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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11章 我老婆要成我嫂嫂了

    辛瑶从来不知道的是, 谢銮音几乎每天晚上都会做噩梦。

    她深受蛊毒侵扰,时常见到幻境,听见些专门折磨她心神的话。

    再到晚夜,又不受控的陷入噩梦, 梦见辛瑶弃她而去, 再也不要她了。

    白日夜里不间断的受着折磨, 饶是谢銮音心智再坚定, 偶尔也会有惊慌辛瑶究竟是否真的爱着她,会不会离开她。

    尤其每当幻听蛊毒发作之时,常在她耳边聒噪,说她出了山谷必定要丢老婆,辛瑶根本不喜欢她绝对立马就抛下她逃跑,甚是厌恶她的辛瑶还会转而嫁给自己喜欢的人, 再不理会她。

    谢銮音虽多少受了些影响,但对于蛊毒带来的这些疯言疯语,自然是不信的。

    却没想, 出谷之后一步一步, 幻听蛊毒所言的一切, 居然真的开始应验了。

    谢銮音怎能不惊慌。

    她确是个一遇见和辛瑶有关的事, 就失去方寸的疯子。

    今夜这般发疯, 一进门就这样对待辛瑶,不过是她害怕而已。

    想以亲密事切实的感受辛瑶还正在她身边, 确定她们依旧亲密无间。

    眼下恐惧着辛瑶真要与她断掉再不要她, 谢銮音紧握着辛瑶的手,留下无声的眼泪。

    可那眸底深藏的光芒又预示着, 就算辛瑶真心要与她断了,她也绝不会轻易放手, 定要死命纠缠。

    崖底之下日日夜夜,她们曾那样抵死缠绵,心意相通,现在若要叫她放手?不可能,她绝做不到。

    辛瑶却是不知道谢銮音心里的阴暗打算,沉沉夜色里,她只看见对方一副被雨淋湿的大狗模样,可怜巴巴拽着自己的手,求自己别把她丢下。

    登时辛瑶这颗心就软的一塌糊涂,心疼坏了,恨不得把大狗狗拽到自己怀里,抱着狠狠亲几口。

    可是她不能,那影子现在还不知道在哪里监视着呢,万一看见了怎么办。

    辛瑶烦躁的咬了咬牙。

    “暖暖,今天晚上对那虫子真就束手无策,一点办法也没有吗?”

    刘暖暖挠了挠小狗脑袋。

    【我想想哈】

    【找到办法了,现在可以帮你施展一个30秒的幻境,这是今天晚上能做到的极限了】

    30秒足够了!

    “好,那现在就开启幻境!”

    刘暖暖是个利索的,辛瑶说完之后,它立马就动手了。

    幻境施展成功那一瞬间,辛瑶望向谢銮音的眸子陡然变得柔软。

    这两日以来思念入骨的何止谢銮音一个,她也是每分每秒都在念着对方啊。

    此刻,辛瑶亦是再等不及了,她伸出手一把勾住谢銮音的脖颈,抬头便亲了上去。

    在这来之不易的30秒里,她选择先安抚谢銮音的疯意,稳住老婆的情绪,同时也是缓解她们对彼此的思念。

    果然,说着说着被辛瑶一口亲在唇上的谢銮音,登时愣住了,颊边的那滴泪顺着下颌滑落,周身一直凝着的气势也缓缓慢慢掉下来。

    她向来是这般好哄的,此时此刻明明已在发疯边缘,却叫辛瑶轻轻柔柔一个主动的吻给安抚好了。

    已经两日两夜没睡觉,眼里布满红血丝,精神一直紧绷的谢銮音松下来,感受着独属于老婆的气息与甜软,下意识就想搂住人加深这个吻。

    辛瑶却在这个时候忽然离开了,她还有话要说呢,只能亲5秒不能再多了!

    轻吻一下之后就离开的辛瑶,捧住谢銮音的脸,叫她看着自己,语气快速道。

    “阿音,我确实有不得已的苦衷,之前所作一切皆是迫不得已,但我现在来不及跟你讲了,我正被监视着。”

    “你相信我,先等等我,明夜子时再来找我,我将一切都告诉你,好不好?”

    谢銮音这些年与苍帝交手多次,实在是了解那老东西。

    今日清晨,见瑶瑶一进天京就忽然对自己态度如此疏离,其实隐有猜想,觉得她有口难言或许与苍帝有关。

    但谢銮音个恋爱脑,更害怕辛瑶其实是讨厌她,要跟她断开了,所以控制不住情绪和行为。

    眼下听见这话,谢銮音彻底确定,瑶瑶就是因为那老东西身不由己。

    至于监视,那定是苍帝手中那些恶心的虫子所为。

    这种虫子去不了太远的地方,只能在天京城内打转,监视不了常在边境的她,现在用来控制瑶瑶却是正好。

    只是这蛊虫连辛瑶的系统都找不出来,谢銮音自也没有太好的办法去对付。

    而知道辛瑶并不是要与她分开,谢銮音只觉得自己一颗心又重新活了过来。

    不过这一切还只是她猜测而已,事情真相如何,这两天一夜究竟发生了什么,还得瑶瑶亲口告诉她,她才能安心。

    于是谢銮音道。

    “好,我明日再来。”

    看见谢銮音在听见自己这番话后,面色和气势都和缓下来,辛瑶松下一口气,知道这疯子暂时叫自己安抚好了。

    只是她一番话说完,30秒时间也快到了,辛瑶不敢再多说什么,恐谢銮音再留在这里多做多错,叫那虫子看到全传到苍帝那里去,伸手去推她。

    “你快些走吧,明晚子时再来找我!”

    以谢銮音的性子,自是不怕苍帝这些手段,更不惧苍帝想要杀她。

    依她来做,那当然是今夜就带着辛瑶离京,自再无禁锢。

    可她想归想,却知道瑶瑶是不可能同意的,毕竟瑶瑶的家里人还都在这里。

    眼下,见辛瑶一脸惊慌模样,怕自己久留或者多说什么,会给辛瑶添麻烦,得到解释被安抚好的谢銮音便没怎么犹豫的决定走了。

    既瑶瑶说明日再来找她,许是对她蛊虫有了些许克制办法,那便等明日再来。

    只是匆匆来又匆匆走,谢銮音心里还是有点舍不得,准备下床时,没忍住又回头看了老婆一眼。

    辛瑶却以为这疯子是不甘心走,还打算再干点什么荒唐事,吓得心一跳,一脚无情踢在谢銮音背上。

    “你走!”

    谢銮音哪里会防备辛瑶,猝不及防之下,真叫老婆一脚给踹到床底下去,摔得扑通一声响。

    *

    不过今夜之事于谢銮音来说,总算是有了个结果,叫她知道辛瑶并不是想要和她断开,一颗心安定下来。

    然而想到苍帝所作所为,竟将她们逼入如此被迫分离的境地,谢銮音周身气势沉沉,杀心愈发重。

    谢銮音可不是个善茬。

    辛瑶初见她时,这人就是个没有人品道德的,这么多年来苍帝想杀她,难道她就不想杀苍帝吗?

    怎么可能,谢銮音当然不是个在乎伦理道德的人。

    苍帝现在还活蹦乱跳的搞小动作,不是谢銮音不想杀他,而是还不能杀他。

    谢銮音体内的七绝蛊,就是苍帝给她下的。

    本来下蛊的那一年她就该死的,却被沈家人拼了命给救回来,此后沈家想尽一切办法,将这蛊毒压制住了,直拖到今年,谢銮音体内蛊虫才苏醒爆发。

    可母蛊依旧控在苍帝手里,只要苍帝捏碎这只可以号令万虫的母蛊,那谢銮音体内的蛊虫就会爆炸,危及性命。

    身中子蛊的她也不能以其他方式,比如说趁苍帝不注意将人给暗杀了,她亲自动手,会遭到来自母蛊的反噬,而其他人,又没有那个本事去杀一国皇帝。

    否则谢銮音何必忍到今日。

    所以苍帝自信,谢銮音无法弑父,可苍帝又害怕,怕谢銮音会连命也不要的前来杀他。

    因此他必须知道,娶嫂这批命究竟会不会应验。

    不过谢銮音可不是能忍的性子,这么多年她怎可能没反击过。

    便在五年之前,谢銮音才十三岁时,反手给苍帝下了毒,叫他体内母蛊重伤,至今未愈。

    母蛊中毒之后,倘若苍帝敢捏碎体内母蛊杀她,那么那个瞬间母蛊也将毒性爆发要去苍帝半条命。

    现如今情况便是。

    倘若苍帝要杀谢銮音,一旦捏碎母蛊,那毒性爆发他自己也要落个半身瘫痪。

    倘若谢銮音要杀苍帝,那她自己则性命堪忧。

    苍帝贪想荣华富贵,怎能舍得自己瘫痪,所以一直很是犹豫,不想亲自动手杀了谢銮音。

    谢銮音则是觉得,她自己这些年好像一直在等一个人,她一直没等到,她还要继续等下去,她绝不能死!

    因此,这对一直想杀掉彼此的父女都没能成功,只能僵持。

    莫名其妙的想起这些往事,想到苍帝,谢銮音的心情差极了,以至于踏进沈府的时候周身气质森冷可怕,望一眼就叫人心中惴惴。

    沈府,乃是黑水城沈家在天京的府邸。

    黑水城沈家,则是常年镇守于边境的一支利剑,更是谢銮音母亲的本家。

    然而大苍重文轻武,甚至发生过将军要为文官让路之事,沈家纵是位于边境抵抗外敌的重要防线,于苍帝眼中依旧是未有重视。

    倘若只如此也就罢了,可苍帝在沈母生下谢銮音这个将来有可能弑父的孽种之后,恨沈氏入骨,生生将沈母折磨死了。

    沈家世代忠良,无数儿郎战死于沙场,却换来皇帝如此猜忌,他们沈家的女儿最后连棺椁都没有,直接一草席裹了扔到乱葬岗上。

    沈家怎能不寒心,沈家恨死了苍帝。

    在谢銮音十岁那年,沈氏拼尽全力将她从皇宫里带了出来,送往边境黑水城。

    此后多年,谢銮音身居黑水城,甚少进京。

    不过大苍再重文轻武,身为第一武将世家的沈家该有的牌面还是有的,在京中的府邸亦是不小。

    偶尔谢銮音回京尝试杀她爹,就住在沈府中。

    沈家人从不叫谢銮音五皇女殿下,而是叫她大小姐,亦或少主。

    眼下见谢銮音深夜忽然回府,身上还尽染鲜血,具是大惊。

    瘸了一只腿的老管家,急急追在大步向前走的谢銮音身后。

    “小姐!不久前听说您遭遇刺杀,可叫大伙急坏了,我们想去找您却叫那人百般阻挠,连山谷都进不去。”

    “您是怎么回来的,身上染了这么血可无事啊?”

    谢銮音向来是个冷心冷情的人,但好几个世界下来,在辛瑶的熏陶下也找到几分感情。

    见老管家追不上她,还是慢下脚步。

    “我无事,叫云深速速回京,明日我要见到她。”

    沈家人见谢銮音真无事才放下心来,关心询问为她疗伤包扎后,深更半夜又准备了一大桌子饭菜。

    谢銮音却是吃不下饭,草草缓了腹中饥饿,便洗漱上床休息去了,想养好精神等明日再去见辛瑶。

    她是真有些累了,那么久没睡,还经历了那么多场凶险厮杀,哪怕是铁打的人也扛不住。

    然而这一夜谢銮音睡得却是半点不好。

    夜里一场一场噩梦做着,一会儿看见辛瑶要弃她而去,一会儿又梦见辛瑶冷眼说不爱她了。

    更令她难以忍受的是,竟还梦见辛瑶要与谢云章成婚!

    那梦做的实在太真实,太令人厌恶。

    她站在旁边,好像真亲眼看见天京城十里红妆,辛瑶穿着嫁衣一脸笑意的走向谢云章,将手递到谢云章手心,于那人托付终生。

    从头至尾,她纵恨死了也不能动半分,只能站在旁边眼见辛瑶嫁于旁人。

    谢銮音眉头紧拧,挣扎了好久,才终于从这层层叠叠不停歇的噩梦中醒来。

    那时她额头冷汗津津,屋外已经是天光大亮,到第二日晨时了。

    谢銮音躺在那里缓了好久,才叫心中一切情绪平复下去,坐起身穿衣服。

    屋外人听见她起床的声音,缓声敲门,得到她应允之后才进门。

    谢銮音向来是厌恶别人触碰的,从不喜旁人伺候,沈家人知道她习惯,并不会叫人打扰,这会儿有人敲门,定是有事情要禀报。

    果然,应声推开门进来的,是谢銮音的下属沈一。

    谢銮音穿好衣服立在晨间阳光里。

    “什么事?”

    苍帝爱监视人,沈家却也在注意着他,关于这老头的动向沈家自然事事向谢銮音禀报。

    沈一向谢銮音行了一礼。

    “小将军,今晨,那位突然下了道旨意。”

    “哦?”正在绑护腕的谢銮音转眸看过去,声音清清冷冷,“他又干什么了?”

    那时候的谢銮音,只是随意的开口,随意的顺着沈一的话问上一句。

    她没有想到,在问过这样一句之后,会得到那样的回答。

    站在前方的沈一,恭恭敬敬的说道。

    “是道赐婚的旨意,那位为二皇女和辛家的大小姐赐了婚。”

    这句话入耳的瞬间,谢銮音愣了一下,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手中尚未系好的护腕啪的一声掉到地上。

    她下意识的,不可置信的凝声又问了一句。

    “谁?他为谁赐婚了?”

    于是,谢銮音在沈一口中得到更确切的回答,那声音清清楚楚的冲入耳中。

    “是谢云章,和辛家的大小姐辛瑶,要成婚了。”

    在这天清晨。

    谢銮音被噩梦折磨了整宿终于醒来的清晨,醒后庆幸一切不过是梦、不过是虚假的清晨。

    她没等到辛瑶亲口说出的解释,而是先等到了辛瑶要与他人成婚的婚讯。

    第112章 完蛋了,要四脚朝天了

    谢銮音站在清晨的日光里, 听清楚沈一所禀报那句话的瞬间,脑袋像被柄重锤敲了般响起嗡鸣,好似有点懵,怔愣的看着对面沈一的脸。

    半晌, 她轻轻启了下唇, 好像想要说些什么, 张口之际却先咳嗽起来, 咳的惊心,咳的一声比一声重。

    咳到最后忍不住的弯下腰,猛吐出一口血。

    七绝蛊发作之后,谢銮音一直深受蛊毒侵扰,后面又遭遇好几场厮杀,如今确实是受了不轻的内伤。

    沈一看见落在阳光下地砖上的血迹, 瞳孔急缩,忙几步上前扶住谢銮音。

    “小将军!可无事?”

    沈一是沈家人,也是谢銮音身边近卫, 向来清冷少言镇定多智一个女子, 这会儿却被吓得变了脸色。

    此番小将军回京是有事要办, 只带了她和沈五, 以及其他二十个黑水骑回来。

    却不想回京之后她们遭遇调虎离山之计, 和小将军分开了,竟叫小将军独面险境。

    沈一她们久寻谢銮音不见, 本就急得要死, 如今终于见人回来了,却又受了这样重的伤, 怎能不担忧。

    眼见谢銮音在听到赐婚消息之后如此激动,竟都吐血了, 沈一担心之际又想到那位传闻中的辛家小姐。

    竹林雨夜,她们的小将军为救一位小姐,跟着跳下悬崖的事情,沈一等人后来自然也都听说了。

    这些人担忧着谢銮音安危的同时,确实也非常惊讶,就她们小将军那样的冷面煞神呐,如今居然开窍知道恋慕女子了!

    结果不想,小将军昨晚前脚安全回来了,一直关注着苍帝动向的她们,今晨就听说那位辛小姐将要与他人成婚!

    这还得了!

    沈五当场就骂骂咧咧拍桌子,说什么,小将军看上的人怎能嫁给旁人,现在她就去辛府将那娇小姐绑了来!

    沈一气的直接踹了她一脚,叫她安分点,别去做那混账事,之后不敢耽搁,急忙来谢銮音这里禀报消息。

    果然见谢銮音在意的要死,听见辛瑶要嫁给旁人,她老婆要变成她嫂嫂了,当场气的吐血。

    那艳丽的血迹沾染在谢銮音形状漂亮的薄唇上,为这个向来气质清冷的人,增添了几分糜艳的嗜血味道。

    她又咳了几声,轻轻推开沈一扶住自己的手,转而抬头看人时,刺过去的目光寒如刀剑,隐有风雪。

    “什么时候的事!将近日京中发生的一切都详细说来!”

    沈一不敢怠慢,担忧着忙把最近发生的事都说了。

    其实也没什么大的事情,最主要就是苍帝为辛瑶和谢云章赐婚。

    谢銮音站在那里听完,面上看着是没有任何表情,然而那垂在腿侧的手,却已然紧握成拳,骨感的手背青筋暴起,正发着抖。

    看来已经是在要发疯的边缘了。

    这瞬间她确实是在想,现在就闯到辛府去把瑶瑶带走吧,不管瑶瑶愿不愿意都将人抢回黑水城,先成了婚事入了洞房再说。

    只是在这想法窜出来,谢銮音也真的差点就要这样做了的时候,猛然,她想起来昨夜辛瑶的眼眸,那含了软水般的一双眼,在看向她时确实是情真意切的。

    于是紧跟着谢銮音又想起辛瑶说的那些话。

    瑶瑶让她等,说今夜子时就将一切都告诉她。

    等?

    还是现在就去抢人?

    听到辛瑶要嫁给旁人的消息,谢銮音真是心中似有火焰在燎烧,半分都忍不了了。

    可若她真这样做了,瑶瑶定是要生气的,说不定还会怨她恨她,谢銮音亦不想这般。

    现在确实还没到杀人的时候。

    罢了,今夜子时而已,忍一忍,她还等得了。

    谢銮音轻闭上眼,胸口随心中思绪不断起伏,但终究还是将那疯意压制了下来。

    好半晌,她才再睁开眼睛,灿然的阳光落在她漆黑的眼眸里,照亮了其中满目怒火与杀意,衬得她声音愈发冰寒。

    “云深呢,到了没?”

    沈一忙答:“今晨便已经到了。”

    谢銮音沉着一张脸,大步向门外走去:“带上云深,随我出城。”

    天京城内可能会有苍帝的影子在监视,所以沈家人若有要事相谈,向来是去城外暗庄,那里有沈家所建的暗室。

    出了天京城范围,那些蛊虫就跟不过来了。

    一个时辰后。

    城外沈家暗室。

    气势沉沉光芒昏暗的屋中,谢銮音穿着黑衣劲装,剑放于桌上手旁,坐在椅子上闭目养神。

    于她身边,站着好几位肃杀的沈家子弟和黑水骑女将,一个二个都是从战场上厮杀过来的,皆是谢銮音手下能信任的自己人。

    谢銮音回京遇险时,她们中计不在,眼下见小将军身中蛊毒还厮杀了许久才回来,都气的恨不得骂娘。

    但如今仍在天京城中,那位依旧是大苍的天子,她们也不能真的骂,只能把脏话憋在心里,任由脸色难看。

    谢銮音没管她们,只是坐在那里等人。

    也没叫她等太久,没一会儿,人就来了。

    推开门,见屋里这一个二个凶神恶煞,恨不得去杀人的模样,可给进屋的小老太太吓了好大一跳。

    “欸呦喂!”

    这位满头须发皆白的小老太太不是别人,正是谢銮音从昨晚就在等的云深,也是沈家费尽心思找来为谢銮音解蛊的神医。

    如今已经跟在谢銮音身边许多年,往日尊称谢銮音一声少主,算是半个沈家人了。

    听见人来,谢銮音终于睁开眼,暗室闪耀的烛光里,她的眼眸清冷冰寒,在云深开口之前先道。

    “我要解蛊,现在,立刻。”

    这么多年来,谢銮音没有一刻不想亲手杀了她那好父皇,她与沈家一直在想办法解除身上的蛊毒。

    遇见云深之后,这位医术精湛的小老太太确实有两把刷子,提出了切实可行的办法——

    七绝蛊乃是七种蛊毒,只要找齐七味虫引,届时割开血肉,将虫引置于伤口处,就能将那蛊虫吸引出体外轻易杀死。

    然而此法有两种限制。

    其一,七味毒蛊,只能一味一味祓除。

    其二,就像未熟透的果子不能摘,谢銮音体内那蛊虫,须得安抚养好到了时机才能取。

    等谢銮音将体内虫蛊全部拔掉,再不受限制,就是她去找她那好父皇之时。

    想必那一刻,她那好父皇的脸色一定很精彩吧。

    现如今,沈家耗费多年,终于是将那难寻的七位虫引找齐了。

    可谢銮音体内的虫蛊还没有安抚好啊,尚不到能取出来的时候,强行拔蛊恐痛彻心扉,身体大受损伤啊!

    因此,旁边站着的一圈沈家人当场就炸了。

    一位肤色呈健康小麦色,身材火辣身姿矫健,以现代人的叫法,妥妥是位黑皮辣妹的女子从旁边窜出来。

    她的脾性如她的身材一样火爆,半点忍不住。

    “为什么啊小将军,怎么突然要解蛊?现在还没到时候呢,这样胡来你身子恐怕扛不住,咱再等等呢?”

    自己的身体,谢銮音自己清楚,她能扛得住。

    她已经不想再等下去了,事到如今她也一刻都再等不下去了。

    谢銮音面色沉沉摇摇头。

    “等不了了,云深,你照做便是。”

    沈一从今早,谢銮音听说辛小姐被赐婚的消息,立马就要出门后,便觉不妙。

    再看此刻场面,心想果然,小将军定是因为辛小姐再忍不下去了。

    沈一能猜到的事情,那位黑皮辣妹,也就是沈五自然也能猜到,这人当场急了。

    “小将军,是因为那辛小姐要和二皇女成婚,所以您等不及要干点大事了?”

    “没必要啊,咱再忍忍吧!”

    “实在不行我先替你把那辛小姐给抢过来,要是太大张旗鼓了我偷过来也行,之后您麻溜带回黑水城行不行,何必现在拔蛊啊!”

    谢銮音还没来得及说话呢,沈一先开口道。

    “人家辛小姐是名门闺秀性子娇软,哪怕和小将军情投意合,你搞这么一出也要将人吓死了。”

    “况且辛小姐的父亲还在京城呢,肯定是不愿意走的。”

    沈五想都没想,脱口而出。

    “那就把她爹也给绑走!要是还舍不得家里其他人,那就都绑走,她辛府的鸡鸭鹅,连她家的狗我都不放过,统统带走总行了吧?”

    “咱家小将军好不容易开窍了,现在还要为了那辛小姐发疯,怎么也不能把人给放了!”

    听了这番话,沈一真是额头青筋暴起,一脚踢过去。

    “我先替她家的狗谢谢你!你是当兵的还是土匪呢,可把你能耐的,还想把户部尚书给绑走?”

    沈五说的话尽是馊主意,但某些观点谢銮音还是很认可的,实在不行,她也只能将瑶瑶抢走了。

    但将瑶瑶抢走,是为了与瑶瑶长相厮守,若要长相厮守,她就得保住自己的命,扫除眼前一切障碍。

    苍帝现在就是她们之间最大的障碍。

    所以,沈家人最终没能劝住心意已决的谢銮音。

    云深被她的眼神逼迫着,最终还是无奈动了。

    老太太佝偻着腰,走到坐在那里的谢銮音身前,将一直随身带着的虫引子取了出来。

    而后,在谢銮音左手虎口处划了一刀,鲜血涌出的瞬间,她将虫引放了上去。

    云深的办法果然是奏效的,虫引放在伤口的瞬间,谢銮音体内的某只蛊虫便克制不住的躁动起来,紧跟着疯狂的向虫引处靠近。

    只是由于谢銮音体内的蛊虫还没有被安抚好,狂躁凶恶非常,一路窜出去,叫谢銮音本就不轻的内伤愈发严重了,唇角溢出鲜艳的血丝。

    且让人痛苦非常,饶是她这样意志坚定的人,也止不住的大汗淋漓额头青筋暴起。

    但苦楚终究是有尽头的,一个半刻钟之后,那常年隐在谢銮音体内怎么也寻不见的蛊虫,终于显露出身形,游走于谢銮音小臂,于皮肤下顶出一个小小的鼓包。

    望见那鼓包的瞬间,谢銮音眸中燃起兴奋的杀意。

    她再等不及了,直接抽出腰间匕首,一刀划在手臂上,皮肉翻开鲜血流落之时,这疯子一把扔掉手中刀,伸出修长的指扣到皮肉里去,生生将那蛊虫连着血肉扯了出来。

    啪的一下扔在地上,黑色靴履踏地,一脚踩死。

    虫子的血液溅在地砖上,星星点点,死的是那么轻易。

    可就是这样渺小恶心的一只虫子,制约了她这么多年。

    内伤愈重的谢銮音抹掉唇角鲜血,望着地上的虫身,却勾唇笑了起来。

    还剩下六只。

    等着吧。

    这天底下,绝无人能阻碍她和辛瑶在一起。

    在谢銮音不顾自己身体,发疯拔蛊的一个半时辰之前。

    辛府。

    辛瑶和辛子谦在辛府大厅内接到圣旨的时候,脸色俱是难看,父女二人下意识在心中破口大骂狗皇帝。

    但辛子谦花费二十多年,从九品小官爬到如今位置,表面看着清正满带书卷气,实际装孙子的功夫一流。

    再加上,他虽不想辛瑶嫁入皇室,但谢云章人着实还行。

    所以,辛子谦接旨的时候面上已经是满带笑意,看不出心里实际想法了。

    至于辛瑶。

    在宫人进门宣旨,读出旨意的那一刻,她心里就猛咯噔一下,觉得自己约莫是要完蛋了。

    她真没想到,苍帝为了给谢銮音添堵是一秒也等不了,谢銮音才刚刚回京,这老东西就迫不及待的下旨了。

    苍帝这样大张旗鼓的,阿音肯定很快就会知道这件事,可她还没来得及跟人解释清楚呢!

    阿音不会忍不住做出什么疯事吧?

    完蛋啦,完蛋啦,她要完蛋啦。

    就算后面解释清楚了,谢銮音肯定还是会被气个半死呐。

    辛小瑶要完蛋啦。

    得亏辛瑶以前当过演员,而且还是影后,和辛子谦一样的能装。

    由于这个,虽然她心里的小人一直在乱跑乱跳,大喊着‘我不要四脚朝天,我不要七天七夜’,但她面上还是很镇定的。

    父女俩安安静静的接了旨,愣没叫宫人看出半分端倪。

    然而。

    苍帝最擅长给人添堵,尤其是给谢銮音添堵,根本不给人半分喘息的机会。

    接完旨之后,辛瑶紧跟着便看到宫人转身向她,冲她笑道。

    “辛小姐,今夜宫中夜宴,圣上邀请,还请辛小姐早做准备,晚时入宫参加夜宴。”

    辛子谦一愣。

    “却不知陛下夜宴是为庆祝何事?”

    那宫人便皮笑肉不笑道。

    “是陛下为了给五皇女殿下接风洗尘,庆祝五皇女殿下大难不死呀。”

    闻言,辛瑶和辛子谦心中俱是一凛。

    苍帝恨不得谢銮音立马死透,怎可能为她接风洗尘,恐怕今晚这场是宴无好宴,不安好心。

    只是天子口谕已经下达,身处天京这漩涡的辛子谦和辛瑶没有半点拒绝的余地。

    临近夜晚,辛瑶随辛子谦一同进入宫中。

    进入那奢华至极,繁华迷人眼的夜宴宫殿之时,令人意外的是,辛瑶的座位却是和她爹分开了。

    在父女二人的愕然之下,侍者独带着辛瑶走向大殿最前方,赫然到王座之下时才终于停下。

    能坐在王位下手的还能是谁,自然是皇亲贵胄了。

    所以辛瑶随侍者刚过去,便看见了坐在那里的谢云章。

    谢云章正坐在自己位置上发呆,想着她爹和她妹,一会儿铁定是要掐起来了。

    转头,却见辛瑶来了,她亦愕然,愣了一下起身和辛瑶打了个招呼,而后转头去问侍者是怎么一回事。

    侍者恭敬道。

    “陛下吩咐,说既二皇女殿下与辛小姐将要成婚,便已经算是一家人了,今夜自然是要坐在一起的。”

    顿了一下,侍者才又继续,但声音小了些,隐隐有些发抖。

    “叫五皇女殿下好,好生看着,她皇姐与皇嫂是如何,如何恩爱。”

    听见这话的瞬间,辛瑶和谢云章皆是两眼一黑。

    尤其是辛瑶,她都不敢想待会儿谢銮音来了,该是怎样一个场面。

    刚刚她做足心里建设,打开谢銮音的好感度面板瞅了一眼。

    她老婆的黑化值现在已经飙到600了,人品道德更是低下至-700。

    这简直是当场就能暴起伤人,把天给捅破的程度!

    辛瑶战战兢兢坐到自己位置上的同时。

    谢銮音已经到宫门外了。

    今夜入宫,她没再着常穿的那类劲装衣衫,而是穿着往常她在边境黑水城,于战场上厮杀时的那副黑色轻甲。

    黑色的甲片覆于身上,紧束腰身,在将晚未晚的天光里折射出冷寒的光,沉默肃杀。

    而黑水城常年风沙不断,为挡沙尘,每一位黑水城的将士都有一副面具。

    那面具亦为黑色,如身上黑甲一般沉默冰冷,只有半扇,形如鬼面,严严遮挡住口鼻与下巴。

    谢銮音便这般,穿着她染过无数敌人鲜血的黑甲,半覆鬼面,骑着马,面无表情向宫门而来。

    于她身后,如她一同打扮的沈一、沈五,还有二十位黑水骑排两列,紧随她们的小将军,气势沉沉着前进。

    哒、哒。

    整齐的马蹄声音踏在宫砖之上,满是肃杀味道。

    那是这糜烂享乐的天京城里,从未见过的血腥煞气。

    哒、哒。

    让人心脏发抖的一声又一声。

    那是谢銮音在告诉这城里的废物。

    她来了。

    守在殿外的宫人们见到这样一队黑甲煞神前来,简直吓得心里直跳。

    这位五殿下几乎不回京,但每次回来的阵仗都叫人好生害怕。

    可不管怎么说,再害怕他们也得履行自己的职责啊,谢銮音将到宫门口的时候,宫人只能大着胆子出来拦住她。

    客气恭敬的说。

    “请五皇女殿下下马,前面已是宫中,刀剑皆是不能进的,还请,还请殿下解下佩剑。”

    坐在马上的谢銮音半覆鬼面,露出来的那双眼睛淡含杀意,冷如寒星,闻言垂眸睨了宫人一眼。

    就这一眼,宫人吓得差点软倒在地。

    谢銮音倒没怎么为难他,还是下马了,但没解佩剑。

    宫人松了一口气,怯懦的又想说什么。

    然而这时,跟在谢銮音身后的沈五,唰的一下抽出腰中佩剑,落在了宫人脖子上。

    这一下,那宫人彻底被吓得软倒在地,两条小腿直发抖。

    沈五就混不吝的笑,乐的特别开心。

    “怎么着,不是你说要看看姐姐的剑吗,现在又怕了?”

    “这,”那宫人的眼泪都快掉下来了,“却不是这种看法呀大人,是奴婢说错话了,还请大人原谅。”

    沈五嘿嘿笑了一声,又拿着剑这人脖子上比划了好一会儿,才终于与身后其余黑水骑一同,将剑解下放起来。

    毕竟是在天京城中,她们也不能太过嚣张。

    只是这时,又有其余宫人发现这群人居然还拉了一辆大马车,上面隐隐约约似放了好多东西,不知道是什么。

    按理来说定是要检查一番的。

    可他们才看了一眼,戴着鬼面的沈一便冷冷开口。

    “这也想看,你们不要命了?”

    “这可是我们小将军献给陛下的贺礼,自只有陛下才能看,你算个什么东西,你想当皇帝了?”

    沈家人随了谢銮音,说话向来是这样无法无天,偏苍帝还要仰仗她们驻守黑水城,这群人又实在是不常回来。

    苍帝也就懒得管了,谢銮音的手下人他也管不了。

    只不过越憋着,他就越恨谢銮音这孽女。

    沈一轻轻一句话,又将另一位小宫人吓得要死,立马跪在地上发抖。

    所以最后,谢銮音的剑到底是没卸下,那马车上拉的东西也没检查,一行人就这样大大咧咧进宫了。

    行至夜宴宫殿门前。

    最后只有沈一和沈五随谢銮音进去了,其余黑水骑只在外面等着。

    彼时天色已经黑下来,谢銮音迎着殿内暖光,身穿黑甲带着鬼面进去的时候,听见声响的人回头看她,俱是被她这样一副打扮吓了一跳。

    心想这祖宗又回来了,这模样,知道的以为她是来赴宴,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杀人来了。

    亦或者,是在向那位示威,也是在防着那位要杀她。

    而谢銮音谁也没看,气势沉沉着直走到自己位置上。

    刚走到桌前,谢銮音就猛顿住,刚刚离得远了她还没看见,现在到近前,一抬头,正正好叫她一眼望见,自己家的小兔子此刻就坐在对面。

    可怜巴巴的窝在谢云章旁边。

    谢銮音今晨听见辛瑶要嫁与旁人的时候,就已经被气个半死了,现在又看见辛瑶和谢云章坐一块,还挨那么近!恨得简直要把手里的剑都捏碎。

    辛瑶从谢銮音进殿的时候就坐立难安,恨不得将自己藏起来。

    心里止不住的想,她还什么都没来得及向阿音解释呢,这可怎么办呀!

    以阿音的脾气,也不知道能不能忍得住。

    不会就直接在这殿上将她给抢走了吧!

    不管这人忍不忍得住,会不会发疯,今天晚上自己肯定是要倒霉了。

    区,区区3个小时,辛小瑶你加油,你可以撑住的!

    这般胡思乱想之际,殿门口的谢銮音已经走到对面了。

    辛瑶怯生生望过去,正好看见站在灯光下的谢銮音看过来的眼眸,登时叫她心中一跳,眸光惊慌。

    那一眼乍看上去好似清清冷冷没情绪,实际上内里满是咬牙切齿,恨不得现在就要扑上来把她吃掉一样。

    而且阿音今日穿着也不同以往,那身轻甲深黑着,看起来简直杀气满满,更别提她脸上还带着只吓人的面具,整个人看起来肃杀冷漠,怕人的要命。

    谢銮音在辛瑶面前向来是温柔的,昨天晚上在她床上时,还是可怜巴巴的哭泣小狗呢。

    辛瑶从来没见过谢銮音上战场时的穿着,更没见过她这般锋芒毕露,冰冰冷冷的模样。

    她老婆好帅呀。

    今天晚上她绝对要完蛋啦,3个小时肯定是撑不住的啦。

    就以她老婆现在这模样,那手里的剑鞘都快要捏碎了,想要把她扣弄死简直是易如反掌。

    辛瑶越想,头越低的厉害,逃避着不去看谢銮音的眼神。

    见她这小鹌鹑般的模样,谢銮音紧捏剑鞘的手松了些,面具下的唇角轻扯,呵然一声,倒忍了下来,没发疯,也没去找辛瑶,在自己位置上坐了下来。

    旁边的谢云章侧眸看向辛瑶,知道她被谢銮音吓到了,凑过来温声安慰了一句。

    “辛小姐不必害怕,她还不至于在这里做出什么来。”

    辛瑶礼貌的扯了扯唇角,以示回应。

    然而这都不行!

    坐在对面正望着她的谢銮音,看见她居然在和谢云章说悄悄话,表面看起来依旧是那副清冷没情绪的样子。

    实际上,辛瑶清楚的听到了,自己脑中传来的系统播报声。

    【滴!谢銮音黑化值+50,现在黑化值已高达650,该人物极度危险!再强调一遍,该人物极度危险!请宿主及时关注该人物心理健康!】

    辛瑶人都麻了。

    都来看看呢,看看我们家銮音宝宝,可真是大方啊,一点也不像谢云章那么吝啬。

    那数值可都是50、100的往上加,低于10的都看不上眼。

    该死的,谢銮音你之前不是口口声声说你不懂人类感情吗!现在数值酷酷往上加,你对得起谁!

    辛瑶心里想的挺欢畅,头却越来越低了,生怕对面投过来的那道视线,会将自己烧穿一样。

    不过这样的气氛并没有僵持多久,因为谢銮音来了之后,很快苍帝也来了。

    众人行礼过后,苍帝于上首落座,垂眸看着谢銮音、辛瑶和谢云章三人之间冷凝的气氛,满意的笑了笑。

    而后开口道。

    “今夜此宴,乃是为了庆祝我这多灾多难的五皇女,逃脱险境安然回京,我的五皇女可真是个福大命大的啊。”

    “如此喜事,自该以美酒相陪,来,诸位爱卿随我痛饮一杯。”

    皇上都发话了,殿中众人自然不敢不从,忙举杯说上几句庆贺的话,再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唯独谢銮音不喝这酒,众人皆举杯时独独她坐在那里动都没动,连面上那块黑沉的鬼面都没取下来。

    这是明晃晃的在拂苍帝的面子,苍帝那张老脸立马沉下来了,紧捏住指尖酒杯。

    “銮音,这酒不和你胃口吗,为什么不喝?”

    谢銮音看都没看他,冷着声音。

    “我怕有毒。”

    “你!”苍帝当场被气个半死。

    殿内的大臣们见此场面,都低着头,不敢看也不敢说话。

    然而苍帝很快调节过来了,他想到什么,眸中的怒火转而被冷笑代替,低头去看坐在下座的辛瑶。

    “我这酒可是极好的,从来没有人说过一个不字,那看来只能是銮音你这性子的问题,干什么事总得叫人劝着哄着,如此看来这酒,也得人敬着你喝了。”

    “户部尚书辛子谦的独女辛瑶,马上要嫁给你二皇姐,成为你嫂嫂了,她这样的身份向你敬酒,你看够是不够?”

    “辛瑶,去,身为皇嫂,”苍帝咬着这两个字,“给你妹妹敬杯酒吧。”

    突然被点名的小嫂嫂辛瑶:我真的服了,你说你非要惹她干嘛,惹就惹你别带上我啊!

    第113章 瑶瑶只能嫁给我

    听见苍帝的话, 一直安静坐在那里的辛瑶有些愕然,一时间没能动,下意识抬头向前方看过去。

    坐在对面的谢銮音亦望着她,脸上半扇黑沉鬼面在灯下浅折出凌厉的光, 乌黑碎发下紧盯着人的一双眼睛冰寒如星子。

    一时间, 两人隔着殿内重重灯光烛火对望, 视线交织。

    坐在上座的苍帝见她们望着彼此, 却都沉默不说话,冷笑一声。

    “户部尚书独女,为何不动,不愿意么?还是朕说的话不管用?”

    他这样说的同时,冷凝目光落在辛瑶身上,仿佛根根冰凌凌的毒刺扎过来。

    谢云章见苍帝竟于夜宴之上, 众人面前行如此荒唐之事,这样逼迫辛瑶,坐在那里紧握着拳, 脸色铁青。

    但怕辛瑶害怕, 谢云章努力调整了下表情, 叫面色缓和了些, 转眸温声道。

    “放心去吧, 只是敬杯酒而已,无事的, 有我在呢。”

    形式比人强, 事态到了如此地步,辛瑶被逼无奈也是不得不动了。

    她点点头, 随之从位置上缓缓起身。

    脆生生立在那里时,因为这一刻独她站着,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她这里。

    殿内耀眼的灯光也偏爱她一样,悉数洒落于她身上。

    为她渡上柔柔一层暖光的同时,清晰映出辛瑶雪肤乌发、云鬓楚腰的娇柔模样,站在这奢靡的大殿之上,仿佛一点娇珠落入玉辉里,端的是貌美如神妃仙子。

    屋内众人早前便有所耳闻,听说户部尚书家的独女乃是江南第一美人,如今亲眼一见,果貌美如斯。

    见这一个二个眼珠子都快黏在辛瑶身上,尤其座上那老皇帝,望着人的眼神简直恶心。

    谢銮音、谢云章、以及坐在殿下的辛子谦,皆是脸色难看。

    唯独辛瑶无知无觉,还没懂发生了什么,只是觉得对面一直看着她的谢銮音,忽然间脸色更差了,露在面具外的那双眼睛暗沉沉,跟要吃了她一样。

    叫这样的眼神盯着,辛瑶那颗小心脏简直扑通扑通跳,顶着压力磨蹭了好半晌,才终于走到谢銮音身边,柔柔半蹲于她桌前。

    这一下,两人彻底离得近了,之间仅有一臂距离,甚至谢銮音都能清晰闻到辛瑶身上的浅淡柔香。

    于是辛瑶便清晰的察觉到,戴着鬼面的这位小煞神落在她身上的眼神更灼热了,隐隐约约,好像烧的人皮肤都疼起来。

    被苍帝点名,以小嫂嫂身份过来敬酒的辛瑶要吓死了,哪敢抬头看啊。

    她现在还没给阿音解释清楚,究竟都发生了什么呢。

    虽然昨夜匆忙间说了自己是有苦衷的,可第二天就传出自己要嫁给旁人的消息,以谢銮音的狗脾气,指定已经气疯了。

    这会儿辛瑶倒是希望子时快些来,她也不怕四脚朝天了,只盼着能快点和谢銮音说清楚。

    心里这般想着的同时,辛瑶表面动作没慢,伸手去拿谢銮音桌上的酒杯,与这人斟酒。

    灯光下,来自江南水乡的娇小姐探出的那只手,当真甚白啊。

    肌肤细如珍珠滑腻,指尖捏住酒杯时,袖口微微滑落,露出截戴着翡翠玉镯的手腕,像脆生生的嫩藕,咬一口就会流下清甜的汁水一样。

    她斟满了酒,便将酒杯递上前来,低着头轻轻柔声道。

    “五,五皇女殿下,请饮。”

    身穿轻甲的谢銮音端坐在那里,垂眸看着近在咫尺的辛瑶,又看向娇小姐那只捏着酒杯柔白的手,眸光每秒愈沉。

    然而她没动,没说话,也没有接过辛瑶递来的那只酒杯。

    一时间,两人这样僵持住了。

    苍帝见这场面,眸光轻轻跳了一下。

    “怎么,谢銮音,旁人的面子你不给,你嫂嫂的敬的酒你也不喝么?”

    听见这话,气势冰冷沉默,一直盯着眼前人看的谢銮音才终于有了动静。

    她伸出手,抬起指尖,碰到辛瑶端着酒杯温热的手指上,而后没再动了。

    辛瑶被她指尖冰凉的温度惊了一下,下意识抬起头,便一眼望见谢銮音灯光下那双黑沉的眼眸,吓得眼帘轻颤。

    见她这副小兔子模样,从今晨起就满腹怒火的谢銮音,又略觉得有些好笑。

    这人,明明就胆小的不行,却总敢做出许多胆大的事情来惹她。

    这样触到辛瑶指尖的同时,戴着鬼面的谢銮音望着小兔子开口,声音轻轻略温柔,用只有她们两个能听见的话音说道。

    “待会儿回去之后就低下头,别看,也别害怕。”

    这话是什么意思,辛瑶愣了一下。

    然而谢銮音无法再过多解释了,接过辛瑶手中酒杯,扯下覆在脸上的鬼面,露出那张好看却冰冷的脸,冷声开口,却是在回方才苍帝那句话。

    “未下聘,未行婚礼,未入皇家玉碟,她算我哪门子嫂嫂。”

    说完,谢銮音仰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她倒喝的放心,毕竟苍帝还不敢在这里杀了她。

    叫辛瑶过来敬酒,不过是那老东西觉得自己被拂了面子,想找回场子,所以逼谢銮音定要将这杯酒喝进去罢了。

    倘若她不喝,辛瑶就得一直敬着她,一直僵在这里。

    谢銮音哪舍得老婆受半分苦,没再拧下去,终究喝了这杯酒。

    也不怕旁人多想什么,毕竟她心慕辛瑶,甚至为了辛瑶跳崖一事,已是人尽皆知。

    老皇帝不正是因为知道这个,才借着瑶瑶拿捏她么。

    听见谢銮音的话,苍帝顿了一下,继而冷笑。

    “是,你说得对,确实还算不得你嫂嫂,既然如此,那该早日为她二人举办大婚才是,届时,銮音你可定要来啊。”

    谢銮音知道这老头子嘴贱,以前她从不放在眼里的,但此时此刻,这句话确实刺在她心上了,叫谢銮音脸色一下黑下来,转眸冷望苍帝。

    这俩人针锋相对起来,便也没辛瑶什么事了。

    她冲她的五皇女殿下行了一礼,也没敢多看谢銮音的眼神,转身向自己座位走去。

    一路上,辛瑶微低头,表面上看起来神情镇定着。

    实际上只有她自己知道,她脑瓜子正嗡嗡的。

    因为从刚才开始,她脑海里的数值警报就一直疯狂在响,提示她,谢銮音的黑化值正以乘火箭的速度向上狂加,人品道德值则如飞流直下的瀑布不断刷新下限。

    等辛瑶软着脚,回到谢云章旁边的位置窝下来的时候。

    谢銮音的黑化值已经突破到800了,人品道德值更是低至998,这谁不怕啊!

    这简直是立马就能起身抽刀去宰了她的皇帝爹,给在座各位乡亲父老开开眼的程度。

    刘暖暖还搁那幸灾乐祸。

    【她二嫂,我就说你老婆这道德底线还有下降的空间吧?赌不赌,我觉得还能往下降】

    【谢銮音可真是有史以来,我见过人品最低劣的带恶人啊!】

    闻言,辛瑶狠狠抽了下嘴角,在心里狂骂:“拱!拱的远远的!”

    心里和刘暖暖唠嗑的同时,辛瑶还记得谢銮音刚刚跟她说的那句话。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辛瑶当然选择听老婆的话,回到位置后,就一直低着头没再抬起来。

    看见辛瑶回到位置坐下来,听话的没再往他处看,谢銮音才收回目光。

    谢銮音这人,可从来都不是个安分的,连苍帝私底下都常叫她那个疯子。

    她当然知道今夜宴无好宴,所以来前,也为她这好父皇备了一份大礼。

    眸光从老婆身上移开后,谢銮音转眸,终于今晚第一次正视了坐在上位的老皇帝,冷淡开口。

    “父皇今夜为我设宴庆贺,我实是感动非常,为表心意,我亦为父皇准备了一份厚礼,还请父皇一观。”

    苍帝还能不了解谢銮音么,这孽女能好心送他什么东西?这么多年来,他还真没从这小杂种手里讨过几次好。

    因此听见谢銮音这话,苍帝登时身体一僵,眸光警惕。

    “什么厚礼?”

    谢銮音没说话,轻扯唇角笑了笑。

    应着苍帝这一声动了的,是一直站在谢銮音身后的沈一和沈五。

    同样穿着黑甲,戴着鬼面,周身煞气满满的二人,大步向殿外走去。

    须臾片刻。

    这二人又回来了,只是回来时,她们身后还跟着两列黑水骑。

    一行二十多个人,每人手里都捧着一个木匣,沉默冰冷的走了进来。

    约莫,这群人手里拿着的,就是她们进宫时拉的那个大马车里所装的东西。

    拢共二十多个匣子。

    原本谢銮音是准备直接扔在这富丽堂皇的大殿之上的,那场面想必肯定壮观好看。

    只是念及辛瑶还在这里,谢銮音害怕太突然了,会吓到她。

    虽然这瞬间她心里确实冒出了阴暗想法,想着将人吓一吓也不错,最好叫瑶瑶吓到哭,搂着她不敢再撒手。

    但谢銮音到底还是更心疼她娘子。

    于是在沈一沈五她们拿着木匣,走入殿中的时候,谢銮音对着桌面轻轻扣了下手指。

    余光望见这动作的沈一明悟了她的意思,一行人走至宫殿正中停下来时,没当着所有人的面,直接将盒子给掀开来。

    沈一准备走上前去,将她手中的大礼,先呈给那老皇帝看看。

    苍帝防着她们呢,没叫沈一上前来,而是向身边内侍使了个颜色。

    于苍帝身边伺候多年的内侍得令,立刻走上前去,想接住沈一手里抱着的木匣。

    见他们这样,沈一笑了一声,也就轻易给他了。

    内侍手里端着木匣,低头快步走上前去,就要将木匣献给苍帝。

    苍帝警惕的挥挥手,叫他站在阶梯下离远些,别上来。

    那内侍便只能站在殿内烛火通明璀璨处,于众人面前,缓缓将木匣给打开。

    谢銮音送苍帝的这份大礼,也在此刻显露于人前。

    唯独辛瑶谨记老婆的提醒,没敢抬头去看。

    剩下的人就没这么好运了,他们好奇的抬头去望了望,于是一眼看见,耀眼光芒照耀之下,那木匣中装着的,赫然是一颗被腌制好的狰狞人头!

    那人死的甚是凄惨,眼睛都没闭上,一双眼珠死鱼般圆瞪着,脖颈的断口血肉模糊,简直是叫人看一眼都犯恶心。

    端着人头匣的内侍离得最近,隐隐觉得那股子死人味儿都快呛到嗓子眼,他就说,怎么一直觉得这盒子的味道很难闻!

    一时间,内侍骇的眼珠快如那死人头一般突出来,惊恐的呼吸都冰凉,下意识就想将盒子扔出去。

    好在强烈的求生本能制止了他,叫他谨记自己不能殿前失仪,头上冒着冷汗的,将自己死死钉在那里。

    苍帝就没那么多顾虑了。

    他这人,虽为人阴狠手段毒辣,但向来是个养尊处优只知道享乐的,确实不曾近距离看过这样的场面,望见匣子里东西的瞬间,瞳孔微缩脸色大变。

    不仅是因为看见了人头。

    更因为这人头是他手下人,他曾派去暗杀谢銮音的人!

    谢銮音这疯子,这样明晃晃的将人头端上来,是想干什么,向他示威吗!

    苍帝吓的也是气的,脸都绿了,将手中玉筷狠狠一掷,打碎了桌上碗筷的同时怒声道。

    “谢銮音,你想什么,你要造反吗!”

    谢銮音这会儿倒是不用劝酒了,她伸出手拿起桌上酒壶,慢悠悠给自己斟了一杯,又慢悠悠的将杯中酒饮尽。

    与此用时。

    殿中的沈五嘿嘿一笑,和身后二十位黑水骑一同将她们手中的盒子掀开来,直接将里面的人头哐一下倒出来。

    一颗颗狰狞的人头掉在地上,发出咚的一声,咕噜噜滚了好远,一会儿就溜到某位大臣的脚底下。

    登时将那位大臣吓的,软脚虾一样倒了。

    其余人也没比他好到哪里去,这些没见过血腥,只知道在朝堂上搅弄风云、勾心斗角的大臣,见到屋里跟下了人头雨一样,皆是面色泛白身子发软,心想五皇女殿下现在越来越过分了。

    可偏偏,五皇女殿下手握沈家,手握黑水骑,占着边疆十余城,谁都拿她没办法,包括陛下。

    坐在殿中的辛子谦愣愣睁眼看着这一幕,后背汗津津。

    他之前一直在江南富庶地,直至前几个月才进京,还是头一次亲眼看见这对身份尊贵的父女掐上,骇的眸光微晃。

    但更令他惊恐的是,五皇女殿下这样个人,竟恋慕着自己的女儿。

    之前谢銮音闯辛府的时候,辛子谦对她的印象就不好,觉得这位殿下甚是偏执。

    现在看来何止如此啊,这人简直残暴!

    叫这位五殿下盯上,和被一条毒蛇看上有什么区别,瑶瑶不知道会被磋磨成什么样。

    不行,他绝不能让瑶瑶落到这样个人手里!

    然而辛子谦不知道的是,这位在他人面前阴狠毒辣无情无心的五殿下,在他女儿面前却向来是个哭泣小狗。

    就昨天晚上,还拽着辛瑶的手哭,说宁死也不分手,生怕被老婆给扔了不要了,完完全全一副恋爱脑模样。

    同时,坐在前方的谢云章亦是面色铁青,她刚想着苍帝简直荒唐至极,结果转眼又见她妹妹也是不遑多让。

    这么多年谢云章真是受够了这俩人,受够了苍国。

    不过很快谢云章就回过神来,想起坐在旁边的辛瑶可能会害怕,立马准备扭头安抚。

    却见辛瑶一直低着头,没怎么去看,才松了口气。

    其实辛瑶还真不至于害怕这场面,毕竟她可是曾经被鬼撵着跑过,见过大世面的人!

    对面。

    喝完酒的谢銮音,目光在乖乖软软的老婆身上刮了一眼,而后伸手拿起桌上鬼面,覆于脸上重新戴好,才终于冷淡回了苍帝的话。

    “这些是入京以来追杀我的人其中一部分,他们可真是,下了死手想要我这苍国五皇女的命,想必定是来自鬼夏的杀手。”

    “我就将人全都杀了,然后迫不及待的献与父皇。”

    “可是怎么,这样多的鬼夏杀手伏诛,父皇看起来却不太高兴呢,还生了这么大的气。”

    这一番话说的苍帝有口难言,咬牙切齿。

    “但你怎敢,怎敢如此失仪,将这种腌臜污秽的东西呈到朕面前,冲撞朕,谢銮音你其心可诛!”

    “宫门前的人都在干什么,这种东西是如何带进来的!”

    谢銮音掀起眼帘看了他一眼。

    “于我边关,人头便是战绩,是好东西,怎能叫污秽。”

    “若父皇真要计较,那便当我久居黑水不懂天京城的规矩,没教养吧,我也确实没教养。”

    “而父皇向来宽厚,想必不会像我一样,去拿些小小宫人出气吧。”

    最后这一句话说出口,便叫苍帝有些骑虎难下了,他之后要是真去找那些小宫人的麻烦,岂不是就承认自己和谢銮音一样没教养了?

    苍帝的人品道德值最近又有所下降,现在只有3了。

    但比起已经-998的谢銮音,那可是远远不够看。

    所以最终苍帝没能上赶着去承认自己没教养,再找那些宫人的麻烦,一张老脸憋的发青发紫,气的一时都不知道该说什么。

    “好了,”事到此时,谢銮音已经懒得再理他,于灯光下站起身来,“酒也喝了,礼也送了,走了。”

    说完,也不等苍帝回答,抬步向门外走去。

    沈一、沈五与黑水骑紧随她身后,一行人沉重的黑靴踏在地上,带着冰冷肃杀的味道,踩着这天京城的糜烂离去。

    她可真是嚣张至极,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偏还无人敢拦。

    苍帝也不敢拦,生怕把这疯子逼急了,拼着命不要也要把他给杀了,只能咽下这口气。

    直至将到门前的时候,谢銮音才回了下头,侧眸去看一直坐在那里的辛瑶。

    灯火阑珊处,那人坐在柔柔光辉里,看来简直如仙子美好,却因为一纸荒唐圣旨要成为她的嫂嫂。

    呵。

    嫂嫂?

    她可不认。

    只要她不认,这婚就成不了。

    谢銮音移开眼,面具下的唇角轻扯,冷笑一声,大步向宫门外走去。

    这晚夜宴,对于每个人,包括谢銮音来说都是非常的糟心。

    好在谢銮音走后,从头到尾没讨到一点好的苍帝也没兴趣折腾了,臭着脸拂袖离开。

    之后场面被谢云章接手控住,叫大家就此散了,辛瑶也随辛子谦回了家。

    辛瑶在宴会上一直精神紧绷着,没吃饱,回到家之后又吃了点东西,才去洗漱沐浴。

    全部收拾完后时候也不早了,辛瑶彻底闲下来,爬上床乖乖等谢銮音来找她。

    坐在柔软的床铺上时,辛瑶穿着轻薄的里衣,抱着自己柔软的小被子,看着熄了灯后陷入黑暗的屋内,眸光晃晃,没来由的想起谢銮音在夜宴时的模样。

    那人穿着一身黑甲,带着好吓人的面具,沉默不说话的坐在那里时,真是冰冷无情煞气满满。

    辛瑶从没见过这样的谢銮音,但她知道,那其实才是那个人最真实的状态。

    真正的谢銮音,不是那个半夜闯进她房间就想行不轨之事,哭着求着不要分手的哭泣小狗。

    而是大殿之上杀伐果断,阴狠毒辣,谁也不放在眼里的五殿下。

    这位五殿下,只有在自己面前才会哭会笑会柔软。

    于是这一刻,辛瑶清晰的认识到,谢銮音是将她所有的感情,所有的一切都给了自己了。

    谢銮音说,如果自己哪天不要她了,她就去死,那绝对不是一句玩笑话。

    所以今天晚上那种状态,就是阿音不想让自己看见的,她的阴暗面吗?

    还是说只是往日里的正常状态,倘若自己跟她分手了,这人能做出更疯更恐怖的事情来?

    辛瑶有点没办法想象,谢銮音比今天晚上还吓人的样子。

    饶是她知道那人深刻的爱着自己,还是忍不住的觉得害怕。

    毕竟她现在还没跟老婆解释清楚啊!阿音还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就要嫁给谢云章了!

    谢銮音那么生气,不会又要打她屁股吧?

    抱着小被子的辛瑶一会儿吓得战战兢兢,一会儿开始为自己的小屁股默哀,一会儿又恼的在床上胡乱打滚。

    时间缓缓流逝着,天色越来越晚。

    遵循着古时作息向来睡得早的辛瑶,渐渐有些犯困了,还没撑到子时,在差不多十点多的时候,就开始小脑袋一点一点的。

    她想着自己可千万不能睡啊,不然一会儿谢銮音来了,进门就看见她在开开心心睡大觉,以这人今天的火气疯样,指不准连招呼都不带打的,扯开她的小腿儿就直接开干。

    千万不能睡啊!

    这样想着的辛瑶,在十分钟以后,抱着她的小被子倒在床上睡得香甜。

    直至许久之后,又好像并没有过多久。

    辛瑶再次醒了过来,但意识还有些迷蒙,眼睛也没怎么睁开,这样的模模糊糊间她好像感觉到了什么,轻蹙蛾眉,手臂撑在床上,缓缓起了身。

    便在这起身抬头之际,向前望去的辛瑶,一眼看见自己床前站着个身穿黑甲,脸戴狰狞鬼面的沉沉黑影,正低着头,目光紧盯她。

    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的,也不知道在辛瑶睡着这段时间,这人站在那里看了多久。

    辛瑶被吓得差点叫出来,一颗心狂跳。

    这家伙还能是谁,可不正是她老婆么。

    只是叫她意外的是,比起昨夜那副生怕被自己丢掉的可怜模样,今日应该已经被气疯了的谢銮音,这会儿看起来竟十分平静。

    她这般状态,叫辛瑶惊吓之余略有疑惑,而后转念一想,警觉这才是最可怕的!

    谢銮音可是个实打实的疯子,今日黑化值都涨成那样了,还看着如此平静,简直是暴风雨之前最后的宁静。

    谁知道当她的一切情绪,彻底爆发出来之后会是什么模样。

    辛瑶情愿谢銮音像昨天晚上一样,上来就不管不顾的发疯,至少这样她还知道该怎么安抚人。

    但其实,谢銮音并不像辛瑶想象的那样平静。

    她从宫中夜宴离开,回到沈府之后,就再憋不住了,气的当场吐出两口血。

    之后衣服没换,连面具都没摘,一直坐在那里静等子时。

    时间一到,半刻都忍不了的来找老婆。

    推开窗户翻身越进来后,谢銮音听声辨别出辛瑶在哪,立马大步向床边走来。

    撩开半垂的床帏一看,却见老婆已经睡着了,软软的小身子倒在床铺上,手里攥着被子睡得正香甜。

    胸口衣襟半敞开着,露出里面月白颜色的小肚兜,和拥挤的半片雪色来。

    在沉沉的夜色里,那片柔软的白实在是太过晃眼了,勾的人恨不得立刻伸出手去,将一切碍事的遮挡撕扯开来。

    谢銮音只望了一眼,眸光就猛然暗沉。

    而后缓缓弯下腰,伸出去触碰辛瑶的衣带。

    也不知道她是真想将小姐的衣服撕开,还是垂怜美人,想帮人将衣衫合拢起来。

    但谢銮音的动作并没能进行到底,因为在扯开辛瑶手中攥着的小被子时,她看见辛瑶胸口的衣襟竟湿透了。

    辛瑶误食了那果子的后遗症依旧在,但她回到天京之后实在太忙了,根本没有功夫去将东西挤出来。

    胸口一直涨的难受,她也没心思管,直至今晚终于是溢出来了。

    谢銮音伸出的手微微顿住,本来就沉的眸光登时烧起大火,疯热的吓人。

    只是她正垂眸贪婪欣赏呢。

    忽然却见自己的手动了,指尖勾开湿透的小衣,而后毫不客气的探上去,用了力道的揉碎月光,便也叫湿润顺着她手背流淌下来。

    这般场景落在夜色里,落在谢銮音眼中,差点叫她看疯了。

    然而谢銮音这会儿根本没动,她并没有伸手去摸她老婆。

    谢銮音轻轻皱了下眉,晃了晃头,而后再去看,果然,那只落在辛瑶锁骨下方不规矩的手,如幻影一般消失了。

    当她祓除一味蛊毒之后,其他的蛊毒便更难压制,对她影响最深的那两位蛊,将不再受限制的出现。

    谢銮音知道,这是自己的幻蛊又犯了。

    一时间她动作彻底停住,没再去碰辛瑶。

    然而蛊毒不愿意放过她。

    紧跟着对她影响更深的幻听蛊立马发作。

    无数道笑嘻嘻的声音,开始在谢銮音耳边聒噪。

    “哇,瑶瑶好白呀!好大!”

    “谢銮音呀谢銮音,你这手在干什么呢?你现在是不是很想立马扑上去,将瑶瑶的衣服给撕开呀?你这个变态!臭不要脸!”

    “你特别想尝一尝,喝一口是不是?嘻嘻嘻。”

    “呜哇!嫂嫂好香,满屋子都是瑶瑶的香味,谢銮音,你这疯狗光闻到瑶瑶的味儿都要乐死了吧。”

    “呀,瑶瑶看起来好软好好吃啊。”

    “快去尝尝吧,快去尝尝吧。”

    “反正瑶瑶向来娇软,根本就反抗不了你,你扑上去,将她的手脚生生按住,便可以立刻得偿所愿。”

    谢銮音承认,她就是个围着辛瑶转的阴暗毒虫,幻音里说的这些亦与她想法不谋而合,她也真能立刻做的出来。

    但唯有一句。

    唯独两个字。

    她半点忍受不了。

    嫂嫂?呵,嫂嫂。

    听见这两个字的瞬间,谢銮音额头青筋暴起。

    狗屁的嫂嫂!

    未下聘,未办婚礼,瑶瑶亦未入皇家玉蝶,算她哪门子嫂嫂!

    国将不国,一个将死的老皇帝,下的一道谁也不认的旨意,有什么效力!

    就算辛瑶当真是,当真嫁了人,她也能立马将谢云章杀了,叫辛瑶守寡,将人给强夺回来。

    谢云章起了那种心思,也得有那个命娶。

    瑶瑶,只能是她的。

    谢銮音缓缓收回手,于床边站直了身体,垂眸看着床上熟睡之人时,目光越来越可怕,脑海里的想法越来越阴暗。

    因此,辛瑶终于醒过来的时候,起身便望见谢銮音正盯着自己,半覆鬼面,眸光沉沉,漠然站在那里时看起来简直怕人的要命。

    辛瑶叫她这副模样吓到了,都没注意到自己衣服已经湿透,忙伸手去拽谢銮音的袖子,软软开口。

    “阿音,你生气了吗?你别恼,先听我说好不好?”

    “嗯,”谢銮音表面看起来倒很好说话的样子,被辛瑶牵着,就顺势弯下腰来,尚带着鬼面的脸凑到辛瑶面前,“瑶瑶说,我听。”

    她越这样,辛瑶越有点害怕,伸出指尖将这副吓人鬼面取了下来,夜晚的微光下,便随之露出谢銮音那张清冷好看的脸。

    辛瑶向来是只小狐狸,最知道谢銮音喜欢什么。

    取下鬼面后,她没有立刻解释,而是故技重施,如昨日夜晚般勾住谢銮音的脖子亲了上去,与人亲密交吻,妄图以此安抚人。

    谢銮音确实甚喜欢与辛瑶亲密,在辛瑶软软蹭上来的时候,兴奋着,毫不客气的加深了这个吻。

    直至许久之后,辛瑶的气都快喘不匀了,谢銮音才终于将人放开。

    而后她伸出手,轻抚摸辛瑶的脸颊,开口时声音竟然很温柔。

    “瑶瑶,怎么在发抖,怕我了?”

    “今天晚上我是不是吓到你了?”

    辛瑶被她温柔的手抚摸着脸庞,却觉得好似被一条毒蛇给盯上,抿唇点了点头。

    “抱歉,没想叫你看到我那幅模样,但我实在是很生气,现在仍然很生气。”

    说着自己很生气的时候,谢銮音竟依旧是那副平静温柔模样。

    辛瑶听见这话,心里咯噔一下,忙去牵谢銮音的手,放在自己锁骨下方。

    谢銮音就笑了,垂眸看着自己落在那的手指。

    “瑶瑶这是干什么?”

    “你,你不是最喜欢这个了么,”辛瑶挺了挺腰,软软看着她,“给你摸,你别生气了。”

    老婆都这样说了,谢銮音自然不会客气,就算辛瑶不允许,她也是会强上手的。

    她用上了力气,没一会儿,辛瑶的衣衫彻底湿透,已经全不能穿了。

    于是谢銮音很体贴的帮娘子除掉了不舒服的衣服,而后继续伸手去碰。

    一边碰一边看着,谢銮音发出满足的喟叹。

    “好几日不见,涨么,需要我帮忙吗瑶瑶?”

    她要帮忙,辛瑶哪里拒绝的了,恐怕就是拒绝了,这人也会强行来帮。

    于是辛瑶只能同意,咬唇点了点头。

    “我真的可以?”

    “嗯。”

    谢銮音边揉着,边温柔看着辛瑶。

    “瑶瑶同意了,那就是还爱着我的是吗?”

    “我当然爱你!”

    “既然爱我,那可还愿意与我做那等事?”

    “愿意,愿意的。”

    谢銮音闻言轻笑:“既如此,恐怕要提前向瑶瑶说声抱歉,求瑶瑶莫怪了,我待会儿,约莫会做的很过分。”

    呀!

    听见这一句辛瑶脸都快吓白了好么:“别,别,你听我解释啊,我可以解释的!”

    “乖,”谢銮音俯身亲了她一口,“叫我先进去了你再说,之后瑶瑶慢慢讲。”

    辛瑶脸更白了,知道谢銮音这是一定要边弄边听她讲了。

    “你都不着急想知道真相,听我说为什么么吗?”

    “急啊,”说这话的时候,谢銮音已经伸手去脱身上轻甲了,“这世上不会有人比我更急。”

    话说完没多久,黑沉的轻甲坠地,谢銮音已只着单衣,掀开床帏,轻巧闯到小姐闺床上来。

    她确实着急,但也不那么着急。

    因为谢銮音已经想明白了。

    不管瑶瑶到底爱不爱她,有没有苦衷,难道她还真能离开自己吗?难道能嫁给谢云章吗?谢云章有那个命娶吗?

    无论如何,瑶瑶都只能是她的。

    锢住人容易,想将人困在身边一辈子也简单。

    但贪婪如谢銮音,自然还是更想得到辛瑶的爱,毫无保留的爱。

    这样想着时,里衣也尽褪的谢銮音已经来到辛瑶身边了,她伸出手去,将辛瑶紧紧抱到怀里。

    两人便这般在深沉的夜里毫无保留的相拥,如交颈的天鹅,紧密无间相贴。

    这般纠缠拥抱着交吻许久。

    忽然,辛瑶身体猛然一颤,差点哭出声来,再没有半分力气的软倒在谢銮音怀里。

    身为罪魁祸首的谢銮音好像很心疼她一样,紧紧将辛瑶锢在怀中,另只手怜爱的抚摸她的头。

    “好了,瑶瑶现在可以说了。”

    “我还,我这样,还怎么说话,”辛瑶声音都颤抖了,细细软软的像猫叫,“你欺负我,你都不知道我是为了救你,你就知道欺负我,这样对待我。”

    “我知道,我怎么不知道,”谢銮音喉头轻滚,“若瑶瑶爱我,却将我推开,还说自己有苦衷,那只能是为救我而受了他人胁迫。”

    “我当真甚是感动,只是我孑然一身,如今也只能以此身报之了。”

    借着这般由头,谢銮音简直是发疯一般在报辛瑶的救命之情。

    偏还不止如此,她一边报着恩,一边还非逼着辛瑶将前因后果仔细都讲给她听。

    可怜辛瑶哭着,声音都不会成句子,还要一个字一个字的跟她解释。

    最后终于说完,辛瑶脑子都混沌了,也不知道自己讲清楚没有,没讲清楚,那也是活该你谢銮音听不懂。

    她窝在那里,气的想去咬人,可又没力气咬不动。

    “你现在都知道了,怎么还这样对我,你要弄死我吗!我好委屈好想你,可你今晚真的吓到我了。”

    谢銮音凑过来,热意的汗珠落在辛瑶面上,哑着声音,紧盯辛瑶的眼睛。

    “那瑶瑶跟我走吧,好不好?”

    本来辛瑶已经要放任自己失去思绪了,听见这话又一紧。

    “不,不行的!苍帝肯定不会放过你的!”

    不止如此,她还要留在天京刷谢云章的好感呢,哪能这样一走了之!

    谢銮音只是试探一下,见辛瑶果真不愿意跟自己走,脸色猛沉下来。

    她知道,瑶瑶不愿意跟自己走,恐不止是为了自己,约莫还有别的牵挂。

    就是不知道那牵挂究竟是她父亲,还是别的什么。

    不过在她蛊毒未祓除完成前,也确实不是带瑶瑶离开的时候。

    罢了,再等些时日吧。

    “怪我,是我的错,这些年我做的还不够好,倘若我早些……”

    谢銮音想说杀了苍帝,又怕辛瑶觉得想要弑父的她太过无情可怕,话到嘴边收起来,顿了一下才继续。

    “也不会叫你为救我陷入险境,是我的错。”

    “可是,若你在天京城再待下去,真到了要和谢云章成婚的时候,瑶瑶,你会怎么办?”

    “告诉我,你会嫁给她么?”

    “我,”辛瑶心想你在说什么疯话啊,“我怎么可能嫁给旁人?”

    谢銮音紧盯着她,也不知道是信了没信,笑了一声。

    “我就知道瑶瑶是爱着我的,我甚是开心。”

    开心的表现就是,谢銮音践行了她的话,做的比以往每一次都过分,将近三个小时,愣一秒没停过。

    要么搬弄口舌,以唇齿锢人,要么用她那拿剑的手狠狠折磨人。

    辛瑶不知道她累不累,也不太知道自己累不累,因为到了最后她已失神到连意识都模糊了。

    谢銮音还仍兴奋着,擒住辛瑶的下巴,迫着人与她接了个缠绵的吻后,压到失神的辛瑶耳边轻声道。

    “是瑶瑶自己说爱我,只会嫁给我,绝不会嫁给旁人的。”

    “倘若毁诺弃我不要,瑶瑶,你知道我,我可不是个好说话的。”

    “别骗我,”谢銮音伸手,温柔的抚摸着辛瑶鬓边湿发,“你不会想看见我发疯的。”

    第114章 来世莫入我家门

    灿软的晨光从窗户透进来, 宛如碎金在屋内流淌,洒落于软在床上的人身上。

    她拥着被子侧躺在那里,半边身子被遮掩住,另半边身子裸露在阳光中, 从足踝至脖颈开满了红色吻痕, 尤其胸口下方处, 那两只简直叫人吃咬过度, 如今已是蔫头耷脑可怜兮兮。

    乍看去,好似点点红梅开在雪地里,何止糜艳而已。

    一看就知道,这位闺阁之中的可怜娇小姐,昨夜叫那闯进房中的贼人狠狠磋磨,占据了个透彻。

    由此辛瑶昨夜睡得很是不好, 后半夜一直在做噩梦。

    今晨也醒得早。

    挣扎着掀开眼帘时,秀眉含愁般轻皱,目中似蕴了一汪柔水, 抬眸间眼波潋滟。

    刚醒, 她就没忍住的轻轻嘶了一声, 只觉得身上像被狠吃过一番, 难受的紧。

    下意识低头看过去, 辛瑶便一眼望见身上那荒唐下流布满了的痕迹,登时脸红透了, 忙拉起被子将身子遮住, 气的直咬牙。

    那个混蛋,都跟她解释过了, 还做的这么过火!

    昨晚上那禽兽该开心坏了吧,可真是喝了个彻彻底底痛痛快快啊, 再喝下去堂堂五皇女殿下估计都要开始打奶嗝了。

    谢銮音你大混蛋!

    得亏辛瑶当时还有点意识,撑着跟她说自己只能制住那蛊虫三个小时,时间快到了就哭着撵人,叫她赶紧走。

    否则谢銮音定是要胡闹上一整夜了。

    幸亏只有,她现在居然用上了只有这两个字,幸亏只有三个小时,否则自己真完蛋了。

    辛瑶低下头,捧着沉甸甸的胸口看了看,望着上面的印子,还有奶兔子红彤彤的脑袋,也跟着红了脸,不知道是气的还是羞的。

    反正她是打定主意,谢銮音今天晚上没奶吃了!

    坐在那缓了一会儿后,辛瑶撑着虚软到打颤的小腿儿起身下了床,将她的小衣和床单收拾装了起来,都已经湿透了,也不可能拿去叫人清洗,只能交给春桃待会儿拿去烧了或扔掉。

    洗漱过后吃了早饭。

    辛瑶安静的坐在自己房中,表面上是在看书,实际心里正在纠结现在要不要去刷谢云章的好感。

    昨晚夜宴,许是不忍她成为苍帝手中对付谢銮音的筏子,对自己起了些怜爱关切,谢云章加了5点好感度。

    现在已经是75了。

    辛瑶是想趁热打铁去做任务的,可害怕谢銮音知道了吃飞醋,晚上又要发疯弄得特别狠。

    忆起五殿下昨晚伏身时沉默凶恶的模样,那常年握剑骨感有力的手简直能将人扣死,辛瑶心中一紧,下意识并了下腿,点点shi意蕴出。

    她,她真的不行了,她受不住的。

    这样犹豫着,时间渐渐到了下午。

    正辛瑶举棋不定的时候,意外的,她先听下人禀报说谢云章来府中拜访了,约莫是有些事情要和辛子谦商量吧。

    于是辛瑶难免意动,想着在自己家里去找谢云章,总不会叫阿音发现吧?

    她就刷一点点,就偷偷刷一点。

    这样想着,辛瑶都准备起身去找人了,却在这时,忽闻外面传来敲门声。

    辛瑶起身的动作停住,坐在那里下意识转眸看过去。

    “进来吧。”

    应声推开房门,随着下午阳光一同进来的是春桃。

    也因为这个时辰的光芒实在是太刺眼了,于是清晰照应出春桃的面色不是很好。

    作为辛瑶身边的大丫鬟,她向来是沉稳镇定的,这会儿却面带担忧急色。

    见她这模样,辛瑶微愣了一下,而后轻蹙眉头。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吗?”

    这样一问,春桃眼眶愈红了些,但声音还是很镇定。

    “小姐,王嫂家的小儿子约莫是要不行了,您要去看一看吗?”

    听见这话,坐在半下午温暖阳光里的辛瑶猛然一怔。

    她最近实在是太忙了,刚回京就被苍帝下了套,之后身在危局中,又要想办法脱困,又要安抚谢銮音,还得抽空去做任务,当真是分身乏术。

    是她的错,安排王嫂一家人住进后院之后,她真的忘了去过问。

    却不想,她刚安抚好谢銮音,从叫人焦头烂额的局面里喘了口气,转眼就听见这样的消息。

    辛瑶当然要去看,站起身就急步向外面走去。

    “怎么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怎的忽然就不行了?”

    春桃紧跟在她后面,边走边道。

    “是生了急病,等发现的时候已经晚了。”

    由着心中急切,辛瑶很快就带着春桃,走进王嫂一家人住的小院子。

    小院子说小,却是不小,王嫂一家五口居住还有许多富余,内里环境清幽安静。

    辛家人因为她们曾救过小姐,亦对她们一家甚好。

    只是这一切都太好了,房子也好人也好,好的就像一场梦,叫王家人不敢相信也住不太惯,一直拘谨。

    辛瑶匆匆走到房门口,抬步跨进屋内时,进门便看见王嫂正在床边颓然的哭,向来沉默的王大哥,这个时候依然是一言不发的站在旁边沉默着,但明显看得出来,整个人都灰败了。

    懂事的山果儿紧紧抱着小蝶,小蝶或许是感觉到年幼的弟弟好像快死了,一直在哭。

    但又谨记着娘亲的提醒,这是在别人家里,她不敢哭的太大声,只是默默流眼泪。

    郎中则坐在床边,正紧皱眉头抚摸着王嫂家小儿子,那个叫狗儿的小孩子的腹部。

    望见这场面,辛瑶快步走过去问。

    “王嫂,现在状况如何了,这是得了什么病?”

    王嫂听到声音回头,看见是这位好心的小姐来了,忙站起身,学着辛府下人平时的模样,行了个不伦不类的礼。

    说话时,眼泪却是控制不住的落了下来。

    “辛小姐,狗儿,狗儿快不行了哩。”

    明明是很轻飘的一句话,冲进耳中却叫辛瑶瞬间湿了眼眶,她伸手扶住王嫂,又制止了想起身的郎中,叫他们不必多礼。

    转而,去看躺在床上的那个孩子。

    明亮日光下,窝在床铺上的狗儿才三四岁,甚瘦小,身子和四肢细凌凌的,一张小脸卡白,额头满是虚汗,一直在捂着肚子哭,说。

    “娘,疼,娘,疼疼。”

    王嫂听见这声音心都快碎了,又扑回床边,紧握着狗儿的手,哭到声音颤抖。

    “是娘对不住你,是娘的错,都是娘对不住你啊!”

    在这令人悲痛的场面里,站在旁边一直沉默的王大哥向辛瑶解释了,辛瑶这才知道,原来狗儿将死其实并不是因为急病。

    而是因为辛瑶进梧城那天就对之感到惊讶的,于王家人来说却是日常吃食的,摆在他们饭桌上的——那碗黑乎乎的野菜拌草籽。

    狗儿草籽吃的太多了。

    苍国接连几年大灾大旱,田中颗粒无收,许多百姓已是家中无粮,勉强收上来点粮食还要拿去交税。

    没办法,他们只能去挖野菜吃,有时候连野菜都挖不到,就胡乱去吃些能果腹的。

    王嫂家虽然开面馆,但面那种精细粮食哪舍得自己吃,她家也经常去挖野菜,挖不到野菜就薅草籽。

    很长一段时间,米饭拌草籽,野草拌草籽,就成了她们的日常吃食。

    王家又心疼孩子,哪怕自己吃不饱,也要叫三个孩子吃饱。

    狗儿很乖巧,娘亲喂什么就吃什么,就这样一口一口咽下父母不舍得吃的粮食。

    于是一颗一颗小孩子根本消化不了的草籽,在他腹中落地成结。

    最开始,是狗儿大解困难,开始消化不了排不出草籽了。

    王家人根本不懂这些,那时候也没太当回事。

    紧跟着是狗儿今日上午突然开始喊肚子疼,可这她们才来辛府啊,日子刚安定下来。

    辛家人对她们那么好,给她们吃的,给她们住的地方,叫她们过上了神仙日子。

    王嫂哪好意思再劳烦别人帮忙去请郎中。

    当时从梧城逃走时太匆匆,她们也没得钱去请郎中了。

    她们拘束啊,哪怕这里再好再像神仙住的地方,可终归不是自己的家。

    她们啊,她们已经没有家了。

    直至下午,狗儿实在疼的不行开始放声大哭,王家人才彻底慌了神,辛府小厮闻声而来,连忙去府外请了郎中。

    然而小孩子太脆弱,从肠胃消化不了草籽开始疼痛的时候,就已经晚了。

    郎中匆匆前来坐在床边看了许久,最终遗憾的摇摇头。

    那时候,王嫂差点当场晕了过去。

    此刻听见这一切的辛瑶亦眸光晃动,身体忍不住的微微有些轻颤。

    就前几天她们从梧城逃回天京的船上,自己还抱过这个小朋友,当时王嫂还说狗儿这个名字实在不好听,叫自己帮忙新取一个呢。

    她还没来得及去想新名字,这个脆弱的小生命却要先离开了。

    正辛瑶站在半下午炽热的阳光里,脸色发白的时候,听闻消息的辛子谦和谢云章也来了。

    这二人皆有仁心,又都太在意和辛瑶有关的事,进门之后见这场面也都跟着在意起来。

    只是他们并不通医术,面对这即将逝去的生命亦无办法。

    直到眉头紧缩的谢云章忽然想起什么事。

    “我曾听闻,谢銮音身边常跟着位医术颇精的人,要不遣人去请来试试吧。”

    情况至此,若有旁的办法当然去试一试,辛子谦没犹豫,立马派遣下人前去沈府请人。

    小厮耗费了些时间抵达沈府表明来意,谢銮音一听是跟老婆有关的事,想都没想,当即带着人来了。

    然而生命有时候实在是太脆弱的东西,尤其是在这个时代里,仿佛风中草木,被轻轻吹一下就折断于地。

    她们紧赶着,还是来晚了。

    谢銮音带着沈五和神医云深刚踏进小院,便听见屋内郎中无力的叹声。

    “唉,已经,已经没了。”

    这其实是很常见的事情。

    在这样的乱世里,小孩子的死亡率是非常高的。

    想将小孩儿拉扯长大至成人,才是件极其困难不容易的事情。

    在系统空间里看见这一切的刘暖暖沉默良久,而后开口告诉辛瑶。

    【在这个时候,小孩子的存活率还不足六成】

    被遗弃的,养不活的,饿死的,遇难的,想要平平安安长大那么困难,就此消逝却那么简单。

    听见这个存活概率的辛瑶,眸光止不住的颤动。

    她真的无法想象,这样一个大苍,究竟是怎么撑过这么多年的。

    一时间她也无法接受,一条鲜活的生命就这样在自己面前流逝。

    狗儿还那么小啊,话都说不流利,他甚至都不知道死是什么意思,就已经离开了。

    因为没饭吃,因为把草籽当饭吃。

    而这样的狗儿,在这大苍还有万万千千个。

    人命如草芥,不过如此。

    听见郎中那话的瞬间,王嫂跪在地上握着幼子的手,哭断了肠。

    “娘对不起你啊,娘对不起你,我太没本事,是我叫你吃不起饭啊!”

    站在旁边的王大哥没哭,可他本就微弯的腰,这一刻像被折断的草,弯的愈发深了。

    辛瑶亦是觉得眼前一黑,有些恍然的往后退了一步,摇摇欲坠差点摔倒。

    所幸谢云章就在她身边,见状一惊,连忙伸手将人扶住。

    与此同时。

    心中甚悲痛的辛瑶听见脑海中传来好感度播报的声音。

    【滴,谢云章好感度+10】

    谢云章对她的好感度,现在已经达到85了。

    虽然这情绪来的不是时候,但辛瑶确实因此震动了一下,下意识抬头愣愣看向扶住她的谢云章。

    谢云章亦低头,温柔震动又担忧的垂眸看着辛瑶。

    “辛小姐,你没事吧?”

    谢云章猛一下加了这么多好感值,却不是因为对辛瑶又起爱慕之心,而是为了辛瑶这份仁心震动。

    身为大苍的皇女,在天京待了这么多年,什么样的遭私她没见过?

    她看见过王公贵族宴饮后吃不完的饭菜一桶一桶抬出去扔掉,天京城外的饥民却生生饿死,看见过世家子弟不将人当人,肆意凌虐取乐,看见过太多阴暗荒唐。

    所以她说,她深恨这大苍。

    却不想转眼,在这肮脏乌黑的皇城里见到辛瑶这样的人。

    她和其他人都不一样,她好心,善良,会为了在那些贵人中不过是贱民的百姓担心流泪。

    所以谢云章亦为辛瑶这份仁心而震动。

    谢云章也知道辛瑶这时候在想什么,温声安慰道。

    “辛小姐不必苛责自己,不是因为你没注意到,不是你做错了什么,便你的这份仁心已如珠宝,你已经做的够好了。”

    更好更巧的是。

    正辛瑶有些恍惚,谢云章好心扶住她安慰人,两个人于阳光下对望的时候。

    带着人来的谢銮音已经走到门口,她一步跨进来,抬起头,于是刚刚好就看见这一幕。

    看见谢云章扶着辛瑶手臂,而辛瑶并没有拒绝,两人‘温情’对视的这一幕。

    那瞬间,谢銮音心里的醋坛子劈里啪啦全打翻了,眼神登时暗下来。

    更糟糕的是,因着她情绪不稳,那最近本就压制不住的幻蛊在此时又发作了。

    站在门口的谢銮音怔怔望过去,下一秒眼前画面一闪,她忽然见屋子里正相扶的辛瑶和谢云章,身上居然穿的是大红喜服。

    而周围寂静,灯火红烛闪烁,好似此刻是她们二人的大婚之夜。

    紧跟着谢銮音望见,身着凤冠霞披的辛瑶反握住谢云章的手,抬眸冲那人温温柔柔的笑,然后投入了谢云章怀中。

    谢云章则伸出手,轻柔搂住辛瑶。

    看起来当真是,好一对爱侣模样。

    那刹那谢銮音一口气哽在喉头,哽的她胸口涨痛,面色铁青,指尖下意识握上腰中佩剑,差一点就要抽出来捅过去,叫谢云章血溅当场,辛府丧事成双。

    但好在她还分得清现实与幻境,也知道此刻场合不对,她万不能做出不好的事,叫已经足够伤心的辛瑶难过。

    只是这一刻望见这场面,谢銮音不能更清晰的认识到,眼前对视而站的那两个人被指了婚了。

    反衬得自己好像是个局外人。

    呵。

    她怎么可能会去做那局外人。

    是她先认识的瑶瑶,是她已与人私定终生。

    就算不是!

    就算她谢銮音是在她们成婚之后才认识的辛瑶,就算她们已经情投意合,她也能做出来把谢云章杀了,再干强夺嫂嫂的事。

    哪怕辛瑶不是她的,也终究是她的。

    心中阴暗的想法疯狂往外冒时谢銮音动了,抬步走向正站在一起的辛瑶和谢云章。

    到近前,谢銮音伸出手攥住谢云章胆敢碰她老婆的那只手腕,扯开就是狠狠一捏。

    当场把谢云章捏的闷哼一声,觉得手都快断了。

    辛瑶这才惊觉谢銮音来了,忙往后退了一步,离开谢云章身边。

    好在谢銮音看见辛瑶哭了,没想找事,冷冷扯开谢云章之后就松开了手。

    而后看向眸中蕴着眼泪的老婆,温声道。

    “对不起,是我来晚了,没能帮上忙。”

    说着她伸出手,想给辛瑶擦眼泪。

    只是谢銮音这动作,也叫站在旁边的谢云章挡下来,拦住她的手不许她做无礼荒唐之事。

    谢銮音脸登时黑了,目光不善的望过去,谢云章亦不退让的看着她。

    一时间阳光下对视的两人,火药味四溅。

    辛瑶回头看向床边正悲痛欲绝的王嫂,又看看竟在这场面里针锋相对的两个人,闭了下眼,是真的觉得她俩好烦。

    她也懒得再看这两人,转过身去冷声道。

    “二位殿下若是控制不住脾气想惹事,还请你们离开,出去好好打,别在辛府闹,别在我面前闹。”

    被老婆警告了,向来听老婆话的愤怒小狗登时收回手,耷拉下尾巴装出一副乖巧模样,忙向辛瑶发誓自己绝不会闹事。

    被喜欢的姑娘这样说,谢云章也尴尬,收回手时脸红了一大片。

    她俩闹起来只是一段很短的小插曲,这间屋子里,还正在为狗儿的离去悲痛。

    可哪怕活着的人再难过,离开的人也终究是离开了。

    抱着幼子小小尸身痛哭的王嫂,最终只能接受这个结局。

    她做不了更多了,她一直以来都做的不够好,她最后唯一能做的,就是厚着脸皮求辛家办一场葬礼,让她的孩子好好上路,让她再送孩子一程。

    以求来世,再无苦难。

    辛瑶听的眼泪又掉下来,自然连忙应允。

    辛子谦也是道,辛府便是他们的家,这丧礼当然由家里来办。

    这天晚上,辛瑶真的甚是难过。

    她真切的意识到,在这个时候一切都是瞬息万变的,一天一个模样。

    当夜子时,谢銮音翻窗进来的时候,撩开床帏就看见老婆缩在那里默默流眼泪,小小一团绵软又可怜,可给她心疼坏了。

    坐在那里将辛瑶搂到怀里,柔声安抚。

    辛瑶落到她怀中,闻着谢銮音身上的冷香,也是再忍不住,抱着她的腰埋在人胸口哭。

    这天晚上她们什么也没做,只是抱在一起柔情的安慰彼此。

    直到子时将过,谢銮音才不得不离开。

    之后几天。

    辛府为王嫂的幼子举办了葬礼,那个还没好好看过这个世界的孩子,最终葬在京中一个四季都能照到阳光的小山坡上,立了一块小小的墓碑。

    上面刻的名字不是辛瑶取的,是王嫂和王大哥这对不认识字的夫妻取的,名叫富贵。

    听起来是个好俗气的名字,但那已经是王嫂能想到的,最好的生活了。

    希望我这短命的孩子,来世能够大富大贵,莫再碰到我这没用的娘。

    来世莫再见我,莫再投我家门。

    第115章 醋疯了

    送走王嫂家的小富贵之后, 没再出什么岔子,一直平静着。

    时间似乎是一种能治愈伤痛的良药,随着日子一天一天过下去,辛瑶渐渐从难过里走出来, 不再像之前那样悲伤了。

    其中也有一部分原因是, 刘暖暖终于完美的解决了她身边那一直监视的影子, 想办法模糊了这蛊虫的感知, 让她不再处于苍帝的监视之下。

    这着实叫辛瑶轻松了不少。

    辛瑶心情不好的这段时间里,谢銮音每天晚上都会准时翻窗而来,想尽办法哄老婆,倒是规规矩矩的,没在这档口做什么坏事。

    但叫辛瑶很意外的是,小富贵的丧礼举行之后没过太久, 王嫂一家人就来辞行了,他们准备离开天京。

    对于王嫂一家人来讲,在天京的这些日子, 实在是太压抑。

    虽然辛瑶和辛子谦一直在说, 让她们把这里当成自己的家, 但她们怎么可能把这里当成自己的家。

    这样好的住处, 这样好的吃食, 不是属于她们的。

    王嫂一家人在辛府的每一天都很拘谨,连说话也不敢大声。

    而且她们总不能一直就这样住在辛府, 叫辛府养着啊, 总得去找活计养活自己。

    抱着这样的想法,王嫂和王大哥曾出过几次门, 想去寻些谋生的法子。

    可当他俩站在天京城繁华的街道,看着那精致秀美的楼阁, 望着一个个穿着华丽的贵人,竟生不起向前迈出一步的力气。

    那一刻,呆呆望着眼前一切的王嫂,觉得自己好像成了一只灰扑扑的过街老鼠,低到尘埃里。

    于是那天晚上,在床上辗转反侧睡不着的王嫂意识到,她们不属于这里。

    纵天京城再繁华迷人眼,也不是她们的家。

    她们已经没有家了,她们得去找到自己的家。

    更主要的原因是,王嫂害怕。

    虽然王嫂口口声声说着,叫狗儿来世再莫入她家门,莫再遇见她这没用的娘。

    可她害怕,万一冥冥中那执拗的小狗儿还是回到她身边了呢?她也更要护好山果儿和小蝶,不能让她们再出事了。

    辛府没办法养她们一辈子,她得拼命的去找出路,让她的孩子吃饱饭,不再挨饿。

    听完王嫂的想法,辛瑶真的很理解,毕竟连她和辛子谦,甚至谢云章在这天京城中都过的压抑,其他人觉得窒息想要离开,真是太正常了。

    辛瑶自然同意王嫂她们离开天京这个大漩涡,毕竟再过不久,这天京城的天也要变了。

    在王嫂她们走的时候,辛瑶还给了她们一大笔盘缠。

    本来王嫂不愿意要,但在辛瑶的劝说之下,又想到自己的两个孩子,终究还是收下了。

    王嫂握住辛瑶的手,落下泪来,告诉她自己全都记着呢,将来一定会还给她的。

    辛瑶倒是不需要她们还钱,她只希望,往后再次见面时候,听到的能是一些好消息。

    王嫂一家就这样走了,叫辛瑶的心里空落落的。

    经过这件事情她也愈发急切起来,想要尽快终结这个乱世,于是辛瑶决定暂时不管谢銮音吃醋不吃醋了,无非是她晚上咬牙忍一忍么,小眼一闭小腿儿一蹬就过去了!

    她要去刷谢云章的好感!

    当然了也不能干的太明目张胆,不然谢某人肯定要被气死。

    于是之后的小半个月,辛瑶偷偷摸摸的去见人,在她的见缝插针之下,将谢云章的好感值又努力刷上了5点,现在已经到90了。

    总得来讲,这段日子过的还算是平静,但很多时候,你不找事,事来找你。

    苍帝终究是咽不下谢銮音之前在夜宴上打了他脸这件事,沉寂半个月后越想越气,就准备给谢銮音找点不痛快,可他又不想见到谢銮音。

    所以在某个平常的下午,谢銮音收到了苍帝给她的两封信。

    那时候,谢銮音正在天京城外沈府的暗室内看军报,看秘密行进的黑水骑如今走到哪里了。

    忽听有人在外面敲门,她便应了一声。

    得到应允后的沈一进来,也带来了苍帝给谢銮音的那两封信。

    坐在桌前的谢銮音轻挑了下眉,知道这是老皇帝的又一次挑衅,她没太当回事,很随意的拆开了。

    然而拆开之后,望见信上内容的第一眼,谢銮音便瞳孔紧缩,指尖下意识捏紧了信纸。

    屋内暗光照耀下,那两封信不是别的,竟然是谢云章给辛瑶的情书,以及辛瑶回给谢云章的暧昧之信。

    这种东西当然是假的。

    苍帝当时想纳辛瑶为妃,谢云章和辛子谦为了证明,谢云章和辛瑶早已情投意合,便伪造了几封私信。

    还叮嘱春桃和谢云章的内侍,万不可说漏嘴,叫她们咬死了谢云章和辛瑶,就是在江南时候便已心意相通。

    多疑的苍帝派人去查探,发现又是书信往来,又是旁人佐证的,这才信了谢云章的话,渐渐有点打消了想纳辛瑶为妃的想法。

    多亏于此,直到现在苍帝还觉得,辛瑶和谢云章是早定情的一对儿,而谢銮音是个中途冒出来,要拆散人小情侣的恶狼。

    此番他这两封私信寄过来,是为了给谢銮音找不痛快,也是想提醒谢銮音放弃,别干出那娶嫂的事,既她们二人已情投意合,你不如早早放手。

    宴会那日夜晚,辛瑶向谢銮音解释一切的时候,其实有提过谢云章为救她所找的借口,当时还叫谢銮音气得要死。

    可私信这件事辛瑶却是不知道的,辛子谦和谢云章还没来得及向她说明,就已经被苍帝监视了,有口难言。

    却不想辛瑶自己还不知道这事呢,谢銮音先收到了这两封情意绵绵的信。

    室内昏暗的光芒中,谢銮音黑沉沉的一双眸子紧盯着手中信纸,看着上面的一字一句,猛咳嗽起来,声声落在静室里,听起来简直惊心。

    她内伤本来就没好透,现在估计愈是心中郁结。

    更糟糕的是,她体内那尚未祓除的蛊,闻着情绪波动的味儿而来,立刻便发作了,无数声音在谢銮音耳边嗡嗡的叫。

    “天呐天呐!瑶瑶和谢云章居然早在江南的时候就定情了啊!”

    “原来瑶瑶真的不喜欢你,喜欢的是谢云章诶。”

    “看来当初山崖之下的日夜交欢,瑶瑶当真是迫不得已才委身于你的。

    她与你做那般事,不过是为了走出山谷去见心爱之人罢了,毕竟山野之中多危险,她一个人走不出去的。

    而且当时那般状况,恐怕就算她不愿意,你也还是会忍不住强弄了人家吧,她只能先稳住你,啧啧啧真变态。”

    “怪不得瑶瑶出谷之后立马逃跑,回京之后就要和谢云章成婚呢,她是真的要扔了你,不想要你了。”

    “可耐不住你谢銮音像个疯子一样纠缠她,瑶瑶没办法呢,怕你真杀了谢云章,只能继续以身饲虎。”

    “啦啦啦,瑶瑶根本不爱你,她终究会嫁给谢云章的。”

    “到时候她穿上嫁衣,与谢云章喝下那杯合卺酒,就彻底成你嫂嫂喽。”

    一句一句恶毒的话窜到耳中,叫谢銮音齿间紧咬,额头青筋暴起。

    她不该信这两封信的,她应该相信瑶瑶说的爱她。

    毕竟这两封信漏洞太多了,看着就很假,至于瑶瑶和谢云章在江南时候究竟如何,只要下功夫去查,总能查到。

    这两封信定是假的。

    谢銮音是这样想着的,可这样想着的同时,她实在是控制不住的思维发散,开始有些惊慌害怕。

    毕竟辛瑶入京时是真的曾对她说过疏离话,毕竟辛瑶和谢云章的赐婚仍旧尚在。

    纵然这两封信是假的,可瑶瑶对她的心是真的吗?

    谢銮音向来是个没安全感的人,入京以来种种事,一步一步,已经快要将她逼疯了。

    她实在是忍不住的想,会是这样吗?

    瑶瑶其实早在江南便与谢云章定情,却在入京时候意外坠崖,遇见自己这样个人。

    她一个人走不出山谷,自己又实在不稳定,因此她只能委身于自己,期盼自己能带她出山谷去见她心上人。

    所以出山之后瑶瑶立马就逃走了,所以回京之后想与她断掉。

    却苦于自己纠缠不清,又怕自己当真发疯杀了谢云章,所以不得不再委屈委身于自己,拖住自己。

    是这样吗?

    不,肯定不是的,瑶瑶是爱她的。

    谢銮音拳头抵在唇间,狠狠咳嗽两声,眸中光芒随心中想法深深暗暗。

    直至最后,她黑眸中的光芒彻底沉寂下去,乍望去宛如黑茫茫一片深海,却是已经不知道这人究竟在想些什么了。

    只是隐隐叫人感觉有些可怕。

    在沈一担忧的注视下咳嗽完后,仍旧看着手中书信的谢銮音才再次开口。

    “瑶瑶现在在哪?”

    就知道小将军会问,沈一进来之前已经打探过了,只是辛姑娘的去向吧,她还真的不知道该怎么说,一时间竟有些欲言又止。

    “辛小姐,呃,辛小姐。”

    “说。”

    “辛小姐,”沈一将心一横,牙一咬,最后还是说了,“辛小姐正跟那个谢云章在一起。”

    刚刚还在心中安抚着自己,‘瑶瑶一定是爱着她的,怎可能会喜欢那谢云章’的谢銮音,闻言猛一下抬起头,目光震动里夹杂着沉沉疯狂的看了过去。

    沈一没说错,那时候辛瑶确实正和谢云章在一起。

    经过狗儿那件事情,她坚定了自己的心,发誓要结束这个乱世,让气运回归,苍帝下台,世界迎来光明。

    纵谢銮音会乱吃飞醋,那也是无可奈何,毕竟横在这中间的是大苍无数子民的性命。

    所以辛瑶今天大着胆子来刷谢云章好感了。

    打听清楚谢云章在哪里之后,辛瑶就出发去找了人。

    马车抵达地方,最后是停在天京城外山脚下的一片田边。

    坐在车里的辛瑶叫春桃扶下车,抬头时,正好看见谢云章拿着个锄头在地里胡乱刨,一下子力气没使好,地没刨到,她自己摔了个屁股蹲儿。

    也因为猛一下摔到地上,无意间抬眸的谢云章,望见了俏立在翠绿田间柔风里的辛瑶,当真是噌的一下红了脸。

    立马从地上爬起来,小跑着往辛瑶这边赶来。

    到辛瑶面前的时候,已是额间微汗,眸光却亮晶晶。

    “辛小姐怎么来这了?”

    辛瑶礼貌的笑了一下:“我听说你人居然在城外的田里,有些好奇二皇女殿下在干什么,就想着过来看看。”

    谢云章闻言轻咳了一声:“我这才来几天,做的还不太熟练,怕是要叫辛小姐见笑了。”

    “但是不久前在辛府亲眼见那孩童夭折,实在是叫我心中悲痛,一直以来我都想去做些什么,却又一直都没能成功。”

    “那日的事倒叫我忽然悟到了,如今世态这般,最要紧的非是什么争权夺利,而是首先要叫百姓……”

    “吃饱饭!”辛瑶和谢云章异口同声。

    一同说完,谢云章怔怔看着辛瑶好一会儿,才笑开来,点头。

    “对,对,我们想到一块儿去了,所以我想着来了解一下这田究竟要如何种。”

    从某方面来讲,辛瑶和谢云章两个人很像,她们一般善良而有仁心,连想问题的角度也很相似。

    辛瑶也是笑,笑完了忽然道:“你锄头用的不对。”

    说着,她轻挽起袖口,竟然是准备下田拎起锄头试试。

    谢云章惊了一下,下意识伸手去拦。

    “辛小姐,地里脏,别弄乱了你的衣服,我去就行了。”

    嗯?

    闻言,辛瑶回头奇怪的看了她一眼。

    “二皇女殿下,这话可不像是你能说出来的,谁吃的粮食不是从地里种出来的,地里脏什么?”

    被教训了一句的谢云章一时间没能再动,站在午后的田埂上,望着辛瑶背影的目光闪烁。

    辛小姐,当真与其他女子都不一样。

    哪里有世家的小姐,会挽起袖子就往地里去啊。

    至于锄头,辛瑶那是真的会用,她可连垃圾都捡过呢。

    在她自己的世界里,她家里是有两块小田的,妈妈一个人忙不过来,辛瑶当然要去帮忙。

    她十几岁的时候就是种地的好手了好吧,必要的时候,一把小锄头抡的虎虎生风,能保护妈妈,把所有的坏蛋亲戚都赶走。

    辛瑶从不是温养在室内娇柔的花,是在野地里,阳光下,挣扎着永远向上而生的藤蔓。

    因此跟在辛瑶旁边学种地,因为什么都不会被教训了好几句,脸都红了的谢云章,深深疑惑,究竟是她太无知了,还是辛小姐太厉害了?

    春桃也很惊奇,小姐这是打哪学会的种地啊。

    辛瑶见她俩怀疑,笑着打了个哈哈。

    “当然是因为我聪明啊。”

    谢云章就没忍住笑了出来。

    当迫不及待来寻辛瑶的谢銮音到时,正正好看见两人相谈甚欢。

    那时候谢云章被辛瑶的农事知识折服,猛加了8点好感度,辛瑶也因为她的大方而开心。

    站在不远处树下的谢銮音,身上映着晃动的树影,面无表情看着她俩说说笑笑,好似有讲不完的话,一双眼睛愈来愈沉。

    攥着那两封情信的手缓缓紧握,骨节用力到苍白时,纸张都被揉碎了,如谢銮音心中的风雪飘散于地。

    但她就是移不开眼,受刑一样看着。

    阳光下的那两人可当真是相谈甚欢,倒显得在暗中窥伺的她,像只阴暗毒虫了。

    侧后一步站的沈一小心翼翼望着,见她面色实在是太难看了,轻声提议。

    “小将军,要我去将她们分开,把辛小姐请过来吗?”

    说的好听是请,实际上做起来可不一定了。

    “要不然套麻袋把谢云章打一顿吧?”

    谢銮音的目光仍凝在不远处正开心刨地,跟个小兔子一样在田里蹦来蹦去的辛瑶身上,良久才移开视线,转身离开。

    她的声音从风里传来。

    “不必,走吧。”

    一刻钟后。

    谢銮音回到沈家暗室,进去便开口道。

    “叫云深来,我要拔蛊。”

    听见这话沈一当场两眼一黑,她就知道,今天这么一刺激,小将军又要忍不住为辛小姐做疯事了。

    可这还不到一个月就又要拔蛊,小将军的身体怎么受得了!

    然而谢銮音打定主意的事情,谁能劝?

    最终还是叫她将蛊毒给拔了。

    而且拔了不止一个,在沈一和沈五的哭劝里,谢銮音愣是一意孤行,一口气生生拔掉了三蛊。

    那三只蛊虫僵死在地上之时,谢銮音已是吐了好几口血,半边身子都染红了。

    可她却在笑,薄唇染着鲜艳血珠时,扯着唇角笑得畅快又冰冷。

    因为时至如今,她体内只剩最后三蛊了,这种程度,就算苍帝拼着半身瘫痪捏碎体内母蛊,也杀不了她了。

    她已无禁锢。

    同样,这世上,也再无人,再无任何事情,能阻止她和辛瑶在一起。

    哪怕辛瑶当真不喜欢她,她也能轻而易举将人给抢过来。

    另一边。

    今天满载而归的辛瑶非常开心。

    出于对她专业的种田技术的佩服,谢云章一下子给她加了8点好感!

    现在谢云章的好感值已经达到98了。

    只剩最后两点,她就能帮小世界意识收回气运,干死苍帝!

    铲除毒瘤的大苍会迎来光明与希望,也在没有人能挡在她和阿音身边了。

    等完成任务,苍帝一死,她就要和阿音成婚!

    啊,这次她要先向阿音求婚,打谢銮音一个措手不及。

    那个天天就想着结婚的结婚狂魔,到时候不知道会开心成什么样,表情肯定会很有趣。

    越想,辛瑶越觉得开心,脸上洋溢着笑意的推开了房门。

    脚步轻快走进去时,她毫无防备,因此猝不及防抬头看见屋里场景,被吓了一跳,心都扑通了一下,过了两秒才缓过来。

    定了定心神再看过去,傍晚橘光下,却见是谢銮音正坐在她房间里桌边。

    无声无息,暗沉沉倚在那里,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来的,等她多久了。

    谢銮音已经等她好久了。

    拔完蛊毒之后,谢銮音就潜入辛府到辛瑶的房间里等着了,从下午日光尚盛,等到如今傍晚,才见辛瑶终于回来。

    而且,是笑得那样开心的回来。

    望着辛瑶这欢欣的模样,谢銮音黑眸内情绪愈发疯狂危险,面上却笑了,微微勾起唇角,笑的甚至很温柔。

    “瑶瑶这是去哪了,见了谁回来了,怎么笑的如此开心?”

    看着谢銮音那表情,听着这阴阳怪气的话,辛瑶小动物的雷达警惕的瞬间扯响,登时心中一紧。

    她也机灵,一下就想明白了。

    完了完了!

    这醋坛子这样问,肯定是逮到她去见谢云章了!

    而后紧跟着,辛瑶意识到更完蛋的事情。

    她之前告诉过谢銮音,监视的蛊虫已经被她解决了。

    所以说现在,谢銮音这疯货已经没有只能做三个小时的限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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