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头他回去同他娘说了这事儿, 他娘不同意,说他被黄秀莲迷了魂了,宁可养个外头的孩子, 也不愿着养弟弟的。
“你弟弟的孩子,同你自个的,有什么差别?三娃子身上可是和你留着同样的血, 那蒋小二能一样?”
那会他娘一直叹:“你媳妇是那娃子亲娘, 即使那娃子孝顺,也是孝顺的她, 你和那娃子无亲无故的,你敢去指望他?要我说啊!你媳妇森*晚*整*理就光想着自己了, 半点都没考虑你,偏的你还那么护着他。”
“反正我是不许你把那孩子接过来, 这传出去, 别人都要笑死你, 你这么做,让着你弟和弟媳咋的想?再说了, 有那银子, 你也不晓得给你弟弟些,他可是你亲的弟弟,你如今过上好日子了,吃穿不愁,可你弟弟日子却还苦哈哈的呢!你可多得帮衬帮衬他,听娘的, 要过继就过继三娃子。”
丘大柱说不行, 他不糊涂,他又如何能不晓得要是过继个无亲无故的蒋小二, 外头人会如何说他,定是骂他蠢、糊涂啥的。
答应黄秀莲过继蒋小二,是听说那娃子聪明,若是以后真能有出息了,就可以给他闺女撑腰,护着他闺女。
等着丘翠翠生了孩子,蒋小二若是出息,拿一个回来养,唐家定是会给,孩子拿回来了,让着蒋小二教导,夫子啥的便都不用另请了,蒋小二还能给他养老……他这个家业,留给外孙就等于是留给闺女,如此,这不比留给三娃和蒋小二好?
一听这话,丘氏更不乐意。
这话意思便是,养了还不行,竟还要送那娃子去念书?
如此,得花多少银子儿?
这哪里使得。
有这钱,还不如让着三娃子去呢!
可三娃子不是没去过。
先头新县令刚上任那会儿,丘大柱赚的多,在衙门里做事儿,他自是比谁都要清楚,有学识、有门路,有关系,到底是有多重要。
正巧那时丘氏和丘大刚过来寻他,话外之意便是想要点银子,家里孩子都大了,住不下。
“三娃子如今五岁了,再住屋里头不合适,我和他娘就想着,给他重新起个屋子,不过家里没啥子钱,就想着同大哥你借一些。”
丘氏又在一旁可劲儿的夸,说三娃子怎么怎么乖巧,又咋的聪明,你过年回去,不是给他买了糖么?他可是一直惦记着,要同你这个大伯说声谢谢呢!
丘大柱闻言,心思一动:“三娃五岁了?那这年纪正好可以开蒙了,二弟,我给你些银子,送三宝去念书吧!不过这事儿,别同你大嫂说。”
三娃去了一年,后头再回去,丘大柱还特意拉住他,问他学的如何了?夫子都教了啥?写几字来给大伯看看。
三娃半天憋不出一个屁,学啥问不出来,那写几个字总该行。
结果就写出两字儿,还歪歪扭扭,蚯蚓爬似的。
丘大柱不识字是不假,但字的好坏他还是能看得出来的,三娃写的两字儿,他用脚趾写都比他写的好。
先头二婶问他要过几次银子,说三娃子勤快,天天的练字,那墨和纸用的多。
这练过的,竟还写成这个鬼样?
丘大柱都气了,问咋的回事儿啊?不是都去学了一年了吗?怎么就只会两字?
就他会的都比三娃子多。
二婶还笑着:“大哥,这不怨咱三娃,三娃子认生,您都一年到头的就回来那么一次,他见了你怕着呢,人一怕,哪里还想得起都学过些什么来,而且三娃子上次受了寒,快一月没去私塾了。之前啊!夫子还夸他了,说咱三娃子聪明,学啥子都快,是个读书的好苗子。”
丘大柱信以为真,后来过完年回去,他去上职时,碰巧的遇见了夫子。
平阳镇上秀才就那么四个,因此私塾少,没点关系和门路都还进不去,那夫子是他托着好友帮忙找的,这会儿见了面,怎么的都得打声招呼,结果谁知夫子看见他后,竟是袖子一甩,朝他冷脸哼了一声。
这是咋的了?
丘大柱一问,原来才晓得,三娃子在私塾压根就不服管教,不听课也就算,课堂上吵了,夫子训斥他,三娃子还拍着桌子,说他凭啥的管?他爹娘都说了,他爱干啥就干啥,谁都管不着,你个老东西,再骂我,信不信我回去告诉我娘。
三娃子这话把夫子气得够呛,最后只留一句给丘大柱:“此子先头顽劣不堪,无心听学,我念他年幼,未曾多有训斥,可……”
不服管教也就罢,还不甚聪明,教的东西,旁的比他小的都学会了,三娃子还是不会。
“愚钝如此,实在不是读书的料。”
听了夫子这话,丘大柱后头再没给二房的银子了。加了三娃子也不愿读书,二房也便没再送他送去。
要不是因为这个原因,丘家没了那可以再培养的,丘大柱哪里同意过继蒋小二?他又不是傻,银子也不是大风刮来的。
丘大柱同他娘说了原因,丘氏还是不愿,她没想那么多,同着丘大柱说,丘翠翠是嫁出去的闺女,好赖都是她自个儿的,儿子,听话,你把三娃子过继过去吧!肥水不能流外人田。
丘大柱隐隐觉得他娘偏心,十句话九句都在让他帮着二房,丝毫没想着他。
连着当年也是,那会儿征兵,她说家里没银子,让他去,结果去了不过两年,他二弟就娶了媳妇。
所以这哪里是没银子?
回来后她娘还说是借,可娶一媳妇怎么的都去三四两,去哪借这么多?
那会儿边境打得厉害,大家都知道若是去了,怕是就回不来,因此征兵时个个都想交银子,朝廷为了避免这种现在,就把‘兵税’往上抬,几乎高到了半吊子,那年他娘手里应该是有些,不过若是交了银子,免了兵役那银子怕是就没了。
没了银子,家里又穷,他和他弟怕是就难娶着媳妇儿……
丘大柱越想越觉得有些寒心,回去后拿了蒋小二的八字,和他自个儿的给人算,那老先生说,这他两八字相合,蒋小二能旺他。
蒋小二确实是聪明的,又看他那么黏着蒋小一,一副乖乖的,唯他是从的样,丘大柱就晓得了,这孩子懂事儿。
要是养在身边,能养熟。
蒋小二模样十分可爱,笑起来小酒窝,两小兔牙,丘大柱越看他,越眼热。
任黄秀莲怎么哄,蒋小二都不愿意,蒋父和蒋小一还在一旁虎视眈眈,丘大柱这会儿觉得蒋小二可人,已经铁了心想把他带回去,既然好说歹说都不行,那就只能上手抢了。
没想他会突然这般,院里众人都没有防备,蒋小二被他抓住了胳膊。
蒋小二拿小脚丫去踢他:“哎呀?你要干什么?放开小二,不然小二打你哦。”
蒋小一立马去推丘大柱:“放开我小弟。”
蒋父和一旁的蒋大牛几人反应过来,立马的也冲了过去。
黄秀莲和蒋小三几人紧随其后。
“快放开我二哥,不然小三给你一记无影脚。”
“就是,快放开二哥,啊!你敢推我大哥?鸟鸟告诉你,你完了,鸟鸟收拾你。”
院子里是乱做一团。
丘大柱个头壮,力气又大,几个小家伙又在一旁帮倒忙,蒋父和蒋大牛几人顾忌着怕伤到他们,行为上多少是受到限制,丘大柱却是没管这么多,因此蒋小一几人拉都拉不住他。
大伯娘和外头一些人正想过去帮忙,蒋小一哎呦一声,被丘大柱猛然一推,跌到了一旁。
除了丘大柱、黄秀莲外加几个小的,所有人都怔住了。
大家再看向丘大柱和黄秀莲时,眼底不由的,就带上了些同情。
敢推蒋小一,这丘大柱怕是要完犊子了。
有一汉子赶忙的去拉丘大柱。
“表舅,快放手,快放手。”
丘大柱被他拽住胳膊,不由看向他,这汉子他认识,是他表妹的女婿,如此,他倒是不好意思将人推开了。
“你放手,让一边去。”
那汉子急得不行,额头都出了汗,眼里带着惊恐:“舅,不想挨打,你就赶紧的回去吧!”
“什么?”丘大柱一头雾水。
谁敢打他?
那汉子说:“小一他那夫君是个护短又厉害的……”
之前蒋小三都没被怎么样,张屠夫就被抽成那个鬼样子,这会儿丘大柱动了蒋小一,结果可想而知了。
估计不是半死,也得是半残。
丘大柱不以为然,还哼了一声:“那又咋了?他还敢对我动手不成?”
“人在福来客栈当掌柜,舅,我就是怕你得罪人,而且……”
他话都没说完,丘大柱见着蒋父一直在拉蒋小二,又一手不停的推搡他,便不耐烦的打断那汉子。
“我管他什么人,你快放开。”
村里人觉得白子慕了不得,出息,也晓得丘大柱在衙里干活儿,厉害。
可客栈里头的掌柜,说白了,也就是替人干活儿的。
商人为末,要不是有后台,寻常真见了衙役,那也是得客客气气的,更不用提什么掌柜了。
他无所畏惧,也觉得那汉子没见识,就一掌柜,就惧怕成这样,自个窝囊也就罢,还想劝他一同跟着窝囊,他表妹着女婿,委实是太没出息了,难怪的一辈子得窝在这山里头。
他眼里的轻蔑实在过于明显。
那汉子见自己好心当成驴肝肺,也不高兴了,刚他是冒着得罪蒋家的险出来拉人的,结果哪成想,对方不领情也就算,竟还这般,他啥话儿都没再说,松开了手。
感觉手掌有些火辣辣,蒋小一抬手一看,掌心已经脱了皮,还微微渗着点血。
蒋大树扶起他,又把几个孩子叫开,这才和蒋大牛、钱虎子,钱虎子他哥,还有村里几个年轻汉子朝着丘大柱围了过去。
外头人也把丘大柱带着的牛车给扣了起来。
村长喘着气,进到院子就呵了一声:“丘大柱,你反了天了,谁给你的胆子跑我们这儿来抢孩子?你是当我们小山村没人了是不是?”
“敢把蒋小二带走。”有人喊:“今儿你们就甭想从我们村里出去。”
“就是,就是。”
丘大柱想拿身份压,可没有人怕,依旧堵着他。
蒋父眼疾手快把蒋小二抢了过来后,其余人立马推着丘大柱和黄秀莲往外头去。
“滚,滚出我们小山村。”
“他娘的,以后再敢跑我们村里来,我见你们一次打你们一次。”
“臭不要脸的。”
丘大柱被推得踉跄差点跌倒,见衣裳还都被扯破了,还挨了好几拳,直接气了个倒仰,自他在衙门干事后,村里人谁见了他不是都得给他三分面子,何时受过这种气?
今儿来还以为事情会很顺利,蒋安疼孩子,定是不愿他们接手,可他一个瘸腿的,蒋小一又是个哥儿,他压根没把这两人放心上,可谁知这村里人,竟是个个都吃饱了撑着,都跑出来瞎管闲事,真是服了。
害得他差点阴沟里翻船。
丘大柱扶着黄秀莲上了牛车,还回身指着蒋父一行人:“好,实在是好得,你们给我等着,我回去带人来。”
他在衙门还有两关系不错的兄弟,到时候让他们跟着来一趟,村里人还能这般?
民敢于‘官’斗?
他娘的。
蒋小一挤出人群,见丘大柱还敢怒着一副嘴脸指着他们撂狠话,他立马也指回去:“你也给我等着,你个撅屁//眼望天的,以为自己特能耐了?今晚我夫君回来,我就告诉他。”
“对。”蒋小三头发乱糟糟的也跟着大声囔囔:“告诉哥夫,让哥夫收拾他们,这两个大大的坏蛋,真是坏得冒油。”
沈鸟鸟则是举着扫帚,发飙的小母老虎一样,咬牙切齿的做势要去打丘大柱他们:“走不走?走不走?不走鸟鸟打你们了。”
村里人:“……”
丘大柱:“……”
看他小小个儿,拿扫帚挥来挥去,一下往地下打,一下又朝丘大柱两人‘捅’,蒋小一脸上满是无语。
丘大柱赶着牛车走了。
黄秀莲扭过头,看见蒋小二几个小的围着蒋小一,说要看他的手,还问他痛不痛,说给他吹吹。
沈鸟鸟先不说,蒋小二和蒋小三是个小汉子,可瞧着比女儿都要贴心。
蒋小一手心不过破了点皮,几个孩子就着急担忧成那样,而对着她自己……
想起方才蒋小三一直推着她,对着她又踢又咬的模样,黄秀莲心里难受得不行。
要是当初没将孩子送走,养在膝下,是不是就不会像着今儿这般?
她心里真真是悔了。
蒋小一同着帮忙的道了谢,这才回屋洗了手。
几个小家伙寸步不离的跟在他后头。
蒋大牛和蒋大树则是留在院子里继续磨黄豆,竹哥儿几人打扫院子,刚闹得突然,蒋小三几人碗筷都直接扔在院子里,烧制的碗很容易碎,里头米饭、汤水流了一地,不仅脏,碎碗片还到处都是,蒋小二几人常在院子里玩,竹哥儿几人细细打扫。
刚跌倒时蒋小一下意识用手撑着地,这会儿破了些皮,里头还‘扎’着一些细小的石块。
蒋小二眼泪汪汪:“大哥,你手都流血了。”
“大哥肯定痛痛了。”蒋小三一脸自责,抱着蒋小一的腿:“都怪小三没有保护好大哥。”
沈鸟鸟握着小拳头,一脸凝重:“三哥,不怪你,是那个伯伯太厉害了,我大力金刚脚踹他了,他都没有事,想来是个厉害的人物。”
蒋小三猛点头:“他应该有点东西在身上,我们不是他的对手。”
蒋小二拧着小眉头,认真:“看来,只有召唤哥夫给我们找场子了。”
蒋小一洗完手:“今晚你们哥夫回来,我立马告诉他。”
“好。”蒋小二说:“让哥夫给我们报仇。”
黄秀莲和丘大柱来闹这么一通,让蒋父心里又气又恨,但更多的是担心蒋小二。
到不是怕他会被带走,而是……
蒋小二是个正常的,蒋小三傻一些,且心态最是乐观,平时是记吃不记打,碰上什么难过的事儿,或是受了委屈,只要给他弄点好吃的,他扭头就能立马的忘,马上能笑呵呵。
可蒋小二不一样。
他还小那会儿,经常缠着蒋小一,问娘呢?
为什么别人都有娘有爹爹,就他们没有呀?竹哥哥,雨哥哥,燕娘姐姐也都有娘呢!
那会儿他身子不像如今这般好,经常要去医馆,一变天他便是各种难受。
那时候家里实在是缺银子,蒋父就拆了瓦片去买,后头凑不够,又卖了田。
蒋小一那会儿都懂事儿了,他也知道,田地是农家人的根,见着蒋父在屋里抹眼泪,他心头也难受,就去院子里磨刀,蒋小二正巧和蒋小三正巧的从伯娘家回来,不知道路上见了什么,一进家门蒋小三就问他:“大哥,我们有娘吗?”
他还没回答,蒋小二就道:“肯定有,没有我们从哪里来呢?大哥,娘去哪里了?我们怎么从来不见她呀?我们都想她了。”
蒋小一心情不好,压力又大,想也没想便道:“她死了。”
黄秀莲活着,可在他心里,确实是死了。
蒋小二信以为真,后来没再问,今儿见了黄秀莲,也不知道他会咋的想。
蒋父到底是不放心,怕蒋小二多想,想进厨房看看,刚到门口,就见蒋小一领着他们坐在灶台边吃红薯。
是鱼哥儿他们方才来时带过来的。
红薯刚挖出来的时候,其实并不算得甜,若是留那么几天再烤了吃,才是甜得不得了。
蒋小一几人吃得高兴,一副没心没肺的样。
蒋父都噎着了,一时间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该难过。
蒋小二看见他,还朝他甜甜的笑:“父亲,红薯甜甜,你吃不吃呀?”
蒋父:“……父亲不吃,你们吃吧!”
丘大柱一走,村长就回了家,刚他和周氏正在屋里弹棉花,人喊了他,他是急匆匆就走,周氏倒是想去,不过王哥儿去河边洗衣裳了,不在家,小孙子又正巧的午睡起来,在屋里哇哇的哭,她也只能留家里头,这会儿见村长回来,立马的着急问:“老头子,听说黄秀莲回来了?真的假的啊?”
村长:“嗯!”
周氏抱着白胖胖的孙子,一边拍着他的屁股,一边道:“她咋的突然回来了?”
“想回来要儿子呗。”
“啊?”周氏都愣了:“要儿子?”她到底是上了年纪,见的事儿多,立马就晓得其中原因了:
“呸,这缺大德的真是想得好,当初说不要就不要,孩子一生下来就急吼吼的送回来,似乎搁她那里多养个几天她就要挂了一样,见过狠心的,可也从没见过像她那般狠心的,这会临到老了,竟还能腆着个脸回来要儿子?那脸皮咋的就那么厚呢!”
“谁说不是。”村长不爱说人闲话,可这会儿也实在没忍住:“要是黄秀莲自个回来,那还想得通,可丘大柱竟也跟着来了,你说想过继,也是该过的丘家那边,咋的想起蒋小二来了?丘家没人了不成?”
这过继,一般都是从男方兄弟里头,或者外家啥的里头选,古人讲究血缘,因此丘大柱这般,着实的让人想不通。
不止村长想不通,村里人也想不明白,回了家都还在嘀咕丘大柱到底咋的想。
“哪里是没人。他弟有三个娃子呢!”周氏道:“那几个孩子我都见过,那丘大刚家的大娃和二娃年纪大了,过继不合适,那三娃子虽是不算得大,但我实话说,那娃儿我一见啊,就觉得是个不得行的,跟着周大宝一样,一看就是被宠了坏了的,哪里像着蒋小二。”
她看着抱怀里孙子,又往门外看了看,才小声道:“不是我说,你看蒋安那模样,再看看他三个孩子,小一大了就不说了,就蒋小二和蒋小三,要不是有些毛病,光看那模样,我就问你,你瞧着了,眼热不眼热?”
“热,可那也总不至于啊!再可爱,那还比得自家娃儿好?”村长实话说。
周氏想了想,确实是,别人的孩子,模样再可人,那也是别人的,换了她,她定是要养自个亲戚家的:“我估摸着丘大柱怕是还打着旁的心思儿,不然就是上了年纪了,糊涂了。”
村里人都这么想。
这事儿过了也就过了,下午干该啥还是干啥。
豆浆磨好了,调制卤水时,蒋小一没刻意避着人,但蒋大牛几个却是都没看,还避开了。
临近白子慕下工的时辰,蒋小一辣椒捣到一半就往外头走。
第082章 第 82 章
白子慕还没到下工的时辰, 他便又摸鱼了,没直接回去,而是去了趟布庄。
布庄外头一侧屋檐下坐着个汉子, 怀里抱着一个小哥儿,那娃娃两岁多快三岁的样,瘦瘦小小, 蜡黄蜡黄的, 仿佛皮包骨,旁边还站着一小六七岁的小男娃, 同样也很瘦,他似乎第一次来镇上, 显得有些拘谨,一直紧紧的挨在那汉子跟旁, 抓着他的衣裳。
“爹, 娘啥时候出来。”
“应该快了, 你是不是饿了?”
“嗯!”小男娃说完,那小哥儿也跟点头:“爹, 我也饿了。”
那汉子摸着他们的头:“爹晓得了。”他从怀里掏了个巴掌大的玉米饼子出来, 掰成了三瓣,把另外两瓣递给孩子:
“这个给你娘留着,这个你们吃,先垫垫肚子,回家了就给你们煮饭吃。”
两个孩子点点头,也没有闹。
大概是逛街累了, 坐这儿歇息, 白子慕只瞅了一眼便收回目光,正要从门口进去, 一年轻妇人走出来。
那汉子站起身:“买好了?”
那妇人把手里的布小心翼翼的放到背篓里:“嗯,买好了,我们回去吧!天色不早了,这会儿回去,怕是到家天就得黑了。”
“买的啥布啊?”那汉子说:“毕竟是你堂弟的大喜事儿,这些年你也没咋的回去,买好些。”
“我晓得的。”
柜台正对着大门,裘老板往外一扫就看见白子慕直直朝着店里来,还挺高兴:“哟,白小子,你咋的来了。”
白子慕混不吝道:“吃饱撑着了呗。”
裘老板看他手里拿着的油纸包,顿时笑起来:“无事不登三宝殿,你小子不会来我这儿占便宜来了吧!”
白子慕听了这话不太高兴:“哎,裘大伯,您怎么能说出这么恶毒的话?这是您这种英俊潇洒,风流倜傥的人该说的话吗?啊?”
裘老板哈哈笑起来:“你小子,说吧!来干啥来了?想买布还是买衣裳啊?随便挑,我送你。”
“这感情好啊!不过我今儿不买布。”白子慕依着柜台,同他嘀嘀咕咕老半天。
最后裘老板拍着胸口:“这事儿交给我你就放心好了,保证给你办得妥妥的。”
裘老板还是颇有信誉的,白子慕安心了:“行,那我回去了。”
刚到村口,他就见蒋小一在村口的大榕树下不停的徘徊,还时不时的张望,见着自己,立马一脸欣喜的跑过来。
“夫君……”
白子慕有些高兴,这小哥儿,今儿怎么来等他了?莫不是想他想得受不住了?
也不知道控制控制。
不过也怪不得这小哥儿,要怪也只能怪自己魅力太大。
白子慕头发一甩,美滋滋的朝蒋小一跑过去。
“夫君,你回来了。”
“嗯!是不是想我了?”
蒋小一一点都不害羞,仰头看着他,目光晶晶亮,实诚道:“嗯,想了。”
白子慕最受不了他这样,心跳都快了,他往周边看,见着没什么人,挑着眉戏谑道:“蒋小一,你敢不敢和我去小树林啊?”
蒋小一:“……”
蒋小一羞红了脸,觉得有点不好意思,只要两个人独处的时候,白子慕就爱亲他,这会儿要是进小树林……
他伸着脖子扭头往四周看,然后什么话都没有说就朝着一边山侧的小路跑,听见身后没有动静,他扭过身看了一下,见白子慕还呆在原地,立马一拍大腿:“夫君,你快来啊!”
白子慕:“……”
这小哥儿,真是要了他的命了。
白子慕立马追了上去:“小美人,不要跑,等等爷啊。”
两人玩儿似的,追追闹闹进了小树林。
……
白子慕抱着蒋小一,将他抵在身后的树杆上,他一手垫着蒋小一的后脑勺,另一手侧扣着他的腰,低头不停的吻他。
蒋小一双唇似乎含了糖又抹了蜜,白子慕一直含吮着他的舌尖,过了片刻,他才顶开蒋小一软乎乎的舌头,直驱而入。
这一次,比先头的都要深入,也较为强横,又凶又急,搭在蒋小一腰窝上的手,突然抬起抓住了蒋小一微微挣扎的手,而后沿着他的手腕往下摸索,撑开他的五指,然后同自己五指紧紧交扣。
挣扎无果,蒋小一先是赧然,不知所措了好一会儿,然后才开始顺从着,甚至不自觉的小心翼翼的回应起来。
白子慕感觉到蒋小一那急促且湿热的呼吸扑打在自己的脸上。
对方微微眯着眼,眸中发着水亮的光,明明含羞胆怯,却又不停的迎合着自己,就像只乖狗狗,被彻底征服了一样,在他跟前温顺的、毫无保留的露着自己的肚皮,一副随他蹂/躏,随他掌控的姿态。
白子慕心头涌起一股前所未有的冲动,这股冲动,来的汹涌澎湃,最后凝聚在小腹处,然后顺着尾椎骨迅速涌至他的大脑。
他知道那是什么,那股冲动,让他口干舌燥,欲壑难填,几乎让他无法克制。
他不敢再继续下去,微微向后退了些,眼含欲/色,恨恨的咬了下蒋小一的嘴唇。
蒋小一发出了一声压抑却又动情的闷哼。
他被白子慕吻得意乱情迷,浑身发软,双眼氤氲,只能撑着白子慕大口大口的喘气,过了许久,才觉得肺部充盈起来。
手下是对方的胸膛,那触感强韧而紧实,明明隔着好几层衣料,可这会儿,他似乎能感觉到,掌心传来的,那又热又硬的触感,他臊得触电般急忙收回手,耳朵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红透了。
白子慕喉咙发紧,嗓音发哑,他殷红的舌头舔了舔上槽牙,而后下巴搁在蒋小一肩膀上,侧着头,对着他红头的耳朵,用气音说:“老子真想办了你。”
他们靠得太近,强烈的酥麻感让蒋小一身子不由微微哆嗦。
心脏像是被人捧了起来,而后高高抛起,他快要喘不过气来,睫毛轻轻打着颤,用拳头挠痒痒似的,锤了白子慕一下,嗔怪道:“你……你流氓。”
“对,我流氓,但我只对你一个人流氓,你喜不喜欢?喜欢的话,下回我再流氓一些。”白子慕语气缱绻,眼里带着柔软笑意,在耍混这事儿上,他无师自通。
他模样俊,说这话时还又痞又邪,蒋小一揉了一把眼睛,勾住他的脖子,将头埋进他胸口,嗅着他身上熟悉的,淡淡的皂夹味,然后才羞羞的,轻微的点了下头。
他确实喜欢白子慕吻他,只有这样,他才能明确的感受到,这个人在为他失控,这个人,喜欢他,渴望着他。
两人什么话都没在说,相互依偎着喘了会气,冬日黑的快,白子慕摸索着去牵他的手:“我们回去吧……嗯?你的手怎么了?”
触感明显不太对劲,白子慕抓起他的手一看,只见蒋小一掌心破了些皮,不是干活过度起的水泡,倒像是剐蹭到的:“这是怎么伤着了?”
一提起这个,蒋小一立马就来劲儿了:“被人推的,我跌到地上后就挨了。”
“什么?被人推了?”白子慕这下直接气得鼻孔都粗了,怒火灼心,气呼呼道:“谁推的?妈了个巴子的,吃了熊心豹子胆了敢碰我的人,谁?你告诉我,等下我去收拾他。”
“是丘大柱。”蒋小一不由委屈起来。
蒋父性子温润,加上瘸了腿,村里有些人家觉得他‘废’了,不咋的瞧他上眼。
很多时候受了欺负,蒋小一都得自己扛着。
蒋父和黄秀莲合离那一年,村里流言蜚语最是多。
蒋小一少不得也得被指指点点说两句,先头他还会同着蒋父讲,蒋父会为了给他出气,找上人家里头去。
可后头半夜起来,见着蒋父坐在院子里一个人佝偻着背,埋头痛哭时,蒋小一才知道,其实他受委屈时,那些闲言碎语砸在他身上的同时,其实也在剜着他父亲的肉。
他起初尚且还不是很能理解,直到看见蒋小三被村里的孩子欺负,被骂小傻子,不跟他玩,他只能躲在一边羡慕的看着……
甚至有时候被欺负得厉害,出门会被着其他孩子打,哭得一双眼睛红肿,满脸泪痕的回来,他是气得不行,后头他虽会给蒋小三出气,可出完气,他心头依旧是不顺畅,像堵着什么,让他心头沉甸甸的,他知道,那是自责,惋惜,愧疚。
他弟弟还这么小,是需要人陪,需要人保护的时候,可他……
他什么都做不到。
他无法堵住众人的嘴,只能任由他们喊蒋小三小傻子。
他抽不出时间来,全留家里陪弟弟。
他难受,可他做不出改变,他没本事,护得弟弟周全。
父亲为什么会哭?
是不是因为……
这种情绪一涌上来的时候,他陡然明白,为什么当初他父亲会背着他在院子里哭了。
蒋小二和蒋小三还小,父亲压力已是很大,他不能还像个孩子一样,事事都去依靠父亲,树木挺拔坚韧,可依旧容易被压垮,更何况是个有血有肉的人呢?
所以他强迫自己站起来,同父亲去支撑这个摇摇欲坠的家,在外头受了苦、受了委屈,他会和着血往肚里咽,因为他是这个家的长子,是大哥,他和父亲、弟弟相依为命,他没有可以依靠的人。
可如今不一样了,他有了可以依赖的人了,这个人会护他,爱他,守着他。
有人喜欢你,是因为你漂亮、懂事、而有的人喜欢你,是因为你哭了,明白你的狼狈,却依旧想把肩膀和爱意都给你。
白子慕给他的,是其他人不能给予的安心。
夫夫一体。
白子慕是他夫君了,他如今受了欺负,自是要告诉夫君,让夫君给他出头。
蒋小一当即巴拉巴拉一通说,白子慕听完是火冒三丈,袖子都撸了起来,牙痒痒的道:
“这丘畜生竟敢推你?好啊!他真是有种得很,明儿老子去扒了他的皮,把他打出屎去,他娘的,竟敢上门抢孩子,当我是死的吗?你手还痛不痛?”
这算个啥,村里人干活,那手是森*晚*整*理时常的受伤,被草割,被树枝刮,等着农忙的时候,那活儿做多了,起了水泡,那才叫疼,如今就破了点皮。
蒋小一觉得一点感觉都没有,他干活多了,手上多是厚茧子,这会儿破了皮而已,完全是小意思。
但见着白子慕一脸担忧,他立马改口道:“疼的。”
白子慕眼里的疼惜快要满溢而出:“那我给你吹一吹,吹吹就不疼了。”
谁知蒋小一却是摇摇头,说得跟真的一样:“好不了,中午小二他们也给我吹吹了,可我觉得还是疼。”
这应该不太可能吧!
这看着也就破点皮而已啊!
这点小伤口能疼半天吗?是不是身子出了什么问题了?
白子慕正担忧着,想带他返回镇上去看看大夫,就听见蒋小一说:“我觉得如果现在能有个甜甜的小蛋糕吃,我应该就不觉得疼了。”
白子慕:“……”
白子慕当下就给了他屁股一巴掌:“甜甜的蛋糕没有,铁砂掌你吃不吃啊?沙包大的拳头你吃不吃啊?大嘴巴子管够。”
蒋小一嘎嘎笑起来,扭着屁股不给白子慕打。
两人闹着从树林里跑出来。
白子慕还是给他掏了一个小蛋糕出来,这种以前他在超市里头买的,八元一个,上头全是一层白乎乎的奶油,奶油上头插着两颗樱桃,就碗大。
蒋小一最爱吃这种甜的,也不嫌腻,吃得美滋滋的,一勺接一勺:“夫君,你吃不吃?”
白子慕摇摇头,揽着他从山里下来,一到村口就见三个小家伙蹲在那里,蒋小二怀里还抱着白子慕刚刚藏起来的油纸包。
三个小家伙面面相觑。
“这东西一定是哥夫的。”蒋小二笃定的说。
沈鸟鸟跟着:“对头。”
蒋小三左右张望,挠着头,四周空无一人,连个鬼影都没见着:“那哥夫去哪里了呢?怎么只见肉肉不见人呀!还有大哥也不见。”
“就是啊,难道大哥和哥夫被外星人抓走了吗?”蒋小二说完,立马就急了。
“啊?哥夫说外星人最爱抓人去做实验,开肚皮,那大哥和哥夫被他们抓去了,岂不是要嘎了?”沈鸟鸟正要眼泪汪汪,就见着白子慕和蒋小一从山里下来:“啊!是哥夫和大哥。”
蒋小三朝他们跑过去:“哥夫,大……大哥你吃啥呀?哎呦喂啊!是蛋糕,大哥你吃独食啊?”
沈鸟鸟又开始嗷呜嗷呜一通乱叫:“吃独食不对哦大哥,鸟鸟也有来一口。”
蒋小二举着手:“小二也来,小二也来。”
蒋小一喂了他们每人两口,三个小家伙也美了,不停舔着小嘴儿。
似乎吃了两口蛋糕就有劲儿了,路都不好好走,一路围着白子慕和蒋小一两人又蹦又跳的。
回了家,蒋大牛几人已经走了。
吃过饭,趁着蒋小一给几个小家伙洗澡的空挡,蒋父拉着白子慕到了后院,问他丘大柱这事儿咋的整。
丘大柱离开时,听他说话那口气,这事儿显然是没那么容易罢休。
衙门的人不能随意打,若是打了,往小了说是看不起衙门,看不起县令,往大了说,那就是藐视朝廷,藐视皇上。
随便安个罪名,那都能把他们这种毫无背景的小老百姓摁死。
最后蒋小二若是真的被抢走了,他们也只能去告状,可他是县衙的人,县太爷会帮谁?要是丘大柱再给人塞点银子……
蒋父是不敢想,没有头绪,只得问白子慕。
白子慕插着腰:“父亲,你怕什么啊?”
“那丘大柱在衙门里干事儿,俗话说得好,民不与官斗,我能不怕么。”蒋父忧愁的说。
白子慕觉得他这个老丈人不太得行,胆子实在是太小了。
“父亲,你这样不太好啊!你都一把岁数了,胆子怎么还这么小?这也太不像话了,这么怂包,很容易被人看不起的。”
蒋父:“……”
“不过还好有我,子不嫌母丑,狗不嫌家贫,以后谁要是笑话你,你就跟我说,你是我岳父,我肯定罩着你。”白子慕无所谓的说:
“区区一个丘大柱,我是压根没放在眼里,明儿我就去扒了他的皮,狠狠收拾他一顿,让他以后见了我们跑得比狗快,他娘的,敢欺负我的人,简直是不知所谓。”
蒋父觉得白子慕的口气实在是太大了:“他在衙门里干活儿,你打了他,真的不要紧吗?”
白子慕挠挠头:“应该不要紧吧!”
蒋父:“……”
什么叫吧?
白子慕想了想:“县太爷他儿子是我兄弟,我打他底下一个员工,我觉得他要是一个胸怀开阔的人,应该是不会跟我计较这些的。反正现在谁要是冲福来客栈砍了刘虎子,我是绝对不会说啥的。”
蒋父:“……”
刘虎子和丘大柱能一样吗?
这哥婿脑子也是让他担忧。
“丘大柱和黄秀莲,这两人我是一个都不会放过的……”白子慕说到这儿顿了一下,瞄了蒋父一眼:“父亲,我要是动了黄秀莲,您该不会舍不得吧!”
蒋父沉默了一下,摇摇头。
白子慕眨眨眼:“啊?毕竟一夜夫妻百日恩呢?”
蒋父见他一脸明显想看热闹的表情,不由拍了他一下:“我跟她有个屁股恩。”
若是不提旁的事儿,黄秀莲给他生儿育女,就只这么一件事儿,那么他确实是欠黄秀莲的,还都还不清。
怀胎十月,本就辛苦,更不用提生孩子时,那半条腿踏进阎王殿的事儿了。
可他们在一起的时候,他自始至终没对不起黄秀莲半分,真算起来,还是黄秀莲对不住他。
他都不欠黄秀莲什么,在黄秀莲毅然决然跟他闹合离的时候,他跟黄秀莲之间,就再无半点情分儿了。
硬要说,那也只有厌恶。
“不过,打了丘大柱,真的没事吗?不会要掉脑袋吧!要是危险,咱就先不打了,我知道他们家住哪里,晚上我在跟你一起去套他们麻袋,狠狠打他们一顿。”
白子慕:“……”
“父亲你就放心好了,我都没娶你家哥儿呢!最是惜命了,绝不会做那砍脑袋的事儿的。”白子慕认真道。
蒋父听他这么一说就放心了。
前头厨房,蒋小一将门窗都关紧了,灶台里烧着大火,见着厨房暖烘烘了,这才开始给三个小家伙洗澡。
蒋小三自己坐在一个水桶里,这会儿一边搓着脚丫子,一边一个劲儿的流着口水:“大哥,哥夫做的炸鸡腿实在是太好吃了,小三还想吃,怎么办呀?”
今天厨房剩了好些鸡肉,白子慕打包了好些带回来。
晓得几个小家伙中午经历了一场恶战,还完败了,见着家里还有些糯米粉,又知道了中午的事,为了慰问慰问他们,白子慕就给他们做了炸鸡腿吃。
这炸鸡腿好做,鸡腿肉厚,中间切几刀,这样方便入味,然后再葱、姜、辣椒粉、孜然粉,腌制一下。
入味后,打些鸡蛋,鸡腿先放玉米粉里滚一下,等着上头裹上面粉后,放到鸡蛋液里,然后再裹上一层糯米粉,六层油温下锅炸,炸个十来分钟的就可以出锅。
炸鸡腿瞧着金黄,又脆,吃起来外酥里嫩,很少有人能拒绝得了。
白子慕以前可喜欢吃这玩意儿了,在肯德基里头做了大个月,面试那会儿他跟老板说能不能包吃,只要包吃,他可以少拿点工资。
寻常人一天两只鸡怕是就已经腻歪了,再一个汉堡,那也就饱了,速成鸡不贵,汉堡成本更是便宜,老板欣然应许。
不过没成想白子慕是顿顿的好几只鸡,一天四顿,一顿不落,白子慕吃了半来月,在老板顶不住,想找他谈‘薪’的时候,白子慕又离职走了。
腻,实在是太腻了。
他是闻到烤鸡的味儿就想吐,加上他已经肥胖过度,一副马上就要心肌梗塞见鬼的样,白子慕最是惜命,想了想,决定再去工地搬两个月的砖。
论炸鸡,他手艺是一流的。
现代啥啥啥都吃过的孩子,尚且无法抵抗,蒋小一和几个小家伙更是不用说,吃得都停不下来,喜欢得紧,吃第一口的时候,眼睛都瞪大了,蒋小三更是高兴得一直嗷呜嗷呜的乱叫。
不过到底是少了些,都没吃够,炸鸡腿就没了。
蒋小一咽了下口水,给坐盆里的蒋小二和沈鸟鸟洗屁股,两个小家伙屁股小,坐一个盆不挤不松刚刚好。
蒋小二和蒋小三自个也会洗澡了,可是蒋小二动作慢,天气冷了,蒋小一不敢让他自己洗。
他给蒋小二擦完脸才道:“家里没有鸡腿了,等下次再让你哥夫带些回来。”
“要哥夫带多多。”蒋小二说:“小二要吃多多的。”
沈鸟鸟举起手来:“大哥大哥,鸟鸟也要,鸟鸟最爱炸鸡腿了。”
“好。”蒋小一看着他,有些想笑。
沈鸟鸟刚来家里那会儿,羞羞的,又瘦瘦的,身上都没二两肉,个头跟着蒋小三差不多,可如今在家里住了一个多来月,却是比蒋小三还要胖了。
蒋小二和蒋小三虽是吃的多,可这么些日子以来,就只长了一点点肉。
沈鸟鸟到底是底子好,长肉都比旁人快一些,如今他都肥了一圈,这会儿脱光了坐盆里,那小肚子是一大圈,小脸肉嘟嘟的,又白,五官粉雕玉琢,蒋小一有事没事,最爱捏他脸和小屁股玩。
白子慕一顿炸鸡腿就把这一大三小哄得开开心心,中午对敌完败的郁闷全被他们抛在了脑后。
可丘大柱从小山村离开后,越想越觉得气。
特别是被蒋父和蒋大牛几人打到的地方,后知后觉疼起来的时候,更是怒火冲天。
“当家的,这事儿咋办?”黄秀莲忧心忡忡。
今儿这事实在是有些出乎意料。
没想着村里人竟是同着蒋家的沆瀣一气,她是村里出来的,最是清楚,村里人爱看热闹,也最怕招惹麻烦。
明明知道丘大柱是在衙门里干活儿,竟然还敢上手帮,简直是不知所谓。
要是没那帮子人,还有蒋大树、蒋大牛两人,今儿小二都能抱回来了。
丘大柱一拳砸在桌子上,哼了一声:“明儿我带两兄弟过去,这次我倒要看看,他们还敢不敢拦着我。”
好些年不曾被人这么下过面子了,他带着气,隔天天一亮,立马的就往衙门赶。
不过同他相熟的两个衙役昨儿守夜,今儿要中午才会来上职,他只能耐着性子等着。
临近中午,丘大柱起身正要回家吃饭,刚从衙门后门拐出来,就见对面站着俊俏的小汉子。
那小汉子双手抱臂,交叉着两条大长腿,以一个随意又酷飒的姿势背靠在巷墙上。
第083章 第 83 章
白子慕模样出众, 加上那不太正经的可又矜贵的气质,看起来有股邪佞般的俊美。
丘大柱活了大半辈子,就没见过长这般俊的, 一时间不由多看了两眼,可对方目光同他对上时,只是懒洋洋的瞥了他一下后便移开了目光。
直到插肩而过, 对方不羁的神情猛然一顿, 又斜眼看了他片刻,而后像是确定了什么, 眼眸中突然涌上渗人的戾气。
丘大柱都没反应过来,紧接着他眼前闪过一黑影, 耳边传来砰的一声巨响。
白子慕一拳砸在丘大柱旁边的墙上,手臂横在他跟前, 居高临下的看着他, 眼神可怕至极。
“你是昨天上我家来抢人的那家伙吧?”
丘大柱朝旁边看了一下, 只见墙上活生生的凹了个洞,墙面以拳头为中心, 四周蜘蛛网似的, 裂开了无数条裂痕。
这是何等的力气??这要是打到人身上,怕是屎都要被打出来。
见对方面目狰狞的看着自己,他不由咽了下口水:“什……什么?”
白子慕刚是一时冲动,这会儿手都要疼死了,要不是为了面子,他这会儿指定嚎起来了, 但这会儿他硬撑着, 只皮笑肉不笑的问:“你还跟我装傻充愣是吧!你是不是丘大柱?”
丘大柱心里莫名踹踹不安:“我是。”
“是就对了。”话落,白子慕直接一把揪住他的头发, 一拳往他肚子上砸:“你他娘的,去哪借了狗胆了?连我的人你都敢动,你是不是活腻了?啊?”
那一拳力道极大,丘大柱疼得都差点直不起腰来,眼前出现了一片灰暗色。
待着那股巨疼缓过去后,他立马目露凶光,挥着拳头朝白子慕砸去,破口大骂:
“他奶奶个腿的,你找死是吧!”
白子慕没有躲避,两指轻轻松松的夹住了他的手腕,丘大柱的拳头硬生生停在了半空,像是被钳子夹到了一样,论他如何使劲,都动弹不得:
“你是谁?你他娘的疯了吗?冲上来就打人。”
白子慕扯着他的头发,将他拖到墙边,摁着他的脑袋往墙上砸,连着砸了两下,才揪着他的头发,迫使他抬起头来。
丘大柱疼得脑子发晕,额头鲜血冉冉往下淌。
他气得满脸通红,白子慕如鹰隼般的眸子锋利而冷锐,那森冷的目光,以及扑面而来的阴冷煞气,让他瞳孔不由微微聚缩,被震慑的一时忘记了言语。
直觉告诉他,这是个非常危险的人物。
他嘴巴刚动,对方凑近他,似笑非笑的:“你动了我夫郎,还想抢了我的小舅子,你说说,我是谁?”
丘大柱双眼瞪大,立马反应过来:“你……你是蒋小一的夫君?”
“答对了。”白子慕一巴掌朝他脸上扇去:“这是给你的奖励。”
丘大柱:“……”这一巴掌用了劲,他嘴里立马尝到了甜腥味。
这也算奖励?
打人不打脸,丘大柱这下也怒了,用仇视的眼神看着他:“你敢打我?”
白子慕哼笑一声:“有什么不敢?你天皇老子啊!”
丘大柱:“你知道我是谁吗?”
“不知道我怎么打。”白子慕上下看着他:“不就是个看守牢房的,看把你拽得跟个二百五似的,拿着鸡毛当令箭,真以为自己是个人物了?别人怕你,我可不怕,今儿不狠狠收拾你一顿,你怕是都认不清现实。敢抢我小舅子,找死。”
一个牢头也敢跟他叫嚣,简直是不知所谓。
白子慕又一拳头朝他挥去。
丘大柱眼皮不禁狠狠跳了一下:“你,你别欺人太甚,不然……啊……”
白子慕一拳接一拳:“老子出来混了这么久,从没人敢这么下过老子的脸,敢跑我家里去动我的人,你今天不死也得掉层皮。”
丘大柱这种人,打怕了他才能彻底安分,口头警告,人是绝对不会放心上的,为了防老,人敢公然的上门去抢孩子,下次没准的又能因为旁的事儿,又闹家里来。
铲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
白子慕又给了他两拳,拳拳凌厉迅疾,直把丘大柱打得毫无还手之力,没一会儿就鼻青脸肿,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白子慕见此,才揪着他的衣领,拖着他走进巷子里。
丘大柱毕竟上了年纪,被打了几下就受不住了,脑袋昏昏沉沉,死狗一样被他拖拽着。
丘大柱住哪儿,白子慕昨儿就问过蒋小一了。为了上工方便,丘大柱当初买的屋子,就在衙门后头,从衙门后门出来,沿着小巷子,直直走就能到了。
这会儿来到丘家门口,阿瓜几人已经候在那儿等着他:“老大。”
白子慕只点点头,阿瓜开始咚咚咚的敲门。
黄秀莲不知情,正在堂屋里做针线打发时间,这会儿听见敲门声:“应该是老爷回来了。”她对着一旁的嬷嬷说:“快去开门。”
嬷嬷出去了,黄秀莲也放了针线起身跟在后头,门一打开,见着丘大柱鼻口都是血,被人拖在地上,嬷嬷吓得心肝直颤,立马发出了一声刺耳的尖叫。
“啊……老……老爷?”
黄秀莲眉头一蹙,正想问咋的了,丘大柱就被白子慕扔了进来。
‘砰’的一声。
丘大柱满头血,躺在地上,挣扎半天都没能爬得起来。
“当……当家的。”黄秀莲身子晃了晃,她没经历过这种场面,整个人都有点吓傻了,她扑过去想抱起丘大柱,却被阿瓜几人扣住。
“你们是什么人,你们想干什么?”
白子慕插着腰,走到黄秀莲跟旁,低下头,仔仔细细的看着她。
村里人总说,蒋小一三兄弟,模样都像着蒋父,没半点像黄秀莲,黄秀莲长啥模样,白子慕先头都没见过。
到底是好命,以前没合离的时候,蒋安养着她,合离后,丘大柱供着她,没受过什么苦什么累,黄秀莲身子丰腴,肤色细腻白皙,因此三十好几的人,可若是站在蜡黄消瘦的蒋小一旁边,说是他姐怕是都有人信。
“原来你长这样啊?看着那么像个人,没想到却是个恶毒老虔婆。”
黄秀莲:“……”
这赤/裸/裸的羞辱让她气得呼吸不畅:“你,你什么人,竟敢打我当家的。”
“我是蒋小一的夫君。”白子慕对上黄秀莲那不可置信的眼神,冷声道:“我不仅敢打他,你要是再敢动我小舅子的主意,我连你也一起打,你信不信?”
黄秀莲颤着声:“你……我是小一他娘,你怎么敢?”
“你是他娘?你这讲的什么笑话?小一认你了吗?你晚上跟着我岳父睡了吗?跟他睡的明明是我,你都不跟他躺一被窝,还有脸说这种话?脸皮咋那么厚呢?真是不要脸。”白子慕气哼哼的。
黄秀莲:“……”
阿瓜几人:“……”
他们老大说话,就是这么特立独行。
黄秀莲神情似羞愤,又像有些难堪,脸涨得通红:“是蒋安叫你来的?还是小一。”
“谁叫我来的你管得着?我平日工作都够忙了,你们还要给我找事做,他娘的。”白子慕微微垂眸看着她,脸色不耐:
“我看你们就是好日子过腻歪了,找打。今天不好好收拾你们一顿,你们怕是以为我们家里人好欺负,能由得你们胡作非为,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妈了个巴子的。”
白子慕虽跟蒋父说连着黄秀莲也揍,不过到底也只是说说。
男人的手,怎么可以用来打女人呢?
说出去,实在有损他的名声。
白子慕当着黄秀莲的面,又狠狠的收拾了丘大柱一顿,丘大柱刚开始还拼了力气想爬起来跑,不过又被唐小贵几人摁住了,在挨了几脚后,彻底没了抵抗的力气,只能任由白子慕揍。
白子慕啧啧几声:“就这点本事,都不够我一合之力,怎么就敢那么放肆,上我家来胡作非为呢?”
丘家一嬷嬷,一个小厮,一个丫鬟,这会儿躲在屋里都没敢出来。
见着丘大柱鼻青脸肿,脸上全是血,哀嚎的力气逐渐小了下去,黄秀莲心底不由恐惧。
她让白子慕不要再打了,可白子慕不听,她便指着白子慕破口大骂,见着白子慕依旧不肯停手,又想打感情牌,最后走投无路,才急慌慌的,掉着眼泪朝他跪了下去,眼露哀求:
“后生,后生,求求你,放了我当家的吧!求求你了,再打下去就要死人了。”
白子慕嗤笑一声:“下次还敢不敢打我小舅子的主意了?”
黄秀莲想将人稳住,立马疯狂摇头:“不敢了,不敢了。”
“记住你说的话。”白子慕恶狠狠的踹了丘大柱一下,才道:“若是再敢打旁的歪主意,被我知道,可就不像今儿这么简单了,不过打也不要紧,你们动一次歪脑筋,我就上你家来一次,反正我知道你们住哪,我奉陪到底。”
他看着黄秀莲,轻笑了声:“就是不知道,你男人能不能争气,能再让我这么打。”
丘大柱这会儿都去半条命了,又上了年纪,再来这么几次,怕是得‘英年早逝’。
黄秀莲含泪应承下来。
白子慕一招手,领着阿瓜几人走了。
黄秀莲抱起丘大柱:“当家的,你咋的样了?”她扭头朝屋里吼:“你们几个是死的吗?还不去找大夫。”
白子慕下脚有分寸,踹得让人疼,但却不会致命。
大夫来看过,又喝了药,丘大柱勉强能开口说话了。
他颤微微的抬起手来,指着候在一旁的小厮,说让他去衙门,把他两兄弟喊来。
今儿这顿打不能白挨,不还回来,他都不姓丘。
他也算是衙役,白子慕打了他,还想逍遥法外,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只要将他抓到牢里头,那是他的地盘,到时他一定让那死小子吃不了兜着走。
丘大柱咬牙切齿。
他兄弟来的很快,见他躺在床上,面目全非,颇是惊讶,惊讶过后,又怒火烧心:“老弟,你这是咋的回事啊?被打了?他娘的,谁打了你?你跟老哥说,看老哥我……”
他猛然顿住了。
黄秀莲没在意,给他搬了个凳子,兄弟坐下来,顿了一会儿,方又开口:“你咋样?大夫怎么说?”
丘大柱说没事,就是得躺床上养,估计要好几日才能好,至于为什么挨打,谁打的他,他也说了一通。
那兄弟点点头,旁的就没再多说了。
丘大柱以前去过福来客栈,认得阿瓜,他咳了一声,怒道:“打我那人,乃是福来客栈的掌柜,你带几人去……”
“算了。”兄弟打断他:“你都这样了,还不消停?还想让人再来收拾你一顿是不是?你怎么还想不明白。”
丘大柱沉默了一下:“老哥,你这话什么意思?你是怕那小子吗?他就是个掌柜。”
“你还是不懂我的话。”兄弟摇了摇头,叹息一声:“你当人傻的吗?没点子背景,人敢这么公然的打上门来?人能做掌柜,这意味着啥?这意味着人比咱都聪明。”
丘大柱到底是没读过书,村里长大的,后头虽是去了边境打了几年仗,回来后又到了衙门当值,压根就没经历过什么事儿,有些事情想得片面,而且当了两年衙差,飘了,只觉寻头百姓不足为惧。
兄弟面色严肃,说:“你晓不晓得,今儿中午我去上工的时候,老夏来寻我了。”
老夏是主簿的人,算是主簿的左膀右臂。
老夏寻过来的时候,那兄弟还有些懵,不懂他找自己干啥子。
毕竟工作不同,平日两人鲜少碰得上面,没什么交集,不过老夏和他表姨夫是兄弟,硬要说,两人还有些亲戚关系在里头。
老夏来了没多废话,只拍着他的肩膀,说让他好好干,踏实些,该上工就上工,该下职回家就下职回家,有些事别乱参合,不然怕是要丢饭碗,毕竟这活儿,也不容易找。
那兄弟刚开始听不懂,可听到后头,品出了点意思。
但他掺和啥事儿了??
他最近也没做啥啊!老夏咋的这么说?这话听起来,好像是提醒,但兄弟看老夏表情,懂了。
不是提醒,而是警告。
那兄弟咋都想不明白,好端端的,人怎么说这话儿,直到方才开口,他才猛然想起老夏□□。
【有些事情别乱参和……】
福来客栈背后的东家,是他们平阳镇人士,可发家之后,老早的就搬去府城住了,虽只是一届商贾,但人若是认得啥子人呢?
因着这一点,寻常衙役,都得给赵家几分面子。
但他们怕,也是怕那东家,要是赵掌柜,他还真不敢动,毕竟赵掌柜算是赵家人,可新来的白掌柜却是不一样。
这人是外聘的。
因着俊俏,白子慕名声大得很,那兄弟自是听过几耳朵。
村里人。
逃难的。
上门婿。
这种全然没有什么背景的寻常小百姓,真弄他个半死不活的,也无事。
但今儿人刚揍了人,老夏就过来寻他了,还说了那么一番,巧合吗?
这明显不是。
这白掌柜,大概是同着老夏认识,或是……同着主簿相识。
寻头百姓都晓得,打了他们这种衙门里的人,定是要出事,可白掌柜敢动手,想来是有所依仗。
所以,老夏才会跑这么一趟,警告他。
白子慕确实不是冲动的,早上还跑去找了主簿,问他打了邱大柱要不要紧?
主簿扭他耳朵,小声道:“你小子是不是皮痒了?他可是衙门里的人,想吃棍子,你就直说,问这种话,你怎么不问打了皇帝要不要紧?”
“皇帝我以前还真打过。”
“你就吹吧你。”主簿明显是不信他,只无奈道:“好好的,干什么想打人。”
白子慕添油加醋一说,主簿顿时气道:“其实,打一下,也不算得很要紧。”
白子慕听了主簿这话,就像得了尚方宝剑和免死金牌,立马就去干了。
衙门里什么情况,谁和谁混,主簿都晓得,丘大柱有两兄弟,平日处的最是好,经常的凑一起喝酒……
那兄弟看丘大柱气红了眼,宽慰道:“算了,就当教训吧!还好的人是同主簿那边的认识,不然……”
他话没再继续说下去,但丘大柱懂他的意思。
他是师爷介绍进来的,不管是主簿还是老夏,若是给师爷面子,都不会轻易去动他,可真要惹急了,这两人也是能直接开了他的。
大周有律,寻常镇县,县衙里衙役一般最低要八人,最高可五十人。
由上头分配下来的衙役,除了县令,师爷、主簿自是不可随意开除的,可像丘大柱这种,是衙门里忙,正好的缺人,由师爷自个塞进来的,是不太正规的衙役,主簿自是想开就开。
因此这口气,即使咽了喉咙会疼,脸会辣,但不咽怕是也不行了。
不然到后头,孩子没抢着,挨一顿打还不算,把活儿也弄丢了,那可真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白子慕打完人,回来唉声叹气,楼宇杰来吃饭,没见着他,好不容易等他回来,又见他一副不开心的样,立马勾住他他的肩膀:“兄弟,咋了?你这是去哪回来啊!”
白子慕有气无力说:“打架。”
“啊?那你怎么不叫上我。”楼宇杰问。
白子慕摆摆手:“叫你干什么,叫太多了,等会儿人还以为我弱鸡呢!打个架喊一帮子人。”
“我还不是担心你被打。”楼宇杰说。
“被打是不可能的。”白子慕眉飞色舞臭屁道:“对方就是个菜鸡,我一拳就把他干翻了,叫你去,你估计也是去个寂寞。”
“也是。”楼宇杰拍拍他肩膀,好奇道:“不过谁又惹到你了啊!要不要我出手?”
白子慕摇摇头,拒绝了。
原先他确实想找楼宇杰帮个忙,把丘大柱开了。
他敢公然上门抢孩子,说白了,就是有所依仗,不把蒋家放眼里。
可他若是没了这个活儿,等着蹦跶不起来,再无法嚣张的时候,这种事儿,怕是再不敢做了。
可想想还是算了。
这楼县令刚来不过几年,怕是根基还不算得太稳,师爷却是不一样,人在县衙里做了二十来年,又是本地氏族出身,怕是有不少自己人。
强龙不压地头蛇,小鬼也最是难缠。
真开了口,县令会不会为难?帮了这人情可不好还。
还是得自己厉害才行啊!不然收拾个渣渣,还得瞻前顾后的,实在不是他白老大的作风。
哎,等下次发了工钱,就去买几本书看看,考一下秀才、举人啥的。
否则下次再碰到这种事儿,对方小有权势,而他只平头无奇小百姓,这可怎么搞。
蒋小一在家里等了大半天,没见丘大柱带人来,他立马就猜到了,夫君一定是出手了,丘大柱这下怕是要见鬼了。
没准的现在正被他夫君打得嗷嗷叫呢!
蒋小一想着想着,忍不住嘎嘎乐。
蒋父瞅了一眼,默默叹了声,继续炒着锅里的辣椒。
这还好是在家里,要是在外头,村里人见了,怕是以为他这哥儿跟着小儿子一样。
晚上白子慕下工回去,对着蒋小一开始邀功了。
“那丘大柱被我打了个半残,夫君为你出气了,你高不高兴?”
蒋小一抬着眸,深深的看了他一眼,然后羞着脸,噘着嘴亲了他好几下:“夫君,你真厉害。”
白子慕美得很,感觉坐火箭似的,咻的飞到了云端,浑身轻飘飘的。
“你再亲我两口,我还能更厉害。”他挑着眉,说完了,又微微倾下身来,就等着蒋小一再香他几个,谁知蒋小三又跑来了,一把将茅房的门打开,眼睛忽闪忽闪的:
“大哥,哥夫,你们怎么躲在里面也?你们在干什么?小三也一起啊森*晚*整*理!好朋友,要学会一起玩哦。”
蒋小一臊得说不出话。
白子慕则是无语了。
为了躲这几个小,他都偷偷摸摸搁茅房里来亲吻了,结果蒋小三竟还能找过来。
这个死孩子,白养几个月,关键时刻,尽会扰他干好事。
这么没有眼力劲儿,可怎么是好。
白子慕拎起他,脱了他的裤子朝着他屁股就是啪啪几下。
脑子是个好东西,可这玩意儿蒋小三没有,小屁股被烙了五指印,被白子慕放下来,他胡乱的将裤子拉起来后还笑眯眯的去拉白子慕,不停晃着他的手,天真烂漫道:“哥夫哥夫,我们来玩游戏吧!”
蒋小二和沈鸟鸟也跑了过来。
其实他们三个也可以自己玩,或是去找蒋大石他们,可他们就是喜欢黏着白子慕,白子慕一下工回来,他们就小尾巴似的,一直跟在他后头,感觉跟他玩才最是好玩。
第084章 第 84 章
几个小家伙囔着要和白子慕一起玩。
“行啊!”白子慕存了心思想收拾蒋小三一下, 见着天也黑了,笑起来:“我们来玩鬼抓人的游戏好不好?”
这游戏之前玩过,蒋小三几人被吓尿过裤子, 冬天冷,裤子又厚,洗了不好干, 三个小家伙衣裳少, 蒋小一就不许白子慕再跟他们玩这个了,不过这会儿……
夫君‘生气’了, 就随他去吧!
不然这人坏心眼多,今儿不收拾蒋小三, 明儿也肯定是要收拾,早晚的事儿罢了。
蒋小一没阻拦, 回厨房和蒋父忙去了。
蒋小二几人也想玩这个游戏, 虽然很恐怖, 但惊险又刺激。
白子慕让他们先出去,茅房门一关, 他立马从空间袋里掏出装备。
他可是在鬼屋当过鬼的男人, 装备集齐得很。
蒋小二三个小家伙,就见着茅房的门刚关上,不过一会儿便又开了。
里头晃悠悠的走出来一只鬼,那鬼眼睛发白,瞳孔泛绿,好像埋土里很久了, 衣裳腐烂了大半, 布条似的。
头上就稀稀拉拉耷拉着几缕头发,那皮有些地方皱皱巴巴的黏在骨头上, 有些地方却又已经腐烂不堪,嘴巴还被剪开到耳朵处……
怎么瞧怎么恐怖。
明知道是白子慕扮的,蒋小二几个小的还是被吓得够呛,小心肝一紧,白着脸,尖叫着,立马就撒丫子往前院跑。
白子慕拖着条残腿跟在后头,喉咙里不停的发出怪异的声音:“哇哦,有孩子,这下好了,有肉吃了,小孩子肉嫩,最好吃了,嘁嘁嘁……”
那笑声阴森又恐怖,蒋小二几个小的被他追得到处乱窜,吓得眼泪都出来了,见实在跑不过他,便躲到了屋里,还把门关了起来。
白子慕最会吓人,气氛着一块,他是拿捏的稳稳的,到了门口,他憋着笑,先是用指甲在木门上刮了几下,然后才蹲下身,从门下头的门缝里,把手伸了进去。
那指甲老长了,上头好像还黏黏糊糊的,皮肤老树皮一样,皱皱巴巴。
几个小的已经完全进入了剧情,似乎忘了那是白子慕扮演的,搞得跟真见了鬼似的,怕得不得了,小短腿儿一个劲儿的抖。
沈鸟鸟和蒋小三抱在一起,被吓得冷汗直冒,一边哭一边狂叫,一下喊大哥救命,一下又喊父亲救命,没见谁来,便又囔着,说哥夫,不玩了,不玩了,太恐怖了,他们不想玩了。
喊得喉咙都要哑了。
蒋小二也要尿裤子了,见着那只鬼手在地上一直摸索来摸索去,他被刺激得脑袋充血。
他是哥哥,他得保护小弟们。
于是他鼓着勇气,闭上眼走到门边,抬起小脚丫,狠狠的朝那鬼手踩了下去。
白子慕:“……”
白子慕嗷的叫起来:“卧槽啊……你们来真的啊……”
蒋小一出来见他捂着手跳来跳去,不由笑出声。
白子慕这下不搞恐怖氛围了,直接冲屋里,想揍他们一顿,蒋小二几人又像老鼠似的瞬间从屋里钻出来,然后慌乱的四处逃窜。
他们怕极了,可每次怕过后,又觉得刺激,好玩。
白子慕直把他们又弄尿了,这才肯罢休。
蒋小一瞪了他一眼:“又尿了,你给他们洗裤子?”
白子慕恨恨的说:“我洗个屁股,你看小二那死孩子,把我手踩得……”
蒋小一又忍不住笑起来。
其实也没踩得多厉害,毕竟蒋小二身无半两肉,是真正的手无缚鸡之力。
隔天家里的活儿交给了蒋父还有蒋大牛几人,蒋小一又抱着蒋小二去了济世堂。
十六那天要办喜事,十五就得忙了,可那天蒋小二要扎针,这针早个几天的扎也是行的,不然后面两天怕是抽不开身,蒋小一就想着提前给蒋小二扎。
刚进济世堂,却是又碰上了黄秀莲。
她大概是来给丘大柱抓药的,似乎也没料到会见到蒋小一,她怔了一下,而后脸色有些复杂的看着他和蒋小二。
蒋小二一见她,就把头埋到了蒋小一怀里。黄秀莲喊他他也不应。
蒋小一不想理她,觉得晦气,黄秀莲却是不罢休,等着姜大夫给蒋小三扎完针,她才进了后院。
“小一,跟娘聊聊吧!”
蒋小一见她心情就不好:“我们没什么好聊的。”
黄秀莲红着眼眶:“当娘求你了,行不行?”
她就站在门口,蒋小一晓得他不同意,黄秀莲怕是不会轻易走,这样恐怕是会影响到蒋小二,只得跟着她出去。
黄秀莲想带他去茶馆,蒋小一却是一到院子里就止了步:“有什么话就在这说吧!”
黄秀莲也没强求:“昨天你招的那汉子,打了你丘叔叔,又上门恐吓我,这事你知道吧!”
“什么丘叔叔?我没有叔叔。”蒋小一说:“这事儿我知道,是我同夫君说的,怎么了?”
黄秀莲捏紧手里药包,似乎不可置信怔了好一会:“……你就这么狠心啊?我是你娘。”
蒋小一闻言,都要气笑了:“我怎么狠心了?我就算是狠心,不也是跟你学的?”
他语气不好,甚至称得上恶劣,还有些咄咄逼人。
黄秀莲实在受不了他这样,眼泪顿时掉下来,想去拉他的手:“你一定要这么跟娘说话吗?娘晓得当初是娘对不住你,娘跟你道歉行不行?是娘对不起你。”
“……不行。”蒋小一挥开她伸过来的双手,绑成串的药包一小麻绳绑着,似乎是不太牢固,这会儿直接散落一点。
“道歉有什么用?”他静静看着黄秀莲:“道歉了,你能让我父亲的腿好起来吗?能吗?啊?”
黄秀莲嘴巴无力的张了张,说不出话。
当年合离,她带着丘翠翠走的那一天,刻意避开了蒋小一。
蒋小一去山里打猪草回来,见着她们不在家,院子里安静得恐怖,还有些乱,便去问蒋父,娘和大姐去哪了?
蒋父眼里带着些许血丝,正坐在床沿边黯然垂首,看着空空的掌心发呆,那会儿天色已晚,屋里有些黑,他看不清蒋父的脸上神情,但能体会到,萦绕在他身上的那股哀伤。
“父亲,娘和大姐呢?”
蒋父一把抱过他,说走了,她们走了,以后这个家,就只剩下我们了。
丘大柱一回来,黄秀莲就将他们抛弃了。
毫无留恋的离开。
他那会儿不懂事,还闹,怨蒋父为什么不把她们留下来。后头实在想黄秀莲,便去柳江村,想去寻她。
黄秀莲回娘家呆了好几日,直到丘大柱将镇上的屋子收拾出来,才租了马车,想风风光光的把她们母女俩接回去。
半道上擦肩而过,蒋小一听见车厢里传来黄秀莲的笑声,便拦住了马车。
黄秀莲一见他,脸上表露出来的神色并不是高兴,而是有些复杂,似乎是心虚,又像是有些烦躁。
她开口喊蒋小一回去,蒋小一哭着,求着,说娘我想你,你不要走,你跟我一起回去好不好?
黄秀莲如何劝他,他都不听,丘大柱看不下去,便让小厮下去将他推路边去,蒋小一执拗得很,双手扒拉着马车,任小厮怎么拉他,他就是不肯放手,不肯走。
丘大柱从马车里出来,居高临下的看着蒋小一。
这是黄秀莲生的。
可却不是他的种。
蒋小一在他眼里,与野种并无差别,他是一见就来气。
于是抬起脚,二话不说一脚踩到他指头上。
蒋小一疼得受不住,下意识松开口手,小厮趁机推开他,他跌到地上,见着小厮上了马车,正要驾车离开,又忍着痛爬起来,张开手拦住了马车,哀求的喊着黄秀莲。
丘大柱又让小厮去将他拉开,如此来回几次,见着蒋小一还是要拦车,又一直哭着喊娘,他心头烦躁不已。
在蒋小一再一次拦住马车时,他推开小厮,一鞭子抽在马屁股上,马儿受痛,嘶叫一声后,便不管不顾的朝着蒋小一撞了过去。
丘大柱全然不怕。
他控制好方向了的,而且他租的这马车车厢不算得重,最多就是将蒋小一撞伤,绝不会闹出人命来。
蒋小一要是伤着了,也没事儿,左右不过就是赔点银子。
蒋小一吓傻了,忘了躲开,蒋父过来找他,正巧的从拐角出来,见着这一幕,肝胆俱裂,当即冲过去将他扑倒,蒋小一没有受伤,但蒋父一条腿却是不幸的被车轮给撵着了。
他那惨叫声将蒋小一吓坏了,颤着声喊他:“父亲。”
蒋父冷汗成串的往下淌,脸色发白,即使痛得要命,他依旧吃力的勉强撑出一抹笑,摸着蒋小一的头,问他伤到哪里没有?
丘大柱拉住了马车,黄秀莲探头出来,见了这一幕默不作声,蒋小一脑子浑浑噩噩,头脑一片空白,但他知道,父亲得去看大夫,他又爬起来,去拦马车。
可这会他不是求黄秀莲回去,而是跪了下来,求她送父亲去看大夫。
黄秀莲知道,她一旦心软,蒋小一以后怕是还会去找她。
她想和蒋家断干净。
于是便对他的哀求视而不见听而不闻,只掏了几个铜板扔给他,说让他去村里找人,她已经和蒋父合离了……
这是蒋小一第一次求她。她没有理会,只扔了几个铜板打发他。
第二次,是为了蒋小二,他再次寻过去,丘大柱打发叫花子一样,朝他扔了二十个铜板,让他滚,黄秀莲在一旁,自始至终,什么话都没有说。
他以前求黄秀莲,那么卑微,低贱到如蝼蚁,黄秀莲却不为所动,一副冷漠的姿态,比所有人都狠心。
可如今这个人,却掉着眼泪,说对不起他!
但已经迟了。
他不是那个还渴望着有娘疼的孩子了。
黄秀莲沉默了好一会儿,低声道:“我知道你怨娘狠心,以前的事,娘不否认,确实是娘对不住你,可娘如今真真是后悔了,娘想你们……你把小二给娘好不好?”
“你比我还想的美。”蒋小一不高兴:“你当小二他们是什么?想要就要,想丢就丢?别再打这主意了,不然我回家就跟我夫君说,让他再去收拾你。”
黄秀莲:“……”
“大哥。”蒋小二突然在屋里喊:“你喊婶婶进来。”
蒋小一微蹙起眉头,刚想说什么,黄秀莲眼里亮起了光,急速的跑进了屋里。
蒋小一怕她乱说话,赶忙跟在她后头。
黄秀莲到了床边,伸出手去,似乎是摸一下蒋小二,可见他身上扎着八/九根针,怕弄疼他,便又收回了手:“小二。”
蒋小二小脸瞧着软绵绵,奶乖奶乖的:“婶婶,你想要小二啊?”
黄秀莲看他小脸儿稚嫩,身上又扎满了针,心痛如绞:“嗯,小二,你愿意跟娘走吗?”
“你会送小二去学堂吗?”
黄秀莲忙不矢送,激动得声音都颤抖起来:“会会会,只要你想,娘就送你去。”
蒋小二听了这话似乎很高兴,他朝着蒋小一招手,示意他靠过来,然后小手儿挡着嘴巴,开始说‘悄悄’话:
“大哥,你快同意吧,去读书,要花多多的银子,等小二学完了,把他们的银子花光光,小二就回来。”
他笑嘻嘻的,眼睛里都亮着光,到底是他养大的,蒋小一瞬间就懂得他打的什么主意了,配合着,用气音说:
“她是想养你,然后等你大了,给他们养老!如此,你怎么回的来。”
蒋小二忽闪忽闪着眼睛,声音奶呼呼的,他跟着白子慕混久了,脑子也灵光,啥话儿都会。
白子慕到底是个现代人,有些习惯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改的,他说话,又时用词用句,难免的同着村里人都不一样,蒋小二这个年纪,又是最好学和模仿能力最强的时候,有时说的话,连着蒋父都听不太懂。
这会儿他又来了:“大哥,你傻呀?到时小二都大大了,是个超级大猛男了,他们又老老,躺床上动不了了,还拦得住小二呀?”
他挥着小拳头:“想拦小二,小二就揍他们,一个飞毛腿过去,把他们踹瘫去,瘫了动不了,也走不得路,得躺床上,到时候小二就不给他们吃饭饭,饿死他们,送他们去见鬼。等他们挂了,小二就把他们的银子拿回来,给你和哥夫,还有父亲,和弟弟们花,呵呵呵……”
这恶毒的话语,直接让黄秀莲白了脸,她不敢置信的看着蒋小二,似乎没想到他小小年纪,竟然能说出这种歹毒的话来。
蒋小二:“大哥,你快点答应她呀,不然过了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哥夫都说了,人要善于掌握机会,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大哥,快点快点。”
“小二,你聪明了,真是像我,大哥马上答应他。”说完‘悄悄’话,蒋小一才扭过头来:“我同……”意。
黄秀莲不等他说完,慌张的跑了。
蒋小一看她背影匆匆忙忙,乐得嘎嘎直笑,蒋小二也跟着,两兄弟就跟捡了银子一样,笑得花枝乱颤。
蒋小一笑够了,才捏了捏蒋小二的脸:“这种话说说就行,可不能真那么做,知道不?做人要讲良心。”
蒋小二认真说:“知道啊!小二都懂事了,这个是坏人才做的,好孩子要孝顺,不孝顺是坏蛋。哥夫都说了,坏蛋是没有好结果的,会牢底坐穿,缝纫机踩冒烟,死了会下油锅,还要被拔舌头,被挖眼睛,这就是传说中的不得好死,只有好人,死了才能去西天,西天好好。”
蒋小一:“……”
十四那天,蒋小一没再做辣椒面了,而是带着几个小家伙,将家里里里外外,连着屋顶都仔仔细细的打扫了一遍。
他高兴,又激动,迫不及待的想着快点到十六,一整天脸上都挂着笑,弄得几个小家伙看了都害怕,还偷偷去问蒋父,大哥是不是中邪了?
“中啥邪?”蒋父听得一头雾水。
“这是哥夫说的,哥夫说,中邪的人,会很反常,什么是反常呢!反常就是跟平时不一样,大哥现在这样看着就很像,父亲,怎么办啊?我们该怎么拯救大哥?大哥年纪轻轻,咋的就撞邪了啊!小三心疼大哥,大哥太命苦了,呜呜呜……”
蒋父听了直想锤他们。
中午大伯娘和二伯娘寻过来,问有啥帮忙的没有,蒋小一说没有。
这阵子大伯家挺忙的,地里的红薯被霜冻着了会坏,红薯藤也是如此,因此最近这些日子,大房一家都在地里割红薯藤,割了拿回来,还得砍了晒。
因为家里养了头母猪,红薯藤种的多,大伯家忙了好些日子。
大伯娘和二伯娘也没走,拉着蒋小一进了屋。
当初蒋父和黄秀莲合离那会儿,蒋小一还小,有些事儿怕是都不懂,蒋父又是个汉子,想来更不会同他说,大伯娘和二伯娘便寻了过来,想和他说些房里的事儿。
蒋小一是听完了屁股都发烫,只觉得不好意思极了,原来生娃娃还得那个那个,他以为睡一起,互相摸一摸就能有了。
大伯娘笑他,说咋的可能摸一摸就有了,想生孩子,一个人可不行。
人同猪鸭鸡也是差不离的。
没有公鸡,母鸡也能下蛋,但这种蛋未受/精,孵不出小鸡。
之前他曾见过钱阿叔抱着母鸡去了黄家,那会儿他正巧挑着柴火回来,从黄家院子外头的路过,听见钱阿叔的声音,就扭头朝院子里头看了一下。
然后就见黄家那只公鸡啄着钱阿叔家的母鸡的头,压在它身上,他还纳闷,钱阿叔平日最宝贝家里的母鸡了,今儿咋的回事,见着自家的母鸡被欺负了,他怎么还笑呵呵。
蒋小一相当的好心,当时还拿了一棍子过去,想把那公鸡打走,钱阿叔拦住他,是欲言又止,只说他还小,那母鸡想孵小鸡仔,都得经历这么一遭,他一头雾水,钱阿叔只道他以后会懂。
原来人和鸡也差不多啊!
想要孩子,也得让人压,还要脱光光……
白子慕要是脱光了……
蒋小一想了一下,只一会儿就面红耳赤,害臊到了极点,脸烫得都要熟了一样,都要顶不住了。
大伯娘看他头要垂到胸口,笑得不行:“你们年轻,脸皮薄,等你到了我和你二伯娘这个年纪,便觉得这种事儿也不算得啥了。”
“那可不。”二伯娘拍拍蒋小一,传授他经验:
“虽说这房/事,太主动了不像话,可不主动直挺挺的像个木头一样躺着也不行,你要看着来,该主动就主动,趁着还年轻,赶紧的要个孩子,我瞧着白小子似乎就挺喜欢孩子的,经常跟着小二他们玩。”
那玩具车,滑板车啥的,二伯娘她们不认识,但那东西,瞧着怕是都不便宜,就这,他都舍得给孩子们买,又时常的做东西给他们吃,不喜欢孩子,咋的能这样?
大伯娘拍着腿:“可不是,前儿我还看见他和小三他们玩儿呢!小三和鸟鸟被他追得,都躲到我们家里来了。”
蒋小一:“……”
那不是玩。
前儿蒋小二三个小家伙被白子慕追,是因为白子慕跟他在后院亲嘴儿,蒋小三去上茅房,撞见了,便问他们在干什么,蒋小一不好意思回答,白子慕就驴他,说蒋小一嘴巴上有蚊子,他打蚊子呢!
蒋小三那会还挠挠头:“打蚊子?打蚊子怎么用嘴巴打啊?哥夫,你是不是又驴小三?”
白子慕张口就来:“嘴巴打的比较准。哥夫不驴你,你哥夫我最是老实了。”
“哥夫,你傻了,打蚊子都是用手打,你怎么用嘴巴打?只有傻子才会用嘴巴打。”蒋小三看着白子慕,眼神又开始变得同情了。
白子慕气得天灵盖都要冒烟,忍不住给了他屁股两巴掌。
后来沈鸟鸟和蒋小二也进来了,问怎么回事儿啊!蒋小三囔囔起来,蒋小二和沈鸟鸟听了,还煞有介事的点头,非说嘴巴打不了蚊子,这会儿冬天了,外头没什么蚊子,但茅房里还有一些,他们让白子慕进茅房去用嘴巴打一个给他们看看……
最后三个小家伙被白子慕追得到处乱窜,蒋小三和沈鸟鸟吃得多,跑得快,怕搁家里被收拾,便跑去大房那边躲难去了。
大伯娘和二伯娘明显是误会了,但这事儿也不好说。
大伯娘看了一圈,这会屋里新被子也有了,柜子和桌子也有,就是旧了些,这些物件是蒋小一他爷爷还在世的时候就置办了的,当初是去山里砍的好木料,让着隔壁木匠帮着做的,二十多年了,柜子依旧是好,也坚固,若是木料不好,用了这么些年,怕是早被虫子咬得不成样子了。
但这东西也不一定要办新的,反正是能用就成。
第085章 第 85 章
大伯娘目光在屋里环伺一圈, 正觉得没啥缺的了,又穆然想起来。
——好像嫁衣还没置办。
嫁衣镇上布庄里头卖得贵,一件能要好几百文甚至好几两, 村里人要是那条件好一些的,多是买了红布来,自个缝制。
要是那家里实在是穷的, 红布买不起, 出嫁那会儿,姑娘就一红盖头, 哥儿就一红布条绑头上。
之前大房两个姑娘出嫁,穿的还是之前大伯娘嫁过来时穿的红衣裳, 张大丫嫁进来那会儿,也穿了件, 大伯娘先头还想着, 拿来给蒋小一穿。堂奶奶想了想说不用。
如今二房不咋的缺银子, 那定是买的红布,但蒋小一不会女红, 眼见着日子越来越近, 可也没见着他拿布往家里送,让着他们帮忙做,大伯娘就想着他是不是给忘了?
蒋小一低着头:“没忘,夫君说这事儿他都准备了,让我不用操心。”
二伯娘听出来了:“这是要给你买嫁衣?”
蒋小一摇摇头:“我也不知道啊!”
十五一早,村里人就来了。
蒋家院子大, 但来的人实在是多, 院子都显得挤了。
自家菜地种的菜不够多,村长和二伯帮忙, 在村里同人买了些,几百多斤,九个箩筐装着。
请的人多,肉贵,自是不能让大家敞开肚皮吃,菜便宜,那就多做些。
一大早的,卖菜的几家就都挑来了,是早上刚摘的,都新鲜着,过称给了银子后,妇人、夫郎们则直接拿去河边洗。
蒋大牛带着几个汉子去叔公家的鱼塘里抓鱼,蒋大树则是和周铁生几人去黄家赶猪。
蒋小一在院子里搭了个灶台,上头架着一口大铁锅,里面装着水。
蒋大树几人赶着猪回来的时候,锅里的水正巧的滚了,蒋大树几人直接将那头大肉猪给摁到了长椅上。
那猪一个劲的叫,蒋小二三个小家伙两手托着下巴,目不转睛的看着,要捅脖子的时候,蒋大树怕吓着几个小家伙,想挥手让他们进屋子里去。
谁知他都还没开口,蒋小三站起来,突然往厨房里冲,再出来时还抱着个盆,里头有白子慕腌的酸萝卜条。
蒋小一萝卜种的晚,十月中上旬那会儿才刚种下去,这会儿自是还不能吃,这萝卜是叔公家送来的。
种在旱地里头,八月份的时候就种了,但那会儿小叔身子病重,叔奶奶忙着照顾他,旁的事儿抽不开身,没能挑水淋,这萝卜长的小小个,有的就中指那般大,不太好卖,吃又吃不赢,留地里久了又会老,叔奶奶想着蒋小一家里养了猪,就给他背了一箩筐来。
白子慕见着了,就拿来洗了给家里几个弄点零嘴。
酸萝卜好做,切成条,放了辣椒,又放了醋,还有糖,腌制一会儿,吃起来酸酸甜甜,又脆又辣,开胃得很。
几个小家伙嘎吱嘎吱啃着萝卜条,然后睁着一双黑黝黝的大眼睛,目不转睛的看着他们,俨然是一副准备看戏的姿态。
那猪突然剧烈嚎叫一声,蒋大树回头一看,周铁生性子急,已经拿刀往猪脖子上捅一刀,这会儿那血飙得老远,肉猪更是一边嘶叫着,一边剧烈的挣扎起来。
蒋大树和另外六个汉子死死将猪摁住后,立马去看几个小的:“你们不要怕……”
他话没说完就哽了。
蒋小二小手上还捏着一萝卜条,眨巴着黑眼睛:“二堂哥,你说啥呀?”
“二堂哥说我们怕。”蒋小三一抹鼻涕,大声道:“二堂哥,你小瞧我们了,我们可是勇敢的小朋友,都还见过鬼呢,鬼我们都不怕,怎么可能怕杀猪呀?杀猪太小意思了,一点儿都不吓人。”
“可不是。”沈鸟鸟悠哉悠哉啃着酸萝卜,萝卜泡了一夜,更加入味儿了。
沈鸟鸟觉得哥夫做的酸萝卜可真是太好吃了,昨天大哥自己吃了一大盘,还有父亲,两个人都吃多多,可是却不给他们吃,还赶他们去睡觉。现在能吃了,可得吃多些。
蒋大树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点什么好,旁边几个汉子却是被蒋小三的话给逗笑了。
“哟,你还见过鬼啊?这么了不得的?那鬼长什么样啊?能不能告诉哥哥一下。”有人逗他。
蒋小二和蒋小三年纪虽是小,但和来帮忙杀猪的几个大小伙子都是一个辈分的。
蒋小三立马吹起来,他说的详细,蒋小二和沈鸟鸟在一旁打补充,说得好像他们真的见过鬼一样,描述得绘声绘色,直把几个小伙子听得脊背发麻。
这几个小家伙,难道真的见过鬼不成?这听着怎么咋的这么恐怖!!
蒋小一跟着众人忙活,直到中午,大伯娘和二伯娘喊他回来,说家里热了水,让他赶紧的去洗个澡。
本来留晚上洗也成,不过晚上冷些,还要洗头发,中午阳光好,也能干的快些。
汉子们在院子里杀猪切肉,这些今天都要准备好,然后明天时辰到了,就能直接生火下锅煮,不然明儿再弄来不及。
蒋小一自是不好在家洗,去的是大房那边,他回屋拿了衣裳,大伯娘和二伯娘跟在他后头。
大伯娘蹙着眉:“嫁衣白小子还没拿回来啊?明儿都要成婚了,不拿回来试试,万一不合适,长了或是紧了,咱也能改改。”
蒋小一也是这么想,今天早上他还问过白子慕,白子慕却说让他放心,他办事儿,效率杠杠的。
二伯娘听了大伯娘的话,怕蒋小一多想,便道:“白小子年轻,没经历过这种事儿,哪里能想的那么周道……”
正说着呢!
门口进来好几个人,身后还跟着一马车。
“小兄弟,这是蒋家不?小一哥儿可是在家?”
蒋小一呐呐的点头:“在的,我就是,你们找我有事吗?”
嬷嬷笑着道:“我们是新城布庄的,得了白掌柜吩咐,给您送衣裳来了。”
送个衣裳这么大阵仗?
那嬷嬷从马车上拿了个包袱出来,递给蒋小一,然后又跟着院子里正在杀猪的汉子说,能不能去外头路边做?他们要布置院子。
蒋大树几人都愣了,咋的还要布置院子?布置啥呀?大家扭头看看门上贴着的喜事,这不都布置好了吗?
可人这么说,他们也只得照做。毕竟人是白子慕喊来的。
蒋小一想看他们要搞什么鬼,却被大伯娘和二伯娘给拖走了。
村里人办喜事,没啥子讲究,就是在门窗上贴几个喜事,或是在门口挂个红布,如此也就成了。
这些东西,昨儿蒋小一就弄好了,白子慕下工回来,他问这样行吗?白子慕说行,可今儿却又派人过来……
他心头噗通噗通跳,觉得白子慕肯定是又要给他准备惊喜了,心头的喜悦怎么也忍不住,他紧紧抱着包裹,低低的笑,一路笑到了大伯家,大伯娘和二伯娘跟在他旁边,也是哭笑不得。
他在厨房里洗,等着洗好了,穿了亵裤亵衣,大伯娘几个女眷才从外头进来。
“快,试试白小子给你买的嫁衣。”
“是啊三哥。”竹哥儿急道:“我都没有见过嫁衣呢!三哥,你快试试。”
也不是没见过,上次娟子成婚,他就还去瞅了一眼,可村里人成婚,那嫁衣都是自个做的,布庄里头卖的,想来是不一样。
包袱就放在桌子上,很大一个,蒋小一一打开,见着里头的衣裳和长靴,不由倒抽一口凉气。
连着大伯娘几人也张大了嘴巴。
那衣裳还未抖开,但那料子,柔滑如水,光洁如镜,一看就知道是贵得不得了的。
白子慕抱过蒋小一,也曾亲过他,搂过他,自是知道他身量几何,托裘老板做的嫁衣,那必然是合身的。
红色的衣裳上镶嵌着金色的丝线,如同晚霞映照在清澈的湖面上,既光彩又夺目,衣领、袖口处街绣着精美的祥云图案,腰间系着一条金色的腰带,显得异常华丽。
蒋小一本身模样不差,这会儿这么一穿,活脱脱一个清秀小帅哥。
大伯娘和竹哥儿几人都看呆了。
蒋小一也觉得这衣裳好看,而且穿着还很舒服。他爱不释手,小心翼翼的摸着。
这是夫君给他买的呢!
真好看。
蒋小一又呵呵笑,一副美得要升天的样子。
“伯娘,好看吗?”
“好看,好看。”二伯娘回过神来,见蒋小一这么穿着实在是好,下意识伸出手去,在即将碰到蒋小一的时候,又穆然顿住。
蒋小一笑着,爽朗大方:“没事伯娘,摸摸又不会坏。”
二伯娘也笑起来,不由仔细摸了摸,心头酸涩道:“这料子当真是好,我活了大半森*晚*整*理辈子,就没见过这么好的料子,而且这款式瞧着也是好,同我先头见过的都不一样,怕是不便宜,白小子这是真真看重你,你以后要好好和他过日子,晓得不?”
这嫁衣一辈子就穿这么一次,颜色太过鲜艳,平时穿着,多少是有些不合适,寻常人哪里舍得花这个银子啊?
就是当初娟子出嫁,那也只是扯了点布,做了身衣裳而已,那料子,可没有白小子买的这个好。
这身嫁衣,那是只一眼就知道肯定是不便宜,料子好,穿在身上,当真是好看得紧。
大家正围着蒋小一看,看了好大一会儿,蒋小一才小心翼翼把嫁衣脱下来,刚穿好衣裳,蒋小三跑来了。
“大哥,大哥。”他又是急吼吼,想来一路猛跑着来,额前的小碎发都飞了起来,像人刚飙过车一样。
“怎么了?”蒋小一拍他一下:“家里着火了?”
蒋小三伸着小手儿去拉他:“不是不是,是家里漂亮漂亮的了,大哥,你快回去看看啊!我们家好看好看了。”
大伯娘几人对视一眼,也跟了过去。
远远的,就见着蒋家院子外头围了一圈子人,院子里头上空飘满了好些个红玩意儿,大大的,圆圆的,还红彤彤,一红毯从门口铺到堂屋里,红毯两旁满是鲜花绽放。
这季节,冷了,除了些野菊,没什么花。
如今路边那些五颜六色的花儿,是纸扎的,白子慕闭关数百年,下山进了社会后,土包子一个,是看什么都新奇。
虽玄孙是大佬,也乐意养着他,可他初生牛犊不怕虎,骨头硬,觉得吃玄孙的软饭不太像话,有损面子,便想出去混一下社会。
混了十年,他是啥啥活儿都干过,可都干不久,他虽天性懒惰,但脑子活络,学什么都快,这叠纸的手艺,他当初跟着店长学习过一段时间,双手灵活得不像话。
那天在布庄,裘老板就见着他,拿了张红纸,神情认真的叠来叠去,原先都不晓得他想干什么,后头就见那张红纸被他弄了一下后,竟然变成了一朵逼真且精巧绝伦的玫瑰花。
猛然一看,足以以假乱真。
裘老板都呆了。
后头想了想,不知想到了什么,慎重的说若是白子慕乐意教他这叠玫瑰的手艺,这些花儿,他可以让人帮着叠,那些纸张,他也自个掏荷包给他买。
染了色的纸,比得白纸更贵,有人自愿当冤大头……
白子慕最近是勒紧了裤腰带过日子,哪里拒绝得了。
“那怎么好意思。”
裘老板拍他,心里乐得不行:”你真觉得不好意思,那就不要笑得那么大声啊!”
不笑不行。白捡一个大便宜,他都要开心死了。
这会红毯两旁布满‘鲜花’,瞧着姹紫嫣红,绚丽多彩,简直美不胜收。
蒋小二和沈鸟鸟头上插满了花,抱着红气球,在红毯上高兴的跑来跑去。
左右两边两个大气球下头还挂着一三米多长的红布,上头一侧写着“百年好合,生死相伴”
另一侧是“无怨无悔 同舟共济”
堂屋门口,摆着他和白子慕的‘结婚照’。
那画上两人都穿着红衣裳,白子慕五官依旧是出众,眉眼也依然凌厉,可瞧着俊美无双,一手揽着他的腰,微微侧着头,目光落在他的脸上,眼神温柔,笑得一脸温润……
而他笑得满脸灿烂,微微仰着头,同他对视,画上两人显得那么相得益彰。
他们彼此对望,好像除了对方,眼里再装不下旁的东西。
先头村里人还想着,白子慕那模样,旁的先不说,蒋小一又黑又瘦,同他站一块儿,就觉得不太配,可如今这么一看,一个俊俏,一个清秀,当真是相配得很。
这画像不算得出格,也不算暧昧,大家也没说啥,只觉得画得委实是好,跟得真人一模一样,都差点分不清了。
这个啥婚照弄的可真真是好。
以后能藏起来,闲来无事还能拿出来看看。
可也不晓得请人画这么一幅,得去多少银子哦。
要说方才是美得要升天,那么这会儿蒋小一便要原地去世了。
那些字他读不懂,可院子里一派的喜气洋洋,鲜花、气球……
这滔天惊喜,让蒋小一脑子都昏沉了,好像被人拍了一板砖,脑子都乱成了一锅粥。
从院门进来开始,他便有种做梦般的,不真实的感觉。耳朵嗡嗡作响,身边人的惊呼、赞叹全都变得迷糊不清,他只听见自己那剧烈跳动的心跳声。
蒋小三蹦蹦跳跳:“大哥,家里是不是漂亮漂亮了?这个气球也好好玩。”
蒋小一抿着嘴,呼吸加快,这一刻尤为想念白子慕,他嗯了一声,再没说话。
大家不敢进到院子里去,就怕踩脏了那红地毯,只在院子外头张望着。
她们活了大半辈子,哪里见过这种场景,就是镇上办这喜事儿,那也是只是家里多挂些红布,然后再铺些红毯子,迎亲的时候,多请些人,唢呐吹几下,意思意思罢了,哪有搞这种的?
哎呦,当真是好看极了。
气球大家哪里见过。
只当是外头的东西,见着它们飘在半空,上头还有好些图案,有鸭子的,有桃花的,大家是看得是目不转睛,新奇不已,觉得实在是美得不得了。
村里人,老的老,小的小,皆是跑过来看,怎么看怎么震惊。
活了大半辈子,就没见过人这么办喜事儿的,旁的不说,只一眼,就给人喜气洋洋的热热闹闹的感觉。
“哎呦,真是漂亮的,这又是花,又那个啥子……”
“我刚听布庄的人说是什么气球。”
“哦,这玩意儿叫气球啊?我都没见过,不过真是神奇呢!这东西竟然能飞天上。”
“不止婶子你,我也是没瞅见过,不过不奇怪,咱这一辈子,去过最远的地儿也就镇上,能见过啥子东西?我听说外头有些地方富贵,还用金子去做茅房咧!”
“可不是,不过这又是气球,又是红毯子的,铺了这么长,这么宽,怕去不少银子呢!”
“肯定啊,光是布庄那几个伙计,今儿跑这么一趟,少说都得去一百文了。”
有人倒吸一口凉气:“也就白小子有钱,能这么折腾。要是换了咱这种的,敢这么干?干完了,怕是就得跑山顶去喝风了。”
“要我说,这白小子到底是年轻,这银子花的有些大手大脚了,不过成个婚,值当花这么多银子?有这钱,搁兜里它不香吗?”这说话的是个汉子。
几个老妇也跟着点头。
虽是觉得漂亮,可一想花那么多银子,都觉不值当。
那些银子若是省下来,拿去买些瓦片,或者买些肉,这不实在?
而且如今蒋家就这么两间房,孩子一天天的长大,不留些银子,以后不起房子了?
蒋小二和蒋小三,不用娶媳妇儿了?也不用给沈鸟鸟攒嫁妆了?
若是不替三个小舅子着想,那也得为自己想啊!
小哥儿虽是生子难,可又不是说生不出来,如今两人成了婚,那孩子还会远吗?没准的过个两三年的,这蒋小一就能有了。
如此,不存些银子,咋的养孩子?
到底是想的不长远,兜里有多少银子,就想可劲儿的造光。
“哎,人没当过家,哪里晓得柴米油盐贵,那银子自是花得大手大脚了些。”
“整这么些东西,好看是好看,可顶个啥子用。”
旁边几个妇人、夫郎听了这话就不高兴了了。
“呸,人白小子干的啥活,缺这么点银子?”
“可不是,这成婚毕竟是大事儿,人这一辈子就这么一次,还扣扣搜搜的,那哪成。”
村里人赚银子难,因此即使兜里有银子,也不敢乱花。
毕竟花完了,下次若是运气不好,找不着活儿,家里又急需银子,那咋整?
加上省惯了,因此大家过日子,从不大手大脚。
可白子慕不一样。
他活儿就定在那里了,不像他们‘朝不保夕’,花完了不晓得去哪里赚,因此得省,可白子慕一月好几两银子,以后不愁穿不愁吃,婚事大办一下怎么了?
家里什么条件,就办啥子规模的喜事儿。
这会儿大办了,有说人不晓得过日子,大手大脚,可若是蒋家不大办,背后肯定又有些人会说蒋家的抠搜,都做掌柜了,赚那么多银子,办个喜事还那么寒碜,白子慕是不是不重视蒋小一?
反正做啥,都得被人说。
不管老人家咋的想,反正年轻妇人、夫郎们瞧着都羡慕,露着一副心驰神往的表情,看的移不开眼。
这喜事儿办的,若换她们,都够美一辈子了。
这蒋小一可真是命好。
英子和孙老婆子站在人群外,看着蒋小一那笑眯了眼的样,心里酸溜溜。
英子心里更不是滋味,只觉难受的很。
婚前不宜见面,晚上白子慕下工回来,原是想直接回家,让蒋小一亲他几个,问他喜不喜欢,结果都没到钱家外头,蒋父先在半路拦住他,说不能回去,让他今儿去村长家住,他已经打过招呼了。
第086章 第 86 章
白子慕乖乖走了, 晚上却是又爬了墙头回来。
家里又是红毯子红气球的,厨房小,里头搁了肉和豆腐, 菜啊啥的这些放不了,只能搁院子里,蒋父怕人半夜偷偷顺走, 晚上都不敢睡, 就坐厨房里盯着,果不其然, 刚盯不久,就见一黑影扛着一个麻袋从外头的篱笆蹿了进来。
蒋父抄起家伙就要过去, 却发现那人竟是白子慕。
白子慕鬼鬼祟祟进了院子后,便直径去敲了蒋小一的门。
“蒋小一, 睡了没啊?”
蒋小一今儿一直处于一种亢奋的状态中, 加上想白子慕, 哪里睡得着。
他立马开了门,扑到白子慕怀里:“夫君……”
白子慕捏了一下他的腰, 明知故问:“怎么还不还睡?”
蒋小一仰头看他, 红着脸:“我想你了,睡不着。”
“我也想你。”白子慕在他额头亲了一口,而后拇指微微摩挲着他有些凉着了的脸蛋儿:“喜不喜欢?”
这话问的没头没脑,但蒋小一知道他在问什么。
他用力点头:“喜欢。”
白子慕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轻笑,蒋小一脸颊红透,滚烫得厉害:“夫君, 你弄这么些, 会不会要花很多银子啊?”
“不用花什么银子啊?”白子慕道:“就是嫁衣贵了些而已,红毯这个是裘老板赞助的。”
富贵人家人办喜事, 也多是铺这红毯子,毕竟这样瞧着才喜庆。
可买了,喜事办完,就用不上了,丢了可惜,拿来做衣裳又太过艳丽,即使拿去做被套,那也使不完啊!
除了特别富贵的人家,寻头百姓哪里敢买这玩意儿,后头还是布庄的裘老板学着外头人,做起那租借的生意,租一次不过三百文,镇上人家,后头再办喜事儿,总跑裘老板布庄去,租这红毯子。
村里人不舍得花这三百文,觉得不实在,可有钱人家,觉得三百文,就跟三个铜板子似的,实在不足挂齿。
镇上不像村里,村里到处都是泥土路,铺这玩意儿,怕是容易脏,白子慕原没想着租,不过裘老板一听他要办喜事儿,便说借他红毯子使,不要银子。
白子慕一听,那不要白不要,反正也占过人便宜了,占一次是占,占两次也是占,虱子多了不怕痒。
红气球这玩意儿,那就更不值几个钱了,他空间袋里头多的是。
白子慕牵着他到了院中,想在结婚照前站立,弄个仪式感。
以前他听人说,仪式感能给人郑重感和安全感,他今儿大费周章弄这么些,一是一辈子就一次,他不想简简单单。
二是他表白一下,不然明天忙,人又多,有些话怕是不方便说,可扭头张望片刻……
“我画的结婚照呢?”
蒋小一眼睛亮晶晶,像里头安了两个灯泡似的,声音带着掩饰不住的愉悦:“我收起来了。”
白子慕:“……你收起来干什么?”
蒋小一抿着嘴不说话,他就是想藏起来,谁都不给看。
白子慕捏了他一下:“随你喜欢吧,把手拿出来。”
蒋小一乖乖照做。
白子慕给他套上戒指,蒋小一疑惑的睁大眼:“这是什么呀?”
戒指很单调,其上就刻了点青色的竹子,虽是如此,但不知道用了什么染料,青绿的竹子叶上,还泛着光,水面映月一样,颇是好看。
白子慕轻轻笑着,微俯下/身与他额头相抵:“在我的家乡,结了婚都要送戒指,这一次有些匆忙了,没能给你准备最好的婚礼,但以后,我会加倍对你好,也会好好珍惜你,照顾你。”
他同着蒋小一对视,捧着他的脸,在他鼻尖上轻轻吻了一下,月光清冷,映着他的脸,半明半暗。
他神态专注且温润,声音似乎裹挟着无尽的情义。
他说:“小一,我喜欢你,这辈子,我愿以时间为媒,余生为聘,以你之名冠我之姓,也愿执子之手与子偕老,与你始于初见,止于终老。”
蒋小一摸着发烫的脸颊,挠了挠头:“夫君,你说的啥啊?”
白子慕:“……”
他突然觉得自己方才是在对牛弹琴,眉眼抛给瞎子看。
蒋小一听不太懂,可他下意识喜欢,觉得这话儿肯定是好话。
白子慕哽了一下,无奈的道:“我没说啥。”
蒋小一:“你明明说了。”
白子慕流里流气道:“我说你屁股香。”
蒋小一笑脸红透,锤了他一下:“胡说八道,你怎么懂,你闻过啊!”
白子慕也笑起来:“没有啊!我闻你屁股干什么?我又不是狗,来,给我香一个。”
蒋小一趴到他怀里,紧紧抱住他的腰,心脏发酸。
他深呼吸,而后仰起头,同着白子慕对视,低低却又认真的说:“夫君,谢谢你不嫌弃我,愿意为了我留下来。我真的……很喜欢你,我同你说这话,并不是求你给我什么,只是……只是想告诉你我的心意,我真的真的很喜欢你。”
白子慕又吻了他一下:“我也喜欢你,这些是我想送你的东西,你看看,喜不喜欢。”
蒋小一老早就注意到他脚边放着的麻袋了。
这会打开一看,只一眼,他整个人就顿住了,麻袋里头装的,都是他之前跟着白子慕去赶集,多看过几眼的想要的东西。
可那会儿他们兜里没什么银子,那些竹子编制的小玩意儿‘华而不实’,填不饱肚子,他就没想着买,可那老汉做的实在是精巧,那次他没忍住,就多看了几眼。
还有……
蒋小一捏着麻袋里头叠着的两套浅绿衣裳,胸口不停起伏。
姑娘哥儿都爱俏,上次买棉花,这两套衣裳挂在墙上,是江中那边进过来的货,款式很好看,他当时问了一嘴,那小二说江中那边的哥儿都是穿的这种衣裳,不仅漂亮,穿起来还舒坦,一套二两多银子,一点都不贵。
蒋小一都被吓跑了。
白子慕当时没多说什么,可是没想到……
耳边响起白子慕微微低沉的声音:“之前我看你喜欢,所以就擅自给你买了。”
蒋小一眼圈泛红,心头滚烫,似乎翻涌着澎湃的情绪,他努力平稳着呼吸:“夫君,你对我真好。”
白子慕挑着眉:“应该的,我不对你好,对谁好?谁叫我喜欢你呢!来,再来给我香一口。”
蒋小一今儿高兴,同着白子慕站院子里黏黏糊糊的,旁若无人,说两句,就开始我亲你一下,你亲我一下。
蒋父都觉得没眼看。
白子慕亲上瘾了,正抱着蒋小一猛亲呢!就觉得后背凉嗖嗖,他回头一看,顿时吓了一跳。
“卧槽啊……”
蒋父正提着把斧头,站在厨房门口,目光幽幽的看着他。
“亲够了没啊?”
白子慕:“……”
蒋小一脸色红透,结结巴巴的喊了一声:“父……父亲。”
蒋父哼了一声,看着白子慕,又重复问:“亲够了没?”
白子慕缓过神来后,立刻笑眯眯,两手搓着,朝着蒋父走过去。
“亲够了亲够了。”
“那还不赶紧滚回去睡觉,明儿还想不想成婚了?”蒋父没好气的说。
“那肯定是想的,父亲你别气了,气大伤肝啊!你都一把年纪了,得注意身体。”白子慕也噘着嘴亲了他一口:“行了,也给你一个爱的亲亲了,可别再气了哈,斧头放下吧!我回去睡觉去了。”
蒋父:“……”
蒋父看他急匆匆的从门口溜了出去,怔愣过来后是哭笑不得。
这小子,真是完全拿他没办法。
平日他就算是被气着了,可白子慕说两句,他是再大的气儿便都没了。
最近客栈里忙,季老先生一个人收账压根就忙不过来,白子慕只能歇一天。
一大早的,外头就闹腾起来了。
桌子、椅子、碗筷这些儿,村里人都搬了过来。
院子里铺了红毯子,不方便在里头摆桌子,桌子只能摆到外头的村道上。
二十几桌,排的老长,几乎排到了晒谷场那边。
饭菜则是在钱家院子里煮。
原蒋父都没好意思开口麻烦人,可钱氏见着蒋家院子又是红毯子,又是气球啊花啊的,晓得定是不可能在院子里煮了,便主动开口,说可以在她们家院子里头做。
这会儿八/九口大锅,有煎鱼的,有煎猪油准备炒菜的,大家是忙得不得了,干得热火朝天,忙忙碌碌的,那香味儿,也是飘得老远。
明明是蒋家的喜事,可个个都高兴,脸上那笑止都止不住,活像捡着了银子一样。
以前村里人办喜事,大家都没开心成这般,今儿却又为啥这般?
因为有肉吃啊!
刚儿热了水,负责煮菜的几个妇人就想像往常那般往锅里倒菜,蒋父见着了,赶忙阻止,说不能这么煮。
那几个妇人都懵。
平日村里办喜事,她们可没少去帮忙,那煮过的喜菜,没事二十锅也得有十九锅,都是这么煮的,今儿不这么煮,咋的煮?
蒋父说做炒菜,等人客人来了,直接上桌。
“这炒菜废油。”有妇人好心说,没油或是油少了,那炒出来的菜就很容易有烟味,而且煮菜看着多些,吃完菜了还能喝汤,如此,客人才能吃个饱,不至于饿着肚子走。
蒋父道:“没事儿,昨儿不是杀了猪吗?那猪板油小一还没煎,你们拿来煎了,用那油炒。”
二百多斤的猪,听着好像很重,很大,都是吃草长大的,肚子里也没多少板油,真煎了其实也没多少。
几大锅的菜,也就勉强够使。
可大家听了那可就不得了了。
好几斤的猪板油呢!全拿来煎了炒菜?怎么这么舍得?哎呦,不得了不得了。
蒋父交代完,便又忙去了。
倒也不是他大方,而是之前村里人不少都帮衬过他们家。
蒋小三虽说是傻了一些,可却懂事,才三岁多一些的时候,就晓得帮着家里做事儿了,那会儿他经常的跑山脚那边去捡柴火。
说是柴火,其实也不是,就是一些老了,从树上掉落下来的小树枝,就小手指大,这种树枝不耐烧,燃一下就没了,可拿来生火最是好。
生火的时候放点干了的松树叶,再折些小树枝放上头,火立马就能生起来了。
蒋小三每天都会去捡一捆回来。
起初蒋小一不放心,毕竟他实在是小,脑子又不太灵光,怕他迷路,也怕他忘了嘱咐,会乱跑到山里去。
便偷偷跟在他后头,果不其然,蒋小一就见他捡着捡着就开始慢慢的往山里走,蒋小一刚想跑过去阻止,有那在山脚干活的妇人瞧见了,立马就‘骂’。
有些甚至去将蒋小三拎下来,警告他,说让他在山脚捡就行了,跑山里去,迷路了,或者被狼叼走了怎么办?小小年纪的,活腻了?
后头几次都是如此。
蒋小一见了,没多说,回来告诉蒋父。
那‘骂’过蒋小三的妇人,有些之前‘嘀咕’过蒋小一,家里的孩子甚至还欺负过蒋小三,蒋父曾上门去警告过。
那些妇人气不过,当时还同着蒋父顶过两句。
人多嘴,喜欢背地嚼舌根,说话也难听,这是事实,但要说人坏,可见蒋小三跑山里去,人又能扔了锄头去将蒋小三喊回来。
人家为啥多这个嘴?
都是好心的。
人嘴坏,但心没坏。
村里人,那有良心的,到底还是多一些,见了蒋小三往山里走,能好心的喊两句,或者看见蒋小二走的慢,能顺路抱他回来,这些虽然都是微不足道的小事儿,甚至不足挂齿,可蒋父都记在心里,一直没忘。
如今家里条件好些了,趁着喜事儿,给大家吃顿好的,就当是报答了。
一整头猪!两百多斤,又几十条鱼,还用油煎,还有那白花花的豆腐……
豆腐是自个家做的,油泡客栈要的多,蒋大树和蒋大牛两人年轻力壮,从早做到晚,做出来的油泡比着先头蒋小一和蒋父自个做的多了几十斤不止,可即使这般,依旧是不够卖。
白子慕便又把二伯叫来了,如此做出来的油泡,堪堪够店里使。
想着今儿要办喜事,要用豆腐,即是自个家会做了,那断没有再去外头买的道理。
蒋小一把大伯娘、二伯娘全喊来,让帮忙做了两天。
这菜做的多,油水够,过年都吃不上这么一餐,大家能不高兴?
嘴巴都要裂到耳根子底下了。
今儿正巧的天气好,前头阴了好几天,夜里刮起大风,蒋父还担忧会落雨,可今儿起来,天气却是难得得晴朗,冬日的太阳暖烘烘的。
堂奶奶早早就过来,见着屋里都打扫得干干净净,窗户、柜子上都贴着喜字,虽是没添啥新的东西,但也没缺什么,她暗暗点头后洗了手,亲自给蒋小一梳头发,梳着梳着,不由感慨起来。
“时间过的可真是快,一眨眼就是一天,先头你小小的,好像就昨天的事,可只一下子,你便大了,之前因着小二小三,你硬是要留家里帮忙,后头好不容易等两娃子大了,却又出了刘家那事儿,我原儿都以为你这辈子怕是要完了……”
堂奶奶声音突然哽咽起来。
蒋小一托着她满是褶皱的双手:“奶奶,过去的事就过去了,我留家里,是我自愿的,如果不是我,父亲的腿也不会瘸,是我对不住父亲。”
大伯娘看蒋小一也红了眼眶,拍了他一下:“大喜的日子,说这些干什么?小一,你也别说啥对不住的话儿了,让你父亲听见了,他怕是会不高兴。如今你不懂,等你以后当了爹爹,你就晓得了,这当父母的,没谁能眼睁睁的看着孩子受苦受难,为了孩子,那是能把命豁出去的。”
这事儿埋在心里太多年了,蒋小一心里难受:“可当初要不是我非要……”
“你又瞎说啥呢,你当初懂得什么?这孩子见了娘走,谁能不闹?不闹的,那多是没心没肺。”
这村里人有时候农忙或是初二回娘家,有时候带着孩子不方便,想把孩子留在家,可走的时候,大多孩子都会闹,不是闹着想和娘去走亲戚,而是单纯的舍不得娘。
黄秀莲不是走亲戚,只去个一两天,她那是一走就不再回来,蒋小一晓得了,还能无动于衷的话,那和丘翠翠有啥子区别?
孩子多是爱缠着娘。
二伯娘说:“这事儿以后就别提了,人过日子,要往前看,你要真的觉得心里过不去,以后就好好孝顺你父亲,他啊,最是疼你了。”
“我晓得的。”蒋小一自是看得出来。
蒋小二和蒋小三还小,蒋父看着平日好像多宠他们一些,可说到底,蒋父也是疼他疼得紧的。
“伯娘都知道你孝顺,以后同白小子好好过日子,我瞧着白小子性格好,人也好说话,但脾气也是真的大,你别同他吵架,他要是有啥地方做的不对,你多包涵包涵他,这过日子,要相互包容,若是啥子都计较,那便没安稳日子过。”
“嗯!”
哥儿不比女子,不用带啥头饰,就红布带绑着就行。
午间时辰一道,蒋父过来敲门,说该去村长家接亲了。
蒋小一从屋里出来,大家便都看呆了。
我的乖乖!!
虽说是见了那啥子成婚照,已经见过蒋小一穿嫁衣的样儿了,可这会儿再一瞧,大家还是有些被惊艳到。
人靠衣装马靠鞍。
蒋小一模样不差,底子好,如今穿了好衣裳,那更是被衬得俊了好几分。
“以前咋的不晓得这蒋小一这般好看捏?”
有人笑出声:“他本来就不差啊,他和小二小三模样都像着蒋安,再差能差到哪里去,不过就是之前家里辛苦,活儿干多了,又瘦又黑,那再好看的,一旦黑起来,那也就不打眼了。不然你们以为,镇上那些姑娘,干啥的天天要往脸上抹那什么胭脂。”
“是这么个理。”
“哎呦,说起这个啊!大家还记得娟子不?”
“这哪能忘啊!咋的了?”
“昨儿我见她回来了,你们是没见着,她那脸啊!不知道抹了啥,白得跟个鬼一样,把我都吓得,差点当场就得去底下找我当家的了。”
“别提她了,孙家的和蒋家关系不好,今儿提她,让着蒋家听见了不好。”
是这么个理。
但有那新嫁来的媳妇,还是忍不住:“婶子,我虽是嫁过来不久,但偶尔去地里干活,要是路上碰上小一和蒋叔,他们都会跟我打招呼,我瞧着他们也是好相处的,咋的会和孙家闹呢?我觉得他们不像那种爱掐架的。”
有人热心肠,立马跟她说了。
第087章 第 87 章
要说蒋、孙两家不对付, 那完全就是孙老婆子单方面恨着蒋家。
她底下有两闺女,当宝一样宠,早早的, 她就看中了村里的刘家,毕竟刘家在村里条件最是好,是她看上的金龟婿。
可刘氏却是看中了蒋小一, 后头英子虽是也嫁入了刘家, 可刘氏对她不满意,对她多有挑剔。
先头见英子不干活, 刚怀了胎,就天天的搁屋里躺。
刘氏是怎么看怎么都觉得不顺眼。
这村里媳妇儿, 哪个刚怀了孩子就这样的?人是大着肚子都还去地里头干活儿呢!就是镇上的姑娘,怕是都不敢如此。
刘氏说了, 让她起来干些活, 地里的干不了, 那家里的活儿总能干,老躺着像什么样子。
英子觉她故意苛待自己, 还同她顶嘴, 吵得厉害时,刘小子还会帮着英子。
后头英子接连生了两个娃子,孩子照顾都照顾不过来,家里的活儿更是没时间做。
刘家也就刘小子成了婚,底下弟妹还小,家里的衣裳都是刘氏洗的, 后头见刘小子一直帮着英子说话, 有了媳妇忘了娘,刘氏也恼了。
寻头百姓家, 大多都疼幺儿,刘氏本就不咋的看重刘小子,见他还如此,便狠了心没再帮衬他们一家子。
衣裳不帮他们洗了,孩子也不帮着带了。厨房里的活儿,轮流做。
刘小子屋里是乱糟糟,脏衣裳满地都是,小孩子尿了裤子,也没人洗,就搁屋里,英子是想着,等存多了,再拿去河边一起洗。
尿裤子一直存盆里,弄得屋里臭烘烘,放外头院子,刘氏瞧见了又会拐着弯的骂。
孩子也吵,整天哭哭啼啼,久了刘小子是烦躁不已。
有时干活回来,一口热乎饭也没得吃,一问,哦,今天是他媳妇做饭,可他媳妇没做……
刘氏做了,可没做刘小子和英子的份。
凭啥做呢?
这媳妇娶进门,本就是娶来伺候汉子和公婆的,如今她没有那份福气,她认了,可想让她去伺候儿媳,那是门都没有。
刘小子说娘,你咋的能这样,英子要照顾两个孩子,她哪里能忙得过来,你就忍心看着我饿肚子啊?我还是不是你儿子。
刘氏指着他就骂:“你还晓得你是我儿子?我同你媳妇干架,你护着她时,你咋的不晓得我是你娘了?”
“再说了,两个孩子咋的就看不过来了?我生了你们兄弟几个,当初也没谁帮着我看,我还前头一个,后头一个背着去河边洗衣裳,咋的,我干得,她就干不得?
“说的像谁不是生过孩子似的,村里也不是就她一个生了娃的媳妇,可你见过谁像她这般?就她金贵啊?”
“现在你挨饿肚子了怪谁?当初你就看她漂亮,硬闹着娶她,要是听我的话娶了蒋小一,你日子能过成如今这样?”
刘家小子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因为他娘半个字都没说错。
他明明是个有媳妇的,却觉得这日子过的连森*晚*整*理村里的老光棍都不如。
屋里乱。
锅里冷。
不由得也开始有些后悔了。
要是当初真的听了娘的话,娶了蒋小一,家里能变成这样?
蒋小一那么能干,定是不会如此。
当初蒋小二和蒋小三还小,大多都是他一个人照顾,可每次他经过蒋家外头,那蒋家院子可是干干净净的,连着堂屋也是,外头都如此,更不用提屋里。
他照顾两个弟弟,家里的活儿半点没落下不说,就是地里头的活,还都能干。
后头刘氏再骂英子,刘小子一个屁都没敢再放。
孙老婆子晓得了,替英子委屈,又见着刘小子也开始拿着英子去和蒋小一比,话里话外透露着的全是悔意,如此,孙老婆子那能看蒋小一顺眼?
新媳妇听了,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这关蒋小一啥事儿啊?
孙老婆子就这般针对他,明明是自个闺女懒散不干活,在婆家过的不好,怨得了谁。
蒋小一高高兴兴,带着蒋大树几人,去了村长家。
后头跟着一帮子看热闹的。
不过他们慢了一步,还没到村长家,就见着白子慕和蒋小一骑着马儿往回赶。
村里人又看呆了。
白子慕原就俊俏得很,如今一身红衣裳,头发梳得整齐,肩宽窄腰,大长腿,那更是没得说,简直好看得无可挑剔。
马儿后头跟着一帮子吹锣打鼓的。
这是白子慕在镇上请来的专业的迎亲队伍,十几个,皆是穿着红衣裳,个个吹得卖力。
蒋大树混在队伍后头,时不时的撒把喜糖,村里的孩子捡了笑呵呵,嘻嘻哈哈追着马儿后头,朝着新人说好话,什么早生贵子说个不停。
那锣鼓、唢呐又震天响,整个村子都能听得见,当真是好不热闹。
村里老老少少都跑出来看,路边站满了人。
白子慕对着众人笑眯眯,眉目显得异常出众,也丝毫不害臊,朝着路边众人叔叔婶婶一通乱喊。
“阿叔,等会去我家吃饭啊!这位奶奶,你也去啊!还有大姐,你也去,别害羞。”
大家见他这般,好笑得不行,纷纷应和着。
“好,等会叔就去。”
“阿奶也去。”
大家呼啦啦的跟在迎亲队伍的后头,一大群,这阵仗,可比之前刘虎子迎亲时热闹得多。
刘虎子没坐过马,先头挑的是匹矮马,坐上去后,是僵着身子不敢乱动,加上他端着,进了村后,见了人,不说打招呼,那是连笑都不笑一个。
哪像白子慕,骑在高大的马儿上,姿态潇洒,还敢不停的扭着身子,这边招呼两句,那会也招呼两句,一路笑,发了癫似的。
可村里人就觉得他这般才是好,瞧着就亲近。
蒋小一坐在前头,后背低着白子慕的胸膛。
他第一次骑马,这马儿又高,刚开始他还有些怕,有些紧张,不过骑了这么一会,见着马儿都没乱跑,便也放松了下来,开始朝着四周张望。
看见娟子的时候,他不由愣了一下。
娟子绷着脸,很快移开视线,没再看他。
她紧握双手,脸色表情复杂难言。
之前她处处压着蒋小一,也处处高他一头……
她是村里最漂亮的,也是嫁得最好的,谁人说起她,不得竖起大拇指?
蒋小一会干活儿又怎么样?
勤快又怎么样?
女人家,嫁得好,那便是赢了。
她嫁给刘虎子的时候,她还想着,她真的是把蒋小一远远的甩在了后头,蒋小一以后,恐怕连和她放一起相提并论的资格都没有。
她不止漂亮,还嫁给了十里八乡最出息的汉子,而蒋小一呢?
蒋小一沦为了笑柄。
先头大家总说他是个哥儿,年纪又大了,出了刘家那事儿,以后怕是都嫁不出去,即使嫁得,估摸着也寻不着啥子好人家。
可结果……
她做梦都没有想到,那个她从前一直不放在眼里,瞧不起的人,现在却成了村里人羡慕又嫉妒的存在,她和蒋小一比,简直被比到了尘埃里。
这会儿人一身红嫁衣……
那嫁衣先头她在布庄里头见过,一身好像要四两银子。
当初她都没舍得买,更是摸都不敢摸。
如果,是她嫁给白子慕,那么这会儿,接受大家艳羡目光的,大概就是她了。
她是心里酸的不行,像倒了瓶醋,既羡慕又嫉妒,几乎要令她抓狂。
她不知道为啥子想和蒋小一攀比,仔细想想,大概是她姐刚出嫁那会儿,整天的往家里跑,同着她娘,开口闭口就是蒋小一。
听多了,她对着蒋小一也不喜,总想着替她姐出口恶气,把他踩都脚底下。
孙老婆子扯了扯她,叹了一声,心里同样不是滋味,见着周边人在笑,她总觉得大家好像在笑话她,她是一刻都待不住了:“行了,别看了,我们回家吧!”
“娘,我……”
“这蒋小一也就今日风光。”孙老婆子笃定的道:“他今年都二十了,又瘦得跟个杆子一样,前头几年日子过成那样,亏了身子,以后生不生得娃子都不晓得。”
村长家的王哥儿,家里还算得好,可不也嫁过来好些年才生了一个?
“这汉子谁不想要儿子?等他生不出来,你看白小子还能那般宠他?人现在是掌柜,等有银子了,怕是都要学人大老爷,抬那小娇娘,现在笑,到时就有他哭的。”孙老婆子说罢,越想越觉得是这么一回事儿,心头不由畅快了些。
到了蒋家外头,白子慕抱着蒋小一直接利落的跳下马来,蒋小二三个小家伙得了蒋父和二伯父的嘱咐,这会儿张着小短手拦在门口。
白子慕赶鸭子似的,挥挥手:“去去去。挡什么道。”
“哥夫,你今天过了我们这三关,才能进门哦!”蒋小二举着三根手指头说。
蒋小三拍着手:“对对对。”
沈鸟鸟也在一旁跃跃欲试。
这汉子娶亲,前去岳家接媳妇时,都要挨小舅子考考。
过关斩将,才能把媳妇接回去。
可他这上门的也用吗?
白子慕急着拜堂,完全不把三个小家伙放眼里,这三个小子,脑瓜子碗一样大,里头脑浆怕是不用放大镜都看不见,他就没在怕的,还笑哼了一声。
“放马过来。”
蒋小二想了想,有一件事儿,已经困扰他许久了,他说:“哥夫,你用嘴巴打蚊子给小二看一下好不好,小二好奇多多,你要是打着了,小二就给你关过。”
白子慕:“……”
蒋小一:“……”
周边看热闹的直接笑起来。
嘴巴打蚊子?这咋的打着啊!而且大冬天的,去哪里要蚊子。
蒋小二出的啥题哦,是不是故意为难白小子啊?
大家朝他看去,蒋小二正满含期待的看着白子慕,一脸天真,不像是故意为难人的。
蒋小三举起手来:“哥夫,小三不要你打蚊子,你给小三做炸鸡腿,小三就给你过去。”
“鸟鸟也是。”沈鸟鸟紧随其后:“做炸鸡腿,还有烤鱼,给我们吃饱了,我们就让你进去。”
“那吉时都得过了。”白子慕哄他们:“下次再给你们做你行不行?”
三个小家伙猛摇头:“不行不行。”
白子慕插着腰:“好好商量都不行?等下我打你们屁股啊!”
蒋小二几人为了口吃的,那是龙潭虎穴都敢闯,区区打屁股,有什么呢?又不是没被打过:“我们不怕。”
来狠的不行,那就只能来软的。
可白子慕哄来哄去,三个小家伙就是铁了心不让开。
父亲难得交给他们任务,而且还说了,要他们好好干,既然如此,那肯定要坚守住阵地,不为事物所诱……
三个小家伙眼睛突然瞪大了,眼珠子几乎要从眼眶里弹出来。
白子慕晃着一瓶□□星,什么话都还没说呢,三个小家伙就呼吸粗重,立马迫不及待朝他扑过去。
一个去扶他,另外两个则是去帮着蒋小一提衣摆,殷勤得不得了,那小嘴儿更是甜的要命。
“大哥、哥夫,你们快进来,刚才我们是跟你们闹着玩的。”
“嗯嗯,二哥说的不错,哥夫,你累不累啊?要不要喝水?小三去给你倒?”
白子慕皮笑肉不笑:“不拦路了?”
“哎呦,哥夫,我们跟你闹着玩的,你怎么还当真了?”蒋小二说。
“就是啊!我们爱爱哥夫,怎么可能拦哥夫呢!大哥,哥夫,要不要鸟鸟给你们捶捶肩呀?鸟鸟有技术哦!”
“对,大哥大哥,你小心一点,慢慢走,不要急。小三扶着你。”
蒋小一笑着摸了摸他的头。
三个小家伙反转得猝不及防,而且那狗腿十足的样,直把大家看得目瞪口呆,一愣一愣的。
蒋父抹了把脸,他家这几个,真是被白小子拿捏得死死的啊!
吉时已到。
村长高声喊着,刚说完前话,感谢众位来客,蒋小三便去拉他,还竖着小手指头,急急的:“村长爷爷,说话小声一点。”
他指指旁边围观的众人,里头一夫郎抱着个孩子,那孩子先头已经睡着了,不过方才大概是被吵醒了,正揉着眼睛,那夫郎这会儿拍着他的屁股,小声哄他。
蒋小三说:“那个小弟弟在睡觉,爷爷说话要小声一点。”
这小声大家咋的听见?
蒋父怕误了吉时,将他拉到一旁,让他别捣乱,不然打他屁股,蒋小三委屈及了。
他没捣乱啊!怎么就要打他呢?
蒋小一怕他再整幺蛾子,不得已,给他塞了白子慕刚刚拿出来的那瓶□□星,蒋小三立马就不觉委屈了,还高高兴兴同着蒋小二和蒋小三一起分享。
三人一瓶□□星,你喝一口,我喝一口,友爱得很。
村长又喊起来。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一声声,伴随着砰砰乱跳心跳,几乎震耳欲聋。
最后一拜,直起身,两人对视许久。
蒋小一朝着白子慕笑,眼睛都笑眯了起来。
“夫君……”
白子慕捏捏他的脸,方才在马上,听见他肚子咕噜咕噜的响:“饿不饿?”
蒋小一早上起来到现在,都没吃过东西,先头天天都要吃早饭,习惯了,一顿不吃是饿得慌,他微微摇头:“不算饿。”
“那行,要是饿了你跟我说,我给你做吃的去。”
“夫君,你真好。”
“那必须的啊!”
“夫君,我想吃烤鱼了。”
“啊?你刚不是说不算饿吗?”
“现在饿了。”
“……那你先饿着吧!”
蒋小一拍他一下:“你这大猪蹄子。”
大家看他两旁若无人,拜完堂后便一边说着话一边推推搡搡往屋里去,又是笑得不行。
从没见谁成婚时这样的,黏黏糊糊,可黏了没半会,就闹起来了。
今儿可算是大开眼界。
白子慕和蒋小一进了屋子,喝了交杯酒后,便又出来了。
大周哥儿出嫁或者招婿,不用同姑娘家一样,要一直呆屋里,哥儿若是想出来招待客人,那也是行的。
新人拜完礼后,就可以开席了。
村里来了不少人,蒋父还请了隔壁柳江村的李家。
黄家没请。
虽是和黄秀莲合离了,但说起来,黄家也算蒋小一外家,按理来说,那该是叫一声的。
不过当初丘大柱有出息,而蒋父泥腿子,谁好谁差一目了然,黄家是巴结着丘大柱。
先头黄家两老虽是不太地道,但也是疼蒋小一的,每次初二去探亲,两老晓得黄秀莲偏心,便总偷偷给蒋小一塞银子,让他去赶集时买点东西吃,有时连着丘翠翠都没给。
蒋父合离那一年,初二那天,想来想去,他还是去镇上割了肉让蒋小一带着,去看看两老,不过后头门都没进得去,就被他大舅二舅赶了出来。
大舅和二舅是怕他们和蒋家来往,丘大柱晓得了会不高兴,便说让蒋小一以后都不要去了。
如今两老虽是还在,可这会儿他们是老了,干不动了,跟着儿子过日子,那是看人脸色讨生活。
如果去叫,那两老定是想着来,但怕是会惹儿子不高兴。
蒋父想了想,就没去喊。
村长帮着‘记账’,加上有大房一家帮着招待客人,倒也不用蒋小一和白子慕干什么,但今儿他大喜,镇上还是来了一些人。
这些个,大房不敢帮着招呼,一见人从马车上下来,立马急吼吼的去喊白子慕。
方才马车一进村里,大家就晓得,这肯定是去蒋家的。
大家不觉惊讶,白子慕在镇上做活儿,认识些人,太正常不过了,而且上次钱家那事儿,要是没有白子慕帮忙,钱家这会儿指不定啥样了呢!
赌馆那帮子人是凶神恶煞,寻常人家若是碰上这种事,那真的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啥法子都没有。
那次钱家,是又下跪又磕头的,人赌馆的都不心软,还想踹钱老汉呢。
可白子慕只一句话……
人能认识赌馆的人,定是也认识旁的大老爷。
于是马车进村的时候,都不用人问,村民们见着了,便自发的指路。
楼宇杰搭了主簿的顺风车,上了马车后,主簿是一路都没敢乱动,下了车才敢深深的缓口气,原先半道上看见楼宇杰,他还挺纳闷,大人家的少爷竟是逃课了?还背着个小包裹,是要去哪呢?
直到他停了马车,问了一嘴,才晓得两人竟是同路的。
主簿怎么都没想到白子慕竟是和大人家的公子兄弟,而且想来感情应该还挺不错。
毕竟衙门里的,谁不晓得啊!大人虽只一独子,宠是真的宠,但训起孩子来,那也是真的狠,去年少爷在县学里同人干了一架,回来后听说被大人直接吊在了院子里,整整一夜。
如今公子逃课,回去怕是要脱一层皮。如此,少爷还公然翘课,那想来是抱着死也要来参加兄弟的大喜事儿的决心了。
感情不好,能这样?
这小子,这么大的事,竟也不跟他说一声。
主簿下了马车,再看白子慕时,是眼不是眼鼻子不是鼻子。
白子慕见楼宇杰来,相当惊讶:“你今儿不是要学堂考吗?怎么来了?”
“学堂考能有你的事儿重要啊?”楼宇杰特别讲义气:“你的大喜事儿,兄弟我能不来露个脸?”
白子慕看着他:“不怕被你爹揍啊?”
楼宇杰笑起来,颇有些沾沾自喜:“他现在忙得连放屁的时间都没有,哪里还有功夫管我。”
这年头县令都这么忙的吗?连放屁的时间都没有?
应该不能吧!
区区芝麻官,搞得比皇上还牛,那怎么可能呢!
“你吹牛都不看下一对象。”白子慕说。
楼宇杰往旁边看了看,见大家都往他们这儿瞅,但站的远,便小声靠在白子慕旁边道:“朝廷要缉拿那个豪哥,这事你知道吧!我爹前段时间跟着御林军到处的找人,可这人还没找到呢,我师爷爷又派了人来,说让他帮忙找个人。”
第088章 第 88 章
白子慕来了点兴趣:“找什么人啊?”
“你是我兄弟我才告诉你, 不过你不要说出去啊!”楼宇杰小声着,一脸八卦道:“找一个白头发的人,听说这人, 好像是前国师他师弟。”
这国师一般多是道家出身,而道家收徒讲究的是先进是兄,后进是弟, 再且书院里头也是这般称呼, 这年头没学弟这一词,因此白子慕也不觉奇怪。
“白头发?”大周讲究身体发肤受之父母, 除了孩童,大多数人都不会去剪染。
古代人染发的方法比现代人更为古老、简单。普遍都是用草木植物中的药物来染发, 但都是以黑染黑,没谁去折腾什么红橙黄绿白。
因此除了年老之人, 几乎都是黑头发, 竟然还有人白头发?
白子慕问:“那人是有病呢还是个老头子?”
楼宇杰摇摇头:“不是老头子, 听说是个年轻人,可你说, 年轻人, 怎么可能有白头发。”
白子慕深以为然:“就是啊!”
“白头发,那不得丑死了。”楼宇杰啧啧几声。
“那得看人。”白子慕幽幽的瞟了楼宇杰一眼:“要换你这种帅得中规中矩的,那估计得丑,但像我这种颜值能打的,估计还是帅裂苍穹。”
“……”楼宇杰仔仔细细将他上下打量了一番,五官上佳, 眼眸模潋滟, 样看着又浪又坏又风流,小姑娘小哥儿最爱这种有些坏坏的, 一看见都走不动道。
他心里酸溜溜,白子慕这话没在吹,可他不想承认。
白子慕:“不信拉倒,我师兄以前就是一头白头发,帅死个人。”
白子豪长得好,又是宗门里的首席大弟子,会耍剑会炼丹,还会朝人吹口哨,宗门里的女修个个都喜欢他,可惜白子豪风流却又不下流。
白子慕觉得他师兄还好是管得住老二,不然现在他怕是玄玄玄孙都有了。
白子慕说:“你那师爷爷多大年纪了?别是个糊涂蛋,让你爹瞎忙活啊!再说了,这前国师不是说犯了什么罪了吗?之前是老老皇帝通缉他,现在新皇也不知道抽了什么风,听说也派人在找他,你师爷爷还敢同人扯上关系啊?这么不怕死的吗?”
“应该不怕吧!”楼宇杰不太确定的道:“我师爷爷之前是皇上太傅,听说颇得皇上信任。”
先头楼县令是忙着配合御林军找人,都抽不出多少时间来处于衙门内的公务,如今又要帮着恩师找人,那更是忙得脚不沾地。
白子慕:“……”
县令竟然背靠这么大一座山???
妈的,他还以为这县令是个无依无靠的小可怜儿,没有背景,没有人脉,因此才来了平阳镇这穷地方当值。
既是上头有人……
“兄弟,那你能不能忙我一个忙?”
楼宇杰睨他一眼:“啥啊?你的事不就是我的事,还问这种话。”
白子慕笑嘻嘻的:“我就知道你讲义气。”
“肯定的,谁叫咱两是兄弟。说吧!啥事儿啊!”
“开了丘大柱。”白子慕说。
楼宇杰想了想:“丘大柱?谁啊?”
白子慕马上霹雳吧啦一通说,楼宇杰听的是义愤填膺,他从没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当即是火冒三丈,头顶冒烟。
之前在安平客栈,他同蒋小一认识过:“他欺负蒋哥儿?这不是在打你的脸吗?打你的脸,那不就是打我的脸?”
“那可不是,回去赶紧开了他。”
“我现在就回去。”
“行,把礼盒给我,拿根鸡腿路上吃。”
“兄弟,那我先走了。”
楼宇杰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喜酒都顾不上喝了。
白子慕随他去,不然留下来,大锅菜煮的,这少爷怕是也吃不惯,回去快一些,没准的还能赶上考试。
白子慕送走楼宇杰,发现主簿在一旁,看自己的目光像个怨妇,不由挠挠头:“老头子,你怎么了?看你好像不太高兴啊!昨晚被阿奶踹下床了?”
主簿:“……”
主簿想跳起来一拳捶死他。
白子慕指指赵哥儿,介绍他们互相认识。
蒋小一都晕乎乎,跟在白子慕身后,一下这个老板,一下又那个老板的,直把他都搞迷糊了。
到底是生意人,会说话,夸得蒋小一都臊。
“白掌柜可真是好眼光啊,我一瞧蒋哥儿,就晓得这是个贤惠的。”
“嗯,唐老哥说的是及,老裘我走南闯北这么多年,就没见过像小一这么俊的哥儿了。”
“还是老裘会说话,白掌柜和蒋哥儿待一会儿,瞧着可真是天造地设,郎才女貌。”
白子慕就爱听这种话,乐得合不拢嘴:“你们几个,就是有眼光,我非常的欣赏你们。”
裘老板哈哈笑起来,朝着蒋小一道:“以后买衣裳布子,去叔那里,叔给你打折。”
村里人一边吃席,一边看着白子慕同着那八/九个大老爷谈笑风生,一点都不惧场,不由得对他又是刮目相看。
这换了他们,可不行。
毕竟那个个大老板,穿的那叫一个富贵。
有好些个他们也都认识,像着裘老板,镇上最大的布庄就是他开的,村里人过年过节的,常去那里头买布,见过他。
哎呦。
以前他们觉得高高在上,看都不敢看的富贵大老爷,这会儿竟坐在他们旁边吃饭……
不得了哦。
这白小子,可真是有面子。而蒋小一被他护在旁边,见了人就介绍,这一举动,不说那年轻的姑娘哥儿,就是那已经上了年纪的妇人,都羡慕。
白子慕,真真是看重蒋小一,对他也真真是好到了骨子里。
大家竖着耳朵听了会儿,就再顾不上了。
还是吃菜要紧,今儿这席,菜多油多,好吃的嘞!
比她们过年时吃的还要好,下次想再遇上这种事儿,都不晓得要到猴年马月。
十二点开席,直到下午两点半,客人才全走光。
大家吃了一顿好的,有那勤快的妇人、夫郎吃完了也没急着走,还帮着蒋小一和蒋父一起洗碗,洗锅,搬桌。
村里人不像富贵人家家中有下人丫鬟,拜完堂送完客就可以进洞房,啥事儿都不用操心,可蒋家人少。不帮着些,几人怕是要忙到晚上都忙不完。
碗筷洗好,桌子擦干净,还要挨家挨户的给人还回去。
到底是人多,四点的时候,便都忙得差不多了。
路上客人吐的鱼骨头,猪骨头,还都被打扫得干干净净。
蒋父跟着搬了半天凳子,累的够呛,蒋大树几人让他回去歇着,剩下的凳子、铁锅,他们自己给人送去就行了。
冬季冷,小腿先头受了伤,一变天犯冷,小腿总是一阵一阵的隐隐作痛,蒋父忍痛忙活了大半天,这会小腿更是难受,便也没同人客气,歇了会儿才朝着院子里还在帮忙擦洗碗筷的两个年轻妇人招招手,而后又把白子慕喊过来。
白子慕被灌了好些酒,这会儿脸有些红,眉宇间锐气都减了不少,看着还有点可爱。
“父亲,干什么啊?”
蒋父指指那两妇人,其中一个个头矮一些,瞧着模样很温婉,一个跟张大丫差不多,个头挺高,也挺壮实:
“刚你忙,都没来得及同你说,这是你桂娘姐姐和文娘姐姐,她们嫁的远,晌午那会儿才到的。”
是大房家的两个闺女。
“哦,原来是姐姐,姐姐们好啊。”白子慕客气的打了一声招呼,便盯着文娘看,他觉得这人有点熟悉,似乎在哪里见过。
文娘不晓其意,被他注视了片刻,紧张的手心直冒汗。
“弟夫,你……”
“啊!我见过你。”白子慕一拍脑袋,说:“那天我去布庄,看见你了,你不是有小娃娃了?没带来啊?”
文娘笑起来,她长相不算得多出众,但气质看着很温柔:“带来了,刚吃了饭就跟小二他们去外头玩儿去了。”
大房家如今几个小的长大了,家里屋子不太够住,以前蒋大牛没成婚,还能和蒋大树、蒋大石挤一挤,不过如今有了媳妇,自是不能再和他们挤一屋子了。
不过竹哥儿、雨哥儿还有燕娘三人还挤一屋子,文娘和桂娘都晓得,怕麻烦家里,昨儿就没回来。
今儿早上天蒙蒙亮,两人就赶来了,若只是大人,那走快些,吉时那会儿就能到了,不过还带着孩子,到底是慢了一些,到的时候,白子慕和蒋小一都已经拜完堂了。
桂娘和文娘嫁的汉子,都不算富贵,家里条件也就比大房好一些,两人嫁的是七里屯那边,七里屯离小山村远,有二十多快三十里路。
孩子以前小,就没怎么带回来,因为过年的时候最是冷,寒风凛冽刺骨,孩子小身子弱,要是吹一路风受寒了啥的,可如何是好?
文娘和桂娘的娃儿,也就刚出生那会儿,大房过去探望时,见过那么一面,如今三四年了,再没见过,大房一家子难免的想外孙了。
上次大伯娘托人过去告诉她们两,便说了,让她们这次回来,把孩子也带上,这会儿不算冷,能带。
“哦。”白子慕雨露均沾,点完头又看着桂娘,问她是一个人带孩子回来?姐夫没一起吗?
桂娘也笑:“你大姐夫也跟来了,这会儿帮着去搬桌子去了。”
白子慕点点头:“那等会走的时候,带点肉回去呗,父亲,好像唐老板送了不少糖,放哪呢?等会包起来给姐姐们带回去。”
刚帮忙整理东西,唐老板送的那两盒喜糖,桂娘两人是见过的,那糖外头还裹着油纸,她们都没见过。
但这是大老爷送的,人家里有钱,送的礼还能送便宜了不成?
想来定是贵。
这可使不得。
文娘两人忙摆手:“不用不用,留着小二他们吃。”
“那三个小兔崽子,今天还拦我,我才不要给他们吃,你们拿回去,都是自家人,不用客气。”白子慕无所谓的说。
他是见了谁,都不觉得生疏,自来熟的很。
蒋父最是欣赏他这一点,也晓得他说的都是气话,白子慕平常被三个小家伙惹急了,总说要揍死他们,还将他们三追得满村子乱窜,可结果哪次真打了?
不说打,骂都没骂过一句,疼他们疼的紧,时常的给他们做好吃的,不然三个小家伙,能那么黏他?
蒋父拍拍他:“行了,这些我都晓得了,你回屋躺一会儿吧!看你走路都歪了。”
白子慕听了这话不太高兴,觉得自己被小瞧了:“父亲,你这话瞧不起人,我没有醉,我才喝了九两。”
蒋父敲他一下:“九两还少啊?”
白子慕头铁得很,一点都不觉得痛:“肯定啊!父亲,我偷偷告诉你,以前我啊都是拿酒拿当水喝,如今区区九两,不在话下,小意思了。”
蒋父:“你还吹。”
白子慕拧得很:“哟,什么叫吹,我说没醉就没醉,不信我跳个舞给你看啊!你看我的太空步。”
蒋父就见他在那里尿急一样,一手捂着□□,顶着胯,嘴里逼咧逼咧的一通乱喊,也不知道唱的啥。
这明显就是醉了。
“父亲,怎么样?我跳的酷不酷?”
蒋父:“……”
大房几人在院子里忙活,看见他这般,直捂着嘴巴笑。
蒋父想敲他,劝他回屋,他还不愿,跳完舞又满院子的去找锄头,嘟嘟囔囔的,说什么要去山里挖竹子,他要吃多多,养膘过冬。
蒋父被他闹得没了脾气,只得去把在厨房收拾东西的蒋小一喊来。
可蒋小一劝了也没用,白子慕还是想着去挖笋:“当年啊!我就掰了人两根笋,他娘的,他们就送我进了局子,我在里面踩了一周的缝纫机,进局子不光彩,我给我师傅丢人了,呜呜呜,我要去挖笋,你不要拦我,今天,我倒要看看,谁敢报警,谁报我就召鬼吓死他。”
大房和蒋父听不懂他说了啥,只当他‘发酒疯’,可蒋小一却是晓得的,怕他再这么下去,等会不慎化出原型,可就不好了,立马哄他:“那明天再去行不行?”
白子慕瞪了他一眼:“啊!你这个哥儿怎么这么不懂事,我难得勤快,你还拦着我,像话吗?”
蒋小一去拉他:“夫君,你醉了,听话,去睡觉。”
白子慕就是不动,锄头也不愿放下来:“不去不去。”
“去睡觉。”
“不去。”
蒋小一低声道:“你真不去。”
“嗯!男子汉大丈夫,一言九鼎。”
蒋小一不说话,微微眯着眼,皱眉定定看了他片刻,而后松开了手,什么话都没说,回了厨房,再出来时手里捏着把刀。
大房一家都吓了一跳,还以为他想砍人,赶忙的想去阻止,谁知蒋小一直径走到一边的屋檐下,坐下来后,开始哼哧哼哧磨起了刀。
大家都还闹不明白他整的哪一出,就听得砰的一声巨响,白子慕已经不见了踪影,而身后的屋子,房门紧闭。
蒋小一都要笑出声来,扬声朝屋里喊:“夫君,你还去不去挖竹子了?”
大房一家就听见方才还十分有男子气概的,喊着不回屋睡的人,这会儿乖乖道:“不去了不去了,我要睡觉。”
蒋父:“……”
大房一家:“……”
大家捂着肚子笑得不行。
这次喜事儿,菜做的好,做的多,村里人晓得,送的礼儿自是厚一些。
寻常人家办喜事,就三个菜,一豆腐,一肉片煮菜,这肉片煮菜算肉菜,单煮白菜才算是素菜。
那肉片煮菜,里头肉片就指头大,还少得可怜,要是谁动作慢,那是一块都吃不着。
如此,送的礼多了厚了,那真真是亏死个人。
这会儿蒋家做的好,大家也是要面子,送一把子干菜就带着全家人去吃的事儿还真没几个人做得出来。
大多都是送些鸡蛋,再给个十来文钱,或森*晚*整*理者是送些腊肉。但送干辣椒的最多,因为蒋小一最近一直在村里买,大家晓得他要用,这次送的干辣椒就多了。
这会儿鸡蛋、腊肉、干菜、干辣椒啥的,堆厨房里头,满满当当,小山儿一样。
除了大房和镇上那些个老爷,村长和叔公家、钱家、大伯一家、还有两个堂姐送的礼最贵,不仅包了红包,还送了一些布和鸡。
这些都记本子上了,蒋小一估摸算了一下,这次席面那些鱼啊肉啊,糖啊啥的,花了六两多近七两银子。
猪是去了快二两,豆腐自家做的不算,菜也没去多少,就半吊子钱,鱼也便宜,花大头的还是酒。
这玩意儿多是拿粮食和红薯来酿的,一斤粮食才出几两酒,因此卖得比肉还贵。
大家送的礼,还有随的礼钱,加起来,能有三两多近四两左右,如此,倒也没算太亏。
这是没算唐老板几人送的,这些人送的都是大手笔,那些布啊!笔墨啊啥的,都是几两几两的往上走。
蒋父跟他整理这些东西,鸡蛋要放箩筐里,辣椒倒麻袋里,腊肉要挂起来,碗柜小装不了这么多,搁外头怕是会被老鼠啃,挂灶台上就安全了。
他说:“是没咋的亏,毕竟大家都给白小子面子,而且咱菜做的多,要真干那送一颗白菜就领全家人来吃的事儿,不用得我们说,大家怕是就先看不顺眼了。”
蒋小一点点头,这些事儿他都清楚,不然若按往常那般,这次收回来的礼钱,恐怕也只有二两。
最后鸡蛋装了满满两大箩筐,好几百个。
这些蛋本就人家攒着留的,也不知道攒了多久,如今天气虽是冷了,但蒋小一也不敢多留,怕臭了,只拿了三十个出来,其余的,他想让白子慕拿客栈里头去卖。
留出来的这三十个,他是想让大姐和二姐回去的时候带上。
猪肉今儿好像还剩几斤,等会也割些,给她们装。
裘老板送了好些布,也给装些。
桂娘和文娘往常年初二回来探亲,二房的礼她们是一次都没落,她们本就嫁得不算好,可年年回来,都会往家里送一斤肉,那几年家里没银子,两个堂姐送了肉来,他们也没啥给的,等着堂姐回去,他只能给人塞菜干,或是一把子青菜。
可农家人哪里会缺这个,可每次两个堂姐都笑,说他做的菜干好,煮了好吃,家里正巧的今年没做,话里话外,一点都没嫌弃。
这次桂娘包了三十文的红包,然后给了一床被子。
文娘红包包的少,就二十文,不过送了一些布。
这算得厚重。
毕竟蒋小一是她们亲堂弟,那关系同着蒋大树、蒋大牛是一样儿的。
蒋小一听大伯娘和二伯娘说过,文娘家婆有些厉害,这次送这么重的礼,她家婆怕是会有意见,可若是带些东西回去,想来也不会多说什么。
正装着,外头吵吵囔囔。
小孩清脆、响亮的笑声传来,有点陌生,不是蒋小二三个小家伙的声音。
蒋小一放下活儿到外头一看,两个二三岁大的小哥儿正坐在玩具车上,两声紧紧抓着上头还闪着彩光的车灯,笑得巴掌似的小脸蛋儿红彤彤,也不知道是太激动,还是先头玩了什么,大冬天的,额头上竟都冒了汗。
沈鸟鸟和蒋小二跑在后头,摁着遥控器,指挥着玩具车在院子里窜来窜去,一下跑圈圈,一下又直线飙车。
车上的两个小哥儿嘎嘎直叫。
沈鸟鸟原先是家里老小,这会儿难得见到两个比他年纪还小的,还都是哥儿,兴奋得不行:“弟弟,好不好玩?”
那两个小哥儿声音奶呼呼道:“好玩好玩。鸟鸟锅锅,小二锅锅还要再快一点点……”
“不对不对。”蒋小二摇头说:“你们要喊我做七舅舅,不是小二哥哥,这个是九舅舅。”
说着他又看向沈鸟鸟:“弟弟,你不能喊他们弟弟,他们是我们的小外甥,你要喊外甥,父亲刚才说了,你没记住呀?”
沈鸟鸟眨巴着黑黝黝的眼睛:“哎呀呀,鸟鸟忘记了,那鸟鸟是舅舅?鸟鸟是长辈了?”
“对啊!舅舅就是长辈啊。”蒋小二说。
沈鸟鸟闻言直接蹦起来,然后左右扭着小屁股,更加高兴了:“鸟鸟是长辈了,噢耶噢耶。”
蒋小一不知道他咋的那么高兴,不过小孩子,想的总归是和大人不一样。
他也是第一次见着桂娘和文娘家的哥儿,那会文娘生娃子,正巧是冬日,他虽是也同大伯娘他们一起去看望过,可他那会儿有点咳嗽,孩子刚生出来弱,怕孩子染上,他就没看孩子,一直在屋外头。
后来到了桂娘生孩子的时候,正巧的月中,他要带蒋小一去针灸,没能去,因此两个姐姐家的小哥儿,他是一面都没见过。
第089章 第 89 章
这会儿蒋小一站在厨房门口, 没出声,仔细看了看那两个小哥儿。
这两孩子个头小小的,一个是单眼皮, 眼睛看着有些小,像早上刚睡起来似的,还有点肿, 但看着挺可爱, 样子呆呆的。
桂娘嫁的汉子就是单眼皮。
那这应该是桂姐家的豆哥儿,算算, 应该两岁大一些。
另一个小哥儿瞧着年纪就比单眼皮那个要大一些了,长长的睫毛, 眉头也是又黑又浓,像拿锅底灰抹过一样, 瞧起来精神得很。
这应该是文姐家的糖哥儿, 三岁了。
大房家的桂娘和文娘, 生的孩子都一样,第一胎都是个小子, 桂娘家的小汉子叫大头, 今年五岁,文娘家的叫大黄,四岁,第二胎都是小哥儿。
看见蒋小一,蒋小二先喊了他一声:“大哥。”
“嗯。”蒋小一朝外头看了看,问道:“小三他们呢?”
“小弟和大头他们还在晒谷场那边玩滑板车。”
豆哥儿和糖哥儿太小了, 加上是个小哥儿, 胆子小一些,玩不了滑板车, 蒋小二和沈鸟鸟就让他们坐玩具车上,带着他们先回来。
豆哥儿和糖哥儿不怕人,可他们不认识蒋小一,这会儿桂娘和文娘她们回大房那边去了,没人教他们认人,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喊蒋小一。
蒋小二刚说了,他们是他的外甥,这会儿蒋小二又喊蒋小一大哥,那么他们也是蒋小一的外甥。
但两个小哥儿小多不懂事,这会儿朝蒋小一挥手,跟着蒋小二学,大哥大哥的喊他。
蒋小一不由笑起来,过去捏捏他们的小脸蛋:“我是你们三舅舅,不是大哥。”
原来这个也是舅舅??
豆哥儿和糖哥儿都懵了。
怎么外婆家这么多舅舅啊??
多多的,他们都快分不清了哇。
不过这个三舅舅家,好看,天空上有红红的超级漂亮的东西,吃的菜好好,香香的,还有肉肉,还有好玩好玩的玩具车。
七舅舅和九舅舅还会陪他们玩,三舅舅家真好,比家里好一百倍。
四个孩子玩了没一会,蒋小三又带着大头和大黄回来了。
七个孩子在院子里玩,闹哄哄的,跟三个菜市一样。
白子慕躺床上,被吵得翻来覆去睡不着,他爬到窗户一看,外头七个小娃子,里头还混着两个蜡笔小新,那眉毛,真真是像大号毛毛虫一样。
白子慕:“……”
他娘的,这都可以去客串葫芦娃了。
咋的那么多啊!
哦,想起来了,大房那边两个堂姐,这次好像有带孩子回来。
“啊!哥夫,你醒了?”蒋小三蹦蹦跳跳的跑到窗户底下:“哥夫,你怎么睡一下下就起来了?是不是想和小三玩呀?”
白子慕咬着后糟牙:“……我不想跟你玩,我想打你屁股。”
桂娘和文娘难得回来,帮着洗碗洗锅,都忙完后,在屋里歇了一下,原是想直接回去,不过堂奶奶没让。
“在家里住一晚不得行?那么赶作甚。”
桂娘还没说话,堂奶奶先叹了声道:“就住一晚,阿奶都许久不见你们了,晚上咱好好说说话,如今阿奶上年纪了,也不晓得啥时候就走了,如今啊,是能见你们一面算一面。”
桂娘和文娘出生不多久,大伯娘和二伯娘便又有了蒋大牛和蒋大树,因为照看不过来,小时候桂娘和文娘都是跟着堂奶奶睡一屋,三人感情深得很。
桂娘和文娘哪里受得住她这么说,再仔细看堂奶奶,只一年不见,确实是老了许多,如今是满头白发,脸上布满皱纹,长了许多老人斑,沧桑得很。
孩子是见风长,一天一个样,长得快,可人一旦上了年纪,那衰老的速度,也是像流水般,身子也大不如前,一年比一年衰,说句大不好听的,村里人苦,年轻时操劳不停,天天的面朝黄土背朝天,吃喝又不算得多好,身子亏损得厉害,要是后头能养起来,那还能多熬几年。要是上了中年,依旧操劳忙碌,那么大多数人是六十来七十就得走了。
堂奶奶如今这年纪,确实是能活一天赚一天。
两人眼眶当场就红了,立马应承下来。
刚吃饭没见着爹,而后又忙,桂娘没多想,以为她爹在家忙,这会得空了才问:“咋的不见我爹?”
大伯娘道:“你爹前儿在山里摔着了,没能来。”
大房和二房虽说是不住一块,但两家感情好。
自己爹平日也疼二房家这三个,今儿蒋小一办喜事,他没来,那定是摔得相当的厉害,来不了。
桂娘当即坐不住了,说要回去看看。
到了家,见着大伯躺床上,人瞧着是瘦了一圈,那腿动都动不了,一问,骨头竟是都断了……
桂娘眼泪瞬间就掉了下来。
“爹伤得这般重,娘咋的不跟我说一声?我竟都不晓得。”
大伯拍拍她:“是我没让你娘告诉你,也不算得多大的事儿,说了让你白担忧。”
桂娘有些气道:“腿都断了,还不算大事儿啊?脖子断了才算是不是?”
大伯:“……”
大伯晓得桂娘性子,大大咧咧的,说话有时不太过脑,他也不多劝,等人嚎两声,掉几滴眼泪,等会就能自个好了。
桂娘好半响才平静下来,同着大伯说了好好一会儿话,这才跟着大伯娘去厨房烤火。
一家人坐在灶台边。
大伯娘看着桂娘和文娘,文娘虽不是她亲生的,可两家住一起,文娘也是她看着长大的,跟亲的没什么差别。
桂娘嫁的邵家虽是穷,可家里人都好,家公憨厚慈爱,家爹是个大嗓门,除了脾气冲些,为人也算得过去,桂娘自个也横,在婆家那边,没啥受欺负。
就是文娘嫁的黄家不太得行。
也不是说她汉子不行。
黄大力勤快,老实,也疼文娘,就是黄氏比较刻薄。
黄大力下头有个弟弟,叫黄大气,上头还有个大哥,叫黄大有。
黄大有娶的是个同村的姑娘,那姑娘家条件比黄家好,家中算得‘富贵’,黄氏势利眼,平日便总是偏袒大儿媳。
家里啥活儿,都指挥文娘一个人干。
大伯娘也晓得为啥子,文娘大嫂家比黄家条件好,黄家同人比,那便是低一人头,平日自是不敢对着那大嫂呼来喝去。
可也不得逮着文娘就欺负啊!
大伯娘和二伯娘问了一通,晓得文娘如今是不仅是要伺候公婆,还要伺候大嫂一家,天天的洗衣裳,气得不得了。
文娘看得开,还笑着:“没事儿,就是多做些活儿罢了,娘你们别这样。”
“你是受苦了。”二伯娘抓着她的手,看着上头一层厚茧子,比得自己手上的还有多,只觉难受得紧。
“没啥受苦的。”文娘说:“当家的待我好,糖哥儿和大黄也都听话,我是都知足了。”
“我晓得你是在安慰娘。”二伯娘愁眉不展:“要是只你们一家过日子,那你说知足,娘信,可一大家子一起住,家婆一碗水端不平,这日子能过得舒心?”
大伯娘也跟着点点头。
谁被区别对待,都会感觉到难受。
文娘性子软,看她到了家,还尽挑好的说,桂娘就来气了。
这会黄大力不在,她直言不讳:
“若是只偏心,那也没啥子,把黄老婆子熬死了也就能过好日子了,可娘,二婶,你们是不知道,这黄氏。”
“大姐,别说……”文娘急了。
二伯娘意识到不对,疑惑道:“咋的了?”
文娘没敢看她,摇着头:“没啥。”
“没啥你这么急?”二伯娘直接看向桂娘:“桂娘你来说。”
文娘:“大姐……”
桂娘无视文娘哀求的眼神:“你就是这样,啥事儿都不说,不说家里人咋的给你出气?没人替你撑腰,那老虔婆才敢可劲儿的欺负你。娘,二婶,你们是不知道,那老虔婆光是欺负文娘还不够,她还想卖了糖哥儿。”
“啥?”众人是气炸了,可又不敢相信:“桂娘你说的是真的?”
桂娘点头道:“我能拿这事儿来开玩笑?”
大家朝文娘看去,文娘抹着眼泪默不作声,大房就知道桂娘说的是真的来。
桂娘往灶台里塞了两根柴火,二伯娘急切的问她,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
桂娘没瞒着。
那天她正巧去挑水,看见黄氏抱着糖哥儿往村外走。
桂娘就觉得不太对劲了。
毕竟同个村,黄氏咋的样她可是再清楚不过了。
黄氏最是势利眼,心情不好就拿爱文娘出气,还相当的偏心,家里活儿都爱叫文娘干,黄大有他哥黄大力生了两个儿子,老人家,都爱小儿子大孙子。
黄氏偏疼黄大力那两个儿子一点,不咋的疼大黄,更别提糖哥儿了。
小时候糖哥儿需要人照顾,她都不咋的抱,现在……
桂娘那会儿都怀疑是自个眼花了,事出反常必有妖。
她过去问了黄氏一嘴,抱着孩子要去哪里。
黄氏眼神躲闪得厉害,吞吞吐吐的,说带孩子去赶集。
桂娘定定看她,又问糖哥儿,他爹娘去哪了?糖哥儿说爹娘都去山里砍柴了,不在家。
桂娘闻言笑了起来,同黄氏说她一个老人家,抱着孩子怕是不方便,她跟着一起去吧!到底是亲戚。
谁知一说完,黄氏就猛摇头,说啥都不愿。
她反常得厉害,桂娘更是不让她抱着孩子走了,后头闹得不欢而散,黄氏去不了镇上,中午就有人来了村里,寻到了黄家,骂了黄氏一顿——他娘的,先头说都好了,在镇上等,结果又不去,孩子还卖不卖了?
糖哥儿还小,除了勾栏院,寻常没什么人会要,不过正巧的镇上一员外家死了儿子,那儿子才十四,没成婚,家里人怕他到了底下,一个人寂寞,便想给他弄个冥婚,找老道士一算,弄了个八字,最后寻来寻去,经人介绍,找到了黄家。
二十六两。
黄氏心动了。
黄老汉将她打了个半死,问她咋的能这么做,糖哥儿可是她的孙子啊!
黄氏说她也不愿,可二十六两,要是有了那银子,就能送大孙子去读书了,她是一时糊涂。
“还好这黄大伯是个清醒的。”桂娘拧着眉头道:“不过我瞧着,那老虔婆之所以这么做,没准就是杜大妮在背后唆使的。”
杜大妮是文娘大嫂。
“出了这种事,你竟还想瞒着?”二伯娘听完了,狠狠戳着文娘的额头,怒其不争:“你还当我是你娘吗?当初我咋的跟你说,你若是在婆家那边受欺负了,你要同娘说……”
“娘,对不住。”文娘掉着眼泪:“我,我就是不想让你们担心。”
文娘心思最好琢磨。
二伯娘晓得她这想什么。
说了没什么用,除了让家里人难受,还有什么?
因此,她啥都不愿说。受了委屈、受了欺负,回了家,一句都不说,一个人默默的扛着。
二伯娘心里又气又疼。
“那你就没想着,娘要是从旁人那儿晓得了,会不会担心?你啊你,受了委屈你要说啊!说了我让你几个弟弟过去,给你撑腰撑腰,她下次还敢?你啥都不说,我们不晓得,见着你娘家人没人为你出头,你家婆不得可劲儿的欺负你?今天是想卖了糖哥儿,下次呢?是不是还想卖了你?”
“娘,我晓得了……”文娘被指责一通,啥话儿都不敢再说了。
二伯娘拿她真真是没脾气。
这女儿性子最是软,也不知道是像谁。
哎!
大伯娘问她,黄大力晓得这事儿了,那是说啥了没有?
文娘垂着头说黄大力同着黄氏大闹了一顿,还说了,要是再有下一次,要是糖哥儿真的被卖了,那大家都别想过了,他砍死所有人。
大伯娘点点头。
黄大力能站文娘这边就行。
她就怕这是个怕娘的窝囊汉子。
出了这种事儿,黄大力除了骂两句,闹两下,也确实不能做旁的什么了,总不能像黄老汉一样上手去打,若真的打了,那别说他自个,就是文娘还有底下两个孩子,以后怕是都要被人戳脊梁骨骂不孝。
说了各家事,桂娘又忍不住说起白子慕来。
先头大伯娘也只是托了人传话,说蒋小一招婿,十六那天办事儿,让她们回来一趟,旁的事儿也没多说。
桂娘和文娘得了话,还纳闷,她们这堂弟怎么就招婿了?家里不是还有小二小三?想不明白,但也高兴,毕竟蒋小一二十了,有时想起这个堂弟来,桂娘和文娘难免的有些操心。
今儿来,见着桌子排满一路,晒谷场那边还停了好几辆马车,再见着桌子上头摆着的肉菜,桂娘和文娘都吓了一跳,一路懵懵的,到了蒋家院子里,看见白子慕牵着蒋小一说说笑笑,两人脑子更是浆糊似的。
这会一听大伯娘说,桂娘和文娘呼吸都困难了。
这白子慕不仅帅得她们两眼发花,没想到人还有这么个正经的活计。
难怪喜事办得这么大,二十几桌人还搞那么大阵仗,又是花又是红毯子的,她们活了二十几年,就没见过谁办喜事弄得这么好,这么隆重的。
这个堂弟,总算是熬出头了。
晚上在二房那边吃,中午还剩好些菜,热热就能吃了。
桂娘和文娘好不容易回来一趟,那是有说不完的话要聊。
到了时辰,竹哥儿自个带着几个弟弟跑二房那边帮忙。
热好饭菜,蒋小一又指挥着蒋小三和沈鸟鸟来喊人了。
家里跑腿的活儿,不止蒋小一,就是蒋父,都最爱叫他两干。
毕竟小孩子,跑得快不说,还不咋的累。
蒋小三和沈鸟鸟跑到大房那边,喊了一声,又猴急猴急的往家里跑。
大伯娘叫住他俩:“不等大伯娘啊?”
蒋小三捏着小拳头原地踏步,吸溜着口水:“伯娘你走太慢了,哥夫做了炸鸡,小三等不及了,伯娘,你后面来,小三先走一步。”
沈鸟鸟冲过去亲了两个伯娘和堂奶奶一口:“鸟鸟也先走,伯娘,你们也快点哦。”
看着他俩一溜烟就不见影子了,桂娘笑道:“这两小子,两只小腿瞧着都不过筷子长,没想到跑起来竟这么快,比我家那小子还厉害。这鸟鸟瞧着倒是个乖的。”
沈鸟鸟的事儿,刚大伯娘都同她说了。毕竟一回来,见着家里有个陌生孩子,是个人都得问一嘴。
刚开始,桂娘还以为沈鸟鸟是白子慕的哥儿呢!
“是乖。”大伯娘被亲了一口,心里正暖得很,声音都和蔼了几分:“和小二小三一样,也懂事儿,勤快的很,天天的和小三在外头找煮菜,捡柴火。”
文娘好奇道:“我瞧鸟鸟那模样儿极好,他被弟夫捡回来这么久,他家里人都没来找过来吗?”
沈鸟鸟的事,蒋小一说过,二伯娘摇摇头:“小一说,鸟鸟是坐着马车来的,原是想来咱平阳镇找爹爹,才不慎丢了,听说坐了快两天的马车,才到了咱们镇上,那想来他家里离我们这儿怕是挺远的,咱平阳镇又这么大,想找个孩子,怕是不简单。”
光是想都没有头绪,毕竟天大地大的,府城下头那么多个镇,一个镇下头又十来个村,谁晓得去哪里找?这简直是和大海捞针无异。
文娘蹙起眉头:“孩子不见了,也不晓得他爹娘该急成啥子样。”
“能不急?”桂娘道:“要是我的豆哥儿不见了,我是死的心都有。”
老人家最听不得这些话,觉得晦气,堂奶奶不高兴:“赶紧呸,说这种不吉利的话,赶紧呸几声,快点。”
桂娘乖乖照做,朝路边吐了几下口水。
到蒋家外头时,就见着堂屋门檐下,坐着一排孩子,蒋小一还混在其中。
蒋小二几个小的,方才一直求着白子慕,让他做炸鸡吃,白子慕平日最疼他们,蒋小二几个小家伙刚求两声,他就遭不住,乖乖去后院抓了三只鸡给他们做。
这会儿十一个孩子,外加一个蒋小一,那是吃得喷香,一口接一口,吃得满脸都是油。
大伯娘无奈的笑道:“感情这边有吃的,所以这几个小的,才打死都不回去。”
她是想外孙,才喊了桂娘和文娘把孩子带回来,中午那会儿忙,孩子虽是见着了,可都没能抱一次,回去的时候,大伯娘几人还特意饶晒谷场那边,想喊他们回去,结果这几个小家伙说不想,他们要和小舅舅们一起玩。
蒋小二三个娃子玩具多的是,什么扭扭车、滑板车,喷水枪,全村独一份,加上年纪相仿,豆哥儿几个自是想和他们玩。
桂娘和文娘也笑。
“豆哥儿小,平日最缠我,是一不见我就要闹,离不开我半步,今儿来,我还担心他到了新地方,会怕。”
这会儿哪里怕,那是乐得都要找不着北了。
原就单眼皮,眼睛比旁人小一些,这会儿两手捧着根鸡腿,笑呵呵的,那眼睛都笑成了一条缝。
孩子多,三只鸡不够吃,蒋小一要是敞了肚子吃,他一个人就能吃两只,不过这会儿到底是他最大,辈分最高,不好和孩子们抢,就啃了一鸡脖子。
晚饭在堂屋吃,蒋家这些日子一直都是吃的白米饭,可今儿人多,要是蒸米饭,那怕是婚事办完了,家里就得倾家荡产了,所以今儿煮的是糙米饭。
大锅煮的菜,中午没剩的多,蒋小一给帮忙洗碗搬桌的几个妇人和夫郎带了一些回去,晚上就剩一盆豆腐,三条鱼,还有一大盆的大白菜。
白子慕弄了些碎肉重新和豆腐焖,又做了烤鱼,整个屋子都飘着香。
三大桌人,不算很满,但热热闹闹,大人两桌,小孩一桌。
难得凑得这么齐全,堂奶奶吃着吃着,目光落在孩子那一桌,见着几个小娃娃吃得满脸米饭,手油到胳膊肘,但笑嘻嘻的,又忍不住掉起眼泪。
老人家老了,总担忧着自己哪天躺下了就醒不过来,总想着多和孩子们呆呆,可孙女嫁的远,她是想了也不敢说,如今儿子、儿媳,孙子,小曾外孙集聚一堂,她是高兴,可高兴之余,又不晓要到猴年马月才能再聚一起这么吃顿饭,难免的不舍。
桌上有肉,碗里有饭,孩子们健健康康,日子这样过,那真真是有盼头。
大伯娘几人都高兴。
吃过饭,蒋小一烧了两盘火,大家又在屋里聊了好半响,直到晚上九点多,大家才散去。
桂娘喊了几个小的回去,豆哥儿几人哀求道。
“娘,我们想和舅舅一起睡。”
他们一起玩了一下午,已经有了深厚的革命友谊了,这会儿哪里舍得分开。
但二房这边就两屋子,怎么睡。
桂娘要拉他们回去,几个小家伙立马蹿到屋里躲了起来。
第090章 第 90 章
桂娘气得要去找木条, 他汉子在旁边劝她:“行了行了,今儿是堂弟大喜的日子,你做啥子……”
他话都没说完, 就被桂娘一手推开了,大概是桂娘力气大,邵东被推得一个踉跄, 而后砰的一声, 直接倒到了地上。
这种事儿他应该不是第一次经历,有过经验了, 白子慕只见他屁股刚一碰地,就速度极快的爬了起来, 而后拍了拍屁股上的灰尘,退到了一旁, 啥话都没再说。
白子慕偷偷瞄他, 邵东似乎习以为常, 也不觉咋的,还朝白子慕笑了笑, 似乎一点都不觉得丢脸。
白子慕:“……”
这人心理素质当真是过硬!
蒋小一偷偷跟他说:“桂姐力气大, 脾气也暴,大姐夫平日最怂她,叫他往东他都不敢西。”
眼看桂娘要进屋去去收拾孩子,蒋小一没再多跟白子慕说,去拦着桂娘:“大姐,就让孩子们睡这边吧!”
桂娘拧着眉头:“那有地方睡吗?”
“横着睡就行了, 反正就几个萝卜头, 小二那床大得很,睡得下。”
邵东见人多, 这会儿岳母啥的都在,料想桂娘也不敢真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收拾他,于是胆子也大了起来,猛点头:“可不是,还要打孩子,难得他们这么高兴,你啊,动不动就想收拾孩子,这什么毛病啊?得改。”
大房那边今晚也是挤着睡,孩子在哪挤不是挤,蒋小二几人又在一旁大姐大姐的叫,帮着说情,桂娘心都软了,最后只得答应下来。
听见外头人都走了,豆哥儿几个小家伙嘎嘎笑。
小朋友都爱凑一起,连着睡觉也是,蒋小二、沈鸟鸟也是高兴,这会儿拉着小外甥,蹦蹦跳跳的进厨房去,想打水洗脚。
天冷,孩子平日也不干什么,擦擦就好了,不用天天洗。
蒋小一和蒋父帮着他们,打了两盆水,七个小家伙排着队,流水线作业一样,给蒋小一擦完脸擦完手,他们又自动的往蒋父那边走,给他帮忙洗小脚丫子。
洗完了,还懂鞠躬道谢:“谢谢三舅舅,谢谢三外公。”
家里孩子多,热闹,蒋父也高兴,和蔼道:“不谢不谢,你们乖了。”
蒋小一挨个摸摸他们的头,然后领着他们回了屋。
蒋小二三个小家伙睡的床是一米八两米长,先头睡三个,那是在上头滚来滚去都随意,可这会儿七个躺一起,多少还是有些挤了。
也睡得下,就是翻身不好翻。
白子慕想了想,把自己珍藏的龙猫床掏了出来。
这床是龙猫的模样,高宽都是两米多,龙猫肚子里是空着的,下头垫了海绵,白子慕以前最爱化了原型在上头打滚,不过后来赚了钱,他又买了个更高级的,这龙猫床就被他打进冷宫了。
见他和蒋小一扛着龙猫床进来的时候,七个小家伙还光着脚丫在床上跳来跳去的玩,见了龙猫床又高又大,城堡一样,他们似乎被立马定住了似的,嘴巴微微张着,眼睛瞪得老大,一副见了稀世珍宝的样,都呆了。
“哇塞……”蒋小二呼吸声变粗了,小心肝噗通噗通跳,不敢置信道:“哥夫,这……这个是什么呀?”
“龙猫床。”白子慕说:“怎么样,酷不酷?”
“酷毙了。”沈鸟鸟嗷呜叫起来,激动得接连蹦了两下,才朝着蒋小一张开手:“大哥,抱鸟鸟。”
蒋小三捏着小拳头,喜欢得满脸通红:“还有小三还有小三。”
蒋小一把他们抱过来,放到龙猫床里,一踩到上头,海绵就软得陷下去,里头四周都是毛茸茸绿毛毛,像树洞似的。
这床不止漂亮极了,还暖和又柔软……
蒋小二几人喜欢极了,蹦了几下后就迫不及待的要躺下来,可是……
糖哥儿四人站在床上,眼巴巴的羡慕的看着。
蒋小二同着沈鸟鸟和蒋小三抱一起,嘀嘀咕咕半响。
龙猫床是哥夫的,哥夫的就是他们的,他们以后还能睡,可是小外甥明天就要回家了,他们看着好像也很喜欢,那,那就让他们睡吧!明晚他们再睡。
“我们是舅舅,舅舅就要爱护小外甥。”蒋小二说。
沈鸟鸟举着手:“对,长辈要大方,二哥说的对头。”
“那小三让给糖哥儿他们睡,长辈是大人,大人要爱小朋友。”
蒋小一欣慰,觉得这三个小家伙没白疼。
于是又把他们森*晚*整*理抱回了床上。
豆哥儿四人睡龙猫肚子里,身上盖着又香又厚又暖和得不得了的被子,感觉做梦一样,欢喜着:
“谢谢舅舅。”
“谢谢舅父。”
“嗯。”蒋小一帮他们掖好被子:“睡吧!”
从屋里出来,关了房门,白子慕才用肩膀撞了蒋小一一下,挑着眉笑道:“走了走了,今晚是我们的洞房花烛夜呢!”
蒋小一刚都忘了这一茬,被白子慕这么一提醒,又想起大伯娘和二伯娘说的话,他脸立刻涨得通红,白皙的耳尖都红透了,羞羞的瞥了白子慕一眼,嗔怪道:
“你……你急什么呀?”
白子慕轻笑一声,直接揽着他回了房。
两人一进屋就吻到了一起,蒋小一主动的去解他衣裳,白子慕一把扣住他的手腕,似笑非笑:“你还说我急?你不急你解我衣裳干什么?你这小哥儿真是色眯眯。”
蒋小一笑着锤了他一拳,两人闹着滚到床上,白子慕两手撑在蒋小一身侧,借着微黄的烛光看他。
因为靠得太近,他能感觉到蒋小一的胸口在大幅起伏,瞳仁也因为自己,紧张得微微收缩,水润、明亮的眼睛里倒映的全是他……
如同所有的光线都被拢聚成一束,除了白子慕,蒋小一什么都看不见。
白子慕虽是活了三百多年,但化形后的样子,也不过十八/九岁的样,正值青春,身形瞧着虽是略显消瘦,可脱了衣裳,腰线漂亮流畅,身上还覆着一层薄薄的肌肉,多一分难看,少一分又显得瘦弱,那肌肉虽是薄薄一层,但不难看出其中蕴藏的爆发力。
蒋小一都看迷了眼。
白子慕不再废话,覆上了他的双唇,吮住那两片唇瓣。
蒋小一情不自禁闭上眼,微微张唇迎接着他的进入,身体几乎软倒在他怀里,探着舌尖试探的与他纠缠。
衣裳散落一地,深冬雾重,可谁都不觉冷。
他们拥抱着,互相亲吻,白子慕嘴唇贴在蒋小一点颈窝边,狠狠的吮了几口,蒋小一到底是个哥儿,即使长得像个男人,可肌肤软嫩轻滑,果冻一样,白子慕喜欢得很,这里亲亲,哪里亲亲。
蒋小一语不成调,明明舒适得眼睛都眯了起来,嘴上却一个劲儿的喊着:“别别……”
敏感的颈项肌肤,被白子慕用力的吸吮着,酥麻的快感让他颤栗,全身的血液似乎都在往脸上冲,也朝着肚下去。
他脑子彻底成了浆糊,对方一下一下轻啄着,那股感觉,让他既觉酥麻,又觉难受,他受不住的扭起身子,像是想逃避,又仿佛在迎合。
亲了半个时辰,白子慕嘴巴都要秃噜一层皮,但还尤嫌不够。
蒋小一眼神氤氲,眸中仿佛带着无边水色,乖乖的躺着,脸蛋脖颈皆是红彤彤,蜜桃熟透了似的,简直勾人得紧。
白子慕被勾得魂都要飞了,急不可耐的想抱他。
他是见过猪跑的。
这种事儿,其实也简单,没什么弯弯绕绕。
可这会儿……
他娘的,竟是出师未捷身先死!!!
白子慕都要急死了,憋得一脑子门子汗。
他用额头撞了蒋小一一下,喘着粗气道:“怎么回事儿啊?”
蒋小一只觉得全身都要冒烟,滚烫滚烫的,要被煮熟了一样,他嗓音都不自觉的哑了:“什……什么?”
白子慕动了一下:“你开个门给我啊!”
蒋小一头皮骤然一紧,敏感的颤了颤。这下不止脸,全身都红透了。
什么门他懂了。
他脸红扑扑的,侧过头,臊得不敢面对白子慕,小小声的嘟囔了一句。
白子慕浑身都难受,胸膛起伏不定。
蒋小一剧烈喘息着,勉强维持着淡定:“怎么会这样呢?”
“我也不知道啊,现在都像钢筋铁棍儿了,怎么办!”白子慕脸都憋红了,一头的汗:“你教我,快点快点。”
蒋小一两手撑身:“我……我也不会啊!你不是说你都三百岁了?”
都活了这么久了,这种事儿都还不会的吗?不是说年纪越大,会的越多?
白子慕:“……”
白子慕幽怨的瞪了他一眼:“你这话说的,好像我多活的那几百年,我全拿来研究这种乱七八糟的事儿了一样。”
“那怎么办?”蒋小一问。
他能明显的感觉到那根棍子在他身后头戳来戳去,而且好像还长了眼睛一样,蚯蚓似的,想自己找洞钻,左戳戳右戳戳的,弄得他皮都紧了。
可这只蚯蚓三过家门而不入,可要急死他了。
白子慕实在憋的难受……
这节骨眼儿,已经刹不住车了
进不去,那就想办法。只要思想不滑坡,办法总比困难多。
打仗实在是累人,蒋小一只觉被钝刀子劈了一样。
可后头却情不自禁的搂住了白子慕的腰,双臂攀着他的肩膀,头埋在他脖颈边
两个先头都是纯纯的。
后头尝到滋味儿了,直闹到大半夜的才睡下。
隔天白子慕起来,依旧是精神抖擞,神情显而易见的还有些愉悦
而蒋小一却是没起的来,他说昨儿那几仗打得太厉害了,现在他是腰痛腿酸,全身散了架一样,动不了了。
白子慕看他头发乱糟糟,眼睛也肿了一圈,心疼得够呛:
“昨儿谁叫你贪恋我的美色呢!我说得了,你偏偏还说要再来一次,结果一次一次又一次,我还当你多厉害,弄得我都差点以为自己不行了,现在好了吧!起不来了吧!要我去给你找根拐杖吗?”
蒋小一:“……”
新婚第二天,他若是拄着拐杖出门,那他大抵又要再次沦为笑柄了。
“不要。”他说。
“那行吧,你现在最大,说什么是什么,饿不饿?要不要吃点东西?”白子慕好脾气得很,带着爱怜与心疼,亲了他两口。
蒋小一又躲回被子底下,只露着一毛茸茸的脑袋,眼眸黑润,瞧着又乖又软:“不饿,我想再睡一会儿。”
“好好好。”白子慕瞧着,忽然心就软了,又想欺负他,想了他也确实这么做了,他俯下/身亲了他一下,耳鬓厮磨,吻了好一片刻,才从他唇齿间抽离。
蒋小一一双眼睛黑黝黝,眼尾薄红,唇上色泽艳红,带着些许光,他眼睑动了动,过了好一片刻才从那几乎要让人窒息的深吻中回过神来。
他轻轻拉住白子慕的衣服:“今儿大姐二姐怕是要回去,我装了东西,都放厨房里了,你等会儿拿去给她们……算了,你今天要上工吗?”
这么问肯定是有事。
啥事儿都没夫郎大。
白子慕摇头。
蒋小一道:“那你送他们回去。”
昨儿红毯子裘老板走的时候,蒋父就卷好了直接让人带回去,忙完后,蒋父才见着马儿还绑在后院里,便来问了一嘴,是今晚给人还回去,还是明早再还?用不用问点草啥的。
他以为那马儿是租来的。
可其实是白子慕同唐老板借的。
又不急着还,七里屯离得远,这走回去,也不知道要走到啥时候。
要说大房一家,之前对二房真真是没话说。
蒋大牛去岳家,得了两块腊肉,就这,还不忘给二房送一块来。
人有一万块,给一块,那叫施舍。
可人只两块,还给了一块,那便是情。
如此,跑一趟,其实也没什么。
白子慕从屋里出来,蒋大牛和蒋大树还有二伯已经来做工了。
几个小家伙还在睡。
蒋父见着白子慕想去喊人,笑道:“怕是叫不起来,昨儿睡得晚,刚我喊了几次,他们都没起得来。”
昨儿忙完真睡下,已经快十点了,可蒋父睡了好一会儿,还听见这几个小家伙在屋里喊丫丫的,他过去看的时候,大概是激动得睡不着,蒋小一走了,他们又爬了起来,七个挤在龙猫床里蹦蹦跳跳。
小孩子本来就觉多,这会起不来正常。
除了找猪草,家里没什么活儿给他们做,睡晚些也成。
但等会两个堂姐要回家,孩子起来快一些,还能吃个早饭再走。
白子慕道:“父亲你叫他们不起来,那是因为你叫的方式不对。”
蒋父看着他又牛逼哄哄一副欠收拾的样子,手都有点痒了,没好气道:“你厉害,你去叫,我倒要看看他们起不起来。”
白子慕慢悠悠到了房门外头,敲了下窗户:“小的们,起了吗?我做炸鸡了。”
话刚落,门砰的被人从里头打开。
蒋小三头发乱糟糟,但眼里精光闪烁,还光着小脚丫子,急吼吼的,一脸不敢置信:“哥夫,你又做炸鸡了??怎么这么好呢?小三真是爱死你了。”
沈鸟鸟紧随其后:“还有鸟鸟,还有鸟鸟。”
“豆哥儿也爱舅父。”
没一会儿门口乌泱泱站着一群小萝卜头。
白子慕笑得一脸欠,顶着胸膛看向蒋父:“父亲,见没有,这不就起来了。”
蒋父:“……”
蒋大牛几人也哑了。
炸鸡是没有,可是有甜甜的豆浆,还有鸡蛋灌饼吃,昨儿剩了点五花肉,白子慕裹了点淀薯粉,也给炸了,几个小家伙吃起来,满足得不得了。
这都还没吃完,桂娘一行人就来了。
二伯父擦了擦手,同蒋父说今儿他要请一天假。
“干啥去啊?”蒋父问。
家丑不可外扬,可二房不算外人,蒋父是孩子们的亲小叔,没啥好瞒的。
“……我就想过去看看,给文娘撑个腰,以前是家里忙,离得又远,我们就没能经常过去,因此亲家母就当我们家没人了似的,可劲的欺负我家文娘不算,还想卖了糖哥儿,这次我们晓得了,不去黄家走一遭,那便对不住孩子了。”
蒋父听了半响,沉默了会儿:“这合该是跑一趟的。”
这都想卖了他们的小外孙了,晓得了还不给外孙出口气,那是不疼孩子才能做出来的事儿。
可黄氏为啥的欺负文娘,那还不是同刘家一样,嫌他们蒋家穷,不把他们放眼里,所以才敢可劲儿的‘糟蹋’文娘。
这次去了,黄氏心里不惧着他们蒋家,等他们走了,后头该怎样还是怎样,没准的还会变本加厉。
但不走一趟又不得行。
当你口袋空空的时候,即使讲的话再有道理,大家也会当你是在放屁。
这穷了,就是容易被人看不起。
白子慕挠挠头,咬了一口鸡蛋灌饼:“这老妖婆这么恶毒的吗?那等下我过去,好好恐吓恐吓她。”
蒋父和二伯立马扭头看他:“你也去?”
白子慕纳闷道:“小一叫我送大姐二姐回去,我不去怎么送啊?”
要是搁往常,二伯娘和二伯定是不敢麻烦他,毕竟白子慕也忙。蒋父想到的,他们未必想不到,但没有法子,可白子慕若是能跟着去……
白子慕是招上门的,以后便也是蒋人的人了,也算文娘小舅子,要是黄氏晓得她有这么个小舅子,后头还敢作妖?
那定是不能啊!
白子慕去村长家借了‘车’,回来给马儿套上,又往车上装东西。
鸡蛋,猪肉,豆腐,布匹,糖果……
这些东西,个顶个的贵,寻常走亲戚,送个一两样的,那都是极好的礼了,这会儿……
桂娘几人见了,眼皮都一个劲儿的跳,她们是来吃喜酒的,可不是来打劫的啊!
这么多东西,得多少银子了?这怎么能要啊!
文娘都心惊肉跳:“弟夫,别装了,别装了。”
大伯娘和二伯娘也跟着劝。
这孩子回娘家,走的时候带的礼越多,回了婆家脸上难免的有光,可这礼不是他们大房送的,二房送这么多,实在是破费。
蒋小一这会儿已经起了:“拿着吧,又没啥东西,大姐二姐难得回来一趟。”
他把布匹包好了放车:“这些东西,都是昨儿唐老板和裘老板他们送的,我们也用不着这么多,前阵子我们刚添了好些新衣裳,这会不缺穿,这料子裘老板送的厚,回去了大姐二姐给我那四个小外甥都做身厚衣裳。”
这村里人走亲戚,那多是穿好的去。
这次豆哥儿几个孩子来,穿的衣裳虽是干净,可又薄又旧,桂娘家的两个孩子还好一些。
文娘家的大黄和糖哥儿穿的应该是黄大有家两个娃子换下来的衣裳,昨晚给孩子脱衣裳睡觉时,蒋小一就发现了,糖哥儿和大黄里头的小衣裳,松松垮垮,那是烂得厉害,破洞了还不算,有些地方那料子都起了毛边,磨得不成样子,裤子上头还有好多补丁。
蒋小一看得眼睛都有些发酸,他之前过得苦,见他们大冬天的就穿那么点衣裳,不用想就晓得他们定是冷了。
他太知道受冷受饿有多难熬。
方才睡得迷迷糊糊,猛然想起这事儿,又赶忙爬了起来,扯了点布,想着送给两个堂姐。
裘老板送的布子好,软和得很。
他虽是有些不舍,但如今家里有活计了,只要多干点活,多赚点钱,以后缺了,可以再去买。
干活,苦点累点,他不怕,反正他都习惯了。
他怕的,是苦了累了,却还赚不到银子。
文娘几人拗不过,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装。
“夫君,我装了鸡蛋,你路上赶慢些,怎么了,你怎么不说话?”
“我……”白子慕尴尬道:“我会骑马,但不会赶马车。”这就像许多人会踩单车,但不会开电车一样。
他看向二伯:“二伯,你会吗?”
二伯摇摇头。
蒋小一:“……”
那东西不是白搬了?
最后还是叫蒋大牛跟着一起去。
出发前,豆哥儿几个小家伙那是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
“舅舅呜呜呜,舅舅,娘,我舍不得舅舅。”
“豆哥儿,糖哥儿,舅舅也舍不得你们咧!”沈鸟鸟哭得小鼻子都红了,他可太喜欢这四个小外甥了。
蒋小三鼻子还冒了泡:“小外甥怎么走那么快啊!大哥,小外甥们不能留我们家吗?小三是大人,小三会照顾他们了。”
蒋小二也很难过。
说是外甥,可他们处的像朋友。
昨天明明还在一起滑板车,还一起吃炸鸡,还一起捉迷藏,晚上还一起睡觉觉了,怎么今天就要走了??这叫他怎么舍得哟。
看着孩子们抱成一团,死了爹娘一样,嗷呜嗷呜的,文娘几人又想笑,又想叹气。
孩子团结,友爱,不生疏,他们欣慰,可家不能不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