃了三个了,这个是给你买的。”

    蒋小一笑起来:“那我留着,晚上你再吃。”家里没钱,下次吃肉包,还不晓得要到什么时候。

    白子慕心中暖呼呼的,凑过去亲了他一口,蒋小一瞪大了眼,立马扭头往外头看。

    蒋父和蒋小二蒋小三还在堂屋里,院子里没有人,蒋小一瞬间急吼吼的:“你低头,快点快点。”

    白子慕笑起来,听话的弯下身子,蒋小一赶忙的亲了他一口。

    他的爱意大胆且直白,丝毫不扭捏,同着这个时代所有人都不一样。

    白子慕真是爱死他了:“今天我找了份工作,以后肉包子,随便给你买,你想吃多少,我就买多少。”

    “你找着工作了?”蒋小一有些惊:“是干啥的?”

    “在福来客栈当掌柜。”白子慕语气轻轻,他不觉得有什么,可蒋小一却是直接惊呼起来,不敢置信的眨着眼,手里的肉包都差点掉地上:“……什么?”

    他没听错吧??

    白子慕笑了声:“怎么样,是不是比刘虎子厉害?”

    蒋小一高兴得不行,觉得自己真是捡到宝了,他都不敢想白子慕只是出去一趟,就找着了这么好的活儿。

    福来客栈里头跑堂的伙计,一个月都能赚几百文了,掌柜的他不晓得一个月能赚多少,但怎么着,肯定是比跑堂的多。

    他晕乎乎的,感觉做梦一样:“你真的找着活了?还是在福来客栈里头当掌柜?不驴我?”

    白子慕捏着他的鼻子:“我骗你干什么?你还不知道我啊!我这人最是老实了。”

    蒋小一好笑的暼他一眼:“你之前不就骗我了,你说你喜欢长毛的母熊,不喜欢哥儿。”

    白子慕:“……”

    “过去的事,你提它干什么?”白子慕扯开话题,掐着他的脸:“反正你就说,我是不是比刘虎子厉害。”

    蒋小一也不生气,还笑呵呵的,抱着白子慕的腰:“你本来就比他厉害,你最厉害,雷劈着了都不死。”

    白子慕:“……”

    白子慕狠狠捏了一下他的脸:“赶紧吃你的包子吧!”

    蒋小一早饿了,刚虽是已经一个包子下了肚,可半点不顶饱,他把包子举到白子慕嘴边:“你先咬一口。”

    白子慕咬了,他这才舍得吃,也没出去,就在白子慕跟旁绕,他喜欢跟白子慕呆一起,哪怕什么都不做,他也是喜欢,见着背篓里的下水,眉头蹙起来。

    “你怎么买下水了,这个不好吃。”

    说不好吃的是他,饭桌上,猛吃猪肺的也是他。

    猪肺洗干净,先跟着姜片过一次水,再洗过一次,切了,再蒜头、香菜、辣椒跟着爆炒,怎么可能会不好吃,连着蒋父都多喝了两碗粥。

    蒋小三更不用说,那脑子晃得几乎要飞出去,一个劲儿的说太好吃了,实在是太好吃了。

    午饭只要炒了猪肺,猪肝和大肠都没有动,猪肺以前他也尝试着炒过,但怎么弄都不好吃,蒋小一算是彻底服了白子慕了。

    见大肠买了很多,这会儿天气也还热,留着过夜,明儿怕是会臭,他跟白子慕商量道:“今儿这大肠,你想怎么炒?我能给大伯娘他们送些过去吗?”

    问完他有些紧张。

    上门哥婿,那是要听夫郎的。

    可蒋小一没想那些,在他眼里,白子慕就是白子慕,不是说上门了,白子慕就矮他一截,他把白子慕当夫君,这当夫郎的,自是要听夫君的话,家里的事,也该是夫君做主,村里的新媳妇,新夫郎都是这样的。

    看他忐忑的揪着衣角,白子慕目光暗了下去,上前将他揽入怀中,在他脖颈边轻嗅喘息,声音温润且低沉:

    “你想送就送啊!这么多,反正我们五个也吃不完,跟我说话,你还怕什么?你可是我的亲亲小夫郎,你想做什么,我都会支持你。”

    蒋小一一听这话,那就不得了了,心脏是砰砰直跳,打鼓一样,他耳朵都嗡鸣了起来,白子慕那温热的气息,喷散在他耳廓时,更是要将他燃烧殆尽般,让他头昏脑涨,身子都软了。

    蒋小三和蒋小二去菜地里摘了一把蒜叶回来,就见蒋小一呆愣愣的坐在堂屋里,脸色通红。

    蒋小三喊了他两声,他也没应,听不见一样,满脑子都是白子慕那句‘你可我的亲亲小夫郎’,这话在他脑子里蹦来蹦去,蹦得他脸红耳热。

    蒋小三扑过去,抱着他的腿:“大哥,大哥?你怎么了?怎么都不应小三呀?”

    蒋小一还是没回答,晕乎乎的,蒋小三大惊失色,跑进厨房,又抱着白子慕的腿,眼睛泪汪汪:“哥夫,完蛋了,我大哥,他傻了,完蛋了,完蛋了,怎么办呀,哥夫,你快去看看大哥啊!”

    白子慕:“……”

    猪肝炒大肠本就好吃,再放些蒜叶,那味道简直了,隔得老远都能闻见。

    隔壁钱家的不晓得他们炒了什么,反正是中午香一次,晚上又他娘的香一次,那味儿还老馋人。

    谷子干得快,晒个三四天就能收了,这段时间一直见天的忙,晚上钱阿叔做主,煮了一锅白米饭。

    钱家人高兴得很,结果正吃着,猪肝炒大肠的香味儿就飘了过来。

    那味浓得很,钱家众人哪里还闻得着米饭香,鼻子里全是那股馋人味,饭都吃不下。

    几个孩子不懂事,更是被馋得一个劲儿的喊,说想吃肉,要吃肉。

    钱氏被吵得烦躁,筷子啪的往桌上一扔,出到门口朝着蒋家骂:“呸,招了个病秧子,还天天的吃肉,咋的,不想过了?不想过就上山挖个坑自个躺里头啊!留……”

    “行了,你少说两句。”钱阿叔呵斥她:“人吃个肉得罪你了?不想吃就滚回屋去。”

    钱氏也晓得她没理,呐呐的没再说话。

    蒋小一打了满满一大盆,放到菜篮里,怕着进了灰尘,又拿了块布盖上头,这才牵着蒋小三往大房家走。

    这会路边坐了些人,都是刚吃过饭的,在外头纳凉,香味从篮子里飘出来,有人嗅了嗅:“蒋家哥儿,拿的啥啊?”

    “一点肉。”蒋小一含糊过去。

    “给你大伯娘她们送啊?”

    “嗯!”

    “那赶紧去吧!不然怕是要凉咯。”

    待得蒋小一走了,有人叹。

    “这蒋家二房虽是穷,不过人好,看看,有点吃的,都不忘往大房那边送。”

    “不送咋的成,蒋安两儿子傻的傻,病的病,要是蒋小一嫁了人,还能指望一下亲家,可这会蒋小一不嫁了,招了这么个上门哥婿,不巴着大房,以后要是有个重活啥的,谁帮忙啊?”

    “是这么个理。”

    有人想起白子慕,叹了声:“这蒋哥儿啊!以后定是要后悔。”

    蒋小一到的时候,大房正准备开饭,见他送东西过来,还纳闷。

    今儿咋了?又不是啥大过年的。

    篮子还没打开,堂奶奶就闻着味儿了,立马嗔道:“买肉了?难得买点,留着你们自个吃就行了,咋的还送过来,拿回去拿回去。”

    他们家人多,蒋小一要送,送少了不合适,送多了又去银子。

    堂奶奶晓得他家条件,平日蒋小一送点菜啊!猪草啊!柴火啊,这些她都会收,毕竟人情来往便是这般,不收了,二房不是爱占人便宜的,以后要是有啥事,怕是都不敢上门,要是花银子买的‘礼’,堂奶奶多是不要,甚至还要生气。

    “不是肉。”在几个堂弟堂妹眼巴巴的期待中,蒋小一把菜盘端出来:“是猪肝炒大肠。”

    这年头猪吃得‘素’,大肠里头没啥子肥肉,就薄薄一层,炒过后出了油,焦黄一片。

    翠绿的蒜苗跟着炒,还有切成丁的辣椒,旁的先不说,红红绿绿的,瞧着就让人有食欲,更不用说那飘着的,要要人命的香味儿了。

    大房一屋人盯着那盘猪肝炒大肠,都怔住了,不由伸着脖子咽口水。

    以前贪便宜,这些下水他们也不是没买过,可哪次能整得这么香?

    以前不管咋的洗,煮出来,总有一股猪屎味。

    大伯挺不住,先夹了块。

    入嘴又香又辣又有嚼劲,再吸溜一口粗粮粥,哎呦妈呀,那滋味,别提了,要多爽有多爽。

    “好吃。”大伯又夹了块:“香,小一,你咋炒的,这整的比肉都好吃。”

    二伯、二伯娘和几个小的见他这般,也赶忙夹了尝,然后一脸惊。

    其实猪肝炒大肠,对现代吃惯了大鱼大肉的人来说,不算得什么,可对一年就吃过那么一两次肉,顿顿水煮菜的人来说,那是香得能要人老命。

    在外人跟前不好说,怕跌了白子慕的脸,毕竟炒菜这是屋里人才做的活,可蒋小一不把大房当外人,他也想让大房的安心,让他们知道,白子慕不是个吃软饭、啥都不能做的病秧子。

    便道:“是……是白子慕炒的。”

    “白子慕?”大伯娘和二伯娘几个女眷都傻了。

    大伯二伯几个汉子有点不相信。

    村里汉子,厨房的活都是不沾的,现在白子慕做了,还做得这么好,这怎么那么像在吹呢?

    “嗯。”蒋小一点头。

    堂奶奶朝蒋小三招招手,待人森*晚*整*理到近前,摸着他的小脑瓜子:“小三,这真是你哥夫炒的?”

    “嗯啊!”蒋小三趴在堂奶奶的腿上,说:“我哥夫最厉害,能把臭臭炒香香,他说这个就是技术,很牛逼的人才有。”

    大房一家都笑了起来,蒋小三去拉蒋小一:“大哥,我们也回家吃饭饭吧!小三都饿了。”

    炒大肠那会儿他口水就一直流了。

    堂奶奶看他着急,笑了起来,眼角都满是皱纹,和蔼道:“那你们先回去吧,不然饭菜该凉了。”

    猪肝炒得刚好,一点也不老,嫩得很,不过大家还是更喜欢大肠一些,越嚼越香。

    张大丫看几个孩子吃得满嘴油,一个劲说好,不由啧啧赞叹。

    “没想小一家那个,竟还会炒菜,手艺怕是还挺好。”

    其实再想想,大伯娘和二伯娘是信蒋小一的话的,因为蒋小一什么手艺,她们自是晓得。

    黄秀莲还在那会儿,就更疼丘翠翠一些,多是让她做些家里的轻松活。

    割猪草、喂鸡喂鸭这些,便是让蒋小一忙活了。

    蒋小一先头十来年,都不怎么在厨房里忙活,因此菜都不太会煮,黄秀莲离开后,蒋小一过大房这边来,同着大伯娘和二伯娘学了几日,大伯娘最拿手的,便是水煮大白菜。

    她们会啥,蒋小一就会啥,这大肠她们不会这般炒,如此,那便是白子慕做的了,更何况,上次她们还见白子慕炒了菜。

    堂奶奶有些欣慰:“要是会做些屋里的活,即使下不了地,那也行,起码以后你们三弟和小一干活回来,能吃口热乎饭。”

    大房这边吃得开心,二房这边更开心,满满一大盆,随便吃。

    蒋小二和蒋小三吃得满嘴油,幸福得小脚丫子一直晃啊晃,蒋小一干的都是力气活,吃得也多,看他狼吞虎咽,白子慕一下一下顺着他后背。

    “慢点,不要急,别噎着了。”

    这动作多少是有些亲昵了,蒋小一偷偷瞄了蒋父一眼,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可心里又高兴得不得了。

    他往白子慕碗里也夹了一筷子大肠,羞羞的:“你也吃!”

    蒋父:“……”

    他就坐在蒋小一左手边,蒋小一却是没给他夹。

    他目光幽幽的看向白子慕,这小子,竟把他哥儿迷得亲爹都给忘了,他心里酸溜溜。

    到底是岳父,岳父高兴了,他才能高兴,白子慕非常积极,看着他,笑呵呵的:“父亲,您也吃啊!”

    他模样原就出众,笑起来时,那股距离感瞬间消散,明眸皓齿,眉眼俊郎,显得乖极了。

    蒋父顿时气不起来,心里还挺高兴。

    这哥婿,念着他呢!

    “好好好。”

    吃了饭,趁着蒋小一在给蒋小二洗屁股,蒋父窜回屋,拿了二十文出来交给白子慕。

    “父亲,你给我银子干嘛啊?”白子慕都懵了,难道是要上演传说中的‘我给你二十文,你立马离开我哥儿’的精彩桥段?

    白子慕觉得他和蒋父睡了好几晚,已经有过命的交情了。

    所以……应该不可能吧!

    而且二十文,也太埋汰人了。

    第048章 第 48 章

    蒋父不知他想啥, 只道这银子给他拿着,厨房里要是缺了啥就买。

    他是看出来了,这厨房里的活, 还得是哥婿来,他哥儿,可能……比较适合磨刀。

    这也不是他吹, 整个小山村, 不管是那些活了大半辈子的老大爷,还是张屠夫, 磨起刀来,都没有他家哥儿好, 他家哥儿磨刀时,动作快得要飞起, 磨出来的刀, 又亮又利, 在村里无人能敌,但煮菜……

    还是算了。

    “不多, 你先拿着。”蒋父这会是没把他当外人:“刚下山碰着你大堂哥了, 他今儿去帮他岳家干活,李家的让他给我带了话,说他们家想挖个鱼塘,让我明儿过去。”

    蒋父虽是腿脚不利索,干活比旁人是差了些,但他勤快又老实, 从不偷奸耍滑, 这不,李家的一有活就想他。

    “一天二十文, 就喊了几个,估计要挖好几天,你卖蛇那钱先不要动,存着,等存够了,父亲给你们办喜事。”

    白子慕立即眉开眼笑,急忙接过银子,然后搬了个凳子给蒋父坐下,又殷勤的帮他锤着肩:“父亲,我真是爱死你了,您坐着,我给你按摩一下,让你舒服舒服。”

    蒋父怔了一下,而后笑了起来。

    蒋小三抱着个小凳子,坐在蒋父旁边,笑呵呵的:“哥夫,小三也想舒服一下。”

    白子慕:“……去去去。”

    这臭小子,还想让他帮着按摩,美得他。

    给蒋父按了一会,白子慕就溜了,蒋小一刚给蒋小二洗好澡,他便从门口窜进来。

    “忙完了?”他凑到蒋小一跟前,见蒋小二坐在蒋小一大腿上,瘦得肋骨根根分明,但小肚子却鼓鼓的,像个小西瓜,不由摸了摸。

    蒋小二笑起来,额头上贴着小碎发:“好痒啊!哥夫摸痒痒。”

    白子慕弹他额头,见蒋小一也跟笑着,他忽然一指门口。

    “卧槽,那是什么?ET?”

    蒋小一和蒋小二下意识顺着他指的方向扭头往门口看,白子慕抓紧时期,立马在蒋小一脸上香了一口。

    蒋小一捂着脸,眼睛亮晶晶:“你干什么呀?”

    蒋小二一头雾水的看着白子慕,白子慕刚想说话,蒋小一又像中午那般,把另一边脸转过来,还信誓旦旦:

    “你亲了左边不亲右边,右边生气了会造反,快亲他一下,快点快点。”

    白子慕:“……”

    “这么严重的吗?”

    “嗯嗯嗯。”蒋小一特别喜欢白子慕亲他,每次白子慕亲他,他都高兴得找不着北。

    白子慕憋着笑,又香了他一个,蒋小一满足了,浑身都有了劲儿。

    白子慕看他笑得眉眼弯弯,酒窝深深,心里痒得厉害,可这会没办婚事,平日除了背着蒋父偷偷香一个,旁的是再不能做了。

    真是郁闷死熊了。

    柳江村。

    自白子慕走后,刘虎子心里总莫名的有些惴惴不安。

    福来客栈二楼和三楼都是雅间,能在上头吃饭的,多是富贵人,可白子慕那一身衣裳瞅着就不像是能去二楼吃饭的样子。

    刘虎子也不觉得他是来应聘的,毕竟先头来的人,都是上了年纪的。

    他们多是一些科举无望不得不工作养家的老书生,或是一些小酒楼的掌柜,想跳槽来他们客栈,从没哪个年轻人来应过聘,因为告示上都写得明白,要有经验,要会看账,要懂管理。

    后面两条件都好说,可前头那条件,既是要有经验,那么定是干过这类活儿,如此,这人怎么的都得二十岁往上走。

    所以刘虎子压根没往这上头想,白子慕说的那些话他搞不明白,就有些神思不主,见掌柜从楼上下来,想了想,过去搭了话,拐弯抹角的问,刚那是谁?是客人吗?还是老板的……

    话都没说完,掌柜便斜睨他一眼:“这些事是你该打听的?活儿都忙完了?”

    刘虎子便啥也不敢说了,下工后急慌慌的往家赶。

    一进门看见刘氏和他媳妇正在院子里择菜,连水都顾不上喝,立马道:“娘,蒋小一嫁人了?”

    柳江村和小山村离得近,走路不过三十来分钟,两村相互结亲的人家多了去了,正巧这几天农忙,好些个外嫁的闺女都回来了,蒋家这事儿压根瞒不住,这会不说刘江村,就是稍远一些的十里屯都知道。

    刘氏自是晓得的:“没嫁人,就是招了个上门哥婿,咋的了你问这个?”

    娟子也纳闷的看着刘虎子。

    刘虎子拧着眉:“那娘可知他是哪儿人?我今儿在酒楼里碰上他了。”

    知子莫若母,刘氏知道他在担忧什么。

    他们前阵子‘得罪’了蒋家,让着蒋家脸都丢光了,张大丫为此还上门来同她闹,要是蒋小一招的这哥婿有来头,但凡宠蒋小一那么一点点,人肯定扭头立马的来对付他们。

    刘氏笑笑:“你多虑了,蒋小一招的那哥婿,听说是从北方那边逃难过来的,就是饭不好要,过不下去了,才去给蒋小一做了上门哥婿。”

    刘虎子松了口气,可还是有些想不通:“可今儿我在酒楼里……”

    “嗨,你就是瞎担心。”刘氏上了年纪,见的事儿多,无所谓道:“那逃难的多是要饭,没准的人是狗改不了吃屎,跑你们那儿讨吃的去了。”

    这话不无道理。

    福来客栈建得好,里头富贵威严,村里人平日只路过外头都紧张,更别提进去,但那要饭的不一样。

    人饿极了的时候,便啥都不怕了,有时能为了一口吃的豁出去。

    刘虎子在福来客栈里头做了好些年,也不是没有那要饭的来楼里讨吃食,他之前还见过好几次。

    想到此,刘虎子才算是真正的宽了心。

    刘氏看他长舒口气,不由笑起来,扭头看着娟子,看她还坐着,顿时老大不高兴:“娟子,你是不是眼儿不好使了?”

    娟子呐呐的:“啊?没有啊娘。”

    刘氏语气不太好:“没有?那见着虎子回来了,你就干坐着?不晓得给他端碗水?在家你娘就是这么教你伺候当家的?”

    “娘,我,我……”娟子都被骂懵了,刘氏是个厉害的,她压根不敢顶嘴,朝刘虎子看去,希望他能帮自己说两句,结果刘虎子却是避开她投去的眼神,啥都没说,显然也觉得他娘说的对。

    娟子眼眶立马就红了。

    刘氏看她进了厨房,拉着刘虎子坐下,同他唠家长:

    “当初光听着你姑吹,说这娟子啥啥都好,结果娶进门了,竟是干啥啥不行,你都不知道,前儿忙,我喊她跟着去割谷子,结果都没割几下,她便喊热,后来我让她在家里头做饭,可中午我们回来了她饭都还没煮得,如今真是可惜了我那五两银子。”

    说到这刘氏心里就有气,原以为娶了儿媳妇这家里的活儿就有人那帮着干,她就能享福了,结果这儿媳妇,除了长得漂亮,是啥都不会干。

    她看不起蒋家,孙家她也没放在眼里,说话都没压着声。

    娟子在厨房里听得清清楚楚,当初婚事刚确定下来,她倒也在镇上同刘氏见过一面,那会刘氏对她很是和蔼,还热情的拉着她和她娘去吃馄饨,那会她娘便说了:

    “刘大姐,我们两家既是定了亲,那我也不满你,娟子是我家老幺,我和她爹平日最是宠她,都没让她下过地,也没让她做过什么活,到了你家,你可得多担待担待。”

    “哎呦,老妹你这说的什么话,我是一瞧见你家娟子就喜欢得紧,你家娟子要是嫁进来,啥都不做也不打紧,我疼都来不及呢!咋的能让她干活,我家虎子有工作,能养得起。”

    刘氏当时笑着:“再说了,这媳妇娶回家,也不是冲着干活来的,我也不是那种爱磋磨儿媳的婆娘,老妹你就放心吧。”

    当初刘氏说得好,娟子还想着她真真是命好,定了亲的汉子出息,未来婆婆也是个和善的。

    出嫁那天,坐在轿子里,听着外头议论纷纷,她还偷偷撩了帘子,想目睹一下刘虎子的风采,结果却是意外看见站在河边洗衣裳的蒋小一。

    那会蒋小一看着迎亲队伍,一副沮丧又失落的样,目光空荡荡的,似乎很哀伤。

    她还觉得自己命好,村里人以前总说蒋小一能干,见天的夸,她心里还有些不是滋味,可再能干又怎么样?还不是嫁不出去,刘家不还是选了她?

    她憧憬着嫁进刘家后,和夫君举案齐眉,受婆婆疼爱。

    但如今嫁过来不过才几天,刘氏就变了一副嘴脸,总是嫌她,说她这也不会那也不会。

    可当初这些也没特意满着,刘氏也说了不介意,如今却是又这般。

    娟子抹了把眼泪,默默倒了碗水,她在家都没做过什么活,地里他爹和大哥忙着,家里有娘有大嫂,她啥都不用做,原以为刘家富贵,她嫁过来便是享福,却没想着,福没享到,活儿倒是先干了一大推。

    娟子心里委屈得很。

    外头刘虎子还殷切道:“娘,她既是啥都不会,您往后得了空便教教她。”

    “那自是要教的,不然等着以后我和你爹老了干不动了,谁伺候你?家里的活又给谁做?你弟妹又还小,可不能干。”

    刘氏拍拍手上沾到的泥,继续道:“又不是镇上的小姐,天天起床是磨磨蹭蹭,虎子啊,以后别给她买那些个东西了,那水粉啥的往脸上抹,有个什么用,纯属是浪费银子。”

    刘虎子:“娘,那不是我买的。”

    “不是你买的?那应该是她拿了自个的嫁妆买的,我瞧着有两盒都还是新的,这都嫁了人了,还整天的抹抹抹,像什么样子。”

    刘氏蹙着眉头:“有那银子也不晓得存起来,有多少竟想着花多少,这会使劲折腾完了,以后要是有个头疼脑热的,再问我要银子,看我给是不给。”

    刘虎子没说话。

    他晓得他娘是为他着想,他也知道姑娘家多是爱打扮,这会娟子虽是用的自个嫁妆,可以后没了还不是得问他要?

    旁人晓得他月例高,有本事,可那些都是没见识的,只觉一个月能赚几百文就算是大出息。

    但刘虎子知道店里的算账先生,还有掌柜,一月能有好几两,那才是真的有出息。

    他赚的不过是人零头,这几百文,还是他对着人低头哈腰赚来的,不容易,他也舍不得让娟子那般花了。

    “回头我说说她。”刘虎子有些闷闷的道。

    娟子:“……”

    娟子在厨房听了半响,婆婆待她不好,如今连着丈夫也不向着她,只觉心里拔凉拔凉的。

    隔天蒋父带着一把锄头和一把铲子,早早就去了柳江村。

    李家大儿子李光祖在镇上认识些人,有门路,府城那边鱼货卖得好,他便想着养一些,然后运去那边卖。

    越是小地方,高端的东西往往卖得越贵,反之也是如此。

    镇上一把青菜,不过两文,但到了府城,能卖四五文一把,穷人家不太爱吃鱼这种没啥子油水的东西,但有钱人却是喜欢得紧。

    正巧的他家有几块水田,不太好种,那里头地底下常年冒水,怎么都干不了,淤泥烂得很,一踩下去,人立马的往下陷,能直直没到人的腰。

    往常插秧、除草啥的都不容易,种出来的庄稼也不怎么好,小山村村口那边也有几块,黄橙橙的。

    李光祖使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勉强说服双亲,把那几块水田,改成了鱼塘。

    李家能干活的汉子不算得多,李老汉便想请人来帮忙,蒋父勤快,加上也晓得他家的情况,李老汉便想着多照顾些,又让人喊了他来。

    蒋父一吃完早饭就走。

    蒋小一洗了碗,收拾好了也没有出门,蒋小二的药这两天已经喝完了,得给他熬,这事蒋小二和蒋小三不会,只能他来。

    白子慕在厨房和蒋小一腻歪了好一阵后,才想着帮忙。

    水缸没水了,得去挑些回来,不过扁担他不会拿,而且另一个木桶蒋小一要用,他便单手拎着一个出了门。

    晒谷场离家有些距离,回来路上碰上不少正扛着锄头要下地的。

    有些人都没见过他,但他面生,而且蒋家招了个极及俊俏的哥婿这事儿大家都知道,这会儿了见人,大家立马就晓得了。

    先头大家都说这人俊,如今一看,果然好看得很,活了大半辈子,就没见过俊成这样的,那脸白白的,模样瞧着一点都不像着村里人,倒像个小书生,难怪蒋家哥儿脑子犯糊涂了。

    一个阿叔还同他打了一声招呼:“白小子,挑水啊?”

    白子慕朝他点点头:“是啊!叔要下地啊?”

    阿叔本也就是随便问问,没想到他真应了,毕竟白子慕看着就不太好相处的矜贵样,而且,跟他们也不像是同类人。

    阿叔有些意外,又有些欣喜:“嗯!去地里锄锄草。”

    他说着下意识往白子慕提着的水桶里瞅了一眼,而后表情立马就有些干,但他是个好心的,当下就道:“那你赶紧的回去。”

    桶里就两滴水,不快着些,怕是就得蒸干了。

    不少人也看见了,先头还听人传,这是个病秧子,干不了活,没到地里就先晕了,可方才大家见着白子慕高高的个,还不太信,这会儿是信了。

    这病秧子虚得干不了活也就算,怕是还没什么力气,看看,挑个水,捅里就两滴,这样……

    到床上还能有劲吗?

    有些妇人摇头叹息。

    哎,蒋小一可怜了啊,守活寡可难熬死个人,现在年轻不知事,以后怕是要后悔哦。

    白子慕发现她们看自己的眼神有些怪,但也没多想,浪着回了家。

    蒋小一正在厨房里生火,见他空着捅回来,有些纳闷:“怎么了?不是说去挑水?”

    “这木桶漏水了。”白子慕有些郁闷:“怎么办啊?”这玩意儿,他可不会修。

    蒋小一拿过木桶举起来,仔细看了看,下头那块木板已经松了,木桶底部开了条缝,这会儿去叫人在打一个肯定也来不及。

    “我去大伯家借。”他往门口走:“你看一下火,随便喊一下小二小三。”

    蒋小二和蒋小三这几晚洗了澡便缠着白子慕,想跟他玩,有时玩到大半夜都不想睡,还是蒋小一撸了袖子,两个小家伙才哒哒哒的跑回房。

    因为衣裳料子实在是差,有些磨人,以前又经常尿床,蒋小二和蒋小三衣裳就那么几身,天气热的时候,蒋小一都会让他们脱了睡。

    久而久之,蒋小二和蒋小三就喜欢光屁股睡觉,白子慕一打开门,两个白花花的小屁股正对着他,他上去,啪啪就是两下。

    “起床了起床了,屁股都要被晒黑了。”

    蒋小二和蒋小三睡不够也不闹,一睁开眼就能见到白子慕,他们还很高兴,一边揉着眼睛,一边困倦的道。

    “哥夫,你怎么起那么快呀?”

    “还快,都傍晚了。”白子慕无奈的说。

    “啊!那怎么办呀,小三早饭都还没有吃,完蛋了。”

    白子慕:“……”

    “赶紧起来。”

    昨晚玩得晚,蒋小二和蒋小三还想睡,白子慕喊他两,他两像是没有力气,懒洋洋的不动弹。

    “不起来是吧?”白子慕哼了一声,两手做了个抓握的动作,然后朝着蒋小二和蒋小三袭去:“看我降屁十八掌……”

    蒋小一挑着一担水刚从院门口进来,蒋小三就抱着裤子,光着个小屁股,从屋里窜出来,不知玩了什么,满脸的汗,还笑着。

    “大哥,大哥,救命啊!哥夫打人了。”

    蒋小一看他屁股,左右两边红彤彤的,都是大红印,蒋小二还在屋里哇哇乱叫。

    蒋小一没管,给他穿好裤子,又继续去挑水。

    药熬好了,蒋小一也没去上山,想着先去黄豆地里锄个草。

    昨儿夜里又下了场雨,再不去锄,那些杂草趁着这场雨‘喝’饱了,恐怕立马的就得膝盖高,豆苗长得慢,被杂草遮了肯定要坏。

    白子慕跟着他去了。

    村里人传他懒,还是个病秧子,白子慕都懂,今儿他有心想找场子。

    出发前,还特意叫蒋小一把锄头磨一磨,他要让村里人看看,他白子慕,可不是个病秧子,区区农活,完全是小意思,他要真认真干起来,绝对比谁都要猛。

    农活他是压根做过,但锄草这活儿不需要什么技术,是个人都能干。

    村里人晓得他又下地了,刚想跑去看,结果都还没到山脚下,又见蒋小一背着白子慕回来了。

    咋的了这是?

    又累晕了?

    那倒不是。

    有知情人士立马透漏:“不是,这蒋家哥婿身子好好的,先头谁说他是病秧子啊?真他娘的会乱传。”

    “可他上次真晕了不是?”

    “人那是刚来咱们村,正巧的水土不服,晕了而已。”

    “就是,刚你们是没见,那蒋家哥婿锄起草来,哎呦喂,厉害得,刷刷刷的,就那么几下,我刚锄了两行,再抬头往他那一看,好家伙,他锄了五行,快得要飞起。”

    “可不是,他锄起草来相当的狠,连自己的腿都不放过。”

    “……”

    白子慕腿上被‘锄’了一道红‘口子’,这会躺在床上半死不活。

    蒋小一看他这样心疼得厉害,跟被剜了心窝一样:“痛不痛啊?要不要我去给你喊个大夫?”

    白子慕摇摇头,表情认真,似乎真的快不行了,有气无力的道:“这伤大夫看不了。”

    蒋小一:“啊?”

    这么严重的吗?

    一道口子大夫都看不了?

    这口子要是搁他身上,回来晚一点怕是都要愈合了,可想到白子慕是个熊,而且挨的那会儿还抱着腿在地里喊丫丫的,一副腿断了快要死了的样……没准的熊跟他们凡人不一样。

    他立马急了:“那怎么办啊?”

    “我师傅以前说,我体质特殊,一旦受了伤,寻常药物根本无法治愈,但如果有爱的亲亲,就能立马化险为夷,逢凶化吉。”白子慕指指自己的嘴巴,意思是要他啵一个。

    蒋小一:“……”

    蒋小一不是个傻的:“你刚刚匡我?”

    “没有啊!”白子慕一本正经说:“我是那种人吗?”

    蒋小一刚都急死了,但方才白子慕那么一说,他就晓得他没事了,这会气得往他伤口上一拍,见白子慕嗷的一声叫起来,痛得龇牙咧嘴,他有点想笑,可面上严肃着:“下次还骗不骗我?”

    白子慕倔着:“我没有骗你啊!”刚是真的疼。

    他要不是在锄头锄下来的那一刻,耍了点手段,那这会儿他的腿恐怕已经留地里一截了。

    腿虽是没断,但疼却是真的。

    “你还说。”蒋小一猛的站起来:“今天不给你点教训,你都不知道我的厉害。”

    白子慕眨眨眼,莫名觉得有点毛:“什么意思啊你这话。”

    蒋小一没有应,转身出了屋,白子慕怕他真生气了,下了床追出去,结果一到门口,他立马一个急刹车,似乎见到了什么恐怖的东西,白着脸转身跑回屋,还把房门关得紧紧的。

    蒋小二和蒋小三刚从菜地回来,见了蒋小一就囔:“大哥,大哥,我听李婶婶说哥夫又晕倒了?有没有事呀?哥夫呢?大哥,你磨刀干什么呀?”

    蒋小一看着禁闭的房门,笑出了声,他就知道白子慕最怕他磨刀了,当熊那会,一见他磨刀腿就抖,当了人也还是怕。

    该。

    让他吓唬他。

    蒋小一又去地里锄草了。

    白子慕看他出了门,终于缓了一口气。

    蒋小三听见房里有动静,立马来拍门:“哥夫,你在里面吗?”

    第049章 第 49 章

    蒋小三在外头喊丫丫, 白子慕打开门:“干什么?”

    蒋小三抱着他的腿,仰着头,软糯糯的:“哥夫, 小三想和你玩。”

    白子慕笑着捏他的小脸儿:“你前天不是说想抓鱼吗?今天哥夫带你去。”

    “好耶好耶。”蒋小三欢呼一声,高兴得都蹦起来。

    空间袋里有鱼钩,白子慕拿了出来, 又提着一桶油, 拿了把菜刀,抱着蒋小二往河边走, 蒋小三头顶着一口大铁锅,屁颠屁颠的跟在他后面。

    这会还没到做饭的时辰, 河边好多妇人、夫郎正在洗衣裳,看见他们三往河边来, 都愣了。

    一些年轻的, 更是眼都不眨的盯着白子慕看。

    “蒋家那个刚不是伤了腿?”

    “是啊!”

    “那这咋的看着像没事人一样啊?”

    “他们又拿着锅又拿着油的, 这是要干啥子去啊?”

    众人就见这一大两小到了她们上游不远处就停了下来,白子慕找了几块大石头, 简单的搭了个灶, 然后铁锅架上头,蒋小三又窜进路边的小树林捡了一堆干柴火。

    起火烧油……

    这难道是要在外头煮菜?

    也不像啊!倒那么多油,那么一大桶,不知道是啥装的,反正看着起码得好几斤。

    猪油贵,可菜籽油更贵, 一斤几十来文。

    蒋家啥时候这么有钱买得起这么多油了?还这么倒, 一倒倒几斤,造孽啊!

    真真是造孽。

    蒋小二拿着一根小木棍, 在河边这挖挖,那挖挖,挖了几条蚯蚓,白子慕把蚯蚓往勾上一放,然后立马的往河里甩。

    蒋小二和蒋小三蹲在他旁边,乖乖的,小小一坨:“哥夫,真的能掉到鱼吗?”

    “怎么不能,你哥夫我亲自出手,鳄鱼都钓得,区区小鱼,小意思了。”白子慕牛逼哄哄的。

    蒋小二和蒋小三不懂什么是鳄鱼,可听着好像是很厉害的东西,当下崇拜道:“小二小三就知道,哥夫最厉害了。”

    “哥夫最牛。”

    两个小家伙使劲吹,可直到锅里的油都热了,连个毛线都没钓上来。

    这河四米来宽,河岸两旁都是丛生的杂草,就左岸边一处零零散散铺着好些大石头,这是村里人平日洗衣裳的地方,白子慕在上游,离她们好几米远,这儿经常有孩子在这里玩过家家,地面夯实又光滑。

    这河里没什么大鱼,但小鱼是有的,偶尔的还能看见那鱼在水里窜来窜去。

    这种鱼小,骨头多,吃起来不容易,一不小心就得卡脖子,也没啥子肉,又腥得很,村里人都不爱吃,照理应该很好钓,但钓了半天竟没钓到一条。

    见两个小舅子正一脸‘怎么都没有钓到鱼,哥夫是不是吹牛了’的表情看着自己。

    白子慕:“……”

    这脸可不能丢。

    而且油都热好了。

    白子慕鱼竿一丢,立马一个跳跃,潜入水中,不见了影。

    蒋小二和蒋小三啊的一声叫,有些着急:“哥夫?”

    连着下游的妇人夫郎都怔了。

    “蒋家那个掉……”

    话还没说话,就见着白子慕从水里露了个头,手里还抓着条鱼。

    白子慕给了那鱼一巴掌,啪的一声很清脆:“我丢,钓你你不上勾,偏的要让我动手,活腻了是不是?今儿我两个小舅子在,你赶紧把你兄弟们都给我叫来,不然我端了你全家。”

    话落,那鱼被他一丢,白子慕又游回了岸边。

    “哥夫,你刚刚抓到鱼了?”蒋小三眼睛发着光。

    “嗯。”白子慕抹了把脸上的水:“我已经发飙了,等下马上就有鱼儿上钩了,去,再加两根柴火。”

    蒋小三十分积极:“好,小三马上去。”

    下游几个妇人:“……”

    这是怎么操作啊?

    正想说这蒋家招的哥婿脑子是不是有点问题,就听蒋小二一声惊呼:“啊!哥夫,钓到鱼了,钓到鱼了,哥夫好厉害呀。”

    白子慕到底是‘大妖’,河里的鱼儿没开智,被白子慕威压一逼,只有乖乖听话的份。

    不过片刻,硬是钓了好几条鱼。

    条条两指大,白子慕鱼鳃一挖,鱼肚一开,杀干净了立马往油锅里丢。

    炸过的小鱼儿又香又脆,连着骨头都能直接嚼了吃下去。

    蒋小三坐在小石头上,又开心得开始左右晃起小脑袋,像个不倒翁。

    “哥夫,好好吃啊!小三还想再来一条。”

    蒋小二坐在一旁:“小二也要,鱼鱼好吃了,小二能吃多多。”

    两个小家伙吃得小嘴巴小嘴儿皆是油汪汪,妇人们闻着空气中弥漫的香味,又看他们眯着眼,一脸满足,就知道,那小鱼炸出来定是好吃,不然蒋小二和蒋小三吃不成那副模样。

    锄地在蒋小一看来不算是啥累活儿,砍柴才是最累的。

    毕竟山上蚊虫多,还又热又闷,砍了没一会,整个人身上便又痒又黏糊糊,难受死个人,这会儿地里的杂草还没锄完,蒋小三跑来了,远远的便挥着手:

    “大哥,大哥。”

    “干嘛了?”

    “哥夫喊你去吃鱼,鱼鱼可好吃了。”

    蒋小一年岁到底是不大,这会儿一听有好吃的,哪里还记得干活,当下锄头往肩膀上一扛,立马跟着蒋小三往山下走。

    白子慕给他留了好几条,正放在洗过的树叶上。

    “累不累?”白子慕见他来,殷勤的搬了块大石头给他,完了还捧着鱼:“坐这里,这是我刚炸好的,你快尝尝。”

    小鱼焦黄酥脆,蒋小一喜欢得紧,白子慕摸着他的头,给他擦了汗,捡又去摘了两片大叶子,一下一下给他扇着风:“喜欢吗?喜欢的话我再去给你钓几条。”

    蒋小一忙不矢送:“喜欢。”他抓着鱼吃的得嘎吱嘎吱的,见白子慕拿着鱼钩又去钓鱼了,不由盯着他看。

    白子慕个头高,看着有些消瘦,但他其实是那种穿衣显瘦的类型,毕竟搬了几年砖,身材不是盖的,蒋小一被他抱过,自然知道,他胸膛肌肉强韧,勃发而紧实,掌心撑在上面又热又硬,这会湿衣服紧贴着,肩宽窄腰,看得他都脸红。

    这人真的是哪哪都好看。

    不过现在是他的了。

    蒋小一心噗通噗通乱跳。

    连着下游几个妇人夫郎都是如此,那年轻的不好意思看,那上了年纪的胆子大了森*晚*整*理,看了不由啧啧出声。

    这村里,真是说风就是雨,前儿听说这蒋家招的哥婿是个病秧子,干不了活,刚又听人说,其实这小子是个能干活的,就是没啥子力气,床上的事儿都不晓得能不能行。

    这话简直是放屁。

    给蒋小一般那么大块石头,脸不红气不喘,还有那身子……

    哎呦,怕是猛得不得了。

    今儿野炊一样,白子慕不仅钓了鱼,还带着蒋小二和蒋小三到旁边的小沟里去抓了虾,蒋小一和两个小家伙吃得一嘴油,满足得不得了,他们从没在外头这么玩过,既能一边吃东西,又能一边抓虾,只觉好玩又新奇,在河边又蹦又跳,手舞足蹈。

    蒋小一凑到白子慕旁边,用手肘撞了撞白子慕:“你要吃吗?”

    “忙着呢。”白子慕手里还抓着鱼竿,挑着一边眉,混不吝道:“你喂我啊?”

    蒋小一也不羞,当真抓了一只虾喂给他,白子慕爱死他这即害臊又勇敢的样了,觉得心尖像是被什么给勾住了一样,痒痒的,不由起了点坏心思,虾进到嘴里了,他故意似的,舔了舔蒋小一的手指。

    湿滑,温热。

    脊椎像是过电般,突然窜起一股电流,蒋小一双眼皮都瞪宽了,倏地抽回手:“你……你怎么……”

    白子慕闷着笑,就喜欢看他受惊的呆瓜样。

    “我怎么了?”

    “你故意的。”蒋小一瞪着他,憋红了脸。

    “没有啊!”白子慕一脸无辜。

    蒋小一才不信他了,盯着他看了半会,突然扭扭捏捏又羞羞答答,垂着头,小小声道:“其实也不是不给你舔,只是我刚刚帮小三擦鼻涕了,还没有洗手。”

    白子慕:“……”

    白子慕顿时哑了。

    没有洗手就给他喂东西?

    他鱼都顾不上钓了,立马脱了鞋,暴跳如雷:“卧槽,你这小哥儿,我打死你啊!”

    蒋小一噗嗤一声笑起来。

    蒋小二和蒋小三见他抄着鞋底,追着蒋小一,似乎是想打他屁股,还冲过去:“住手,快住手,大哥哥夫,你们不要打架啊!”

    “大哥,小三来帮助你。”

    “小二也来。”

    白子慕只觉一腔真心喂了狗,这两个小舅子他是白疼了。

    河边闹哄哄的,几人吃饱了又闹起来。

    几个妇人见蒋小二和蒋小三猴子一样,四肢并用,趴在白子慕两只腿上,任由白子慕怎么掰都掰不下,白子慕瞎点子多,当下要拿了火星去点他们屁股,两个小家伙立马松了手,嗷嗷叫着四处乱蹿时,也觉得好笑得不行。

    玩闹够了,白子慕又炸了十来条,想着带回去,晚上孝敬孝敬他岳父。

    他这岳父也是不容易。

    挖鱼塘,这活儿是又累又苦,淤泥重得很,一背篓得有上百斤。

    用铲子将泥铲到背篓里,满了再背去一旁倒,只一天,便能让人腰酸背痛。

    晚上收了工,蒋父擦着汗往家走。

    从柳江村回去,得走一段官道,然后再走一段村道,便能到家了。

    刚走没多久,他就见着前头停着辆马车。

    那车轮似乎是卡到沟里去了。

    这官道牛车经常的来来往往,车轮撵过的地方受力多,比其他地方凹下去一大截,平日驶过去倒也没事,不过前儿夜里下了雨,早上起来路面有些地儿是干了,可有些地方积了水,泞泥不堪。

    那赶车的小厮鞭子往马屁股上甩,使劲呦呵着,那车轮就是咋都不出来,他跳下来,同着一老汉跑到后头推,结果那马车动都不动。

    这会儿时辰都晚了,再耽搁下去,镇门怕是就要关了。

    “赵叔,咋办啊这是。”王二路已经没辙了。

    赵掌柜盯着车轮看了半响,也没想出主意来。

    他两是能试的法子都试了过,这车轮就是出不来,要是人多,推一下没准的还成,可这会他们就三人,总不能叫少爷下来跟着推啊!

    就算是少爷下来了,怕是也推不动,这马车车厢实在是重。

    王二路不是专门赶车的,今儿那赶车的小厮肚子不舒服,没来,王二路便接了手,对于这种情况,他是一点经验都没有。

    眼看着都卡了快一个时辰,赵云澜耐心耗尽,正想要不下来走回去算了,外头传来陌生的声音。

    “需要帮忙吗?”蒋父踌躇了一下,还是过来问了声。

    王二路猛点头:“要的要的,大哥能跟我们推一下吗?”

    “应该推不动。”蒋父到车轮旁仔细看了看,道:“我去旁边铲些新土来,你们等会儿。”

    官道旁边一侧有些沙石,蒋父铲了半箩筐,而后倒进沟里。

    他看着王二路:“你让马儿动一下,看能拉出来了吗?”

    “哎,好好好。”

    王二路爬上去,又一鞭子甩到马屁股上,那马儿打了个响鼻,猛的一拉,车轮咕噜一转,竟是上来了。

    王二路和赵掌柜大喜过望,忙跟蒋父道谢,又给他塞了二十文当答谢。

    这钱他们看不上眼,他们也不是那等没良心的,商人就喜欢整这些实在的,人帮了忙,头头上说说而已,哪里行。

    可他们递过来的银子蒋父却是不敢要,家里虽是缺钱,但他晓得啥能要啥不能要,这会他自认也没做啥子!就花点力气的事儿,哪里使得。

    赵掌柜看他是真不要,不像故意推辞,只得又道了声谢,这才上了车。

    赵云澜撩开车帘:“多谢这位大哥。”

    坐得起马车的都是贵人,蒋父原都没敢太靠近马车,这会一瞅还是个夫郎,他立马后头几步,低着头守礼的没有在看。

    “客气了。”

    “大哥这是要去哪?”赵云澜问:“要是顺路,我们载你一程。”

    先不说敢不敢,就那马车一看就是干干净净,他今儿干了一天活,背后、裤腿都是泥,蒋父哪里敢上去,再说,这还是个夫郎,他同人呆一会,也不合适,连连摆手:“不用不用,我家就在前头,走一会就到了。”

    “如此那我们便先走了。”

    待马车驶出一段距离,赵云澜不由又撩开车帘往回看,却见刚那汉子没有走,而是在路旁铲着土,又去将另一边的车沟给填上了。

    “这人我怎么瞧着有点熟悉?”赵掌柜听他这么说,立马道:“刚我第一眼见他时,也觉得有点眼熟,似乎见过。”可他仔细想想,又发觉从没见过这人。

    想不起来,赵云澜也没当回事儿,他靠着车壁,有些疲惫的揉着眉心:“鸟鸟离不开人,我有些担心他,想后天回去,平林镇那边,估计得劳你跑一趟。”

    赵掌柜点点头。

    赵云澜这会想孩子,远在府城的沈鸟鸟也在想他。

    赵富民刚从书房出来,丫鬟便过来,说小少爷不吃饭。

    赵富民叹了一声,直径往前厅走。

    沈鸟鸟正规规矩矩的坐小凳子上,旁边丫鬟拿着勺子哄他张嘴吃饭,沈鸟鸟低着头,紧紧抓着衣角,像是没有听见。

    “老爷。”丫鬟见他来,立马喊了一声。

    沈鸟鸟抬起头来,声音小小的:“外公。”

    “鸟鸟又不乖乖吃饭了?”赵富民抱他起来:“我们鸟鸟不饿吗?”

    沈鸟鸟眼泪一颗颗掉下来,赵富民急了:“咋了啊这是?哎呦,鸟鸟啊!不哭了不哭了,你乖啊!”

    “我想爹爹。”沈鸟鸟奶声奶气。

    赵富民一猜就猜出来了:“外公知道,你别哭,你爹爹很快就回来,外公已经喊人去叫他了,鸟鸟乖乖的,不哭了,先吃饭好不好?吃了饭,我们去看你小外公。”

    沈鸟鸟定定看他半会儿,便不再说话了。

    大前天外公就这么说,昨天外公也这么说,今天外公还是这么说,可爹爹就是不见影。

    沈鸟鸟对两个外公也不是很熟悉,想爹爹得很。

    赵富民见他不再说话,也不愿吃饭,无奈的妥协了,让小厮去平阳镇把赵云澜叫回来。

    不过赵云澜却是没能立马回来,因为苏平镇那边被查出了问题。

    账对不上,五百多两不知所踪,同是掌柜,对方显然没把赵掌柜放在眼里,丝毫不给他面子,赵掌柜问话,银子去哪了,可对方硬气得很,说他算个什么东西,凭什么查他?让他睁只眼闭只眼,就当这事儿不知道。

    这人明显是不能用了。

    那么那边的铺子,就得重新调整,并安排人过去接手。

    赵云澜只得又留了几天。

    直到忙完赶回去,却被告知沈鸟鸟不见了。

    第050章 第 50 章

    蒋父把路上的沟都给填平了, 这才又扛着锄头往家走。

    昨儿大肠没吃完,剩了一点,不过早饭那会儿都热着吃了, 中午在河边钓鱼吃,省了一餐,晚上蒋小一煮了粥, 又去地里拔了两颗菜。

    路上耽搁了一会, 蒋父到家时天已经快黑了。

    堂屋里没点油灯,但厨房亮着, 远远的他就听见蒋小三高兴的在叫。

    “哥夫,你来追我呀。”

    白子慕举着个大箩筐, 蒋小三小腿短呼呼,白子慕追上去, 抓小鸡仔一样, 一下就把他罩在里头, 然后坐在箩筐上,任由蒋小三怎么喊, 怎么嚎, 他就是不起来。

    蒋小一和蒋小二在一旁嘎嘎笑。

    自白子慕来了,家里就没安静过。

    蒋父嘴角带了点笑,家就该是这样子,热热闹闹,充满欢声笑语。

    菜早已经炒好了,就温在锅里。

    蒋父衣裳脏, 原是想洗个澡再吃饭, 不过见时辰不早了,怕孩子们饿着, 便先坐下吃了。

    白子慕看他,衣裳上全是泥,洗了澡后,蒋父觉得脚裸有些痛,便打了些热水泡,白子慕这才瞧见,他小腿上黑了好几处。

    “父亲,你腿这里怎么了?”

    蒋父低头看了会,无所谓道:“没啥,就是前几天碰着了。”

    小腿迎面骨皮下脂肪少,受到撞击时,最是容易疼。

    白子慕是深有体会,今儿挨那么一下,虽是没见血,但眼泪差点飙出三米远,好像被人挥着锤头活生生的往骨头上敲似的,他是当场都站不起来。

    虽然到家时那股生疼劲儿就过了,但那股疼,这会想起来,白子慕脊背都还发寒。

    他这样的,都没青,那父亲怕是挨得更严重。

    哎,都一把年纪了,不容易啊!

    白子慕是个孝顺的,当场表态:“父亲,以后我养你啊!”

    蒋父哈哈笑起来,没当真,毕竟白子慕细皮嫩肉,一看就不是干活的料,能帮着做些家务活,他便心满意足不敢再强求旁的了,但白子慕有这份心,他心里还是感到很欣慰。

    “家里需要钱的地方多,不做了,小二拿什么去看病,不过你不用担心,我还做得动,李家这次就请了五个,今儿我见着李阿叔圈的那块地了,瞧着估摸快两亩,李家老大说要挖三米多来深,这活估计能做好些天,我多做些,过年了给你买肉吃。”

    白子慕给他捏肩:“父亲,你还不信我,我都找着活儿了。”

    蒋父有些惊,扭头看他:“你找着活儿了?啥时候?”

    白子慕:“……小一那坏坏的哥儿都没跟你说吗?”

    “没啊!”蒋父拧着眉头:“你找啥活了?你干得了吗?”

    白子慕先头没到地里就累晕了的事,蒋父自是听人说过一嘴。

    那天从山里回来,路上他叔公见了他,还把他拉住,语重心长,说让他回去好好劝劝蒋小一,这干不了活的汉子,招了能有个啥用。

    蒋父当时应了好,说回来会劝,可那天回来他啥也没说,毕竟蒋小一喜欢,因此白子慕咋的样,他都认了,可人没到地里就晕了,那以后啥重活儿的怕是半点都指望不上,那还得是苦了他哥儿,他心里多少是有些难受,也有些心疼。

    都无法想,以后要是自个老了,不在了,蒋小一和白子慕咋的过活,他哥儿真的是要苦一辈子了。

    这会儿就怕白子慕找了活儿干,最后银子没赚着,还累坏了身子。

    “我干得了啊!”白子慕大言不惭说:“就看看人,看看店,能有什么难度,我闭着眼都能随便干。”

    “啊?”蒋父都听糊涂了,扭头看他:“什么看店?你找的啥活啊?”

    白子慕语气淡淡投出个惊雷:“在福来客栈当掌柜啊!”

    “啥?”蒋父腾的站起来,瞪着眼睛,身子突然摇晃起来。

    白子慕都被他吓了一跳:“父亲,你怎么了?父亲?你别吓我啊?你这是怎么了?小一,小一你快来啊!”

    蒋小一从后院冲出来,急慌慌:“怎么了?”

    蒋父捂着胸口,呼吸急促,面红耳赤,他似乎是受了大惊吓,一口气没上得来。

    蒋小一赶忙的给他端了水,又给他顺背,好一会儿蒋父才缓过来。

    他晕乎乎的,有种不真实感。

    “福来客栈招掌柜?”他看着白子慕,见他点头,又立马道:“他们招你了?”

    “是啊,他们叫我过几天就去上工。”白子慕说。

    蒋父尤是不敢置信:“不骗我?”

    “我骗你干嘛呢?不信你问小二小三。”白子慕说。

    蒋小二和蒋小三在白子慕囔囔的那会儿就冲进来了,这会被点到名,呆愣愣的抬头看着白子慕。

    他们脑容量都没比小猪仔多多少,哪里晓得什么福来客栈,白子慕说了半天,蒋小二才对着蒋父说大前天哥夫带他们去镇上玩,哥夫确实是带他们去了一个高高的里,有这么多层。

    他举起三根手指,又说里面有好多人在吃饭,里面干净干净的,还很漂亮。

    蒋父这会是信了。

    而后突然红了眼眶。

    原以为他家哥儿招了这么个哥婿,以后可能要比旁人都要苦些,没想……

    “好好好。”

    蒋父连着说了三个好字,激动得不能自已,一直拍着白子慕的肩膀,说他出息了,是个好样的。

    但活儿也不能不干。

    又不是老的干不动了,不能啥都指望白子慕,蒋父也不愿成为他的负担。

    他心头松快,即使夜里小腿隐隐作痛,隔天起来依旧是精神抖擞。

    蒋小一早上没去地里干活。

    因为今天早上村长让他几个小孙女挨家挨户的通知了——下午衙役会过来收粮。

    之前打仗,税收得多,老百姓是哀声怨道,这两年蛮夷被打怕了,没再作乱,国泰民安,今年朝廷下了令,税率缩减一成,让老百姓们喘口气。

    苛政猛于虎,不然再这么收,底下的百姓怕是会反。

    蒋小一在家里装粮,等衙役来了好能立马挑过去。

    他家地少,也不过交了二十来斤谷子,九十多斤玉米。

    白子慕跟他一起忙活,却是没有好好干,挨着蒋小一,逗他:“蒋小一,我给你唱首歌啊!”

    蒋小一高兴:“好啊!”

    “有一个美丽的小哥儿,他的名字叫做小一,他有双爱瞪人的眼睛,还有一嘴大龅牙……”

    蒋小一:“……”

    蒋小一听了前头还很高兴,脸都红了,后头却是恼怒不已,他锤了白子慕一拳:“你又乱唱。”

    他哪里有大龅牙?

    白子慕笑起来,又唱:“小一啊!你可知道我爱你……”

    蒋小一又高兴起来,又轻轻锤了他一拳:“你不害臊。”

    大白天的。

    而且还是在院子里,让旁人听去了,不好。

    白子慕看他脸红得像猴屁股,虽是不好意思,但眼睛却又亮晶晶,只觉好笑。

    早上村长来那会儿他正在厨房,倒也没听清,这会装好粮,白子慕看着跟前的大麻袋,有些苦恼:“这些粮我们要自个背去衙门吗?”

    要是自己背,那可够吃一壶的。

    “不用。”蒋小一道:“衙役赶了牛车来。”

    白子慕:“衙门这么好啊!”

    他以前看电视,交税时都是老百姓自己背着粮去的。

    蒋小一实话道:“以前是要自己背去的。”

    小时候交粮,都是蒋父挑着去,蒋小一还跟着去过一次,怕着半道上遭人劫道,往年这个时候村里人都一起,人多力量大,就算有那不安好心的,见着浩浩荡荡一批人,也不敢跑出来。

    东西多了,路上肯定要歇,那时候大家都是天不亮就举着火把出发了,蒋小一记忆犹新。

    不过新皇继位后,政策改了不少,纳税交粮都是衙门自个来运的,倒是省了老百姓不少事。

    不然像着蒋家,几亩地,就得交差不多百斤粮,挑着倒也无妨,旁的家里十来亩,咋的挑?

    小山村离镇上还算得近,大不了歇几下就行了,像十里屯那种偏远地儿,每年交税真是要人命。

    白子慕听了半响:“那这皇帝还挺好啊!”

    他这会儿都还不懂,夸得真心实意,直到真的见到人,被他装到笼子里,小屁股露外头,吊在房梁上猛抽,屁股肿了三天三夜都没好时,他才知道,这人好看是好看,但心也是真的黑,只怪当初的自己年轻,不懂事,竟瞎了眼说他好。

    “嗯。”蒋小一点点头:“我听大家都夸他,说他是明君……”

    正说着,隔壁的突然吵起来。

    “吃吃吃,咱家啥条件你不懂?交了税屎都没得吃,你他娘的竟还想吃糖?”

    这是钱氏的声音。

    “呜呜呜,我就要,蒋小二和蒋小三都有糖吃,我都没有,娘,狗蛋就要吃糖。”

    “你啥时候见他们吃糖了?”钱氏有些不信。蒋家的穷成那样,还能吃糖?

    前儿刚吃肉呢!

    咋的,真不想过日子了?银子这般花。

    “刚刚。”狗蛋在地上滚了两圈,说:“蒋小二和蒋小三去拔菜,我都看见了,他们有糖吃,狗蛋也要,狗蛋也要,没有糖吃,今天我就不起来了。”

    蒋小一反应过来,刚他让两个小家伙去掐菜,蒋小三这几天最黏白子慕,想喊白子慕一起去,白子慕不愿,便拿了棒棒糖哄他,让他跟蒋小二自己去,路上狗蛋应该是瞧见了。

    古代到底是不比现代。

    现代水稻高产,一亩能有几百斤。

    旱地里的玉米也不用说,买的种子都是优质的,要是风调雨顺,那玉米能有人手臂那么长,上头粒粒饱满。

    平原地区更是好,用的都是机械,人都不用干什么,而山一些的地方,机械用不上,就得人亲自忙活,种时化肥、农家粪,一趟一趟的往山上挑。

    三月种下,待到五月中旬该加肥锄草时,还得顶着烈日一锄头一锄头的干,不管是追肥锄草的五月,还是秋收的八月,那季节火炉一般,人光站着都热得够呛,更不用提在地里忙活的农庄人了,那真是一汗流浃背,辛苦不已。

    可为了一口饭,没办法。

    秋收时,又拿着扁担一趟趟的从山上挑回来,忙活完了,双肩能掉一层皮。

    种子一斤几十块,化肥一袋百来块,待家里种地不仅不赚钱,还得倒贴钱,于是大多人都外出打工了。

    他们没文化,只能往工地、工厂这类地儿去,依旧是干的辛苦活。

    虽是一身脏污,有时还要遭人嫌弃,可他们不偷不抢,双手永远是干干净净。

    这便是现在底层人民的生活。

    在大周,老百姓同现代这些偏远地区一样,不过更差一点的便是,他们没有混着药的优质种子。

    往年种的玉米种都是自家留的,种下去了,有的没能等到一场春雨,便被地里的蚂蚁虫儿吃掉了,等着旁的好运的没被吃掉的种子发芽了,老百姓还得去地里头补种,若是久久不落雨,地里头干旱了,还得从河边挑着水去放。

    如此,要是能有个好收成倒也行。

    可没经过培育的种子,种出来的玉米其实并不好,有的玉米棒上就稀稀拉拉长着几颗,就跟上了年纪的老爷爷嘴里的牙一样,一眼都不想看,看了糟心。

    谁吃盘中餐,粒粒皆辛苦。

    怎的辛苦,便是这般了。

    地里的粮食种的是辛辛苦苦,锄草,抓虫哪样都不落,照顾得比什么都好,辛苦一年,盼啊盼,好不容易晒干了收家里,可都还没捂热呢,就又得交出去了。

    这搁谁谁都不舒坦,心里都会哽着一口气,因此每年这个时候,村里家家户户都会为了一些鸡皮蒜毛的小事儿吵。

    钱家水田、旱地加起来十来亩,要交的粮快两百多斤,钱氏在院子里一边装袋,心头一边滴着血,这会狗蛋还来烦她,更是火上浇油,顿时又骂了。

    “他们吃了就吃了,你跟他们比什么?一个是病秧子,一个是傻子,都是短寿的命,不趁着现在还能喘口气多吃点,以后死了咋的吃。”

    她说着还往蒋家方向看,心里窝着的火无处可撒,却又急需一个发泄的口子,衙役官府她不敢说,可蒋家她却是不惧,想到上次还被白子慕吓唬住,事后她是越想越觉得不甘,一个上门的,摆什么普,又有啥子厉害的。

    前儿蒋家吃肉了,今儿蒋小二和蒋小三又吃糖了,这两天蒋小一一回来,白子慕就挨到他身边,总是逗他,蒋小一脸上满是灿烂的笑,一看就是极度高兴和欢喜。

    蒋叔是不是怕蒋小一有了汉子忘了爹忘了弟,把银子全花白子慕身上,所以一不做二不休,干脆的买了肉买了糖,使劲的霍霍完?

    钱氏越想越觉得有这个可能。

    反正买了肉,自个也能吃,买的糖,进的也是自个儿子的嘴,不亏。

    想通了,钱氏又安慰起狗蛋,说不用羡慕蒋家那两娃子,今儿他们吃糖,明儿就得吃土了。

    白子慕在隔壁是火冒三丈,头顶都要冒烟。

    这钱氏说话真真是难听,跟咒人似的,竟敢这么说他两个小舅子,简直是没把他放在眼里。

    他扔了簸箕,撸了袖子就要往隔壁去,蒋小一拉住他:“别。”

    白子慕狠狠的道:“别什么别,今天我不给她两个嘴巴子,他都不晓得我的厉害。”

    两家挨得这么近,钱氏还说得那么大声,明显的就是没有顾忌,丝毫不给他面子,也是把他上次说的警告话儿全当成耳边风。

    他是真疼蒋小二和蒋小三,哪里容得了旁人这么说他们。

    可这些话蒋小一却是听得多了:“别去。”他说:“随她去吧!钱阿叔对我和小二小三挺好的,这些年没少照顾我们。”

    两家挨得近,蒋小二经常的要喝药,中药熬起来味道大,钱氏每次闻着了,都觉晦气,没少嘀咕蒋小二是个短命的,钱阿叔说也说了,骂也骂了,但钱氏打心底就看不起蒋家,丝毫没有收敛,心情不好就指桑骂槐。

    钱阿叔没法子,私下过来找蒋小一,同他道歉,让他别和钱氏一般计较,蒋小一应了。

    而且不说旁的,刚开始砍柴卖银子那会儿,他年纪还小,有时从山里挑回来,半道累得受不住,钱虎子或是钱叔看见了,都会搭把手。

    这些恩他都记着,念着,这会真闹开了不好,不然钱氏早被他打了,哪里还能蹦跶到现在。

    白子慕心里到底是不舒坦,闷不吭声扭身进了厨房,找啊找,蒋小一不晓得他要干嘛,没一会儿见他再出来时,手上拿着几片烂菜叶,二话不说,又朝隔壁的扔去。

    蒋小一:“……”

    这人真是个半点气都不愿吃的,简直是大少爷性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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